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43

    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手轻抬,铮铮琴音流泻而出。`窗外是墨舞笙歌、莺颠燕狂,窗内却陡然一片静默,稍显得有些甜腻的熏香之内,流动着与整座楼格格不入的凝重气氛。

    骆渊叹了口气,抬眸道:“侯爷已经确定是她了吗?”

    萧渡点头道:“本来我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如果说她之前把那张书页撕下偷偷递给我是无心之举,可她昨日明明就是在心虚,因为心虚才会抢在一切查明之前坦白,如果我们真信了她的话,觉得是她一时糊涂造成,就不可能继续深究下去。”他阖了阖眼,露出痛心神色,道:“萱儿几乎是我看着长大得,我岂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何时有过如此心机。”

    开始怀疑萱儿就是从那张书页开始,他初初看时确实是勃然大怒,恨不得再也不见那两人,后来把整件事想了一遍,才觉得有些蹊跷。是谁故意把这书页交给他,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于是忍着怒火将骆渊叫来询问,才发现而这个局从元夕那日被绑开始就有人在背后默默促成,而侯府里知道元夕和骆渊是旧识的人,只有那日同在船舱内的萧芷萱一个。

    骆渊眼神一敛,道:“萱小姐本质纯良,只怕是有人在她背后唆使,将她引入了歧途。”

    萧渡目光逐渐锐利,道:“没错,看来这些年,是我们太过小瞧她了。没想到她竟有如此的心计和筹谋,更没有想到,她为了争取那点利益,竟不惜搭上自己的女儿。”一直以来,蔡姨娘就像一个影子,永远躲在人群中,胆小怕事,唯唯诺诺,从未有人注意过她,也不会有谁将她放在眼里。可谁又能想到,这便是她最大的依仗与便利。

    骆渊却仍是不解,道:“就算蔡姨娘有些心计,但她到底是个足不出户的妇人,怎么可能和夏相的人勾搭上。”

    萧渡也皱眉,道:“这一点我也还未想通,只是许多事未免也太过凑巧,如果不是府里有人与他勾结,夏相如何能那么快就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他索性将计就计,以那件事为借口将骆渊赶出了侯府,又定了在此处相见,果然助他摆脱了夏相的怀疑。

    他顿了顿,又道:“而王妃那件事布局如此精巧,我实在不信那是蔡姨娘一人就能办到。”

    骆渊摇了摇头,仍是带着困惑道:“但侯府到底是她的家,萱小姐也终究是侯府的小姐,她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萧渡站起身来,负手沉思一番,道:“不管他们安得什么心思,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倒有个法子,能够反将他们一军。只是……”他似乎想到什么事,内心挣扎许久,终究是重重叹了口气。

    此刻,窗外已有落叶渐渐凋零,几日过去,落叶堆积,秋日也愈发转凉,许多屋内已经添了炭炉。元夕和萧芷萱坐在炕上,面前摆着许多绣样,萧芷萱笑着拿起其中一个道:“就绣这个吧,并蒂花开,意头多好,正适合你和大哥。”

    元夕盯着那两朵盛放在一处的百合,想到心中那人,不自觉也露出浅浅的笑意,随后又有些犹豫道:“可这样式这么复杂,我怕我会绣不好。”

    萧芷萱拍着胸脯,得意道:“放心吧,有我呢。你这个小姑子别的本事没有,最会得就是弹琴绣艺,以前教我刺绣的师傅全都夸我聪明能干呢,是个可造之材呢。”

    元夕望着她许久未现的明艳笑容,只觉得屋内仿佛春意回融,但很快又在心底悄悄划上一道阴影。

    萧芷萱见她低头不语,以为是自己说得话惹得她不快,连忙道:“大嫂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就会这两样小伎俩,可我不会读书啊,大哥常和我夸你,说你懂得多,让我多跟你学学呢。”

    元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看得那些书可不适合你,你还是好好跟着夫子学吧。不然你大哥该说我把你给教坏了。”

    萧芷萱想起骆渊,心中又是一阵黯然,于是止了话头,手把手带着元夕照着绣样绣了起来。

    屋外的阳光慢慢爬上窗棱,两人绣了大约半个时辰,萧渡推门走了进来。萧芷萱抬头看见他,连忙放下手中活计,甜甜笑着叫了声大哥,萧渡也笑着对他点头,神情却有了一刻的不自在。

    萧芷萱的笑容略有些凝滞,她见萧渡撩袍坐在元夕身边,又抬眼朝她看来,心中突然一慌,仰头笑道:“大哥既然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大嫂,我明天再来教你好了。”说完朝他们挤了挤眼睛,便一蹦一跳地走出了房去。

    她与外间的丫鬟嬷嬷道了别,走到院内却突然停了步子,小心地回头望了一望,见无人注意她,便猛地将身子一转,绕到了屋外一处偏窗之下。

    慢慢蹲下身子,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心中却突然感到有些悲哀,她对这府里的每间房都太过熟悉,能轻易知道哪里才是最合适偷听却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可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能够做回他们眼中那个天真单纯的三小姐。

    与此同时,屋内的萧渡拿起面前的绣样,对元夕狡黠笑道:“是给我绣得?”

