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漫长的人类文明中，人类寻求神、探索神、感知神，企图超越神，最终也成为神，创造出新的世界和“人类”。
人类现阶段对意识领域的探索尚且还有无尽的谜题，就更别说这个落后时代了。
克拉肯所描绘的状况在这个时代的旁人看来，更像是古老的二分心智理论，但杨烨却并不认为这是来自于克拉肯自身的臆想。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克拉肯”作为整个剧本中几乎从未露过面的影子角色，显然拥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这个剧本和这个世界当然是由外界的人类所创造的，那对于人类精神和意识领域的理解，杨烨作为同时代的人，倒也不难想象。
“……如果是这样，你会相信我说的吗？”克拉肯忐忑道，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对这种状况难以置信。
精神领域怎么可能在不通过任何媒介的情况下与远在不知何处的另一个生物隔空相连？
“为什么不信？”杨烨从最初就能猜到他的能力根本不是水生操控，而是精神力，那后续的这些就更加顺理成章了，“你都长出触手了，我还能怎么不信？”
这句话倒是把克拉肯直接噎住了，他支支吾吾道：“我……”
“我就知道那玩意是你的！”杨烨看了看他背后，“现在去哪了？”
“可以、可以收回去……”克拉肯对此感到非常的羞耻以及不自在，同时也对自己怪物一样的丑陋形态十分自卑，他不安的问，“你会嫌弃我是个怪物吗？”
“你觉得呢？”杨烨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伸手环住了他的后腰，好奇的摸着，“让我看看，是从哪长出来的？”
克拉肯连忙阻止他的动作：“别闹了！”
杨烨却对此好奇得要命，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刚刚要乖乖的被他蒙住眼睛，而不是不管不顾的一探究竟了，不过他刚刚也确实被折腾得没力气与克拉肯较劲。
杨烨的手从他的衣摆下探入，摸上了他光滑细窄的腰肢，不依不饶的一寸寸的探索着。克拉肯自然不依，两人打闹着便摔回了床上，克拉肯终于用力的按住了杨烨的手腕，拒绝道：“杨烨，我不想露出来！”
“为什么不？”
“太奇怪了！”
“好吧。”杨烨仍旧没有停手，坏笑着说，“那就让老公随便摸摸，总行吧？”
克拉肯此时半扑倒在他的怀里，白皙的肤色因为刚刚的打闹而微微泛红，一双剔透漂亮的异瞳又羞又恼，银白的发丝也被揉乱了，就像一只倔强又别扭的漂亮的名种猫。
杨烨简直太喜欢他这副羞窘又可人的模样了，他想他当然是爱这个人的，无论他较真可爱的性格还是精致耀眼的容貌。
“嗯……”克拉肯声音喑哑的警告，“别闹了，你那里不能再……”
杨烨这才猛然惊觉，这哪里是只可爱的小猫咪，分明就是一发情就六亲不认的触手怪！
他只好抱着克拉肯消停了下来，接着询问后面的事：“那然后呢？为什么你昏迷了整整五天？”
“‘克拉肯’对我说：他会给我力量。”克拉肯说，“他似乎认为我是他的眷属。”
“好像也没说错，你能与他交流？”
“并不是用语言，但是可以。”克拉肯继续说，“然后我就得到了足以反击赵思进的精神力，但是那股精神力太过强大，击退赵思进后，我就失去了意识，之后……”
克拉肯不知该怎么描述他昏迷中所感受到的一切，这些感受都太抽象也太过不可思议了，他大致的猜测道：“当时我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被赵思进蚕食了许多，‘克拉肯’剩余的精神力重塑了我的精神力。”
“所以是他的精神力替代了你的，还是说成为了你的一部分？”杨烨看着他的眼睛，探究的问，“你现在，究竟是一直以来的那个克拉肯，还是继承了记忆的由那股精神力所掌管的‘克拉肯’？”
他这个问题直接让克拉肯陷入了一种无端的自我怀疑，确实，记忆是可以被查看并且继承的，尤其是在精神领域。
就像赵思进想要蚕食他，吞噬他的精神之后，将他的身体鸠占鹊巢。在精神力被蚕食到只剩下这么一点的情况下，以“克拉肯”的精神力为支点重塑后……那现在的他，究竟是那个试验品克拉肯，还是真正的克拉肯的人类化身？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有了大幅的提升，掌控力更加强，感官也更加敏锐；他的身体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甚至露出了触手，这都是从不曾有过的，令人匪夷所思又毛骨悚然的变化。
