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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袁高风厉色道:“茅小冬,你少给我在这里玩弄商家伎俩,要我袁高风陪着你在这边讨价还价,你可以不要脸皮,我还害怕有辱斯文!文庙底线,你一清二楚!”

    茅小冬浑然不觉。

    陈平安却感受到一股气势磅礴的浩然正气,隐隐约约,出现一条条七彩流光,聚散游荡不定,几乎有凝如实质的迹象。

    陈平安体内真气流转凝滞,温养有那枚水字印本命物的水府,不由自主地大门紧闭,里边那些由水运精华孕育而生的绿衣小童们,战战兢兢。

    茅小冬没有出手阻拦袁高风的故意示威,由着身后陈平安独自承受这份浓郁文运的镇压。

    茅小冬伸出手掌,指了指大殿那边,“我们去后殿详谈。”

    袁高风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茅小冬让陈平安去前殿逛逛,至于后殿,不用去。

    在茅小冬和袁高风步入后殿,又有数位金身神祇走出泥塑神像。

    陈平安则在肃穆庄严的前殿缓缓而行,这是陈平安第一次走入一国京城的文庙主殿,当时在桐叶洲,没有跟随姚氏一起去大泉王朝蜃景城,不然应该会去看看,之后在青鸾国京城,由于当时盛行佛道之辩,陈平安也没有机会游览。至于藕花福地的南苑国京城,可没有祭祀七十二贤的文庙。

    走得再远,看得再细,终究会有这样那样的错过,不可能真正将风景看遍。

    光阴流逝,临近黄昏,陈平安独自一人,几乎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已经反复看过了两遍前殿神像,先前在神仙书《山海志》,各国文人笔札,散文游记,或多或少都接触过这些陪祀文庙“贤人”的生平事迹,这是浩然天下儒家比较让老百姓难以理解的地方,连七十二书院的山主,都习惯称呼为圣人,为何这些有大学问、大功德在身的大圣人,偏偏只被儒家正统以“贤”字命名?要知道各大书院,比起更加凤毛麟角的君子,贤人不在少数。

    茅小冬从后殿那边返回,陈平安发现老人脸色不太好看。

    身在文庙,陈平安就没有多问。

    两人走出文庙后,茅小冬主动开口道:“个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真是难聊。”

    陈平安点了点头。

    茅小冬抬头看了眼天色,“正大光明逛完了文庙,稍后吃过晚饭,接下来刚好趁着天黑,我们去其余几处文运集聚之地碰碰运气,到时候就不磨磨蹭蹭赶路了,速战速决,争取在明早鸡鸣之前返回书院,至于文庙这边,肯定不能由着他们如此吝啬,以后我们每天来此一趟。”

    两人横穿两条大街后,就近找了栋酒楼,茅小冬在等饭菜上桌之前,以心声告知陈平安,“文庙的氛围不对劲,袁高风如此不近人情,我还能理解,可其余两个今天跟着冒头、为袁高风摇旗呐喊的大隋文圣人,向来以性情温和著称于青史,不该如此强硬才对。”

    陈平安从养剑葫里倒了两碗米酒,问道:“会不会袁高风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京城文庙诸位神祇,面对当下大隋的暗流涌动,必然早就看在眼中,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又涉及大隋高氏国祚和文运,他们很难作出决定,就只好袖手旁观,但是又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我们被蒙在鼓里,坏了东华山书院的文脉,所以故意黑脸示人,以违反常理的言行,要我们小心文庙之外的形势?”

    茅小冬有些欣慰,微笑道:“答对喽。”

    茅小冬望向酒楼窗外,啧啧道:“本以为咱们这对抛竿入水的诱饵,对方总该再多观察观察,要么就是趁着晚上人少,先派遣一些小鱼小虾来啄几口,没有想到,这还没天黑,离着文庙也不远,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就直接祭出了杀手锏,丧心病狂。什么时候大隋文人,如此杀伐果决了?”

    陈平安慢悠悠喝着那碗香醇米酒。

    茅小冬笑问道:“半点不紧张?”

    陈平安放下酒碗,道:“不瞒茅山主,我没少打打杀杀,也算见过一些世面了。”

    茅小冬又问,“多大的世面?”

    陈平安想了想,坦诚道:“打过蛟龙沟一条坐镇小天地的元婴老蛟,背过剑气长城那位老大剑仙的佩剑,挨过一位飞升境修士本命法宝吞剑舟的一击。”

    茅小冬爽朗大笑。

    陈平安忍着笑,补充了一句马屁话,“还跟茅山主同桌喝过酒。”

    茅小冬赶紧端起大白碗,“前边的不去说什么,这后边的,可得好好喝上一大碗酒。”

    陈平安喝完了碗中酒,突然问道:“大致人数和修为,可以查探吗?”