    元夕脸上微红,眼角瞟向他腰上挂着的那个香囊,略带了些揶揄,道:“省得让你堂堂宣远侯,每天带着这么丑的香囊招摇过市。”

    萧渡一把将她搂了过来,凑在她耳边,轻声道:“谁敢说丑,我娘子绣给我得就是最好看得。”说完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勾着打转。

    萧芷萱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顿时脸就红了起来,正准备赶紧溜走,突然听见元夕微微喘着气,道:“对了,那件事你真得确定了吗?”

    萧渡长长叹了口气,道:“只怕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是她。”

    萧芷萱心中咯噔一声,扶住墙壁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这时,又听见元夕道:“可我还是不信,她还那么小,怎么可能……”

    萧渡握紧她的手,语气也有些沉重,道:“其实我也不信她会如此,但是……,算了,先不要想了,今晚巳时,派出去的暗卫就会将搜集的证据送到书房来,届时真相就会大白。”

    萧芷萱怔怔呆在墙根处,脑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一阵冷风吹来,她拢了拢衣襟,只觉得全身传来彻骨的寒意。

    月上中天,打更的梆子声在墙外响起,而越过重重粉墙,房门紧闭的书房外,正藏着一个娇小的人影。

    她已经坐在墙边很长时间,身子都已经有些僵硬,却始终也等不到半个人影,她神情焦躁地折着手上的花叶,时不时勾着脖子朝外偷偷张望,心中忐忑难安。

    就在她实在难耐地站起身子,准备偷偷往屋内看去,原本漆黑的房内突然灯火大亮起来,橘黄色的灯光下映出一个冷硬的身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窗内传来,萱儿,进来吧。”(以下为正版赠送)

    作者有话要说:  萧芷萱猛地怔住,那个声音曾经无数次让她感觉温暖亲切,此刻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之中,她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脚步虚浮地朝屋内走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走得如同过了许多昼夜般难熬,一进门,局看见萧渡正站在窗前,冷硬的脸庞忽明忽暗地映在烛火下,静静地看着她。

    萧芷萱勉强挂起一个笑容,道:“大哥,你怎么在里面。我的兔子又跑不见了,谁知找着找着竟跑到这边来了。”

    萧渡盯着她,眼神中有不解有痛惜又悲伤,道:“萱儿,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从来不擅长撒谎。”

    萧芷萱仍是笑着,眼神中却带了无限的悲凉,道:“可是,大哥,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作者君感冒严重,只能晕头转向的赶出这么点,这章过渡一下,明天继续更,还有最近留言越来越少,难道你们都抛弃我了吗,靠墙痛哭(ㄒoㄒ)~~

    第44章

    044

    “什么?你说他发现了?”蔡姨娘正在裁杭绸料子的手一抖,瞬时将布料划了个大口子。

    萧芷萱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好似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蔡姨娘忙将剪刀搁在案上,急急走过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知道了多少?”

    萧芷萱眼神涣散地抬起头,突然“哇”地一声哭出,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道:“娘我好怕,我们收手好不好,大哥说,只要我们愿意收手,告诉他全部真相,他不会继续追究。”

    蔡姨娘见她这幅模样,也十分心疼,连忙将她紧紧搂住,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好似小时候一般哄了许久才让萧芷萱止住了眼泪。又掏出帕子为她擦干了泪水,才柔声道:“你先别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芷萱吸了吸鼻子,将事情萧渡如何试探她,又如何等她自投罗网之事和盘托出,蔡姨娘听得心惊肉跳,皱眉问道:“所以你全部都认了?”

    萧芷萱摇摇头,道:“我不敢,我怕都说出来,大哥会恨我,所以不管他怎么说,我只承认自己偷听了他们说话,一时好奇才想过去看看。可大哥……”她忆起萧渡那时的神情,仍是感到一阵寒意,道:“可是大哥好想很失望,他说本来看在我是他妹子的份上,如果我愿意坦白,他必定不会追究。”

    蔡姨娘叹了口气,道:“傻孩子,你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大哥的心思,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诱你说出所有的事,如果你真得说了,只怕娘已经见不到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帕子拭着泪。

    萧芷萱感到一阵心慌,又哭起来,道:“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大哥既然有了怀疑,迟早会找上你的,他如果告诉爹,爹一定会气死得,他们会把我们赶出去吗?”

