第21章

    bulli

    siren

    mimi。(王后拽了siren的尾巴)”

    “siren

    curel。(siren会发怒)”

    “quaun

    al

    jiji

    mua

    jeo?(王后会被吃掉吗)”

    “nowa。(不会)”一位年长的人鱼望着寝宫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siren

    buligi,siren

    miyer。(他身上有siren哺育的味道,是siren的孩子)”

    兰波布置的寝宫看上去要比监测录像中辉煌得多,四壁贴满白蝶贝,贝壳中的水母将整个卧室映满明亮蓝光。

    兰波坐在柔软的砗磲中,拍拍身边的空位,要白楚年也来躺躺。

    床的设计很贴心,一半在水里,一半在空气中,白楚年坐在了干燥的那一边,打量四周细致的布置。

    兰波为他介绍,他命令搜罗了海域内所有的白蝶贝和金色海螺当做寝宫的装饰。

    白楚年看得出来这些东西有多贵,光他坐的这个三米大砗磲放到陆地上都算得上世界级珍宝。

    他看见床头摆了一个骷髅头,里面养了一条红色小鱼,骷髅头放在有水的那一边,极小的红鱼却只在它的眼眶之间游动,即使轻易就能游出去它也不这么做,可能它就和陆地上人类养的宠物小狗差不多。

    “你的耳洞?”兰波捏了捏他的耳垂,“我早就发现了,一直没说。”

    “以前太伤心就让它长合了。”白楚年抬手摸了一下耳垂。

    兰波被这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得心口颤了颤,轻轻抱住他,用安抚信息素将他包裹起来,在他耳边轻声哼了一段曲子。

    他声带的构造和人类不同,可以发出奇特空幻的乐音,白楚年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等他神志清醒,左耳上多了一件首饰。

    耳垂和耳廓上的两个新孔还在流血,不过白楚年没有感觉到疼,兰波轻轻掉他耳廓上渗出的血丝。

    “好美,这是什么?”白楚年看着水中倒影问。

    似乎是用白贝磨成的镂空骨架,中心镶嵌了一枚棱角不规则的黑色矿石,矿石在光线下是黑色,拿到暗处会变为暗蓝色。

    “我的肋骨和心脏。”

    白楚年睁大眼睛,立即想从耳朵上拿下来,兰波按住他的手,用热情露骨的眼神注视着他:“我是昏这个时间,蚜虫岛还是下午,天气晴朗,特训生们在医疗室集合,等待一年一次的全身检查。

    训练基地的孩子个个都是教官们的心肝,常训练强度大,海岛又与世隔绝,身体和心理都可能会出问题。

    韩行谦坐在诊桌前,教官服外披着白大褂,听诊器挂在脖颈上,时不时看一眼笔电,技术部说,白楚年一直没消息。

    韩行谦太知道那家伙去干什么了,但他接下来的研究需要克拉肯的血液样本,于是给技术部发邮件:“催催那个昏头的色批。”

    陆言把体检单放到他诊桌上,坐在他面前,张开嘴。

    “蛀牙,少吃甜食。”韩行谦说,说罢扫了一眼他体检单上的其他项目,“体脂率也太高了,肉兔。”

    “啊?”陆言兔耳朵炸起来。

    韩行谦其实并不需要细致检查就可以感应出对方的身体状态,在体检单上一些项目后签上名字,递给陆言:“下一位。”

    毕揽星的各项指标和他的成绩单一样完美,简直找不出一点儿问题。

    “哎呀,我怎么哪儿哪儿都有毛病。”陆言耷拉着耳朵,顶着毕揽星的肩窝发牢骚。

    下一位是萧驯,他面色如常,双手把体检单放到韩行谦面前,拘束地坐在检查凳上,两只手平放在膝头。

    韩行谦没有抬头,扫视他体检单的同时感应他的身体状况:“心率好快。”

    萧驯僵了一下。

    体检单上,心理健康一栏签着萨摩耶医生的名字,心理状态:c级。

    心理状态从优到差按a到c划分等级,c级是最差的,但详细结果分析需要一天后才会整合完毕,仅从体检单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韩行谦:“怎么回事?”

    “医生问了我几个问题。”萧驯声音不大,不过很清晰,轻声回答,“我没答好,所以得了c。”

    陆言就站在他斜后面,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夹在萧驯两腿之间,把裤子硌出一条楞。

    “没关系,这不是考试。”韩行谦说,“嘴张开。”

    萧驯听话地张开。

    随后,他脖颈忽然一紧,韩行谦骨节分明的手扣在了他脖子上。

    掌心的温度贴着脖颈的皮肤,萧驯绷紧后背,但没有反抗:“什么?”