    茅小冬点头道:“我这几年陪着小宝瓶看似瞎逛荡,其实有些谋划,一直在争取做成一件事情,事情到底是什么,先不提,反正在我周围千丈之内,上五境之下的练气士和九境之下的纯粹武夫,我一清二楚。这五名刺客,九境金丹剑修一人,兵家龙门境修士一人,龙门境阵师一人,远游境武夫一人,金身境武夫一人。”

    陈平安无奈道:“我可能帮不上大忙。”

    茅小冬笑着起身,将那张日夜游神真身符从袖中取出,交还给跟着起身的陈平安,以心声笑道:“哪有当师兄的挥霍师弟家当的道理,收起来。”

    陈平安犹豫不决。

    茅小冬笑问道:“怎么,觉得敌人来势汹汹,是我茅小冬太自负了?忘了之前那句话吗,只要没有玉璞境修士帮着他们压阵,我就都应付得过来。”

    陈平安皱眉道:“万一有呢?”

    茅小冬笑了笑,“那我就更放心了。出现在这里,打不死我的,同时又证明了书院那边,并无他们埋下的后手和杀招。”

    趁着茅小冬暂时没有出手的迹象。

    陈平安默默又倒了一碗酒。

    茅小冬好奇问道:“干嘛?”

    陈平安正低头大口喝着酒,“学那朱敛,喝罚酒。”

    茅小冬笑骂道:“好小子,眼巴巴等着这儿出现一位玉璞境修士,对吧?!”

    陈平安微微一笑。

    茅小冬瞥了眼那根玉簪子,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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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八章

    剑术

    (期刊第四期已经更新,1:剑来均订其实早就破三万了,2:这个月事情比较多,但是争取最少15万字的更新。)

    很奇怪,茅小冬明明已经离开,文庙主殿那边不但依旧没有对外开放,反而有一种戒严的意味。

    后殿,除了袁高风在内一众金身现世的文庙神祇,还有两拨贵客和稀客。

    微服出宫大隋皇帝,他身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蟒服的白发宦官。

    还有两位男子,老者白发苍苍,在人间君主与文庙圣人之中,依旧气势凌人,还有一位相对年轻的儒雅男子,兴许是自认没有足够的资格参与密事,便去了前殿瞻仰七十二贤神像。

    老人并非宝瓶洲人氏,自称林霜降,只是有一口醇正的宝瓶洲雅言与大隋官话。

    林霜降多半是个化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人出现在大隋京城后,术法通天,大隋皇帝身后的蟒服宦官,与一位皇宫供奉联手,倾力而为,都没有办法伤及老人丝毫。

    林霜降瞥了眼袁高风和其余两位联袂现身与茅小冬磨嘴皮子的文人神祇,脸色不悦。

    视线偏移,一些开国功勋儒将身份的神祇,以及在大隋历史上以文臣身份、却建立有开疆拓土之功的神祇,这两伙神祇自然而然聚在一起,如同一个庙堂山头,与袁高风那边人数寥寥的阵营,存在着一条若有若无的界线。林霜降最后视线落在大隋皇帝身上,“陛下,大隋军心、民心皆可用,庙堂有文胆,沙场有武胆,大势如此,难道还要一味忍辱负重?若说签订山盟之时,大隋确实无法阻挡大骊铁骑,难逃灭国命运,可如今形势大变,陛下还需要苟且偷生吗?”

    林霜降冷笑道:“要不要我一个外乡人,给陛下说说看这几年里,大隋挂印辞官的京城官员、去山林逃禅的文人,到底有几百人?还有大隋从京城到地方,各地武庙气运的衰减有多严重,需要讲一讲吗?说是百年盟约,陛下以一人之青史骂名换大隋一国百姓的百年太平,但是陛下当真确定,就算大骊宋氏蛮夷果真信守承偌,不对大隋动用一兵一卒,可你们大隋就真能安安稳稳支撑百年?然后眼巴巴望天,等着天上掉馅饼,大骊宋氏自取灭亡,然后由着你们戈阳高氏摘果子?”

    林霜降脸色冷漠,“上梁不正下梁歪,大骊宋氏是什么德行,陛下想必清楚,如今藩王宋长镜监国,武夫掌权,当初大骊皇帝连与高氏国祚戚戚相关的五岳正神,都能够算计,全部撤销封号,大隋东华山与大骊北岳披云山的山盟,当真管用?我敢断言,无需五十年,最多三十年,哪怕大骊铁骑被阻滞在朱荧王朝,但给那大骊皇位继任者与那头绣虎,成功消化掉整个宝瓶洲北部,三十年后,大隋从百姓到边军、再到胥吏小官,最后到朝堂重臣,都会以大骊王朝作为梦寐以求的安乐窝。”

    林霜降厉色道:“等到大隋百姓从内心深处,将他国异乡视为比故国家乡更好,你这个一手促成此等亡国祸事的大隋皇帝,有何脸面去见戈阳高氏的列祖列宗?”