    蔡姨娘见她这幅惊慌无助的样子,心中一酸,道:“都是娘害了你。不过放心,娘手上还握着一样重要把柄,本来想多等段日子,慢慢打算。照如今的情形看来,已经等不了了,现在能救我们得只有一个人了。”

    她慢慢扬起脖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与狠戾。

    寂寂三更天,万籁俱静,池边游荡的几只仙鹤也已曲着脖子熟睡起来。

    映着稀疏月光的青石板路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半遮着面容在佛堂门前左顾右盼许久,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面前的红色漆门。她揖手朝四面的佛像拜了拜,又转过身小心地将门掩住,月华淡淡,在漆门上流淌而过,一只仙鹤不知为何惊醒,引颈低鸣了两声,开始烦躁地踱着步子。门再度打开,那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轻轻拍了拍胸脯,似乎才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她拢了拢鬓发,挺直身子,又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她离开佛堂,低着头开始快步朝前走去,就在穿过一片树林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将她吓得几乎要惊呼出声。

    那黑影缓缓转过身来,女人看清她的面容,惊魂未定地扯出一个笑容,道:“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冷冷笑了起来,道:“蔡晓桃,这话好像应该我来问你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蔡姨娘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又盯着她长吁一口气,道:“侯爷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事。”

    那人猛地一惊,随后又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他到底是知道了你的事,还是我们的事?”

    蔡姨娘也冷笑了起来,道:“难道不是你说得,我们已经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妨挑明了,你们可休想打什么弃卒保帅的主意,就算我死了,我手上所掌握的东西,也足以拖你们下水。”

    那人的脸掩在夜色中,暗暗看不出表情,“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留了一手,只怪主子以前太过相信你。”

    蔡姨娘扬起下巴,狠狠道:“总之,你们最好想办法帮我脱身,不然只能抱着一起死了。”

    那人低头认真思忖,两人在黑暗中静默的对峙着,直至凉风吹来暗香,天际泛起光亮,许多藏在深处的暗流开始涌动,许多谋划也开始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而此刻元夕的眼中,却只有手中绣了一半的并蒂百合,秋日难得的暖阳透过窗棱洒在她身上,温暖而舒适,像极了心中那人的怀抱,她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一针一线仿佛都浸了甜意,绣了一阵,她揉了揉有些已经发酸的脖子,正准备休息一会儿,突然听见院内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李嬷嬷和其他人的惊呼着:“侯爷,这可使不得啊。”元夕连忙放下绣绷,提着裙裾走出门去。

    只见倾洒的日光下,萧渡正站在院中,衣袖高高卷起,举着一把锹在正对她窗子的一颗树旁松土,旁边围着一脸惶恐的李嬷嬷和几名小厮,正在七嘴八舌地劝说着什么,而他只是斜眼瞥去,丝毫不为所动。

    李嬷嬷见元夕出来,连忙走过来,道:“夫人你去劝劝侯爷吧,他非要亲自在这里种花,这种事自然是由府里的花匠来做,若是不小心弄伤了,我们如何担得起。”

    萧渡一听,十分不耐地扬起眉,道:“我看起来这么弱吗,种个花还能伤着了”

    元夕忍不住轻笑起来,握住李嬷嬷的手,道:“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李嬷嬷你不用担心,我去和他说说。”

    她于是走到他身边,掏出帕子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又笑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萧渡看着她的笑靥盛放在阳光之下,忍不住想握住她的手,又想起自己手上全是泥土,只得悻悻放下,脸上颇有些得意地介绍道:“这种花叫做娇黄,是牡丹中的极品,我见你之前在冯叔那里看得特别喜欢,便想着为你弄一株来种在窗下。这花十分妗贵,很难栽种成活,我专程找冯叔讨来的栽种法子,府里那些粗人可不一定种得出。”

    元夕这才知道他是想特意为自己种花,于是轻轻倚在他身边,柔声道:“那我陪你一起。”

    李嬷嬷见两人临花对望,眼中竟是缠绵与甜蜜。不禁暗骂自己多事,人家侯爷想亲自为夫人种花可是难得的心思,他们瞎掺和个什么。

    想到此处,她便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十分多余,于是招呼着那些小厮散开来,又笑道:“真是多亏侯爷有心了,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回屋内,与外间的丫鬟们窃窃私语起来。

    萧渡一边与她说笑,一边松土栽种,只觉得半点感觉不到辛苦。元夕一见他额头沁出汗珠,便踮起脚为他擦汗,挨得近了,她身上的馨香便钻入他鼻间,好似一片羽毛轻轻落入心中,轻易搅起一阵微澜。

    萧渡突然觉得被日头晒得有些燥热,每次她一贴近,心中如同被小爪轻挠,痒痒地生出些不满足来。

    他嘴角挑起一抹浅笑,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来,于是直起身子,皱起眉道:“完了,脖子后面好像被蜜蜂蛰了,又痒又疼得,我手上脏不方便,你快帮我看看。”

    元夕吓了一跳,连忙仰头去看,可他生得本就高大,此时又直挺挺地站着,一点也没有配合她扭头或者弯腰的意思,害她怎么也看不清,只得踮起脚往前不停凑着,一直到贴上他的胸脯。

