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见这朱哥没说话，边上的也急了，“朱哥，咱们上山之后，也没做什么大坏事，完全符合那县衙的条件，咱们就去吧，再等下去就到了月底的最后期限了。”
顾常林让人把事情传的很广，招兵时间只到月底，所以这些人也怕自己真的错过了这个机会。
良久，那领头的朱哥表情凝重的点了下头，做了决定，“行，咱们一起过去。”
诸如此类先观望，等确认之后才来的人有不少，顾熠全都查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就收下。
陆陆续续加上之前的，统共就有六百多人。
顾常林也写了折子给上面的知府，将这事给过一下明路，至于说给皇帝写折子，他一个七品县令是没有这个权利的，只有四品及以上官员才能给皇帝写请安折子，直接上达天听。包括先前顾常林抓了主簿和县丞之后，要判对方死刑，也都是要把结果给知府看看，等知府确认之后，才可以真的动手。
当然，这也是特殊情况，毕竟主簿和县丞同样是朝廷任命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杀了，这次征兵的事也挺大，所以才需要给知府招呼一声，一般情况下，知府也并不会反对。
但像是普通案子，顾常林这个当县令的，就能自己做主。
而知府这个顶头上司，顾常林早早就已经打点过了，因此对方也给面子，给皇帝报备的时候相当精通语言艺术，皇帝看了并没对这事有什么反对意见。
之后的日子便这么继续下去了。
……
转眼已是三年后。
顾常林、朱巧娘还有顾熠三个一起走在大街上，三年过去，整个奚县似乎都焕然一新，街道上更热闹了，百姓们生机勃勃，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气。
但这样的场景在顾常林眼中却是极为常见的，他走着走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升官了。”
官员的任期一般都在三到五年，偶尔有特殊时期会连任，像他这种刚来了就抓了土匪，三年来让辖下的百姓安居乐业，重点是对上司的打点十分到位的人，按理来说，一般三年就会换个富庶的地方，或者直接升迁。
可现在这情况也说不定了。
朱巧娘安慰道：“咱们就在这里反倒还好些，其他的地方兵荒马乱的，过去了之后重新开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等两年应该就会好了。”
顾常林当然知道换地方升官肯定没有这边好，毕竟奚县在他们父子的管理下，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只不过他这人就是贪图官位大，一直待在县令的位置上多不得劲啊，他嘴里嘟囔着，“那可不一定，科考现在都推迟了。”
本来殿试就是三年一次，现在早就过了殿试的时间了，但顾熠依旧是五元及第，不是他没考上，而是今年的殿试压根就没有举行。
朝廷这三年混乱不止，先是各地土匪林立，而后是起义队伍不断，当然基本都被镇压了，再然后又有宗室造反，最近是边境打仗，直接占了景朝的十几座城池，也难怪今年的科考都推后了。
眼下人家还没停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儿子，他儿子这大杀器啥时候才开始打仗啊。
想想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任命将领是皇帝的事，急也急不来，总不能让他儿子现在去参军从大头兵做起吧，那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朱巧娘倒是对朝廷有信心，“咱们景朝这么多人呢，怎么都不会到最差的地步，现在听说朝廷已经在议和了。”一般人也想象不到这个国家会有亡国的那一天。
或者是，想象不到自己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那一天。
“对了。”朱巧娘说着，“小羊收到峰岩的信，说是那边好像也有些乱起来了，咱们要不要提前把爹娘他们都接到身边来？”
顾常林沉思片刻，他对爹娘的安危倒没有特别担心，那边好歹也是儿子曾经的大本营，基本上不可能会大乱，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来的情况还会继续恶劣，确实把家人带在自己身边要更放心一些。
也省得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
他道：“我想再等等看朝廷到底会不会有调令，要是之后换了地方上任，爹娘他们那边找起来就麻烦了。”毕竟这年头消息传递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到时候万一错开来，得浪费不少时间，一路上风险也加大了。
“等会儿我先派人回去跟爹娘他们说一声这个消息吧，也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一些，等官位的事情确定了，再看往哪搬。”
朱巧娘应下，搬家不是小事，让爹娘提前心里有数最好。
回到家里，让人把信送回去大概半个月后，朝廷的调令到了，顾常林确实不用再在奚县任职了，他被平调到了另外一个县城继续当县令。
看清地点之后，顾常林：嘶。
朱巧娘不解：“怎么了？这个地方不好吗？难道被调到了一个比较穷的地方了？”在没有地图的情况，她对各个地方的名字并不甚了解。
对于官员来说，在富裕的县城任职，还是在一个穷乡僻壤里任职，那完全是不一样的事情。
在穷乡僻壤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基本没有升职的可能，就算是调任也基本都是往更差的地方去，这非常的考验任职者本人的能力。
而若是去到一个富裕的地方，基本等任期一到，官员的考核结果都不会差，可以说躺赢。
顾常林脸上一言难尽，“不是，这个地方就在咱们奚县的旁边，以前的话倒也算是一个好去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朱巧娘愣住了，她倒也不是对所有朝廷之事都一无所知，顾常林一说在奚县旁边，她就明白过来了，“这地方，该不会和邑单那边接壤吧？”