    “看看甲状腺。”韩行谦云淡风轻地说。

    萧驯:“可是别人都不需要…”

    韩行谦:“别人的心理也没有像你这样差到c级。”

    …

    萧驯有点犹豫:“您是不是还想问一些问题…我检测到您情绪里有伍拾伍%的疑惑、肆拾肆%的顾虑和壹%的…”

    韩行谦抬起眼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稍显锋利:“下一位。”

    萧驯愣了一下,拿起体检单走了。

    见萧驯的体检也一串问题,陆言开心多了,本着同病相怜的心情跑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看看周围没人,轻声提醒他:“喂,你裤子里好像夹到东西了。”

    萧驯脚步一顿,脸上涌起热气,快步离开了。

    “?”陆言呆住,小声嘀咕,“我也没大声说呀,我丢了的袜子经常夹在裤子里。”

    毕揽星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

    韩行谦的余光一直落在萧驯背后鼓起一小块的裤子上,拳骨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回到笔电前又催了白楚年一遍。

    白楚年在柔软的砗磲里眯了一会,腰间的信号接收器震了一下,信号接收器与水下无人机的监测设备连接,接收器有反应就代表监测到了追踪细胞标记过的生命体。

    “宝贝我在你这儿停留太久了。”白楚年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刚刚他全部的自制力都用来按捺耳朵和爪垫不要伸出来了。

    “我还有任务,等我做完。”

    兰波起身想跟他一起,但人鱼过来向他报告,说虎鲸群无故发生暴乱,需要王立刻过去阻止。

    “回见。”白楚年淡笑着举起一只手。

    “bsyi

    kimo。(保佑你)”兰波与他掌心贴了贴,转身跃入水中,溅出的水泡变成水母一路跟随着他。

    特训基地的训练有条不紊进行着,昨体检结果出来,报告单送到韩行谦的办公室,被叫到名字的学员停止训练,过来听韩教官简单讲解检查结果,对于有问题的学员会另外安排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今天课程表上没有狙击课,狙击班的学生们集中在格斗教室训练。每个特训生在入学时会在教官考核后选择一门最擅长的作为主修课,但其他课程也均需涉猎,尤其是战术和近战。

    最让萧驯头疼的就是每周的格斗课,上完一整天,浑身被揍得又青又紫,爬都爬不起来。

    格斗班的特训生会给其他班的学员当陪练,萧驯的陪练是陆言,虽说灵缇血统里应该有追兔子的优势,但萧驯想不明白平时看着又小又软乎的一个兔子怎么这么能打。

    萧驯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喘气,胸口急促地起伏,陆言安然无恙地趴在他身边,顺便偷个懒。

    “你很强。”萧驯疲惫地说。

    “因为我是格斗班的嘛。”陆言趴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每周上狙击课的时候我也想撞墙,我老是算不明白角度,总被教官骂。”

    “但是这儿太好了。”陆言托着脸,“在安菲亚军校,输给我的人总是不服气,说他们是在让着我,说是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不和我玩真的。”

    “我没有让你,我不如你。”萧驯平静坦白。

    “你都进步挺多的了。这周实战考核,我们组队吧。”陆言别的不行,歪脑筋动得最快,“我已经摸清规律了,只要我们交每周最后一次理论作业的时候摞在一起,就很有可能排到一队。”

    “嗯。”

    毕揽星坐到他们身边:“研究什么呢,带我一个。”

    “不要。”陆言掰着指头数,“我们这周必灭你队。不然你太嚣张了,周周屠总分榜。”

    毕揽星笑笑:“赌点东西吗。”

    “呀?你已经猖狂到这个地步了。”陆言想了半天,“我了你就帮我们买一个礼拜的早饭,你要是能我们,就让你随便提个要求。”

    “对吧?”陆言抬起手肘碰碰萧驯。

    萧驯轻声答应:“好。”

    毕揽星温和笑道:“嗯。”

    他们刚刚敲定了,格斗教官就接到了韩行谦的电话,让萧驯过去取他的体检结果。

    萧驯擦了擦汗,离开教室前去更衣室洗了个澡换了一件干净的特训服。

    他站在韩教官办公室门外,手举起来轻轻搭在门上,抿着唇犹豫。

    里面却传来一声清晰的“进来。”

    韩行谦穿着白大褂在诊桌后等他,他正在工作,目不转睛地盯着笔电屏幕,修长手指飞快打字,顺手从抽屉里拿出萧驯的体检结果推给他说:“你先自己看看,等我把这张单子打完。”

    萧驯拘谨地坐在韩医生诊桌侧面的圆凳上,他微微垂着眼睛,不能自控地去探查韩医生的情绪。

    平静柒拾%,专注叁拾%,可以概括为心如止水。

    萧驯微微抬起眼眸,但不敢把视线抬得太高,只落在韩医生露出领口的喉结上,看着眼镜上挂的细链随着他敲回车的动作轻微摆动。

    韩行谦把需要的研究设备发给技术部,等月底随着渡轮一块运过来,邮件发送完毕,他回头问:“看完了吗?”