    元夕认真地朝他脖子上面找去,却突然感到他呼出的热气酥酥麻麻地传入自己耳中,脸上于是莫名一红,心跳也有些加速。这时,她听见上方传来一声闷笑,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是投怀送抱地挂在他身上,而他双手伸开,好似正把她揽入怀中。

    她于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正准备抽身离开,却听他在她耳边轻声道:“真得疼,不信,你帮我摸摸看。”

    元夕的脸红得更甚,却终究抵不过他这般讨好乞求的语气,于是伸手绕在他脖子后面轻轻摸着,因为踮脚站立不稳,嘴唇便总是不小心会触上他的脖子,每次触碰便引起他的一阵轻颤。

    她小心地摸了半天,实在触不到什么红肿的地方,于是嗔怨地瞪着他道:“哪有什么蜜蜂蛰,大白天的,我可不陪你胡闹了。”于是可她还没来得急往后退,就被他的胳膊一压,背心抵上身旁的一颗杏树,湿湿热热唇立即覆了上来,扯着她的舌尖不断纠缠。

    元夕被他吻得昏天黑地,身子瘫软下来,腿间却又猝不及防地感觉到一处坚硬。她吓了一跳,猛地想起他们还在院中,于是满脸通红地挣扎起来,道:“你干嘛,别人会看见得。”

    萧渡喘着粗气从她唇上移开,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不怀好意地笑到:“那就进房去。”

    第45章

    045

    元夕被一路抱坐到床榻上,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脸越贴越近,缩着脖子结结巴巴,道:“你……你还没洗手呢……”

    萧渡皱起眉,望了一眼自己手上沾着的泥土,不情不愿道:“那你坐这儿不准动。”

    说完他立即去外间洗了手,走进来时发现元夕正手足无措地坐在床沿,见他一边走来,一边将手探入自己的衣襟,元夕脸上立即又挂上一抹绯红,虽然两人已经有过许多次亲密,可现在总归是在大白天,元夕怎么也磨不开这个面子,心跳得快要蹦出,于是伸手遮住脸颊,可怜兮兮道:“等到晚上好不好。”

    萧渡见她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忍不住闷笑了起来,温柔在她手指上一吻,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笑道:“可我等不及晚上再送你了怎么办。”

    元夕愣愣地移开手掌,这才明白又被他戏耍了,于是又鼓着脸瞪了他一眼,再移过目光细看,发现他手中竟拿着一个雕得栩栩如生的木头小人,小人身上还画了许多线条与小点,于是惊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萧渡笑道:“这是木雕的人像,我在军中的时候,一个老兵教我刻得,这上面标好了穴位与经络。我知道你最爱看经络图,对着纸上看,总不及这实物来得清晰。而且……”他轻咳了一声,道:“这人像可是完全按我的身体比例做得。”

    元夕心中又惊又喜,连忙一把接过这小人在手上把玩,突然发现那小人胯间有个突起物,她正怀着疑惑观察着,一抬头看见萧渡脸上竟也有些微红,立即明白了那是什么,顿时也羞得满面通红道:“你好不要脸……做这个干嘛!”

    萧渡梗起脖子,道:“你以前看得那些图还不是都有这样,与其看别人的,倒不如看我的。”

    元夕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到底是甜意更多些,又觉得这小人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于是嗔怒地瞪着他道:“现在连图上人的醋都要吃吗?”

    萧渡似是有些委屈道:“谁叫我家娘子总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搁谁身上不觉得吃味啊。”

    元夕想不到他还在为第一晚的事而懊恼,于是轻轻凑到他耳边道:“你的不一样,你的比较……”最后一个字被她咬的极轻,但是已经是她凭生说过最大胆的话,说完便立即低下头来,简直羞得不敢看他。

    萧渡却是听清了,嘴角于是不自觉地咧开来,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他邪邪凑近过去,道:“要不现在再比比。”

    元夕想不到他又绕回这茬,正想要抗议却被他的唇堵在口中,双手想要挣扎,却被他一把抓住,最后只是无力地搭上了他的脖子,过了许久,他才靠在她耳边柔声道:“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

    他温柔的语气,让元夕听得心尖一颤,便顺从地倚在他身上,任由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好似平生难得的珍宝。

    萧渡拥着她指向窗外道:“我们等下去把那株娇黄栽好,等明年春天你窗前就能开出一大片黄色牡丹。”他顿了一顿,道:“万一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就让这花和这个小人替我陪着你,只要看到它们,便好似我还在你身边。”

    云夕心中莫名一慌,回过头掩住他的嘴,道:“我要你日日都陪着我,可不准随便就想丢下我。”

    萧渡凝神望她,眼神中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如果有一日我因为一样不得不做的事,让你伤心难过,你会恨我吗。”

    元夕愣了愣,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如果那样,我便不再理你了。”

    话音未落,只觉得腰上那只手猛地收紧,几乎勒得她透不过气来,他咬住她的耳垂,声音中带了赌气道:“不许不理我,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不许不理我。”

    元夕从未听过他这样的语气,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柔情,于是柔柔应道:“好,那你也不许随便扔下我,不许随意骗我,不然我便要好好罚你。”