    袁高风怒喝道:“林霜降,你放肆!我大隋国事,容不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一位凭借制定国策、一举将黄庭国纳为藩属国的大隋文臣,轻声道:“陛下三思啊。”

    林霜降不再说话。

    捭阖之术,捭即开,即言。阖即闭,即默。

    说了之后的留白,那些不说直言,更见功力,更能够蛊惑人心。

    在后殿沉默的时候,前殿那边,面容给人俊朗年轻之感的长衫男子,与陈平安一样,将陪祀七十二贤一尊尊神像看过去。

    大隋皇帝终于开口说话:“宋正醇一死,才有两位先生今日之拜访,对吧?”

    林霜降点头承认。

    大隋皇帝伸手指了指自己,笑道:“那如果我哪天给一位十境武夫打死,或是被那个叫许弱的墨家游侠一飞剑戳死,又怎么算?”

    大隋皇帝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背后的那座前殿位置,“若是许弱出手滥杀君王,许弱作为修道之人,多半会被那边的某位圣人责罚,许弱是墨家重要人物,之前墨家旁支帮忙打造的仿制白玉京遭受破坏,中土墨家主脉反而改变主意,押注、选中了大骊宋氏,许弱极有可能就是关键人物,所以许弱不一定愿意出手,跟我‘兑子’,墨家太亏本。可李二杀我,一个纯粹武夫,好像按照你们山上的规矩,儒家圣人们是不会管的。”

    林霜降淡然道:“那个李二,只要没有达到十境武夫中的‘神到’境界,我可以让他连大隋京城都进不来,前提是你们文庙到时候愿意配合我,启动护城大阵。”

    即便如此,大隋皇帝仍是没有被说动,继续问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到时候千日防贼,防得住吗?难道林老先生要一直待在大隋不成?”

    林霜降皱了皱眉头。

    这会儿所有人心湖之中,都有一个温醇嗓音响起,“如果李二敢来大隋京城杀人,我负责出城杀他。我只能保证这一件事,其余的,我都不会插手。”

    袁高风讥笑道:“好嘛,中土神洲的练气士就是厉害,击杀一位十境武夫,就跟稚童捏死鸡崽儿似的。”

    林霜降没有多说,沉声道:“范先生说

    得出,就做得到。”

    大隋皇帝笑道:“当真?”

    前殿那人微笑回答道:“商家传世,诚信为立身之本。”

    ————

    李槐按照裴钱说的那个法子下五子连珠棋,输得一塌糊涂。

    认输之后,气不过,双手胡乱抹掉密密麻麻摆满棋子的棋盘,“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这棋下得我头晕眼花肚子饿。”

    听着棋子与棋子间磕磕碰碰响起的清脆响声。

    在绿竹地板廊道一端修行的谢谢,睫毛微颤,有些心神不宁,只得睁开眼,转头瞥了眼那边,裴钱和李槐正各自拣选黑白棋子,噼里啪啦随手丢回身边棋罐。

    棋罐虽是大隋官窑烧制的器物,还算值几十两银子,可是那棋子,谢谢深知它们的价值连城。

    如果换成之前崔东山还在这栋小院,谢谢偶尔会被崔东山拽着陪他弈棋,一有落子的力道稍重了,就要被崔东山一巴掌打得旋转飞出,撞在墙壁上,说她如果磕碎了其中一枚棋子,就等于害他这藏品“不全”,沦为残缺,坏了品相,她谢谢拿命都赔不起。

    世间棋子,寻常人家,漂亮些的石子磨制而已,富裕人家,一般多是陶制、瓷质,山上仙家,则以特殊美玉雕琢而成。

    但是崔东山这两罐棋子,来历惊人,是天下弈棋者都要眼红的“彩云子”,在千年之前,是白帝城城主的那位师弟,琉璃阁的主人,以独门秘术“滴制”而成,随着琉璃阁的崩坏,主人销声匿迹千年之久,特殊的‘大炼滴制’之法,已经就此断绝。曾有嗜棋如命的中土仙人,得到了一罐半的彩云子,为了补全,开出了一枚棋子,一颗小暑钱的天价。

    然后这会儿,琉璃棋子在裴钱和李槐手上,比地上的石子好不到哪里去。

    谢谢心中叹息,所幸彩云子到底是物有所值,青壮男子使出全身气力,一样重扣不碎,反而愈发着盘声铿。

    李槐不愿意玩连珠棋,裴钱就提议玩抓石子的乡野游戏,李槐立即信心满满,这个他擅长,当年在学塾经常跟同窗们玩耍,那个叫石春嘉的羊角辫儿,就经常输给他,在家里跟姐姐李柳玩抓石子,更是从无败绩!