他到底还是自己吗？还是说，其实他已经是那个“克拉肯”了？
“噗！”杨烨见他真的陷入了不安的疑虑中，自信的笑道，“行了，别想了，我逗你的。”
但克拉肯却对这个问题上了心，追问道：“你又怎么能够分辨现在的我到底还是不是我？”
“这有什么不能分辨的？”杨烨理所当然的说，“你的思考方式、感情、性格、人格都没有变化，‘克拉肯’的精神力已经重塑了你，是它，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它继承了我的记忆、感情，取代了我？”
“那他的人格，不，应该说生性和智慧会做出与你向左的表现。”杨烨说，“既然你刚刚也说了，可以与他交流，这说明他已经具备了相当高的智慧，他不可能全盘顺应你的所有。”
“你依旧是你，他给你的只是精神力，不是意念入侵。”杨烨信誓旦旦的说，克拉肯却陷入了沉默。
可杨烨既然会提出这个问题，心里便已经生出了隐忧：
经过海怪克拉肯精神力的重塑后，克拉肯便生出了触手，那是否说明海怪克拉肯的精神力实际上正在对克拉肯进行同化呢？
现在只是身体，以后究竟会如何，到哪一步，谁都还不知道。
他们默契的都没有问起彼此之后的打算，双方都对即将分别的状况心知肚明。
在黏在一起，又抵死缠绵了两天后，两人心照不宣的收拾起了东西。
关于克拉肯的目的，杨烨曾经问过，但他没有回答，杨烨也就不再追问。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的剧情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唯有面前这个人于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他们即将分道扬镳，走上背道而驰的路，也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关系。
但克拉肯心里却对分别感到难以释怀，面对穿戴收拾整齐的杨烨，他的目光恋恋不舍，他不得不承认，他在舍不得，他在害怕。
他舍不得与自己的番分开，更舍不得了断这段感情；于此同时，他也害怕这个人站到自己的对立面，总有一天要与自己为敌，会遭遇不测，甚至是……挡在自己的面前，与他兵戎相见……
“杨烨。”克拉肯忍不住喊道。
杨烨回头看向他，克拉肯抿了抿唇，生涩道：“你愿意离开基地，和我一起走吗？”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了杨烨，可他也并不认为回到那个人类基地，杨烨就会感到快乐。他一贯如此桀骜不驯，又自由奔放，与那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应该……
此时此刻，他仿佛忘却了自己的目的、彼此的立场，以及一切坏的可能性，他的理智拼命的在拖拽着他，可他的感情却不受控制的发出了邀约。
杨烨有些惊讶，他还记得初遇时，克拉肯究竟有多么的排斥自己，又是多么的理性。
“克拉肯。”杨烨看着他，勾唇浅笑道，“你变了许多。”
“你能信任我，我很高兴。”杨烨平静的说，“可是和你一样，我也同样有不得不做的事。我无法与你同行。”
伴随着他的话，克拉肯眼眸中的光似乎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杨烨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将一个硬物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克拉肯摊开手，那是一枚碧蓝的宝石，打磨成了眼球一般大小的圆形，与他碧蓝色的那只眼睛十分相似。那是一枚光彩夺目的帕拉伊巴，却用并不精湛的手艺镶嵌在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白金底托上，仅以这一颗穿成了一条项链。
“你沉睡的时候，我闲着无聊，就用这里可以找到的素材，做了两条项链。”杨烨伸出手，指间吊着另一条同样是圆形宝石吊坠的项链，只不过这条上的却是一颗银白色的蓝宝石，“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但就做为我们这次分别的礼物吧。”
克拉肯看着手中的宝石，心如擂鼓，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准备“礼物”。