    萧渡伸手与她十指交握,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当时以为一切都只是寻常,总以为只是小儿女的玩笑话,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天会那么快到来。

    这一日,元夕正在房中做着针黹,那两朵并蒂百合已经快要完工,看着明艳的花蕊半开半合地绽在绣绷上,便觉得有些欣慰地勾起唇角。这时,针下却突然一滑,刺在了手指上,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快绣好的花瓣上,元夕连忙按住指腹,不知为何心中涌过一顾不安。

    就在这时,李嬷嬷突然推门进来,一脸焦急地喊道:“夫人不好了,侯爷出事了!”元夕猛地站起身,绣了一半百合花的掉在了地上,指尖上那股痛意慢慢清晰起来,一直钻进了心底。

    待元夕匆忙赶去之时,发现屋内已经挤满了人,一位白须老者正朝床上之人扎针,公主坐在床前,拿着张帕子不断垂泪,余嬷嬷和蔡姨娘在旁一边跟着流泪,一边说着安抚的话语。

    老侯爷站在一旁,一脸严肃地对周景元交代道:“一定要对外封锁一切消息,不能让任何知道侯爷出了事。今日起府中的人不准与任何人接触,所有运进府里的物资都由你亲自去接,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周景元连忙领命去办,经过元夕身边的时候朝她行了个礼,想要开口最后却只化作一声长叹,匆忙走了出去。

    元夕觉得脚下有些虚浮,她死死攥住手中的帕子,努力挪动着步子走到床前,只见昨日才与她言笑晏晏的人,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唇乌青,面上毫无血色,头上插着金针。她喉中哽了哽,却不知为何哭不出来,只颤声问道:“他到底怎么了?”那声音却好似飘在空中,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

    公主仍是哭得说不出话来,老侯爷叹了口气,眼眶也有些发红,对一旁已经哭成个泪人的小春,道:“你和夫人说吧,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我也不知怎么地,今天一回府,侯爷突然就倒下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着面相好像是中了毒。可他一向都十分小心,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一边担心主子醒不来,又担心若追起责来,自己的小命也是难保,不禁悲从中来,用衣袖遮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那白须老者终于诊疗完毕,表情凝重地站起身来。这人老者名为左乔,曾经是宫中极富盛名的太医,与老侯爷私交甚好,先帝去世后,便辞了官,从此再未出过诊。今日便是老侯爷亲自去请,才能请得到他出山。

    公主眼看左乔皱眉轻叹,连忙抹了抹眼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左太医,渡儿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能醒?”

    左乔摇了摇头,似是十分为难道:“依老朽看,侯爷中得应该是慢性毒,只是具体是什么毒,还需再做等几日再看。但这毒性长期侵入体内,初时并不会察觉,但此时一旦毒发,只怕是……”他看着众人的表情,便有些说不下去,但言下之意已明,公主面露绝望之色,朝后猛退几步,然后白眼一翻便晕倒过去,余嬷嬷她们连忙惊呼着去扶,房内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老侯爷的手也有些发颤,但是仍强忍着悲痛,对余嬷嬷和蔡姨娘道:“你们先带公主回房,不能再多个人出事了。”随后又走到左乔面前,颤声道:“左太医,还请您无论用尽什么方法,也一定要把渡儿救回来。”他顿了顿,低下头有些羞愧道:“形势紧迫,这几日,还请您在府上多呆几日,还请您多多担待。”

    左乔叹了口气,明白老侯爷担心的是什么,是以也并不介意自己实际已被软禁起来,道:“事到如今,老夫也只能尽力了。”

    元夕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许多话都听不太清了,她坐在床沿,愣愣地盯着躺床上那人,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就这么睡去。也许这一切只是个玩笑,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取笑她这么容易就被骗到。

    她呆呆坐了许久,突然轻声道:“侯爷脸上脏了,给我拿块帕子来,我来给他擦擦。”屋内的人俱是一愣,李嬷嬷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跑出去浸了块帕子递到元夕手上,元夕低下头,小心地为萧渡擦拭着,一边擦一边道:“你平时最爱干净,怎么能就这么睡去呢,擦干净了便起来吧。”擦着擦着突然手上一抖,帕子滑落下来,她便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屋内的人都从未看过夫人这样哭过,一时都有些不忍,老侯爷叹了口气,道:“你也注意些身子,渡儿这边有左太医照看着,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元夕却摇了摇头道:“老爷您先回去吧,我会陪着他,一直到他醒来。”她擦干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倔强的笑容,道:“您放心,他一定会醒来得。”因为他答应过不会丢下我。

    老侯爷无奈摇了摇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见元夕坚定的神色,便只得让她待在这儿,想到府中还有太多事要处理,他也只得交代几句匆匆离去。

    元夕转过身子轻轻握住萧渡的手,又起身为他整理着衣衫,突然手上一顿,发现一直挂在他腰上她亲手做得那个香囊不见了,她心中猛地一惊,顿时生出些不详的预感来。

    第46章

    046

    雷声轰鸣,空中层云密布,开始瑟瑟地下起了一场秋雨。雨丝打落了一地碎花,又斜斜飘进窗内,在满室的药味中添了些许凉意。

    李嬷嬷伸手关上了窗子,回头望了一眼因太累而趴在床沿睡去的元夕,心疼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披了件衣,轻声道:“夫人,还是回房去歇歇吧。”

    元夕猛地惊醒过来,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角,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李嬷嬷望了望漏壶,回道:“已经快到酉时了。”

    元夕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的萧渡,见他还是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便失望地敛回目光,又轻声问道:“小春回来了吗?”