    两人分别从各自棋罐重新捡取了五颗棋子,玩了一场后,发现难度太小,就想要增加到十颗。

    谢谢听到那些比落子再枰更加清脆的声响,心肝微颤,只希望崔东山不会知道这桩惨事。

    时不时还会有一两颗彩云子飞出手背,摔落在院子的青石地板上,然后给全然不当一回事的两个小家伙捡回。

    谢谢已经完全无法静心吐纳,干脆站起身,去自己偏屋那边翻看书籍。

    李宝瓶走出正屋书房,蹲在裴钱和李槐旁边观战,李槐还是被杀得丢盔弃甲。

    李宝瓶默默从另外一只棋罐抓出了五颗黑棋,将五颗白棋放回棋罐,地板上,黑白棋子各五枚,李宝瓶对面面相觑的两人解释道:“这么玩比较有趣,你们各自选取黑白一色,每次抓石头,比如裴钱你选黑棋,一把抓起七颗棋子后,里边有两颗白棋,就只能算抓起三颗黑棋。”

    裴钱怯生生道:“宝瓶姐姐,我想选白棋。”

    李宝瓶点点头,“可以。”

    李槐恼火道:“我也想选白棋!”

    李宝瓶瞥了他一眼。

    李槐立即改口道:“算了,黑棋瞧着更顺眼些。”

    石柔心思微动。

    这个穿红襦裙的小姑娘,似乎想法总是这般奇特。石柔在所有人当中,因为陈平安明显对李宝瓶对偏心的缘故,石柔观察最多,发现这个小姑娘的言行举止,不能说她是故意老气横秋,其实还挺天真无邪,可偏偏很多想法,其实既在规矩内,又超乎于规矩之上。

    就在石柔暗中观察李宝瓶没多久,那边大战已落幕,按照李宝瓶的规矩玩法,李槐输得更惨。

    裴钱摇头晃脑,手心掂量着几颗棋子,一次次轻轻抛起接住,“寂寞啊,但求一败,就这么难吗?”

    李槐鬼头鬼脑,眼珠子急转,想要换个事情找回场子。

    裴钱丢了棋子,拿起脚边的行山杖,蹦跳到院子里,“宝瓶姐姐,手下败将李槐,我给你们耍一耍,啥叫手拄长杆,飞房越脊,我现在神功尚未大成,暂时只能飞檐走壁!看好了!一定要看好啊!”

    只见裴钱退到院落一边墙壁尽头,面朝对面墙头,深呼吸一口气,飞奔而去,猛然间将行山杖精准戳-入院落石板缝隙,裴钱双脚离地,长杆弯曲出一个大弧度,随着行山杖砰然绷直,裴钱高高跃起,娇小身躯在空中舒展,稳稳站在墙头,转过身,对着李宝瓶和李槐咧嘴大笑,“看吧!”

    李槐看得目瞪口呆,嚷嚷道:“我也要试试看!”

    裴钱身影轻盈地跳下墙头,像只小野猫儿,落地无声无息。

    大大方方将行山杖丢给李槐。

    李槐也学着裴钱,退到墙根,先以急促小步向前奔跑,然后瞥了眼地面,骤然间将行山杖戳-入石板缝隙,轻喝一声,行山杖崩出弧度后,李槐身形随之抬升,只是最后的身体姿势和发力角度不对,以至于李槐双腿朝天,脑袋朝地,身体歪斜,唉唉唉了几声,竟是就那么摔回地面。

    于禄瞬间一阵清风而去,将李槐接住以及扶正站姿。

    李槐大言不惭道:“功亏一篑,只差毫厘了,可惜可惜。”

    裴钱冷笑道:“那再给你十次机会?”

    李槐一本正经道:“我李槐虽然天赋异禀,不是一千年也该是八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可是我志不在此,就不跟你在这种事情上一争高低了。”

    李宝瓶从李槐手里拿过行山杖,也来了一次。

    结果这位红襦裙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但成功了,而且太过成功,直接飞出了墙头。

    墙外传来轻微声响。

    对这类事情熟门熟路的李宝瓶倒是没有摔伤,只是落地不稳,双膝逐渐弯曲,蹲在地上后,身体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宝瓶站起身,浑然无事。

    一位佝偻老人笑呵呵站在不远处,“没事吧?”

    李宝瓶笑道:“这能有啥事!”