邑单是由多个部族组成的国家，这段时间以来，正是他们将景朝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连续占了朝廷十几座城池，目前据说在和朝廷议和。
而那些城池，距离奚县可并没有太远，中间只隔了一些地方。
顾常林无奈的点点头，朱巧娘瞬间沉默了下来，她难以置信，“不是说那个姓周的已经被流放了吗？这难道还有其他人专门针对我们？”
不然怎么会给顾常林安排在这样的地方任职，万一人家邑单回头的时候看着不顺眼，顺便把他们这种挨着的地方也给打下来怎么办？
朝廷的大军可不会跟他们待在一个县城里。
顾常林这会儿倒是缓过来了，他都有儿子这个大杀器在，哪里还在乎这个位置的问题，现在这里在他看来简直好极了，多了太多儿子出手的机会。他跟顾熠相处的久了，也算是看出来，他儿子压根对建功立业这种事情就极为的淡漠，对方对权利、地位并不特别追求。
会参加科考，恐怕都是因为他这个当爹的会一起，加上他们家确实需要。
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不属于最底层，有自保的能力，还一家人一直在一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外力介入，他儿子绝对不会主动去打仗的，所以这个新任职的地方就非常的好。
也不知道朝廷是不是故意的，这个地方依旧是属于奉西的范围内，儿子的那些兵能够管到那边去。
这边顾常林的心中已经是满腔豪情壮志，另一边朱巧娘已经在琢磨着，“常林，要不咱们暂时辞官别做了？”
与其担心有个万一，全家人丢了性命，还不如他们被做官，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譬如说全家去京城就不错，那些外族总不能还打到京城去。
顾常林：！
他连忙安抚着：“其实也还没到那个程度，邑单那边已经在和朝廷议和了，应该不会再打仗了，他们虽然占的城池多，但实际上就他们那种草原部族，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治理，还是得还回来。而且任命都已经下来了，不好直接不去。”
“再说了，咱们还有小羊在，也不怕。”
这三年，他们可没少到奉西的各个地方去剿匪，手下收编的人数不少，早就超过了安抚使这个职位本身应该的限制，不过他们瞒着，加上这些年到处土匪林立，朝廷也根本管不上这些。
根本就没人发现。
朱巧娘看向儿子，顾熠点点头，朱巧娘看到已然成长、气质沉稳的儿子答应了，心下就放松不少。
她知道丈夫就算是追求功名利禄，但也不是个连命都不要的人，再说了，就算是不相信丈夫，但她也绝对相信儿子。
这是这些年以来，顾熠带给周围人的那种天然的安全感。
“行吧。”朱巧娘还是同意了，“但这样的话，咱们还要接家里人过来吗？”
要是在奚县的话，接了还好，换了地方之后，可就不知道到底哪里更危险了。
顾常林道：“咱们先去那边安顿了，看看情况再说。”
一家人开始忙碌起来，在奚县住了三年多了，各种东西要收拾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而奚县的百姓们也都知道了县令即将要调走的消息。
他们队伍启程的那天，无数人都来送着顾常林他们，许多人眼眶都红了，大家都清楚，他们有这样安逸的日子，靠的是谁。
在许多地方都水深火热的时候，他们生活在宛如世桃源的地方，靠的无非就是他们的好县令还有安抚使大人。
这对父子在老百姓心中，是他们见过最好的官了。
“大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人喊着大人，却不由自主的带着哭腔，人群一下子像是被感染开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呜呜呜大人，我们不想你们走。”
“大人，你们能不能别走。”
“……”
顾常林看着外面，看到百姓们脸上真挚的情感，心情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他对这些人好，无非是他底子足够厚，所以想堂堂正正得到所有人的爱戴，但当这一天真的实现，看着大家真诚的感激，对他的冲击性也不小。
他眼睛不由自主的也红了起来，站在马车外的车辙上，顾常林挥着手，大声道：“回去吧，别送了，我就是去隔壁上任，不会离奚县太远，咱们军队里还有奚县的好儿郎，咱们其实依旧还在一起。”
在送别中，队伍渐渐的远离了人群。
离得远了，顾常林的情感很快就慢慢恢复了，此时，他们的马车上已经堆的满满当当，全是老百姓送来的自家的东西。
新上任的地方说是隔壁，但实际上不算是紧挨着，隔了一点，在这个时代，赶路是快不了的，足足五天之后，他们成功到达了新上任的地方，平渠。
到了县衙，平渠的县丞对他们相当的热情，一张脸就要笑开花了，“顾大人、小顾大人，你们终于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顾常林还有些摸不清头脑，那县丞却是是话多的，根本就不用问，自动叨叨了起来，“早就听说了小顾大人的厉害，如今顾大人你能到咱们平渠来任职，那可真是太好了。”
紧挨着邑单那些凶悍的草原人，这哪能不害怕的，偏偏朝廷跟个纸张似的，一戳就破，根本不能指望，顾熠这几年在奉西这边算是声名鹊起，见到这样一位人来到自己住的地方，县丞可不就感到安心了。
他不边给顾常林带路，一边说着说着话，眼神都溜到了顾熠身上，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形，胳膊看着就强壮有力，浑身上下那种只有杀过无数人才有的煞气，他瞬间安全感就更足了。
看来以后平渠也要成为人人羡慕的好地方了。
顾常林看着有些心中有些好笑，不过也了然县丞的心理了，有这样配合的县丞倒也是一件好事，他们跟着一起到了县衙后院。
顾熠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出去安顿军队了，那么一大批人，可不是县衙就能安置得下的。
等到晚上，他才回来。
之后的日子倒也很快稳定下来，有了县丞及其他县衙人员的极度配合，很快，顾家父子就大致了解这边的情况了。