恍然间，他回忆起了杨烨为他准备烟火的那个夜晚，五彩斑斓的花火骤然点亮了他冰冷暗淡的生命，让他仿佛初次沐浴光照一般，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这是……我眼睛的颜色？”而现在，他又将这双象征着异类的异瞳比作了璀璨的宝石，制作成礼物送给了自己。
“没错。”杨烨大大方方的承认道，“蓝色的给你，白色的留在我这。”
他别有深意的说：“克拉肯，永远都不要舍弃你属于人类的那部分。”
克拉肯握着那枚与自己人类眼睛同色的帕拉伊巴，点了点头。
“接下去我说的话，希望你能记在心里。”杨烨郑重的说，“即使我们现在分离，无论我们分别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这些事都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在这个世界，我们永远都会是番，你就是我的唯一，无论何时，都不必有任何怀疑。”
“并且，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绝不会面临死亡。记住我的话，克拉肯。”
看着这相同的容貌，全然神似的神伤，杨烨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上个世界的甫星澜。
他恐怕永远也忘不了最后甫星澜“心甘情愿”的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时的神情，他早已下定决心，绝不会再让他承受那样的痛苦！
他抚摸着克拉肯的脸，亲吻上他的唇，这是个不含情欲，却又充满了爱意的亲吻，令克拉肯轻易的就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杨烨的手按住了克拉肯的后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再次强调：“你一定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嗯。”克拉肯半垂着眼眸，贪恋着最后一丝的温存。
此时此刻，他面容平静，胸口酸涩，内心深处的一角却产生了一丝阴暗又疯狂的想法：
如果他用精神力控制杨烨，是不是就可以让他无法再离开，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了？
直到杨烨彻底离开研究所，克拉肯还站在他们缠绵了几日的房间里，保持着目送对方离开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仿佛只要他停止行动，他的时间就能够永远都停留在这个满是那个人气息的地方……
与这个人有关的所有的回忆都疯狂的冲刷着他的大脑……
怎么办？
明明才刚刚分开，他却已经开始思念那个人了……
克拉肯握着手中碧蓝的帕拉伊巴，轻轻的贴在了脸上。
38
咎由自取的游戏
杨烨从研究所出发，回到探查队的据点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当然是舍不得和克拉肯分开的，想到探查队这些无趣的人，以及龙旭阳这个没事总爱管他的野爹，他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龙旭阳固然是个十分完美的男主，长相帅气、实力强大、善良仁义、品德高尚，更重要的是，他心怀天下，并不沉溺于个人的私欲。
现实中也未必没有这样完美的存在，只不过杨烨与这类人注定是平行线。
他桀骜不驯、任意妄为，并不需要受这种世俗的道德观所约束，强行灌输的思想和命令式的任务分配只会让他感到烦躁又逆反。
如果说龙旭阳是善良守序的救恩者，那杨烨就是自由乖张的叛道者。
二者注定如同冰与火一般，永远都无法交融。
可龙旭阳却还不明白，他由衷的为杨烨最终能够解决研究所的任务，并“救”下了一些幸存则而感到庆幸。
而经历了这件事的杨烨，也仿佛成长不少，变得“沉稳”了，他没有再如以往一样总是折腾些挑拨离间、欺下媚上的烂事，更没有再出言不逊的顶撞过龙旭阳。
看来，探查队遭遇如此重创，从最初的近三十人的队伍，到现在只剩下十来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可以说是龙旭阳的队伍里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伤亡，并且给存活下来的队员留下的心理阴影想必也是难以磨灭的。
就连龙旭阳都心有余悸，更不明白杨烨和云英爱究竟是如何搞定的。