    朱敛笑着点头。

    李宝瓶飞奔返回院子。

    朱敛身为远游境的武学宗师,眼光卓然,当然是清楚李宝瓶不会有事,才没有出手相助。

    朱敛继续在这栋院子周围散步。

    陈平安当时离开书院前,跟李宝瓶那场对话,朱敛就在不远处听着,陈平安对他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朱敛甚至替隋右边感到可惜,没能听到那场对话。

    之前他们画卷四人尚未分道,在老龙城灰尘药铺那边,那个早早相中隋右边“剑仙之资”的荀姓老人,很喜欢往药铺凑,一次观棋,隋右边和卢白象在院中对弈,老人寥寥几句,以弈棋之理,阐述剑道。

    横竖纵横,落子在点。

    精妙在于切割二字。这是剑术。

    棋形好坏,在于界定二字。占山为王,藩镇割据,山河屏障,这些皆是剑意。

    棋局结束,加上复盘,隋右边始终无动于衷,这让荀姓老人很是尴尬,还给裴钱笑话了半天,大吹法螺,尽挑空话大话吓唬人,难怪隋姐姐不领情。

    只是当晚隋右边就闭关悟剑,一天两夜,不曾离开屋子。

    如今隋右边去了桐叶洲,要去那座莫名其妙就成了一洲仙家领袖的玉圭宗,转为一名剑修。

    魏羡跟着崔东山跑了。

    卢白象要独自一人游历山河。

    就只剩下他朱敛选择跟在了陈平安身边。

    陈平安在狮子园那边两次出手,一次针对作祟妖物,一次对付李宝箴,朱敛其实并未觉得太过出彩。

    但反而是陈平安与李宝瓶的一番谈话,让朱敛反复咀嚼,由衷佩服。

    李宝箴,李宝瓶,李希圣,福禄街李氏。

    四者之间,以血缘关系牵连,而陈平安虽然被李宝瓶称呼为小师叔,可到底是一个外人。

    陈平安如何处置李宝箴,极其复杂,要想奢望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伤李宝瓶的心,更难,几乎是一个做什么都“无错”,却也“不对”的死局。

    若是陈平安隐瞒此事,或是简单说明狮子园与李宝箴相逢的情况,李宝瓶当下肯定不会有问题,与陈平安相处依旧如初。

    可陈平安一旦哪天打杀了自寻死路的李宝箴,即便陈平安完完全全占着理,李宝瓶也懂道理,可这与小姑娘内心深处,伤不伤心,关系不大。

    这就是症结。

    于是就有了那番对话。

    朱敛缓缓而行,自言自语道:“这才是人心上的剑术,切割极准。”

    何谓切割?

    陈平安先不杀李宝箴一次,是守约,完成了对李希圣的承诺,本质上类似守法。

    又以李宝箴身上家族祖传之物,与李宝瓶和整个福禄街李氏做了一场“典当”,是情理,是人之常情。

    这就将李宝箴从整个福禄街李氏家族,单独切割出来,如同崔东山一手飞剑,画地为牢的雷池秘术,将李宝箴单独拘束在其中。

    李宝箴是李宝箴,李宝瓶和李希圣背后的李氏家族,是将李宝箴摘出后的李氏家族。

    陈平安做了一场圈画和界定。

    以及在悄无声息之间,给李宝瓶指出了一条心路轨迹,提供了一种“谁都无错,到时候生死谁都可以自负”的豁达可能性,以后回头再看,就算陈平安和李宝箴分出生死,李宝瓶就算依旧伤心,却绝不会从一个极端转入另外一个极端。

    这就是那位荀姓老人所谓的剑术。

    陈平安的出剑,恰好无比契合此道。

    是一场人心上的微妙拔河。

    所以那一天,陈平安同样在药铺后院观棋,同样听到了荀姓老人字字千金的金玉良言,但是朱敛敢断言,隋右边哪怕闭关悟剑一天两夜,隋右边学剑的天资再好,都未必比得上陈平安的得其真意。

    人人脚下大道有远近之分,却也有高低之别啊。

    还记得李宝瓶教给裴钱两句话。

    背竹箱,穿草鞋,百万拳,翩翩少年最从容。

    背仙剑,穿白袍,千万里,人间最好小师叔。

    朱敛喃喃自语:“小宝瓶你的小师叔,虽然如今还不是剑修,可那剑仙心性,应该已经有了个雏形吧?”