    萧驯点头。

    “其实大多数指标都没问题。”韩行谦拿口袋里的圆珠笔指着这些项目的检测数值给萧驯逐个说,“体脂率非常低,也可以适当吃一点热量相对高的食物。”

    “胃部正常…”

    “心理这块问题挺大的。”韩行谦靠着椅背,双手十指交叉搭在小腹上,姿态放松,没有给他任何压力,“一般学员最差的也只会到b。”

    韩行谦昨晚去了解过当时心理问询的情况,萨摩耶腺体的j壹分化能力是“诚实微笑”,当人与他对视时,只能回答真话。

    萨摩耶医生一共问了他三个问题,第一,你的梦想是什么,萧驯回答,活着。第二,会让你快乐的事情是什么,萧驯回答,灵缇世家覆灭。第三,你未来最想完成的一件事是什么,萧驯回答,杀死兄长和父亲。

    韩行谦没有复述这些问题,只是让他趴到检查床上,把裤子褪下来一点。

    萧驯没有照做,睁着圆的黑眼珠,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

    韩行谦挂上帘子,戴上医用手套和口罩,轻声催促:“快一点,别耽搁后边学生的时间。”

    萧驯咬着下唇,艰难地挪上检查床,趴下。

    “把裤腰纽扣解开。”

    萧驯深吸一口气,浑身僵地闭着眼睛不动。

    韩行谦摘下手套,单手按住他的腰让他无法挣扎,另一只手解开他的纽扣,把裤腰向下翻了几折。

    他的骨骼很纤细,尤其收紧的腰部,与灵缇犬的身材有相似之处。

    萧驯的尾椎延长,一条细细的狗尾巴紧紧夹在腿间,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有多紧张。

    但本应笔直的尾巴骨骼畸形,骨节中间有几处明显的突起。

    “你不能再穿这种裤子了,尾巴会越来越畸形,也会越来越疼。”韩行谦说,“陆言他们也都把尾巴露在外边,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omega的生物特征不能自如收回,因为生物特征是腺体细胞增殖以承载溢出能量的表现,omega的腺体小,只能依靠细胞增殖去承载等级升高带来的能量。

    “我、习惯了。”萧驯的声音有些哽咽,“小时候大哥二哥追着我踩,说要给我断尾,父亲从来不制止,只怪我转移兄长们学习的注意力。”

    “没关系。”韩行谦戴上手套,“让他们来。如果灵缇世家有这个胆子的话。”

    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触碰到了敏感的尾根,萧驯打了个寒颤,身体忍不住发抖。

    “很漂亮的尾巴,不过需要复位一下。”韩行谦说,“不用怕,很快。对了,为什么给自己起名叫萧珣?”

    萧驯嗓音有点哆嗦:“珣比驯好听。驯…太乖了。”

    “是吗,珣珣。”

    萧驯愣了愣,正当他走神时,突然尾巴的关节传来一声脆响,伴随着尖锐的剧痛,萧驯冷不防叫了出来,冷汗顿时汗了额头和后背。几近昏厥的剧痛中,他嗅到了一股安抚信息素的温柔气味。

    “好了。”韩行谦利索地摘掉手套,坐回诊桌后,抽出口袋里的圆珠笔,“回去休息两天就没事了。记得跟后勤换一条尾椎开口的裤子。”

    萧驯整个脸都在烧,一半是疼的,另一半说不好。

    他跌跌撞撞从检查床上下来,系上纽扣想立刻逃出这间要命的诊室,却脚步虚浮,一点力气都没有,晕针似的眼前一黑,重心不稳跌了下去。

    韩医生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萧驯摔在了他小臂上,韩行谦用小臂半圈着他的腰拉到身边,轻声说:“跑什么。”

    alpha锐利的气息把萧驯整个人都包裹住,萧驯比他矮半个头,完全处在被掌控的劣势中。

    韩行谦垂眼注视着怀里小狗滚烫的耳朵,低头淡淡地说:“诊费,刷卡。”