顾常林做县令的经验丰富，没多久就完全适应了下来。
因着离邑单近，他们很快也就知道，这边竟然是要和景朝和亲了。
想到和亲，顾常林难免会想到当初在京城的事，“那会儿太后还想让长公主还想嫁给你，也不知道现在她嫁人了没有。”
他对长公主没什么意见，当驸马就不会掌握实权，当初长公主对儿子无意，还特意告知了儿子一声，就怕儿子因为这个心神不宁，耽误了考试。
虽然他们本身也没打算去考殿试，但是长公主这个举动还是让顾常林很有好感的。
所以就算长公主嚣张的名声在外，他依旧觉得这人本质上是个挺好的人。
朱巧娘也听过这事，当然，他们也只是在自己小家里说，不会对着外人，这会儿她说道：“这么久了，应该也嫁了吧。”
顾常林也觉得如此。
但实际上，京城里并非这般。
邑单想要让公主去和亲，但皇宫里合适的人却有两位，一个是太后和先帝所生的小女儿，也就是长公主，另一个是最受宠爱的贵妃女儿三公主。
长公主年龄大一些，但她没嫁过人，而且邑单这边的大汗年纪也不小了，生下长公主都够了。
所以她嫁过去也合适。
而三公主倒是正好十八，也合适。
这下宫中可算是炸开了锅了，两位公主，到底选谁去。
谁不知道嫁去邑单就是去吃苦的，当初也不是没有过和亲的公主，但基本二十多岁就死了，更何况现在还是景朝吃了大败仗之后再嫁过去，那是一点尊严地位都没有了。
贵妃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母女俩没少在皇帝面前使力。
而长公主这边，说实话，长公主和皇帝关系并不算太好，哪怕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长公主受尽先皇的喜爱，性子比较任性，以前先皇在的时候，皇帝还比较宠着自己的这个妹妹，但从皇帝登基之后，再看这个嚣张的妹妹，就不怎么顺眼了。
好在还有太后在，所以长公主的地位也不弱。
这会儿长公主自然是跟太后使力了，“他自己打了败仗，要和亲也该是他自己的女儿去，他又不是我爹，我才不要过去！”长公主自己也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面子有多少，知道自己处境危急，这会儿她简直把皇帝恨在了骨子里。
要不是当皇帝的不能亲自去和亲，她恨不得直接把皇帝本人丢过去。
太后也舍不得自己的小女儿，她焦急不已，忍不住埋怨着：“当初催着你嫁人，你非是不肯，现在好了，弄成这个样子，要是你早早嫁了，不就没有这事了。”
长公主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名字，但很快就被散去，她拧着眉头，“我又看不上那些人，凭什么要嫁，哎呀母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总之我宁愿死也不要去和亲。”
“行行行。”太后自然是一口应下，“母后会想办法的，你也别急。”
得到太后的答复，长公主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心中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这种预感成真了。
长公主和亲邑单。
她不敢置信的跑去太后的慈宁宫，整个人惊慌失措急了，“母后，皇兄、皇兄他让我去和亲，母后……”
在看到太后脸上的愧疚、心疼却丝毫不意外的神情时，长公主呆住了，“母后，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云霓……”太后愧疚的上前。
“别碰我！”长公主使劲甩开了太后的手，“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的吗？你是他的母后啊，他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
百善孝为先，明明只要母后坚持的话，就一定可以保住她的。
是了，她忘了，母后再是疼爱她，可她也是皇兄的母后啊，公主怎么可能比得上一个皇子的重要。
事已至此，说的再多也是无用了。
回到公主府之后，似乎是怕她逃跑，府中多了不少的侍卫将她监视着。
和亲的队伍也很快就准备好，出发了。
而为了以防万一，三公主这边，贵妃吹着枕边风，让皇帝尽快挑了一个不错的人家，准备择日就将三公主嫁过去。
两相对比之下，差距实在是明显。
“姑姑，你也别怪父皇，你看你一直以来嚣张跋扈的劲，一看就强壮有力，非常适合在草原生活，而父皇也只是担心我年纪太小，又太过柔弱，到了草原上活不下去，所以就只好委屈你了。”临行前，三公主特意来到公主，看着穿着嫁衣的长公主，她心情很好的说着。
一直以来，长公主就仗着太后压她一头，但结果呢？
可见平时厉害不一定是真的厉害，得看关键时候到底谁才能赢。
长公主虽然喜欢鞭子，但整个人并不显得强壮，反倒云鬓花颜，格外风情万种、惑人心智。
她微微笑了下，冲着三公主勾了勾手，“你过来点。”
“什么？”三公主下意识的向前迈出一小步，但长久以来的不对付还是没让她离得太近。
下一刻，一根长鞭从空中划过，破风声响起，尖叫声响起。
三公主捂着自己的脸，摸到湿漉漉的触感，她拿下来一看，“血，有血。”
她尖叫的更大声了，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颜，尤其是三公主这种金枝玉叶更甚。
她怒气冲冲的看着长公主，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她指着人，“你们还不把她给我拿下！”
当下长公主身边也就只有今日出嫁才还回来一个她贴身用的丫鬟，而屋外的所有侍卫等人，全都是皇帝派来的。
这种时候想要拿下长公主相当容易。
长公主厉声道：“谁敢！”
她看着三公主，冷笑道：“现在三公主你还没嫁过去吧，你说，要是我今天死在了这里，你这个公主还能不能好好的在京城嫁人。”
三公主呼吸起伏不定，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最后，她一甩袖，“你也就现在得意一时，等和亲之后，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说完她直接离开了。