    朱敛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通往小院的小路尽头,眯眼望去。

    那边出现了一位白鹿相伴的年迈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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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九章

    有些故事不用知道

    酒楼内外依旧喧闹。

    大隋王朝素来富饶,老百姓愿意花钱,也敢于花钱,毕竟坐龙椅的戈阳高氏,在这数百年间,打造了一个无比安稳的太平盛事。

    二楼窗口那边,茅小冬对望向窗外,对身后的陈平安提醒道:“记得护住自己,不用担心我。”

    九境金丹剑修,龙门境兵家修士,龙门境阵师,远游境武夫,金身境武夫。

    五名刺客。

    不管身份,无论立场,总之都齐聚在了一起,就隐匿在这栋酒楼方圆千丈之内。

    这种阵仗,别说是追剿围杀一名剑修之外的元婴地仙,恐怕玉璞境修士,都可杀。

    陈平安想起彩衣国城隍阁那场降妖除魔,那个手腕脚踝系有铃铛的少女,当时两人萍水相逢,身为郡守之女的她,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每次出手帮忙,都恰到好处,让陈平安对她观感很好。

    之后游历两洲外加一座倒悬山,从来都是他陈平安或者独自与强者捉对厮杀,或是有画卷四人相伴后,一锤定音之人,仍是他陈平安。这次在大隋京城,变成了他陈平安只需要站在茅小冬身后,这种局面,让陈平安有些陌生。不过心底,还是有些遗憾,毕竟不是在“头顶有位老天爷以天道压人”的藕花福地,重返浩然天下,他陈平安如今修为仍是太低。

    茅小冬笑道:“等你到了我这把岁数,要还是个没出息的元婴修士,看我不替先生骂死你。”

    陈平安无奈,拍了拍腰间养剑葫,以心声告诉飞剑初一和十五,随时准备刺客的出现。

    法袍金醴的那两只大袖内,右手指尖捻有一张以防偷袭的缩地方寸符,左手则是那张用以抵御强敌的日夜游神真身符。

    茅小冬放心不少。

    小师弟那么远的江湖路,没白走。

    茅小冬突然在陈平安心湖上响起嗓音,问道:“之前有没有过走在光阴长河之畔的经历?比起先前在文庙感受浩然正气的镇压,更加难受。”

    陈平安则以聚音成线的武夫路数,回答道:“走过两次,第一次尚未习武,在骊珠洞天小镇走过。第二次在藕花福地,被观道观的老观主拉着,大概看过最少两百余年的光阴流水,而且经常顺序颠倒,来回交错,所以我那会儿虽然已经是五境武夫,仍是觉得异常难熬,比当初在落魄山给人喂拳,滋味半点不差了。”

    茅小冬笑问道:“之前在书斋你我闲聊游历经过,怎么不早说,这么值得炫耀的壮举,不拿出来与人说道说道,等于苦头白吃了。就算是我这么个元婴修士,在成为山崖书院的坐镇之人前,都不曾领略过光阴长河的风光,那可是玉璞境修士才能接触到的画卷。”

    陈平安灵光乍现,一语道破天机,“茅山主真有搬山神通,暂时将此处作为一座书院小天地?!”

    茅小冬点头道:“对喽,这几年借着庇护小宝瓶,在大隋京城四处行走,瞒天过海,就是做成了这件密事。肩上挑着一座书院的文脉香火,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陈平安点头道:“可以理解。”

    茅小冬气笑道:“你连一声茅师兄都没喊过,我要你理解?”

    陈平安自认理亏,不再说话。

    茅小冬一手负后,一手抬臂,以手指做笔,转瞬间就写了“山崖书院”四字,每一笔落成,便有金光从指间流淌而出,并不散去。

    写完之后,茅小冬一抖袖子,微笑道:“天地四方!”

    四个金色文字便向四方一闪而逝。

    茅小冬转头道:“坐着喝酒便是。”

    话音刚落,茅小冬已经消逝不见。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铭刻在心的熟悉感觉,如江水汹涌而至,陈平安仿佛一个不擅游泳的人,瞬间置身于水底。

    天地寂静。

    酒楼上下再无半点动静声响。

    那位龙门境阵师正在偷偷摸摸“排兵布阵”,当一身灵气骤然凝滞、运转不畅之际,猛然抬头,只见路上行人静止不动,眼角余光中的天空飞鸟,只只悬停。

    这位阵师顾不得会被那山崖书院茅小冬发现踪迹,立即不再遮掩气机,磅礴倾泻而出,手指间捻住一张金色符箓,正要有所动作。

    一只手按住此人肩膀,笑道:“你这阵法,是脱胎于中土道君宁全真所传龙门阵一脉,对吧?”