    他从萧驯裤兜里拿出饭卡,贴在读取器上。

    您好,本次消费共

    一百二十一元七角。

    下午的训练萧驯也没请假,在格斗教室见习,正过骨的尾巴卡在没有开口的裤子里很难受,他总是忍不住蹭两下。

    小时候这是他最痛恨的部位,藏在裤子里免得人看,免得被踩被拉扯,还要随时提防被恶作剧的大哥截断。

    灰色的,细细的,好看吗,总觉得是安慰。

    下午训练结束,特训生们在更衣室换衣服洗澡,萧驯躲在隔间里,把尾巴从拥挤的裤子里放出来松一松才舒服了些。

    忽然,陆言从隔壁隔间探进来半个脑袋问:“晚上吃啥?”

    俩人忽然沉默,气氛尴尬了十几秒,陆言看见了萧驯屁股后边慌忙藏起来的东西,“芜湖”了一声。

    他把自己带尾椎开口的裤子脱了,剩下一条小裤衩,屁股后边的白色毛球晃来晃去,颠颠钻进萧驯的隔间:“我们换换,你先穿我的,我尾巴短不怕压。”

    萧驯好不容易降下温度的脸又滚烫起来。

    兰波在水中的速度极快,几分钟内就从水下接近了虎鲸群,十几头虎鲸正凶猛地攻击一艘人类商船,硕大的头颅撞得船只摇摇欲坠。

    虎鲸感觉到了王的气息靠近,纷纷平静下来,给王退开了一个位置。

    兰波在这些巨大的动物面前看起来十分纤细渺小,但凶猛的虎鲸却整齐地排开,头向下低,鱼尾上下摆动,以示对王的尊敬。

    “nali?(发生了什么怎么了)”兰波问。

    虎鲸群的领头回答,船上有奇特的气味,他们很好奇,见船上没有武器,就想弄下来尝尝。

    兰波嗅了嗅融入海水中的丝缕气味,气味很熟悉,似乎是白兰地酒的味道,但又和运送酒的货船气味不同,里面掺和着血腥味。

    兰波放电吸附在货船外壁,像蜥蜴般贴伏在铁壳上飞速向上爬行,趁着甲板上的船员注意力都集中在袭击船只的虎鲸群上时,兰波绕到他们背后,无声地潜入货舱察看情况。

    货舱中温度计显示房间只有肆摄氏度,和一个大型冷藏室差不多,其中堆放着标有序号的蓝色集装箱,集装箱四周都是完全封闭的。

    兰波把耳朵贴在集装箱的铁质外壁上,里面似乎有呼吸声。

    他的耳朵逐渐变尖,耳骨变形,生长成蓝色耳鳍,让听力更加集中。

    隔着一层铁板,兰波听到了里面微弱的求救声。嗓音很熟悉,兰波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小心翼翼地将身体贴在集装箱附近,黑蓝色的利爪伸出指尖,卡在集装箱的封箱螺丝上轻轻扭动,但螺丝拧得很紧,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卸下了一面铁板的三道楞。

    兰波用尾巴缠住铁板的一端,用力拖着向外卷,铁板被卷开,血水哗地涌了出来,把地板淹没,接着,伴着融化的碎冰块,一具又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滚到地上。

    堆积如山的尸体中艰难地探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alpha顶着一张血迹玷污的脸被压在尸堆中,他还有呼吸,凭着求生的本能向外爬。

    兰波瞪大眼睛盯着他,缓缓瘫坐在地上,指尖微微发抖。

    “救我。”年轻alpha的视线已经十分模糊,看不出面前的生物长有一条鱼尾,只顾着循着兰波身上这股温柔的信息素爬过去,痛苦地向他伸出手,“救我…”

    兰波抬手想要牵住他,但却在指尖相碰的一瞬,年轻alpha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头朝下栽倒在地上。

    “no,no。”兰波抓住了他,把他拽到怀里紧紧抱着安抚,“randi?wei?”