杨烨省去了“云英爱”身上不能说的部分，大致向他解释了一下状况，然后与他约定了回到基地后，谁都不会再提起云英爱。
这在龙旭阳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所有的探查队队员也都被如此嘱咐了一番。
他们都知道云英爱不可能与他们一同去人类的基地，因为在那里，女性早已被宣布灭绝，谁都不知道她究竟会面对怎样的处境。
且云英爱身上也藏有着太多的谜团，她既然能在野外独自生存，自然也有她的理由，即便杨烨或许知道一些，龙旭阳念着她对探查队的帮助，也并不准备刨根问底。
离开了克拉肯，一种强烈的空虚感自杨烨心底油然而生，那种对剧情产生的兴趣，也因分离的焦灼与不适被冲淡了许多。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这么多爱情故事里曾经描绘过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是无所事事的浪费人生，都是一种曼妙绝伦的体验。
但现在剥离了这层甜蜜的光环，使他又回想起了自己被迫进行全息游戏的现状，瞬间就郁闷了起来。
他的耐心告罄，忍不住死马当活马医的试图跳过。
以往，有两种情况是无法跳过的：一是必须走完的主剧情，二是与主角共处的时间。
上个世界，杨烨就从来都无法跳过与男主甫星澜共处的时间。这个世界也是同样，由于探查队有男主龙旭阳的存在，所以除了夜晚的时间，他很少能够跳过游戏里的时间。
可是这回，他竟然成功了？！
杨烨错愕的看着面前面板上跳出来的询问：是否跳转至下个剧情点【回归基地】？
他骤然停下了手上往火堆里扔柴的动作，错愕的停在原地，对面的龙旭阳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杨烨？”
杨烨抬头看他的眼神简直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这个世界的男主就在他面前，而他居然能在男主面前堂而皇之的跳过和男主共处的时间？！
杨烨完全难以置信，龙旭阳看不到只有杨烨这个玩家才能看到的面板，杨烨也根本就不需要用手操纵，视线稍稍一扫，就确认了跳过。
他不过是随意的尝试了一下，而后他就惊愕的发现不仅跳出了系统选项，甚至还直接跳到了即将回到基地的那天早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尽管杨烨在上个世界总是会挥霍无度的使用这个功能，但起效的时间仅限于没有主剧情以及不与甫星澜接触的时候。在甫星澜这个男主面前，这个功能直接就下线了，要不然他也不能翻来覆去的被这小兔崽子肏上这么多回。
可现在，明明同样是男主，在龙旭阳面前，这个功能却完全没有宕机。
这是即将回到基地的清晨，杨烨躺在据点的营帐内，怔愣的看着头顶的帷幕。
就如他之前使用这个功能时一样，跳过的时间里平淡的记忆钻入了他的脑海，乏善可陈。
他开始梳理关于自己使用这个功能时的一切，曾经他在其他游戏中当然也使用过这样的功能。
无论什么类型的游戏，“跳过”都是一个最最基础，对玩家来说也必不可少的常用功能。
以往的游戏里，玩家确实是无法跳过主要剧情点的，因为在剧情点的位置，必须要玩家自主选择后续想要的分支。而主角的角色通常都与主要剧情点互相捆绑，所以他一直都以为涉及主剧情与主角的部分无法跳过。
但就在刚刚，他已经跳过了好几日与龙旭阳一同行动的时间。这就说明了，即便是在男主角身边，他依旧可以跳过非主剧情的日常部分。
可仔细想来，在上个世界，他与甫星澜相处的时间实际上也有许多不涉及主剧情的日常片段，就比如他被纠缠上床……虽说最后确实是爽到了，但起初疯狂试图跳过和退出，却发现通通宕机时那种震惊又绝望的感觉，简直酸爽得无法言喻！
即便是真要歪到这种剧情上，也没必要非让他乖乖体验完全程吧？！
回过了这味儿来，杨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之前他想跳过探查任务的时候，也没被允许。那些日常任务明明就无关紧要，他当时也以为是因为男主龙旭阳的缘故，但却忽略了一同组队的另一个人——云英爱！
当时的他还毫无所觉，现在却知道了云英爱就是克拉肯，克拉肯显然就是甫星澜，那这一切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如果沿着这个思路来回忆，那无论是在面对甫星澜、克拉肯、云英爱时，他确实都完全无法使用“跳过”这个功能。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男主角”这个身份上，那一定就又是甫星澜这个小混账的锅了！