    李嬷嬷摇头,道:“我一直守在外间,还没等到他的消息。”

    两人正说着时,房门便被推开,安荷领着被淋得湿透的小春进了屋内。元夕连忙站起身来,让李嬷嬷给他递上手巾擦脸,又焦急问道:“怎么淋成这样,找着了没?”

    小春擦干脸上的雨水,颇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来,嗫嚅着道:“出去得急,没顾得上穿蓑衣。但是我沿路全找过了,也问了许多人,可还是找不到。”

    元夕蹙起眉头,内心的那抹不安又扩大开来,其他人并不知道她为何执意要找到那样东西,只觉得既然夫人如此在意,便一定是极为紧要的事。此刻见她面色凝重,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屋内只闻得雨点“噼啪”敲打窗棱的声音。

    元夕回过神来,看了看小春脚下已经积了一滩的雨水,便吩咐李嬷嬷替她在床边守着,又和安荷一起领着小春去了外间。

    元夕在椅中坐下,让小春先去换了身衣服回来,才问道:“你好好想想,最后一次见到侯爷戴着那香囊是什么时候?他出事的时候可是戴着得?”

    小春挠了挠头,认真回忆起来,可最后只露出懊恼神色,道:“我只知道侯爷对夫人亲手做得这香囊一向珍视,每日都会戴在身上。可他今日突然就晕了,我吓都吓去了半条命,当时只顾着看侯爷有没有出事,急着去找人帮手,根本没分神去管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元夕思忖了一会儿,又问道:“侯爷昏迷后,有哪些人近过他的身。”

    小春想了一会儿,苦着脸道:“我把他背回房里时,又叫了几个丫鬟小厮帮手,后来公主还有蔡姨娘他们就都来了,然后,老爷又带了左太医来,反正当时屋里乱糟糟的,我那时又慌又怕,实在也记不清了。”

    元夕指尖在裙裾上摩挲,心中涌出无数疑问:那香囊他既然一直系在他腰间,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如果是之前就遗失了,他一定会紧张去找,小春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这样推断起来,那香囊很有可能是在他昏迷后,被人趁着混乱拿走得,可那人单单拿走这个香囊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难道是那个香囊有问题?可那香囊是她亲手所做,每样药材都由她亲手缝入,怎么可能有问题。

    她越想越觉得纷乱,于是阖上眼,右手轻轻揉着眉心,想让自己放松一些,这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霍然睁眼问道:“左太医呢,为何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

    安荷与小春面面相觑,连忙又去叫来李嬷嬷,李嬷嬷回想了会儿,才回道:“方才公主派人来叫左太医出去,说还有些事想问清楚些,到现在都没回来。”

    元夕心中一突,越发觉得心神不宁起来,李嬷嬷见她神情凝重,便有些担心地问道:“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元夕摇了摇头,毕竟现在一切也只是自己的猜测,无谓让他们再多担心。她离开外间,再度走到萧渡床前,伸手抚了抚他皱起的眉心,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无论发生什么也好,我都会撑过去,一定会守到你醒来。”

    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令屋内的心中都莫名一悸。到了傍晚时分,果然来了消息,公主派了贴身的丫鬟过来请夫人去花厅议事。元夕好似并不觉得意外,她整了整仪容,站起身来让安荷和她一同过去,又吩咐小春和李嬷嬷守在这里。然后,一脸镇重对小春交代道:“外面应该有老爷安排的人把守,你就好好守在里间,记得寸步都不能离开,除了老爷和公主,一定不能轻易让人接近侯爷,哪怕是府中的人也不行。有什么事就让李嬷嬷去找我,记下来了吗?”小春连忙点头应下,突然觉得这位印象中一向害羞而温顺的夫人,在侯爷出事后,反而更多了些沉稳的气势。

    元夕和安荷撑伞走到花厅外,看见公主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派出站在了游廊下,她将伞递给安荷收好,拍了拍溅在裙裾上的水滴,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花厅内气氛凝重,一元夕抬头,便看见公主阴着脸坐在上首,身旁是蔡姨娘、余嬷嬷和一脸困惑的左太医。她曲膝朝公主行礼,见四周气氛古怪,半晌无人开口,便出声问道:“婆婆急着叫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公主让余嬷嬷拿着一个托盘到她面前,冷冷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元夕抬头看见自己亲手做得香囊,正被隔得四分五裂放在盘中,心脏猛地一缩,却仍是镇定道:“这是端午那日,我为相公做得香囊,里面用了芩草、排草、山奈、甘松几味药材,有醒脑、安神的效用。”

    公主冷冷一晒,道:“仅是这几味吗?”