    但毫无作用,他的整条脊柱被手术切开后缝合,伤口化脓严重,因感染而溃烂的伤口隐约露出森森白骨。

    死在他怀里的alpha长着和白楚年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的黑发和同样的黑眸,眼角翘起来,像一瓣桃花。

    货船在热带洋流中漂浮,兰波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冒了出来,他缓缓抬头,仰望面前的尸山每一具尸体都穿着同样的一次性实验服,雪白的皮肤毫无血色,黑发被污血黏合打绺,身体布满缝合伤口,几乎每个人都严重感染,大部分已经死了,还有几个昏迷的也不过在苟延残喘。他们共同拥有一副同样的面貌,他们都和白楚年一模一样。

    兰波有些慌张,把alpha放在地上,爬到第二个集装箱边,拧开螺丝,里面同样是死于反复缝合感染的尸体,无论身型还是长相都与白楚年别无差异。

    兰波呆呆坐在地上,看着两手上沾染的血不知所措,他伸出舌头了,血液里浅淡的白兰地酒味让他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货舱中的动静引来了外边的水手,水手进来察看,忽然抬头,却见一位人鱼坐在集装箱最高处,鱼尾蓝光乍现。

    兰波空洞的蓝眼中汇聚出一条细线,像毒蛇冰冷地俯视着他。

    他突然俯冲下来,手爪按住水手的脖颈,嗓音低沉蛊惑:“你们在运送什么?”

    水手受了惊吓,惊恐地连话都说不清,他说西班牙语:“我们只负责送货,雇主让我们把货物运到海中央然后扔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雇主,是谁?”兰波强地抓紧他的脖子,让他难以呼吸。

    “一位…金斯顿商人…”

    那水手趁兰波走神消化自己说出的情报时,悄悄从后腰的枪袋中摸出了电击枪,突然发力一脚踹开兰波,随即对着他的心口扣下了扳机。

    兰波冷不防被踹开两米远,扶着肚子摔在地上。

    两个通有高压电的电击弹快速弹射而出,重击在兰波缠绕绷带的胸前。但水手没想到,足以致人昏迷的电击弹仅仅在兰波胸前闪动了两下就熄灭了。

    水手愣住,手僵地举着电击枪,毛骨悚然地向后退,想去按两米外的警报器。

    兰波的眼睛突然亮起蓝光,一股超高压电顺着电击弹的螺旋线逆流,白光带着炽热的电火花冲向水手,无视电击枪的一层绝缘套直接将水手碳化成灰,

    他爬出货舱,吸附在货船外壁,四处爬行探听情况。

    水手们集中在甲板上用鱼叉驱赶虎鲸群,虎鲸们像逗弄傻子一样用尾巴朝他们拍水。

    不过两分钟后,虎鲸们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全部跃入水中游走了。

    兰波安静爬在货船外壁等待着,属于掠食者的尾巴危险地摇来摇去。

    突然,一只足有四人合抱粗细的触手突然探出水面,缠绕在货船船身上,那是一只布满斑点的章鱼足,有力的吸盘将货船钢铁的外壳吸得扭曲变形,轻而易举地将货船扯进了深海。

    兰波松手跃回海水中,他还没有看清那只怪物的全貌,那艘货船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在附近海域搜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痕迹,于是飞快朝人鱼巢穴游了回去。

    白楚年来时乘坐的那艘船在人鱼们的帮助下驶离了人鱼岛,脱离迷雾后,船上的人们才逐渐醒过来。

    哈瓦那小伙揉着裂痛的脑袋爬起来,坐在地上揉了揉脖子:“兄弟,我们居然还活着。我真的见到人鱼了,我还记得,是活的人鱼!”

    白楚年没有搭话。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测屏幕,其实在走神发呆。

    他把兰波赠予的耳环摘下来拿在手里,食指和拇指夹着它上下两端,对着光线看。鱼骨雪白轻脆,但那颗黑色矿石很沉重,兰波说,这是他亲手割下来的心脏的一角。

    明明那么怕疼的一条鱼,老是做点傻事。

    说什么王后,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兰波每一次表情都那么认真,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白楚年把耳环轻轻握在手心,冰凉的矿石在手心里隐约跳动。

    他一直以为兰波和他同病相怜,都是死里逃生的孤儿,相互依偎取暖,可兰波有他的家族和使命,甚至活在与他截然不同的世界,原来只有自己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海,卡在几个物种之间不上不下,无法融入任何一个种族。

    有点烦。

    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伴着一道劈下云层的闪电,一道蓝光从货船上方划出迅疾的弧线,蓝光消失后,白楚年也跟着没了踪影。

    兰波叼着白楚年的衣领,尾尖将他捆在身上,带着他顺着货船外壁快速爬进水中,充满氧气的气泡将他们包裹起来。

    白楚年轻轻拍拍兰波的脊背:“别闹,我忙着呢。”

    “不去。”兰波松开叼着他脖领的嘴,像看管幼崽的猛兽那样,在他身边缓缓爬行,低声严厉说,“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白楚年笑笑,“怕什么,一个成熟期实验体,能把我怎么样。我就是去给它采个血,取一点细胞组织。”

    兰波想向他解释刚刚所看到的情况,但事情的复杂度超出了他的表达能力,他用人鱼语都无法将这件事情说得很明白,更何况要用白楚年能够听懂的中文去表达。

    “跟我回去。”兰波弓起脊背,鱼尾背部的鳍竖起尖刺,作出捕猎的威胁姿态。

    白楚年耐心哄他:“任务没做完呢。”

    “做完了,就跟我回去?”