    阵师愕然。

    竟是死活挣脱不开身后那人搁在肩头的那只大手,此人满脸涨红,希冀着其余四人有谁能够及时救援,帮助自己脱困。

    一名阵师,需要假借所布阵法牵引的天地之力,自身体魄的打磨淬炼,比起剑修、兵家修士和纯粹武夫,差距极大。

    好在阵师没有彻底绝望。

    一抹起始于东北方向的璀璨剑光,像是一根白线,迅猛飞掠而至,剑尖所指,正是向阵师身后的茅小冬眉心处。

    这抹剑光身在小天地当中,轨迹并不完全笔直一线,剑尖出现微妙的颤抖,那把本命飞剑的剑身,起伏不定。

    呲呲作响,飞剑所到之处,摩擦溅射起一连串的电光火石,极为瞩目。

    这是那把凌厉飞剑,与这座小天地起了冲突。

    茅小冬没有躲避,根本没有任何调用一位元婴充沛灵气的迹象。

    那柄距离高大老人与阵师不足一丈距离的飞剑,蓦然激起一圈涟漪,如石投湖,一头撞入水中,就此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阵师七窍流血,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这一动,就又与小天地无所不在的光阴流水起了冲撞,愈发血流不止,更恐怖之处,在于体内气机絮乱不已不说,所有温养有本命物的关键气府,心扉以及一座座府门之上,像是被万针钉入,阵师竭力移动捻有那张保命符的双指,手指可动,但是体内浓稠如水银的灵气,结冰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茅小冬握住此人脖颈,随手丢向身后某处。

    那柄金丹剑修的本命飞剑,在茅小冬身后激起一处流水漩涡,如恶客破门而入,迅猛刺出。

    可已经姗姗来迟。

    本就重伤濒死的阵师刚好拦阻那名飞剑的路线。

    远处那名九境剑修没有任何停下飞剑的意图,直接刺透阵师身躯,以心意驾驭飞剑,继续刺杀茅小冬!

    阵师就此当场毙命,死不瞑目。

    不是说茅小冬离开了东华山,就只是一名元婴修士吗?

    修行路上,三教诸子百家,条条大路,炼丹采药,服食养生,请神敕鬼,望气导引,烧炼内丹,却老方,一旦跨过大门槛,跻身中五境,成了凡俗夫子眼中的神仙,确实风光无限。

    可修道之人,在山上断绝红尘,不理俗世是非,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山下同样有不信邪的练气士。

    更有儒家书院。

    茅小冬一步跨出,身形出现在数十丈外,转过身后,不晚不早,刚好以双指夹住那柄尾随至此

    的飞剑。

    虽然这一手以双指轻松定住飞剑的壮举,可谓惊世骇俗,传出去足够让一洲地仙吓掉大牙。

    可是当茅小冬在消磨剑意的同时。

    茅小冬坐镇的这座小天地,其实也在不易察觉地微微摇动。

    那名远游境武夫置身于别人天地中,已是无法做到御风远游,可仍是飞奔如雷,最后直接撞开两堵墙壁,穿过整座店铺,朝茅小冬一拳轰砸而来。

    店铺内有数人被他直接撞碎身躯,崩开的碎块,最后缓缓悬停在铺子里边的空中。

    此人一拳,汇聚了那一口纯粹真气的所有罡气,再无半点蓄力,竟是不惜以命换命的打法。

    茅小冬调动天地灵气,而成的一座碑文金字轻轻晃荡的石碑,以及一座同样是凭空出现的牌坊,都给远游境武夫这一拳打得化作齑粉。

    那名八境武夫的老者,大踏步而冲,势不可挡。

    另外那名跃上屋脊,一路蜻蜓点水而来的金身境武夫,没有远游境老者的速度,一身金身罡气,与小天地的光阴流水撞在一起,金身境武夫身上像是燃起了一大团火焰,最终一跃而下,直扑站在街上的茅小冬。