    元夕抬头坚定地对上她的眸子,道:“仅是这几味,全由我亲手缝制,绝不可能有其他。”

    公主的脸色更沉,对身边的左乔道:“左太医,你来说说,这香囊里到底有些什么。”

    左太医有些迟疑,但他毕竟是个大夫,决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于是只得回道:“据老夫检查,里面除了这些,还有一味叫做大戟的毒草,这种毒草无色无味,只有与肌肤相触时,毒性才慢慢渗入,短时间接触并不会出事,只有长时间反复触碰,才会造成毒发。”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望了元夕一眼,继续道:“而毒发症状,与侯爷此刻的情况十分相似。”

    公主猛地一拍桌案,手有些发抖,目光恶狠狠地盯住元夕,道:“你好生恶毒,竟将这样的东西放在渡儿身边,害他变成如此模样,渡儿对你向来疼爱,你为何要如此对他!”

    元夕的身子颤了颤,却仍是抬头直视公主的目光,道:“敢问婆婆,这香囊是谁给您的?”

    公主想不到她面对质问仍是如此镇静,不由也怔了怔,又道:“不管是何人送到我这来,你也承认这是你亲手所做,怎么,你还想栽赃给别人吗?”

    元夕脸色未变,却将目光移向蔡姨娘,语气轻柔而坚定,道:“媳妇虽然不擅女红,却也知道想要拆开一个香囊,再逢进一些别的东西对一个做惯了针黹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还请婆婆莫要因为担心相公的安危,就被居心不轨的人所利用。”

    “大胆!”公主气得身子发颤,指着她道:“你这就是说我故意冤枉你了!”

    元夕慢慢跪地,语气却依然坚定道:“元夕绝不敢冒犯婆婆。只是这罪名实属子虚乌有。这个香囊既然没有当着我的面拆开,媳妇是决计不会认得!”她顿了顿,一直平静的眼眸中终于蒙了一层水雾,继续道:“我与相公真心相爱,只盼与他终生厮守,是以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害他分毫,还请婆婆一定要信我。”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情有理,公主也似是有些动摇,而站在她身边的蔡姨娘,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这时,左太医转过身子对公主揖手道:“依老夫所看,这毒发症状虽然相似,却并不代表肯定就是这味药材所致,此事关乎夫人的清誉,老夫也不敢太快下结论,还请公主宽限几日,让我多翻些医术,再多看看侯爷的表症才敢做定夺。”

    公主点了点头,想起还躺在床上昏迷的儿子,眼中也带了泪,对左乔道:“只得劳烦左太医你了。”她又望向跪在地上的元夕,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有这些证据,我也不想怀疑你,只是你到底是夏相的女儿,又刚好通读医书。渡儿平时一向谨慎,如果不是身边人下手,实在很难解释为何会中毒。”

    元夕低头不语,心中却生出些疑惑,为什么会和爹爹扯上关系,这时公主又道:“此事查明之前,你先回你自己房中呆着。等你洗脱了干系,再去渡儿身边照看吧。”

    元夕猛地抬头,脱口而出道:“不行,我答应了要陪着他,绝不会离开他半步!”

    公主的目光逐渐转寒,道:“莫非你觉得离了你,我就照看不了自己的儿子!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事情没弄明白之前,我绝不会让你再接近渡儿半步!”

    元夕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甘,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但她看见公主心意已决,便明白如何反抗也是无用,只得慢慢站直身子,在心中默念:“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一定要等我!”

    第47章

    047

    秋雨过后,天色初霁,一场大戏将将落幕,花厅内又恢复了宁静,只余雨水一滴滴自檐角落下,好似一道透明的雨帘悬挂其上。

    蔡姨娘自这雨帘中走出,突然看见墙边晃过一个人影,心中大惊,连忙快步冲过去将她拉住,低声喝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芷萱抬起一双泪眼,死死盯在蔡姨娘身上,黝黑的瞳仁中有失望有愤怒更蓄着浓浓的悲痛。蔡姨娘被她看得心头一悸,竟不由自主地低头回避这道锐利的目光。

    萧芷萱冷冷开口道:“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何要我今天呆在房里帮你抄书,原来是怕我发现你的丑事?你,你为何……”

    她还未说完,蔡姨娘就一把捂住她的嘴,颤声道:“你若是想你娘死,就尽管嚷嚷好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做这件事是为了谁?”