    “可我还得回去交任务呢,蚜虫岛的孩子们也等着我回去上课。”

    兰波愣了愣:“你没打算,留下?”他从没想过,白楚年居然没有对大海动心,没有留下的念头。他以为randi做完任务就会回到自己准备的砗磲床上乖乖睡觉。

    白楚年露出半颗虎牙尖咬着下唇:“之后我会向总部申请美洲的长期任务,应该能抽出很多时间陪你。”

    “no。”兰波毫无掩饰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充满疯狂的占有欲:“我有宝石、黄金、绸缎、五片海洋所有生物归我所有,你要什么,我抢来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白楚年坐下来,轻轻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你喜欢,王座,也给你。”兰波缠住他的手,“我不会让亲自养大的王后,回到危险的人类身边。”

    看得出来兰波的神经很紧张,他浑身肌肉绷得很紧,锋利趾甲尖锐地伸在手指甲鞘外:“人类恐惧你,研究你,杀死你。”

    “可会长没有啊。”白楚年漫不经心地揉了揉他的脸蛋,“锦叔也没有。”

    “只有你,才会相信,人。”兰波冷漠道,“我活了二百七十年,没有人值得信任。”

    “宝贝,你突然怎么了。”白楚年抱住神经紧张的兰波耐心哄慰,“我本来不该出生,但既然活下来了就总要有一点价值,会长认可我,我不能让他失望,你明白吗。”

    “兰波…很少有人认可我。”

    兰波默默品味着他的话,但双手依然固执地将他向深海推。

    一片漂浮的礁石岛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兰波回忆了好一会儿,在他记忆里这片海域附近好像没有这么一座岛。

    白楚年趁机抓住兰波的手,带着他浮上了岸,坐在岛屿边上,巧合的是,白楚年来时乘的那艘船也航行到了这座岛附近。

    兰波不信任地盯着船上的那些特工。

    白楚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解释:“都是联盟南美分部的同事,这次实验体逃逸到南美洲,他们负责解决,我只是提取一点血液样本。”

    兰波完全不在乎别人,只顾着寸步不离地跟在白楚年身边。

    货船在岛屿附近停泊,甲板上的哈瓦那小伙子拿着望远镜四处寻找,看起来是在找白楚年,刚刚一个不明生物越过甲板,把白楚年叼走了,让甲板上的特工们很警惕。

    “看你制造了多大的恐慌。”白楚年望着他们焦急寻找自己的样子,回头揉了揉兰波淋淋的头发,“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白楚年刚踩上岸,忽然感到脚下异常柔软,他仔细分辨了一下脚下踩的泥土,轻轻摸了一下。

    很光滑,有一层黏膜。

    白楚年的眼神瞬间变了,快速将兰波向海里一推,“快走!”自己也跳了下去。

    白楚年手腕上的讯息接收屏亮起来,消息落款爬虫,爬虫omega完白楚年索要的实验体资料发了过来。

    特种作战武器编号捌佰零玖

    克拉肯

    状态:m贰级成熟期alpha

    外形:巨型章鱼

    生物原型:蓝蛸

    伴生能力:“无限膨胀”,将吞噬的食物无损吸收,体型不断增大,没有尽头。

    分化能力:j壹能力“流云”,可以在瞬间改变身体表面颜色进行伪装。

    他们刚刚停留的岛屿突然凭空消失了。白楚年屏住呼吸,在海里勉强睁开眼睛,寻找逃走的克拉肯,兰波折返回来想把白楚年拖到自己身边,忽然,身后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条粗壮如柱的灰色触手,灵活地缠绕兰波,兰波被迫与白楚年越游越远。