尽管杨烨早已被美色所征服，但还是不由的纳闷：这个全方位都不符合ai逻辑的bug一般的存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临到即将要进入基地的范围时，杨烨的便宜弟弟杨煜便越发焦躁起来。
他分化成了omega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际上，若是他在别的队伍里或许早已被队里的alpha轮番亵玩过了。
他能一路都平安无事，仰赖的正是龙旭阳不喜歪风邪气的正直，可也正是因此，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的勾引，龙旭阳都始终对他无动于衷。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队里的队员对他的omega性别也都心照不宣，隐瞒性别在基地里可是逃避责任和义务的严重罪过，对帮他隐瞒的人来说也一样，要让探查队里的所有人都帮他隐瞒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就这么回到基地，那等待他的必然是前往繁育中心的命运。
尽管基地将那个地方描绘的安全、舒适又温馨，但任何人都不可能信以为真，毕竟那些与亲人、朋友分离被送入其中的omega别说再度回归相聚了，和外面的人就连面都见不到。
而去享受过的alpha则总是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里面的一切，作为炫耀玩乐以及彰显雄风的谈资。
这怎么可能是个安全又舒适的育儿摇篮，这分明就是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地狱！
杨煜脸色苍白的行走着，恍惚间便被面前的树枝绊倒在地。
杨烨伸手要将他拉起，身上那淡淡的alpha信息素却让他应激一般的甩开了杨烨了的手，大喊道：“别碰我！”
这样的动静自然引来了龙旭阳的瞩目，他走到杨煜面前询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杨煜看到他的瞬间立刻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死死的抓住了龙旭阳的裤腿：“龙队，和我聊聊。”
他挤出了一个尴尬又难看的笑容：“求你。”
龙旭阳知道他想说什么，整个探查队的人恐怕都知道。
但他仍旧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将他拉起，与他一同去到了远离队员们的树丛里。
队员们稍作休息的间隙，一名alpha队员奚落道：“都过了这么久了，还不死心，龙队要看上他，早就成了。”
“毕竟回到基地就晚了，要垂死挣扎也是最后的时间了。”接话的是个beta队员，他瞥了一眼杨烨，意有所指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的分化成alpha的。”
杨烨带着一身alpha的信息素回来后，已经被队员们默认为较晚分化的alpha了。
克拉肯留在他身上的信息素足够强势，以至于若不是龙旭阳这般信息素等级高又曾有机会靠近的alpha，根本就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被标记成番的omega，而不是个信息素强势的alpha。
而他们这对疏离的兄弟，在旁人看来，便因为性别的分化而成了天壤之别的代名词。
杨烨想了想，没有搭理他们，放下了身上的行囊，走进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片树丛。
他刚进入不久，就隐约听到了杨煜与龙旭阳的对话。
与所有人猜测的没错，杨煜正在哀求龙旭阳可以将自己选做他庇护的omega，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要，也可以搪塞那些企图与龙旭阳联姻的对象，他知道那些关系时常困扰着龙旭阳。
他所说的一切条件，实际上都与龙旭阳之前对杨烨提出过的一般无二，可惜换了个人提出后，效果显然也是天壤之别。
龙旭阳坚定的摇了摇头：“抱歉。”
杨煜简直涕泪具下，他跪在了龙旭阳的脚边凄声道：“求求你了，龙队！我真的不想去繁育中心！”
他生得清秀白皙，这样看起来还真有点楚楚可怜，龙旭阳有些无话可说：“……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你可以帮我，龙队！”杨煜简直越想越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杨烨就能成为alpha，而我却要是个omega？！这太不公平了！”