脸上还有伤，她得赶紧回皇宫找御医，不能留下疤痕才是。
等人走了，盖上盖头，盖头下，长公主那张好看的红唇才瘪了下来。
而顾家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没想到竟然是长公主去和亲。”
顾常林议论着，“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自己的女儿，看来皇帝是选择保自己的女儿了。”
他嘴里啧啧道：“当初皇帝能坐上这个皇位，还得靠着长公主才行，现在当了皇帝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要是先皇还在，哪还有这种事啊，不过先皇也并不是什么多好的皇帝，晚年多昏聩，顾常林感慨两句也就算了，到底跟自家无关。
朱巧娘倒是叹息着，对这种正当年华的女孩要去送死的事很是同情，“要是咱们景朝能不打败仗多好，这样也用不着让人去和亲了。”
“现在这样子，倒真感觉说不定哪天就要亡国了。”
顾熠看了自己娘亲一眼，没说话。
第116章
第
116
章
先前顾常林的猜测并没有错，
草原上的人并不适合管理城池，亦或者说，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景朝竟然这么好打，
天时地利人和，才让他们那般势如破竹，
孤军深入，
现在景朝其他地方的军队在向着这边来，到底占着人数优势。
他们自己也不是铁打的，
四面包围着，
要是没有粮草补给，到时候景朝这边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所以在斟酌过后，
在占领的城池里杀烧抢掠带着东西又退了回去，只剩最后几座他们有把握的城池。
不过有心人都知道，
这不过就是一个开始。
在见识到了景朝这块大肥肉攻击有多薄弱之后，
周边没有人会不想上来啃一口，
尤其是邑单这个占了大便宜的部落。
指不定人家嘴上说着议和和亲，
实际上正在商议着要怎么打呢。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邑单压根就没把所谓的和亲放在眼里，这不过就是对方拖延时间，放松景朝警惕性的一个幌子，
那群人都没想到，当初只是试探性的骚扰骚扰边关，
试探性的往里打了打，
没想到能打的这么起劲，
直接就深入进去了。
只可惜时机不对，
没有做好准备，
现在他们得重新商量好，趁着景朝薄弱的时候，赶紧进攻。
而顾熠他们跟边境没有多远，在这样的地方，自然也得关注着边境的动向才行。
否则大军压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时间就这样过去，转眼，和亲的队伍也近了。
顾熠在接到队伍将要在这里歇息一晚的时候还有些愣神，这怎么队伍要从他们这里过？不过想想人家公主爱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其他城池都被邑单给占领了，人家心里不舒服，想晚点进入邑单的范围内也正常，他没有纠结太多。
而县衙内，顾常林安置好了公主的队伍，是的，公主直接歇息到了他们一家人住的后院里。
好在县衙后宅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单独的小院和房间还是有的。
和亲的队伍中虽然也有邑单的使臣在，但他们对公主都不怎么在乎，知道自己部落的打算，如今公主这番折腾也更有利于他们拖延时间，所以他们也就由着来。
当然，也是因为队伍中景朝的军队人数占多数，找个合适的理由糊弄过去也不难.
顾熠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站在院门口的女子正抬头望着一树梨花，他爹娘在边上陪着说话，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对方回过头来，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顾熠渐渐走近，“公主殿下安好。”
“唔。”长公主小小的应了一声，眼神贪婪的看着，她怕自己一说话，语气会忍不住开始颤抖。
她知道，自己能看见对方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这么久了，对方比以前更吸引人了。
从上次顾熠任官之后，她就忍不住一直想知道他的消息，而后就到了现在。
她的视线很明显，明显到顾常林和朱巧娘都察觉到了不对，之后长公主在这里停留了三天，和亲的队伍才再次开始启程。
看着队伍远去，朱巧娘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你说长公主是不是真的喜欢咱们小羊？当初她该不会真的看上了小羊吧？”
对方当时那眼神一看就不对劲，这三天里，对方更是经常来找他们说话，每次儿子一出现的时候，人家那视线几乎都没怎么挪开过。
这要不是有感情可就怪了。
朱巧娘越想越觉得，当初长公主虽然亲口说没看上小羊，让小羊放心殿试，但实际上真的是喜欢上了，只是或许是托词，或许是不想耽误小羊前程，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说法。
毕竟小羊连中五元，这般的才华出众，又出身苦寒，正是要大展宏图的时候，一旦当上驸马，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满腔抱负都无处施展。
若真是这样的话，这长公主人也太好了，好到都有些不像公主了，毕竟在大众的认知里，公主喜欢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小羊虽好，但和金枝玉叶没法比，地位相差太大了。
而且这可是人生大事，不是拖一拖就能缓过去的。
顾常林也在琢磨，语气难辨，“估计有这个可能。”这可是公主啊，要是成功了，自己家就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
当初他没觉得错过了长公主有什么，毕竟儿子那般好，当个驸马多限制儿子啊，而且长公主嚣张跋扈，娶了公主，得小心伺候着，他儿子哪有这样的脾气，他也并不想让儿子受委屈。