    白楚年终于看清了克拉肯的全貌。

    他的变色细胞遍布全身,几毫秒内就可以完成全身变色,他巨大的身体一半趴在白色的海床上,变成雪白的颜色,另一半身体与色彩斑斓的珊瑚融为一体。

    与最初他们从港口海鲜工厂看到他时,体积几乎膨胀了三万倍,现在的克拉肯足有一千五百吨重量,相当于三百头成年亚洲象堆积在一起的大小。

    克拉肯忽然睁开了埋在雪白海床中的矩形眼睛,他的移动带起了海流涌动,没有兰波提供氧气,白楚年不得不快点浮出水面呼吸。

    海面掀起了一阵疯狂巨浪,特工们乘坐的货船在海浪中翻滚摇晃,桅杆折断倒塌,几个特工从甲板上被甩了出去,其中就有那个倒霉的哈瓦那小伙儿。

    几个人同时坠海,但克拉肯的兴趣似乎只集中在白楚年一个人身上,其中一只粗壮的触手尖端缠在了白楚年脚上,将他向下拖。

    海里不是白楚年的主场,面对一个成熟期章鱼实验体,白楚年处在绝对劣势。

    章鱼每一只触手都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不需要多想,另外的触手就会自动替他挡住兰波所有救援的路线。

    窒息感逐渐从肺部扩散开来,白楚年眼前发黑,但此时他还没有丧失思考能力,他快速思索着脱身的办法和这个实验体的目标。

    现在同样落在海里的有人类特工和非人类实验体,但明显克拉肯只对自己感兴趣,说明这只章鱼很可能接收到过特定的任务目标信号。

    一个海洋生物能够识别的信号最大概率是信息素,白楚年怀疑有人给克拉肯识别过自己的信息素,但理论上他这次来南美属于临时行动,不可能有人有机会提前给克拉肯注入识别信息素让他抓捕自己。

    白楚年冷静寻觅,找到了水下的一处礁石,礁石缝隙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

    足有四人合抱的章鱼触手拉扯着他,细尖端缠绕在白楚年脚腕上,但那座庞大的身体却被白楚年拽着向海底礁石游去。

    在体型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克拉肯的力量依然在白楚年之下。

    但越靠近深处,海底压力越大,白楚年没有任何潜水设备,仅靠身体的力量和肺里的氧气游得很艰难。

    克拉肯突然从拦截兰波的七只触手中分出一只,缠在了白楚年另一只脚上,并且逐渐像他腰间爬,用力挤压他肺里残余的氧气。

    收紧的触手把白楚年勒得内脏痛起来,他被迫呛了一口水,身体松劲儿,被克拉肯扯到嘴边,扔进了黑洞似的胃里。

    “randi!”兰波挣脱了触手,朝被吸走的白楚年飞速游去,却晚了一步,被无数变异的尖牙挡在克拉肯的巨口之外。

    白楚年被吞进克拉肯胃里时还保持着清醒,他随着变异的蠕动内脏进入克拉肯消化食物的部位,这里的水只没过小腿,有一半空气可供呼吸。

    白楚年反而舒服了些,拿出腰带上的强光手电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看见,这里还残存着克拉肯吞噬的货船碎片,一些集装箱还没有被消化干净。

    克拉肯强力的消化液对白楚年不起作用,不过还是臭了点。

    手腕上的接收器又亮了一下,爬虫又发来一些琐碎的消息。

    他说,壹佰零玖研究所发明了一种新的实验体归纳方式,他把数据盗取了过来,如果白楚年想看,就要答应过一阵子和他们见个面。

    白楚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文件发了过来。

    这是一份改良后的实验体生长期归纳方式

    特种作战实验体的生长期分为幼体、培育期、成熟期、恶化期,经过多年的研究,科学家们现在将成熟期划分为十个阶段,分别为一级成熟体、二级成熟体…以此类推,达到十级成熟体后再次进化,会进入自由体状态,而如果未达到十级成熟体阶段之前就发生进化,则会进入恶化期。

    每个阶段的实验体战斗力排序是这样的:自由体大于恶化期大于成熟期(壹拾到壹级)大于培育期大于幼体。

    爬虫说,经过精确推算,无象潜行者的生长阶段为一级成熟体,小丑萨麦尔为二级成熟体,克拉肯约为成熟体。

    也就是说这家伙要比前两个成熟期实验体都难对付。

    “那我呢?”白楚年问。

    “九级左右。”爬虫回答,“成熟期的兰波大约七级,不过他现在退回培育期了。

    ”

    白楚年语音回复:“你这破情报除了给我增长了点没必要的自信之外没有蛋用。换一条有用的。”

    爬虫:“克拉肯有三颗心脏,每个触手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没有骨骼,属于高智力生物。”

    白楚年:“弱点?”