龙旭阳闻言，神色微动，却三缄其口，并未说什么。
而杨烨却是皱了皱眉，直接走了出来，现身在他们面前：“杨煜，如果你真的不想去繁育中心，那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杨煜猛然抬头看向他，连质问他为什么在这里都顾不上，急切道：“什么？！”
杨烨看着他，虽然对他并没有什么手足情分，但也并没有任何为难他的打算：“别回去，就留在野外生活。”
杨煜从没想过这种事，瞪大了眼看着他，杨烨接着道：“趁还没回到基地，你走吧。这次探查损失了这么多队员，多你一个也不多，我想龙队也不会有意见吧？”
他看向龙旭阳，龙旭阳没有迟疑多久，果然微微点了点头。
杨煜瞠目结舌的愣在了原地，却没有再死死的纠缠着龙旭阳了。
龙旭阳微倾下身，拍了拍杨煜的肩：“我会将你的‘死讯’与其他队友的一同上报。”
他们将杨煜留在了原处，这里距离基地并不算太远，更何况即便是之前的森林也已经被探查完，野外的危险并不算太大。
杨煜在探查队里待了这么久，虽说是负责后勤工作，不具备外勤队员那么强的战斗力和狩猎大型猎物的能力，但平时收集野果、布置陷阱捕猎小型猎物、拾柴烧火、搭建营帐之类的后勤工作也没少参与，还拥有一些治疗异能，在杨烨看来完全可以在野外独自生存。
如果一个omega不愿进入基地的繁育中心，这显然是个十分完美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正因为是在龙旭阳的队伍里所以才能够实现，实则弥足珍贵。
换做是别的队伍，大多都是周安描述的那种情况，一旦被发现是omega，面对的只会是集体性的暴力与压迫。
一同回去的路上，杨烨问道：“你先前明明主动对我提出过差不多的提议，为什么杨煜就不行？”
龙旭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坦然道：“因为你不会成为我的弱点，而他会。”
换而言之，便是杨煜只会是他的累赘，一个随时会被用以威胁他的存在，但杨烨却确确实实是个足以并肩作战的外勤队友，不必他操心太多。
他们归队后，队里那个方才闲话的alpha见没看到杨煜，刻意挤眉弄眼的问道：“杨煜呢？不会是不想进繁育中心跑了吧？龙队，这算不算包庇啊？”
在他这样的alpha看来，omega生来就注定是他们的玩物，是生育和发泄的性资源，都得进繁育中心挨肏下崽。这是人类将性别扭曲成天然的阶级后，“强势”阶级对“弱势”群体居高临下的围剿与玩乐。
这样的alpha经常都会幻想：若不是处于龙旭阳的队伍，他早就将那omega玩个遍了！
龙旭阳蹙眉刚要反驳，就见那alpha的头发和衣服突然燃烧起了一团青色的火焰！
“啊啊！”他立刻跳了起来，扑倒在地上打滚灭火，周围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一阵骇然，惊愕的看着这一切。
“你在怀疑我？”杨烨一步一步的走向他，手中燃着的青色火苗将他本就邪肆的容貌勾勒得宛如索命的罗刹，他抬脚踩在了这名alpha队员的脑袋上，随口道，“杨煜确实不想去繁育中心，他不仅想跑，还企图攻击我，所以我就这么直接烧了他，你也想体验一下吗？”
“不、不！”那个alpha连忙摇头，他身上的火好不容易灭了，一身的气焰也顿时偃旗息鼓了。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杨烨，他们都清楚的记得：这个杨副队的青色火焰根本无法点燃太多东西，也无法燃烧多久，与龙队的异能比起来简直就是个鸡肋！
可现在，他不仅与以前一贯贪生怕死、欺下媚上的样子判若两人，就连异能居然也变得如此强劲。
虽不能说胜过龙旭阳，但光是能从那个研究所独自活着回来，也已经足够令人望而生畏了。
而拥有了力量后的他，也不再掩盖生性中的残暴，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
“杨烨！”龙旭阳一把扯开了他，斥责道，“你过分了！”
“不然呢，龙队？”杨烨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冷笑道，“由着他胡编乱造诬陷我？”
“杨烨！”龙旭阳严肃道，“队员之间禁止互相伤害，如果你再……”
“知道了、知道了。”杨烨讥讽的笑道，“要不你让他打回来，看他敢不敢？”
那alpha被烧怕了，打了个哆嗦，龙旭阳眼见即将回到基地，现在再惩罚杨烨怎么也不合适，只得作罢。