但现在他却稍稍有些后悔，看这公主恋爱脑的样子，很显然真要成了，受委屈的是谁可不就不一定了。
顾常林让人把事情传的很广，招兵时间只到月底，所以这些人也怕自己真的错过了这个机会。
良久，那领头的朱哥表情凝重的点了下头，做了决定，“行，咱们一起过去。”
诸如此类先观望，等确认之后才来的人有不少，顾熠全都查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就收下。
陆陆续续加上之前的，统共就有六百多人。
顾常林也写了折子给上面的知府，将这事给过一下明路，至于说给皇帝写折子，他一个七品县令是没有这个权利的，只有四品及以上官员才能给皇帝写请安折子，直接上达天听。包括先前顾常林抓了主簿和县丞之后，要判对方死刑，也都是要把结果给知府看看，等知府确认之后，才可以真的动手。
当然，这也是特殊情况，毕竟主簿和县丞同样是朝廷任命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杀了，这次征兵的事也挺大，所以才需要给知府招呼一声，一般情况下，知府也并不会反对。
但像是普通案子，顾常林这个当县令的，就能自己做主。
而知府这个顶头上司，顾常林早早就已经打点过了，因此对方也给面子，给皇帝报备的时候相当精通语言艺术，皇帝看了并没对这事有什么反对意见。
之后的日子便这么继续下去了。
……
转眼已是三年后。
顾常林、朱巧娘还有顾熠三个一起走在大街上，三年过去，整个奚县似乎都焕然一新，街道上更热闹了，百姓们生机勃勃，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气。
但这样的场景在顾常林眼中却是极为常见的，他走着走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升官了。”
官员的任期一般都在三到五年，偶尔有特殊时期会连任，像他这种刚来了就抓了土匪，三年来让辖下的百姓安居乐业，重点是对上司的打点十分到位的人，按理来说，一般三年就会换个富庶的地方，或者直接升迁。
可现在这情况也说不定了。
朱巧娘安慰道：“咱们就在这里反倒还好些，其他的地方兵荒马乱的，过去了之后重新开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等两年应该就会好了。”
顾常林当然知道换地方升官肯定没有这边好，毕竟奚县在他们父子的管理下，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只不过他这人就是贪图官位大，一直待在县令的位置上多不得劲啊，他嘴里嘟囔着，“那可不一定，科考现在都推迟了。”
本来殿试就是三年一次，现在早就过了殿试的时间了，但顾熠依旧是五元及第，不是他没考上，而是今年的殿试压根就没有举行。
朝廷这三年混乱不止，先是各地土匪林立，而后是起义队伍不断，当然基本都被镇压了，再然后又有宗室造反，最近是边境打仗，直接占了景朝的十几座城池，也难怪今年的科考都推后了。
眼下人家还没停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儿子，他儿子这大杀器啥时候才开始打仗啊。
想想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任命将领是皇帝的事，急也急不来，总不能让他儿子现在去参军从大头兵做起吧，那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朱巧娘倒是对朝廷有信心，“咱们景朝这么多人呢，怎么都不会到最差的地步，现在听说朝廷已经在议和了。”一般人也想象不到这个国家会有亡国的那一天。
或者是，想象不到自己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那一天。
“对了。”朱巧娘说着，“小羊收到峰岩的信，说是那边好像也有些乱起来了，咱们要不要提前把爹娘他们都接到身边来？”
顾常林沉思片刻，他对爹娘的安危倒没有特别担心，那边好歹也是儿子曾经的大本营，基本上不可能会大乱，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来的情况还会继续恶劣，确实把家人带在自己身边要更放心一些。
也省得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
他道：“我想再等等看朝廷到底会不会有调令，要是之后换了地方上任，爹娘他们那边找起来就麻烦了。”毕竟这年头消息传递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到时候万一错开来，得浪费不少时间，一路上风险也加大了。
“等会儿我先派人回去跟爹娘他们说一声这个消息吧，也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一些，等官位的事情确定了，再看往哪搬。”
朱巧娘应下，搬家不是小事，让爹娘提前心里有数最好。
回到家里，让人把信送回去大概半个月后，朝廷的调令到了，顾常林确实不用再在奚县任职了，他被平调到了另外一个县城继续当县令。
看清地点之后，顾常林：嘶。
朱巧娘不解：“怎么了？这个地方不好吗？难道被调到了一个比较穷的地方了？”在没有地图的情况，她对各个地方的名字并不甚了解。
对于官员来说，在富裕的县城任职，还是在一个穷乡僻壤里任职，那完全是不一样的事情。
在穷乡僻壤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基本没有升职的可能，就算是调任也基本都是往更差的地方去，这非常的考验任职者本人的能力。
而若是去到一个富裕的地方，基本等任期一到，官员的考核结果都不会差，可以说躺赢。
顾常林脸上一言难尽，“不是，这个地方就在咱们奚县的旁边，以前的话倒也算是一个好去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朱巧娘愣住了，她倒也不是对所有朝廷之事都一无所知，顾常林一说在奚县旁边，她就明白过来了，“这地方，该不会和邑单那边接壤吧？”