    双指被割裂出细微伤口的茅小冬,将那柄禁锢在指尖的飞剑,丢掷向那名金身境武夫。

    茅小冬伸出手掌,挡住那名远游境武学宗师的一拳。

    茅小冬大袖剧烈鼓荡,须髯飘拂。

    金身境武夫多半与那金丹剑修是挚友,不管那剑尖直指心口的飞剑,依旧杀向茅小冬。

    果不其然,剑修心湖,灵犀微动,竭尽全力,稍稍偏移剑尖,只是刺透那武夫肩头。

    茅小冬被本该是最弱之人的七境武夫,一拳砸在后背心。

    小天地随之震荡开来。

    拳头被阻、拳势与意气犹然壮烈的远游境武夫,借此机会,顺利出拳如擂鼓。

    流光掠影一般,茅小冬整个人一步步后退,远游境老者双臂肌肉虬结,渗出血丝,浸染衣衫,但是一拳比一拳更加悍勇无匹。

    一旁金身境武夫没有趁火打劫,跟着远游境宗师一起近身茅小冬厮杀,而是尽量跟上两人脚步。

    并非不想一鼓作气重创茅小冬,而是他知晓轻重利害。

    陈平安没有站在原地,而是掠出窗口,上了视野开阔的酒楼屋顶。

    他同样没有插手这场战局。

    远游境老者最后一拳,将茅小冬打得倒飞出去十数丈。

    老者立即停步,并且向后而掠,他要换上一口新气。

    金身境武夫则立即横移数步,挡在远游境身前,站在后者与茅小冬之间的那条线上。

    如此仍是不够稳妥。

    九境剑修的见缝插针。

    飞剑一掠而去。

    直刺茅小冬。

    速度之快,竟是已经超出这柄本命飞剑的第一次现身。

    既是茅小冬气机不稳,倒是天地规矩不够森严的关系,更是这名老金丹剑修在这短短时间内,仅仅凭借数次飞剑运转,开始寻找出一些缝隙和捷径,三教圣人坐镇小天地内,被誉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是一张渔网的网眼再细密,并且这张渔网一直在运转不定,可终究还有漏洞可钻。

    能够成为天底下最吃神仙钱的剑修,并且跻身金丹地仙,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茅小冬伸手握住腰间那把戒尺,顿时稳住身形。

    雪白胡须上,已经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面对那柄如同跗骨之蛆的纤细飞剑,茅小冬这次没有以双指将其定身。

    大袖一卷,直接将飞剑笼入袖中。

    随后只见大袖之中,绽放出丝丝缕缕的剑气,袖口翻摇,同时传出一阵阵丝帛撕裂的声响。

    远游境武夫已经换气完毕,一蹬地面,大街上裂出好似蛛网的痕迹,这名武道宗师裹挟风雷之势,再次要利用盟友创造出来的机会,与那茅小冬近身厮杀,不给这位出乎意料“跻身”为玉璞境的书院山主,拉开距离后以水磨功夫耗死他们的机会。

    被一位远游境宗师死死盯住。

    寻常地仙修士的气海都会为之牵引,容不得分心旁顾。

    一名身披银白甲胄的魁梧男子,接连使用了两张极其珍稀的高品秩方寸符、与遮掩身形气机的青蓑衣符,竟是让抓住一个光阴流水最为薄弱的地带,使得他从天而降,双手十指交错,合为一拳,对着茅小冬的头颅一砸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

    茅小冬袖中笼罩住的那把飞剑,即将破开跃出。

    远游境宗师马上就要一拳杀到。

    但是真正最凶险的杀招,还是那名以甲丸覆身为甲的龙门境兵家修士。

    除去那位几乎就没有派上用场的阵师不说,其余四名刺客,堪称配合得天衣无缝。

    很难想象,四人当中,只有九境剑修与金身境武夫是相识已久的熟人。

    茅小冬腰间悬挂的戒尺,自行脱落。

    如同一耳光拍在那兵家修士的脸颊上,整个人横飞出去,砸在远处一座屋脊上,瓦片粉碎一大片。

    茅小冬脚尖摩挲地面,抬起大袖,伸手向距离自己最远的剑修一指,“还你便是。”

    刹那之间,天地倒转且扭曲。

    就像一张被顽劣蒙童胡乱拧转、却又不曾揉成纸团的宣纸,说不出的怪诞荒谬。

    那名远游境武夫眼睁睁看着自己与茅小冬擦肩而过。

    而且茅小冬变成了“倒立”之姿。

    明明近在咫尺。

    却偏偏远在天边。

    而呈现出来的那一层纸面上,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一个个大小如拳,是一篇篇儒家圣贤教化苍生的经典文章。

    他转头怒吼道:“小心!”

    茅小冬看似缓缓自行,却是东边一个茅小冬的身影消失后,就出现在西边,随即变成北方,可不管方位如何,茅小冬始终在拉近他与金身境武夫的距离。

    那金身境武夫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躲避。

    就那样被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老人,一巴掌拍掉了整颗脑袋。

    而那名龙门境兵家修士,一直在被那块戒尺如雨点般砸在甲胄上。

    小天地重归正常秩序。

    茅小冬一手扶住那具失去头颅的身躯肩膀,不让尸体倒地,望向远处那个眼眶通红的九境老剑修,问道:“不给你的朋友报仇?”

    茅小冬猛然间一抖手腕,尸体横飞出去,撞在一间店铺墙壁上,变成一大摊烂肉。

    九境剑修和远游境武夫都看到天地间,无数更加细小的金色文字,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入那高大老人的气府。

    两人神色悲壮,心中都有凄凉之意。

    这还怎么打?

    两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之意。

    茅小冬环顾

    四周,从头至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那么应该没有玉璞境修士藏身其中。

    也就说这五名心存死志的刺客,没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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