他们又行进了一会儿，身后竟传来了脚步声。
作为队尾垫后的那一个，杨烨一回头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刚刚被他亲手放跑的杨煜竟然又主动跑了回来？！
杨煜的重新归队引起了大家的瞩目，毕竟刚刚闹成这样，杨烨还当众说把杨煜给烧了，但他现在却又毫发无损的归队了，联想到他们的兄弟关系，所有人都多少能够猜到这中间的事。
杨烨倒是不在乎谎言被戳破的事，反正即使他撒谎，又有谁敢拿他怎么样？
但他很少干涉别人的事，自然也几乎没尝过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憋屈！
他实在是纳闷，扯着杨煜的领子就往林子里拖，直到了没人的地方才质问道：“为什么又回来？”
杨煜的眼角还泛着红，一脸惊惧，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好半天才嚅嗫着回答：“我、我和你们不一样，外面、外面……”
尽管他没说完，杨烨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被塑造成羔羊的“弱者”因害怕未知，最终竟主动选择回到屠宰场，为的只是一些苟延残喘的“庇护”？
他宁可将命运交托在奴隶主的手中，心甘情愿的化身为奴，也不愿哪怕尝试一下跳出这片围栏，凭借着自己的双腿站立？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杨烨松开手，任由他跑回了那些队友的身边。
杨烨看着探查队里形形色色的人，这寥寥的十来个人，竟构成了一个小小的缩影。
有处于天然优势阶级便拥护压迫的施暴者；有为了寻求“庇护”自甘为奴的“弱势者”；有事不关己便冷眼相待的旁观者；更有龙旭阳这样明知是非却遵守“规矩”的顺应者。
他们聚在一起，纷乱繁杂的声音和各异的心思，却奇异的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仿佛一群沉默的羔这个落后的文明在杨烨看来是如此的诡异又扭曲，简直令他叹为观止。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咎由自取的游戏，所有的怜悯和施舍在这里皆是多余。
杨烨远远的看着他们，挑眉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迈开步伐，走近了它们，最终也成为了它们中的一员，就像一头混入了羊群的狼。
一滴滴入水中的墨，注定会将整碗水都搅成混沌的灰。
39
三区的公用性奴（mob配角应该不算雷吧…?
从原本的杨烨的记忆中，杨烨早已得知了这个基地的大致构造。
整个人类基地建设得颇为规整，四四方方，大致可以粗略的划分为三个圈层。
初入基地时，居住在外部地区多是最普通的平民。他们周而复始的重复着一些繁重又机械的劳作，赚取着最廉价的薪水，却是生活环境和待遇最差的那一类。终日劳碌而又疲惫，无人关心他们的生死，就连他们自己或许也不关心，是这个人类社会中最普遍的消耗品。
再往里，则是部分探查队队员以及其家属的居住区，他们大多都拥有一定的异能，比外围那些贫民的处境要好得多。但每次探查的任务同样也伴随着高昂的风险，就如龙旭阳这次的小队，回来时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队员。
而最中心地带则是研究所以及行政的区域，职能和作用自然不言而喻，理所当然的占有着最好的地理位置以及最优渥的资源。
平民们对探查队的回归早已见怪不怪，只不过龙旭阳确实颇有名望，许多平民都认出了他，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好奇的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并不是畏惧，而是憧憬。
基地里的亲缘关系非常淡漠，除了一些平民beta之间诞生的新生儿可以追溯父母，繁育中心诞生的孩子皆是无父无母。
为了隔绝omega“母亲”对他们的负面影响，他们一生下来就会与孕育自己的omega分开，也没有人会追溯他们血缘上的父亲究竟是谁。
他们会被统一教育、训练、管理，在十几岁时，拥有异能的便加入探查队，没有异能的则去往平民区进行工作。分化成omega的会送去繁育中心，alpha则享有同样去往繁育中心的入场券，只不过双方的处境天差地别。
街道的设备和卫生状况由外到里逐步变得越发干净整洁。