邑单是由多个部族组成的国家，这段时间以来，正是他们将景朝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连续占了朝廷十几座城池，目前据说在和朝廷议和。
而那些城池，距离奚县可并没有太远，中间只隔了一些地方。
顾常林无奈的点点头，朱巧娘瞬间沉默了下来，她难以置信，“不是说那个姓周的已经被流放了吗？这难道还有其他人专门针对我们？”
不然怎么会给顾常林安排在这样的地方任职，万一人家邑单回头的时候看着不顺眼，顺便把他们这种挨着的地方也给打下来怎么办？
朝廷的大军可不会跟他们待在一个县城里。
顾常林这会儿倒是缓过来了，他都有儿子这个大杀器在，哪里还在乎这个位置的问题，现在这里在他看来简直好极了，多了太多儿子出手的机会。他跟顾熠相处的久了，也算是看出来，他儿子压根对建功立业这种事情就极为的淡漠，对方对权利、地位并不特别追求。
会参加科考，恐怕都是因为他这个当爹的会一起，加上他们家确实需要。
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不属于最底层，有自保的能力，还一家人一直在一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外力介入，他儿子绝对不会主动去打仗的，所以这个新任职的地方就非常的好。
也不知道朝廷是不是故意的，这个地方依旧是属于奉西的范围内，儿子的那些兵能够管到那边去。
这边顾常林的心中已经是满腔豪情壮志，另一边朱巧娘已经在琢磨着，“常林，要不咱们暂时辞官别做了？”
与其担心有个万一，全家人丢了性命，还不如他们被做官，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譬如说全家去京城就不错，那些外族总不能还打到京城去。
顾常林：！
他连忙安抚着：“其实也还没到那个程度，邑单那边已经在和朝廷议和了，应该不会再打仗了，他们虽然占的城池多，但实际上就他们那种草原部族，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治理，还是得还回来。而且任命都已经下来了，不好直接不去。”
“再说了，咱们还有小羊在，也不怕。”
这三年，他们可没少到奉西的各个地方去剿匪，手下收编的人数不少，早就超过了安抚使这个职位本身应该的限制，不过他们瞒着，加上这些年到处土匪林立，朝廷也根本管不上这些。
根本就没人发现。
朱巧娘看向儿子，顾熠点点头，朱巧娘看到已然成长、气质沉稳的儿子答应了，心下就放松不少。
她知道丈夫就算是追求功名利禄，但也不是个连命都不要的人，再说了，就算是不相信丈夫，但她也绝对相信儿子。
这是这些年以来，顾熠带给周围人的那种天然的安全感。
“行吧。”朱巧娘还是同意了，“但这样的话，咱们还要接家里人过来吗？”
要是在奚县的话，接了还好，换了地方之后，可就不知道到底哪里更危险了。
顾常林道：“咱们先去那边安顿了，看看情况再说。”
一家人开始忙碌起来，在奚县住了三年多了，各种东西要收拾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而奚县的百姓们也都知道了县令即将要调走的消息。
他们队伍启程的那天，无数人都来送着顾常林他们，许多人眼眶都红了，大家都清楚，他们有这样安逸的日子，靠的是谁。
在许多地方都水深火热的时候，他们生活在宛如世桃源的地方，靠的无非就是他们的好县令还有安抚使大人。
这对父子在老百姓心中，是他们见过最好的官了。
“大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人喊着大人，却不由自主的带着哭腔，人群一下子像是被感染开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呜呜呜大人，我们不想你们走。”
“大人，你们能不能别走。”
“……”
顾常林看着外面，看到百姓们脸上真挚的情感，心情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他对这些人好，无非是他底子足够厚，所以想堂堂正正得到所有人的爱戴，但当这一天真的实现，看着大家真诚的感激，对他的冲击性也不小。
他眼睛不由自主的也红了起来，站在马车外的车辙上，顾常林挥着手，大声道：“回去吧，别送了，我就是去隔壁上任，不会离奚县太远，咱们军队里还有奚县的好儿郎，咱们其实依旧还在一起。”
在送别中，队伍渐渐的远离了人群。
离得远了，顾常林的情感很快就慢慢恢复了，此时，他们的马车上已经堆的满满当当，全是老百姓送来的自家的东西。
新上任的地方说是隔壁，但实际上不算是紧挨着，隔了一点，在这个时代，赶路是快不了的，足足五天之后，他们成功到达了新上任的地方，平渠。
到了县衙，平渠的县丞对他们相当的热情，一张脸就要笑开花了，“顾大人、小顾大人，你们终于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顾常林还有些摸不清头脑，那县丞却是是话多的，根本就不用问，自动叨叨了起来，“早就听说了小顾大人的厉害，如今顾大人你能到咱们平渠来任职，那可真是太好了。”
紧挨着邑单那些凶悍的草原人，这哪能不害怕的，偏偏朝廷跟个纸张似的，一戳就破，根本不能指望，顾熠这几年在奉西这边算是声名鹊起，见到这样一位人来到自己住的地方，县丞可不就感到安心了。
他不边给顾常林带路，一边说着说着话，眼神都溜到了顾熠身上，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形，胳膊看着就强壮有力，浑身上下那种只有杀过无数人才有的煞气，他瞬间安全感就更足了。
看来以后平渠也要成为人人羡慕的好地方了。
顾常林看着有些心中有些好笑，不过也了然县丞的心理了，有这样配合的县丞倒也是一件好事，他们跟着一起到了县衙后院。
顾熠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出去安顿军队了，那么一大批人，可不是县衙就能安置得下的。
等到晚上，他才回来。
之后的日子倒也很快稳定下来，有了县丞及其他县衙人员的极度配合，很快，顾家父子就大致了解这边的情况了。
顾常林做县令的经验丰富，没多久就完全适应了下来。
因着离邑单近，他们很快也就知道，这边竟然是要和景朝和亲了。