    爬虫:“没啥弱点。不过也没什么优点,就是能吃,研究所发明出它来就是为了处理医疗垃圾,后来发现他越吃越大,生态缸放不下,就便宜卖给红喉鸟组织处理了。”

    白楚年打着强光手电,淌着水往那些个还没消化完的蓝色集装箱走过去,其中有几个被打开了,里面堆着一些被消化液融化的尸体。

    什么东西,专门运送尸体的集装箱?白楚年蹲下来在尸体中翻找线索。

    有一些尸体身上的实验服还没被融化,能看得出胸前的挂牌上刻有红色三角标志,代表壹佰零玖研究所所属。

    “研究所做活体实验的病人吗。”白楚年走到没有打开的集装箱前,使用骨骼钢化,轻易撕开了集装箱钉死的铁皮,他大概知道里面有什么,撕开铁皮时特意退开了两步。

    一股腐臭冲入鼻腔,烂肉似的尸体从撕开的窟窿里滚了出来,融化的冰块杂合着冰水和血液哗的一声淌出来。

    一具尚且完整的尸体滚到白楚年脚下,脸朝下在水中漂浮着。

    白楚年将他正面翻过来,见到尸体脸庞的一刹那,心里像被谁狠狠拧了一把。

    这是一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再看其他的尸体,相貌相同,甚至连信息素的气味都和他差不多,带着一股腐烂的白兰地酒香。

    他僵地愣了一会儿,又去拆开其他的箱子,心里莫名期待着也看到别人的复制体,却无一例外全都是自己的。

    他忽然明白兰波为什么要制止自己过来了。

    他思绪有点乱,努力着头脑中的线索,如果克拉肯的目标仅仅是吞食这些带有自己信息素气味的尸体,那么很可能将自己也认成了尸体,因此突然发起攻击。

    此时他应该立刻拍照发回联盟技术部,但他犹豫了。

    这种照片如果发回去…白楚年痛苦地抱着头蹲在没膝的水里。

    一道刺眼的强光忽然照射在脸上,白楚年勉强睁开眼睛,兰波举着一把透明水化钢电锯,电锯嗡鸣着割开了克拉肯的身体,明亮的光线映照在兰波背后。

    兰波把他从克拉肯的胃里拖了出来,海水从伤口中倒灌进克拉肯硕大的胃里,那些被他吞食的集装箱和尸体纷纷散落进大海中,大量白楚年的尸体在染红的血水中漂浮,兰波穿过尸海,抱着白楚年向水面游去。

    “你看到了吗?那些我。”白楚年疲惫地问。

    “en。”兰波目视前方。

    “你觉得我会是其中一个吗。”

    “kimo

    nowakneya。(你与众不同)”

    被电锯割开的章鱼皮肤迅速愈合,克拉肯穷追不舍,兰波反手拢起一架透明水化钢四联火箭筒,魔鬼鱼m贰能力高爆水弹附着在四发透明火箭炮上接连发射,无视对手等级无差别击飞,克拉肯被接连四发冲击撞出了水面,又狠狠落了回去,溅起一片巨浪。

    白楚年重获氧气,在水面大口呼吸,窒息使他脑袋里嗡鸣,耳朵听东西都蒙着一层布那样不清晰。

    那位哈瓦那小伙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兄弟,没事吧?”

    白楚年抹了把脸:“没事。”样本已经取到了,剩下就是这些南美联盟特工的事儿了。

    兰波也浮在水面上,抱着白楚年的胳膊,不友好地盯着那位alpha。

    “哇,原来我们船上有这么漂亮的特工吗。”alpha低头打量他的身材,看向水面以下,兰波的细腰连接着一条奇长的半透明鱼尾,在水中熠熠生辉。

    “海妖。”alpha脸色变了,怪叫着松开手向后手忙脚乱地游开一段距离,向白楚年大喊,“他缠上你了,快过来!”

    “不用怕,这是我媳妇儿。”白楚年抓住兰波纤细的手,展开蹼向他展示,“很乖的。”

    兰波的眼神更凶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一具尸体浮了上来,漂在哈瓦那小伙身边。

    那位alpha惊恐地推开尸体,但周围越来越多的尸体漂了上来,他们数量太多,有的还没完全腐烂,任谁都能清晰看得出它们长着白楚年的脸,胸前挂着研究所的标志。

    他看着白楚年的眼神变了,目光充满了敌意,笃定地说:“你是细。”

    白楚年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我有证件,ioa总部特工组搜查科,正式工好吧。”

    alpha冷笑,从腰间摸出防水手枪,指着白楚年的脑袋:“会长知道你的身份?还是你蒙骗他?”

    兰波忍无可忍,暴起鱼尾缠在那位哈瓦那特工的脖颈上,将他从水中活活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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