    萧芷萱目光中露出挣扎之色,她死死攥住蔡姨娘的手臂,指节被用力撑得有些发白,眸中变过数种情绪,最后终是软下了身子,认命地让蔡姨娘拉着往房内走去。

    蔡姨娘将门口的丫鬟全部遣走,又猛地关上房门,才转身急切道:“萱儿你听我解释,娘是有苦衷的。”

    萧芷萱又气又痛,好似陌生人一样盯着蔡姨娘,声音尖锐凄楚,“是什么样的苦衷,要让你去毒害大哥,陷害大嫂!”

    蔡姨娘面色一变,道:“原来在你心中娘就是这样的人吗?”她又自嘲地笑了起来,道:“你大哥是何等人物,你觉得我有这么大的本事毒害得了他吗?”

    萧芷萱怔了怔,她在盛怒之下的确没有想到这点,此刻也略有了些动摇。但她很快转过念头,又冷冷质问道:“就算大哥中毒和你无关,那大嫂呢?那个香囊是你动得手脚吧。我问过桂禾,她说你回房后就一个人关在房里,过了一会儿,又不让任何丫鬟跟着独自去了公主的院子,后来大嫂就被叫去了,你敢说这件事和你无关吗?”

    蔡姨娘叹了口气,目光略有些闪烁道:“萱儿,我和你说过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只管让娘亲处理就好,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这话已经等于默认,萧芷萱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神狠狠瞪着她。蔡姨娘与她对视良久,脸上露出悲凉之色,道:“这件事比你想象得复杂的多。总之现在侯爷昏迷不醒,夫人也是自身难保,你我的事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等府里解禁,我会想办法离开,没了我这个满身污点的娘,你就能安心做你侯府小姐。你大哥和爹爹从小对你一向疼爱,必定不会多为难你。”

    萧芷萱被她说得愣住,一时间忘了方才的怒火,颤声问道:“娘,你要离开我吗?”

    蔡姨娘心中酸楚,想要伸手去抱她,萧芷萱却猛地后退一步,倔强地扭过头去。蔡姨娘只得无奈地收回手,理了理鬓发,道:“娘也舍不得你,但如果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只有走为上策。不过走之前,我也不会让那人好过,现在府里的水正浑,也许争一争,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萧芷萱怔怔地往后退去,跌坐在炕上,眼泪不断涌出,只觉得无助又彷徨。她将头埋在臂间哭了许久,才抬头喃喃道:“可大嫂怎么办,她不能就这么被冤枉啊。”

    蔡姨娘摇头,道:“傻孩子,现在我们自身难保,你还要管她做什么?你以为你大哥试探你那件事,她会毫不知情吗?你望了之前得罪她的事吗,若是她以后得了势、当了家,你在府里不是更难自处。”

    萧芷萱红着眼拼命摇头,道:“不会,大嫂不是这样的人,娘我求你,救救大嫂,若是这罪名坐实,大嫂会死得!”

    蔡姨娘冷起脸道:“若是要保她,便只有我站出来承认是我做了手脚,你以为那时,娘还活得了吗?“她悲戚地阖上双目,道:”娘和她之间,你自己选一个吧!”

    萧芷萱目光中露出绝望之色,痛苦地埋下头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日清晨,骆渊拍了拍身上的露水,撩袍踏出家门,正准备去翰林院应卯,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冲了过来。

    待他看清那人,忍不住惊呼道:“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萧芷萱的衣服上全是污泥,鬓发散乱,眼睛已经哭肿,对着他戚声道:“骆先生,你一定要救救大嫂!”

    骆渊心中咯噔一声,立即转过身平静道:“侯府中的家事,和骆某毫无关系。我早就不是侯府的先生了,三小姐又何须来找我。这里风寒露重,小心伤了身子,三小姐还是赶快回去吧。”

    萧芷萱不断摇头,道:“骆先生,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也知道你和大嫂绝不可能有半点苟且之事!但是现在形势危急,只有你能救她了,求你一定要帮她啊!”说完她走到骆渊身边,小声将萧渡如何中毒,元夕如何被诬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却故意略去了真凶,只说有奸人在背后动作,希望他给元夕想个主意脱困。

    骆渊听得手心生出汗来,却又狐疑地看着她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三小姐你是怎么出来得。”

    萧芷萱愣了愣,知道他始终不相信自己,脸立即涨得通红道:“府里的所又地形我都再熟悉不过,我今日……是从一个狗洞中爬出来得!”她到底是侯府小姐,说起这种丢人的事,便羞得满面通红,已经不敢抬头去看他。

    骆渊思忖良久,又长叹一声,道:“萧夫人的遭遇,骆某实在同情,也明白三小姐是救嫂心切,但是骆某确实是爱某能做,三小姐还是请回吧。”说完径直越过她,准备朝前走去。

    萧芷萱急了起来,竟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说到底,骆先生还是不信我,是吧!我萧芷萱发誓,此次只为救大嫂而来,若有便半点别的心思,便罚我明日口舌生疮,肠穿肚烂而死。”

    骆渊回头望着她尚余稚气的小脸上流露出的果决神色,目光渐转复杂,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是真心想救你大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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