想到和亲，顾常林难免会想到当初在京城的事，“那会儿太后还想让长公主还想嫁给你，也不知道现在她嫁人了没有。”
他对长公主没什么意见，当驸马就不会掌握实权，当初长公主对儿子无意，还特意告知了儿子一声，就怕儿子因为这个心神不宁，耽误了考试。
虽然他们本身也没打算去考殿试，但是长公主这个举动还是让顾常林很有好感的。
所以就算长公主嚣张的名声在外，他依旧觉得这人本质上是个挺好的人。
朱巧娘也听过这事，当然，他们也只是在自己小家里说，不会对着外人，这会儿她说道：“这么久了，应该也嫁了吧。”
顾常林也觉得如此。
但实际上，京城里并非这般。
邑单想要让公主去和亲，但皇宫里合适的人却有两位，一个是太后和先帝所生的小女儿，也就是长公主，另一个是最受宠爱的贵妃女儿三公主。
长公主年龄大一些，但她没嫁过人，而且邑单这边的大汗年纪也不小了，生下长公主都够了。
所以她嫁过去也合适。
而三公主倒是正好十八，也合适。
这下宫中可算是炸开了锅了，两位公主，到底选谁去。
谁不知道嫁去邑单就是去吃苦的，当初也不是没有过和亲的公主，但基本二十多岁就死了，更何况现在还是景朝吃了大败仗之后再嫁过去，那是一点尊严地位都没有了。
贵妃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母女俩没少在皇帝面前使力。
而长公主这边，说实话，长公主和皇帝关系并不算太好，哪怕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长公主受尽先皇的喜爱，性子比较任性，以前先皇在的时候，皇帝还比较宠着自己的这个妹妹，但从皇帝登基之后，再看这个嚣张的妹妹，就不怎么顺眼了。
好在还有太后在，所以长公主的地位也不弱。
这会儿长公主自然是跟太后使力了，“他自己打了败仗，要和亲也该是他自己的女儿去，他又不是我爹，我才不要过去！”长公主自己也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面子有多少，知道自己处境危急，这会儿她简直把皇帝恨在了骨子里。
要不是当皇帝的不能亲自去和亲，她恨不得直接把皇帝本人丢过去。
太后也舍不得自己的小女儿，她焦急不已，忍不住埋怨着：“当初催着你嫁人，你非是不肯，现在好了，弄成这个样子，要是你早早嫁了，不就没有这事了。”
长公主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名字，但很快就被散去，她拧着眉头，“我又看不上那些人，凭什么要嫁，哎呀母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总之我宁愿死也不要去和亲。”
“行行行。”太后自然是一口应下，“母后会想办法的，你也别急。”
得到太后的答复，长公主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心中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这种预感成真了。
长公主和亲邑单。
她不敢置信的跑去太后的慈宁宫，整个人惊慌失措急了，“母后，皇兄、皇兄他让我去和亲，母后……”
在看到太后脸上的愧疚、心疼却丝毫不意外的神情时，长公主呆住了，“母后，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云霓……”太后愧疚的上前。
“别碰我！”长公主使劲甩开了太后的手，“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的吗？你是他的母后啊，他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
百善孝为先，明明只要母后坚持的话，就一定可以保住她的。
是了，她忘了，母后再是疼爱她，可她也是皇兄的母后啊，公主怎么可能比得上一个皇子的重要。
事已至此，说的再多也是无用了。
回到公主府之后，似乎是怕她逃跑，府中多了不少的侍卫将她监视着。
和亲的队伍也很快就准备好，出发了。
而为了以防万一，三公主这边，贵妃吹着枕边风，让皇帝尽快挑了一个不错的人家，准备择日就将三公主嫁过去。
两相对比之下，差距实在是明显。
“姑姑，你也别怪父皇，你看你一直以来嚣张跋扈的劲，一看就强壮有力，非常适合在草原生活，而父皇也只是担心我年纪太小，又太过柔弱，到了草原上活不下去，所以就只好委屈你了。”临行前，三公主特意来到公主，看着穿着嫁衣的长公主，她心情很好的说着。
一直以来，长公主就仗着太后压她一头，但结果呢？
可见平时厉害不一定是真的厉害，得看关键时候到底谁才能赢。
长公主虽然喜欢鞭子，但整个人并不显得强壮，反倒云鬓花颜，格外风情万种、惑人心智。
她微微笑了下，冲着三公主勾了勾手，“你过来点。”
“什么？”三公主下意识的向前迈出一小步，但长久以来的不对付还是没让她离得太近。
下一刻，一根长鞭从空中划过，破风声响起，尖叫声响起。
三公主捂着自己的脸，摸到湿漉漉的触感，她拿下来一看，“血，有血。”
她尖叫的更大声了，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颜，尤其是三公主这种金枝玉叶更甚。
她怒气冲冲的看着长公主，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她指着人，“你们还不把她给我拿下！”
当下长公主身边也就只有今日出嫁才还回来一个她贴身用的丫鬟，而屋外的所有侍卫等人，全都是皇帝派来的。
这种时候想要拿下长公主相当容易。
长公主厉声道：“谁敢！”
她看着三公主，冷笑道：“现在三公主你还没嫁过去吧，你说，要是我今天死在了这里，你这个公主还能不能好好的在京城嫁人。”
三公主呼吸起伏不定，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最后，她一甩袖，“你也就现在得意一时，等和亲之后，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说完她直接离开了。
脸上还有伤，她得赶紧回皇宫找御医，不能留下疤痕才是。
等人走了，盖上盖头，盖头下，长公主那张好看的红唇才瘪了下来。
而顾家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没想到竟然是长公主去和亲。”
顾常林议论着，“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自己的女儿，看来皇帝是选择保自己的女儿了。”
他嘴里啧啧道：“当初皇帝能坐上这个皇位，还得靠着长公主才行，现在当了皇帝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要是先皇还在，哪还有这种事啊，不过先皇也并不是什么多好的皇帝，晚年多昏聩，顾常林感慨两句也就算了，到底跟自家无关。
朱巧娘倒是叹息着，对这种正当年华的女孩要去送死的事很是同情，“要是咱们景朝能不打败仗多好，这样也用不着让人去和亲了。”
“现在这样子，倒真感觉说不定哪天就要亡国了。”
顾熠看了自己娘亲一眼，没说话。
第116章
第
116
章
先前顾常林的猜测并没有错，
草原上的人并不适合管理城池，亦或者说，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景朝竟然这么好打，
天时地利人和，才让他们那般势如破竹，
孤军深入，
现在景朝其他地方的军队在向着这边来，到底占着人数优势。
他们自己也不是铁打的，
四面包围着，
要是没有粮草补给，到时候景朝这边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所以在斟酌过后，
在占领的城池里杀烧抢掠带着东西又退了回去，只剩最后几座他们有把握的城池。
不过有心人都知道，
这不过就是一个开始。
在见识到了景朝这块大肥肉攻击有多薄弱之后，
周边没有人会不想上来啃一口，
尤其是邑单这个占了大便宜的部落。
指不定人家嘴上说着议和和亲，
实际上正在商议着要怎么打呢。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邑单压根就没把所谓的和亲放在眼里，这不过就是对方拖延时间，放松景朝警惕性的一个幌子，
那群人都没想到，当初只是试探性的骚扰骚扰边关，
试探性的往里打了打，
没想到能打的这么起劲，
直接就深入进去了。
只可惜时机不对，
没有做好准备，
现在他们得重新商量好，趁着景朝薄弱的时候，赶紧进攻。
而顾熠他们跟边境没有多远，在这样的地方，自然也得关注着边境的动向才行。
否则大军压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时间就这样过去，转眼，和亲的队伍也近了。
顾熠在接到队伍将要在这里歇息一晚的时候还有些愣神，这怎么队伍要从他们这里过？不过想想人家公主爱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其他城池都被邑单给占领了，人家心里不舒服，想晚点进入邑单的范围内也正常，他没有纠结太多。
而县衙内，顾常林安置好了公主的队伍，是的，公主直接歇息到了他们一家人住的后院里。
好在县衙后宅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单独的小院和房间还是有的。
和亲的队伍中虽然也有邑单的使臣在，但他们对公主都不怎么在乎，知道自己部落的打算，如今公主这番折腾也更有利于他们拖延时间，所以他们也就由着来。
当然，也是因为队伍中景朝的军队人数占多数，找个合适的理由糊弄过去也不难.
顾熠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站在院门口的女子正抬头望着一树梨花，他爹娘在边上陪着说话，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对方回过头来，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顾熠渐渐走近，“公主殿下安好。”
“唔。”长公主小小的应了一声，眼神贪婪的看着，她怕自己一说话，语气会忍不住开始颤抖。
她知道，自己能看见对方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这么久了，对方比以前更吸引人了。
从上次顾熠任官之后，她就忍不住一直想知道他的消息，而后就到了现在。
她的视线很明显，明显到顾常林和朱巧娘都察觉到了不对，之后长公主在这里停留了三天，和亲的队伍才再次开始启程。
看着队伍远去，朱巧娘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你说长公主是不是真的喜欢咱们小羊？当初她该不会真的看上了小羊吧？”
对方当时那眼神一看就不对劲，这三天里，对方更是经常来找他们说话，每次儿子一出现的时候，人家那视线几乎都没怎么挪开过。
这要不是有感情可就怪了。
朱巧娘越想越觉得，当初长公主虽然亲口说没看上小羊，让小羊放心殿试，但实际上真的是喜欢上了，只是或许是托词，或许是不想耽误小羊前程，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说法。
毕竟小羊连中五元，这般的才华出众，又出身苦寒，正是要大展宏图的时候，一旦当上驸马，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满腔抱负都无处施展。
若真是这样的话，这长公主人也太好了，好到都有些不像公主了，毕竟在大众的认知里，公主喜欢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小羊虽好，但和金枝玉叶没法比，地位相差太大了。
而且这可是人生大事，不是拖一拖就能缓过去的。
顾常林也在琢磨，语气难辨，“估计有这个可能。”这可是公主啊，要是成功了，自己家就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
当初他没觉得错过了长公主有什么，毕竟儿子那般好，当个驸马多限制儿子啊，而且长公主嚣张跋扈，娶了公主，得小心伺候着，他儿子哪有这样的脾气，他也并不想让儿子受委屈。
但现在他却稍稍有些后悔，看这公主恋爱脑的样子，很显然真要成了，受委屈的是谁可不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