而初入基地的主剧情就是述职，基地中的高层对那个第三研究所十分在乎，毕竟先前已经折戟了这么多人马进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哪里返回。
他们被恭敬的引入了基地中心的行政区，其他的队员稍作休整，龙旭阳与杨烨则分别进入会议室述职。
龙旭阳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举止得体，应答如流，并没有多久就结束了流程。
而后是杨烨，杨烨还从没担任过这项任务，进入会议室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
偌大的大厅里，坐着四五个肤色、年龄各异的人，还有的则采取远程视频影像会议的方式，加起来共有数十人。他们围成了半圆面对着他，有的打量审视，有的则漫不经心。
其中一个通过影像参与会议的高鼻深目的大胡子率先挑剔道：“我就说了，应该先让他们去洗洗干净再过来，一身的泥把这里都弄脏了。”
“难道你是清洁ai吗，阿布德？”会议上一个黑色皮肤的年轻光头男人呛声，“如果你不关心第三研究所的事，可以自己离开。”
“如果要说清洁，这里最该被清洁的不该是你吗，提格？”阿布德讥讽道。
“够了！”呵斥他们的事一个年龄较长的白人，坐在所有人中间，似乎是他们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个，“收起你的种族偏见！”
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通过耳边微型的翻译器来进行交流，杨烨进入时也被发放了一个。
不过饶是如此，杨烨也缓了会儿神才回过味来，不由再次赞叹：这么个弹丸之地竟能分出这么多阶级和种族歧视，真不愧是五毒俱全啊！
他坐在他们面前一张无靠背的凳子上，看上去就跟受审的犯人一样，等级差距一目了然，他真不知道龙旭阳是怎么忍受每一次这样的“述职”的。
而这个大胡子针对他的不满原来也是对肤色歧视而延伸的找茬，这不能怪杨烨反应慢，实在是现实中甚至可以想要什么肤色的孩子就使用相印的基因受孕，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肤色歧视。
有一阵甚至还因为某位黑色肌肤歌星的爆火，使得金银配饰与黑色肌肤风靡一时，就连上个世界的德莱菈也多少有点那类设定的影子。
初遇这样的刁难，杨烨反而觉得很新鲜。
不过他现在还要走剧情，便故作卑微的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活像一条挨了打后还眼巴巴摇着尾巴舔回去的贱狗。
……
“你是说除了探查队，还有个女人生活在森林里，与你们一起活动？”
他的“如实”叙述，令在坐的所有人都神情微妙，他们有惊讶，却也不过分震惊，有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脸色阴沉了下去。
杨烨小心翼翼的问：“这件事是不是不该说？龙队之前特意嘱咐过我。”
“你做得很好。”刚刚打圆场的白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从刚刚简单的沟通中，杨烨已经知道他叫文森特，显然是这里做主的那一个。
既然文森特都发话了，其他人也再无异议，杨烨继续叙述了下去。
他如原剧情里那样，夸大了自己在研究所的功绩，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描绘成了一个拯救了整个探查队的英雄，而与他比起来，龙旭阳便相形见绌了起来。
当提到云英爱拥有精神异能时，杨烨敏锐的发现这些人的脸色又变了，只有那个文森特还神态自若，而其余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流露出了些许恐惧与忌惮。
那个提格忍不住问道：“是什么程度的精神异能？”
杨烨装出一副并不太情愿的模样，似乎是怕云英爱强了自己的风头，三言两语的揭过了。
提格还想再问，文森特伸手制止了他，接着询问了后面的内容。
杨烨自然又是对自己异能强大与英明神武的一番吹嘘，而后在阿布德不耐烦的哈切声中，与文森特依旧和蔼可亲的笑容下结束了这次述职。
他离开这间会议室后，会议室里的几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我就说龙旭阳那小子翅膀硬了迟早要反！”阿布德率先骂道，“不仅瞒报，这次任务还什么用都没派上，真是个废物！”
“你觉得他怎么样？”文森特说，“这个……”
“龙旭阳的副队，杨烨。”秘书在边上补充。
“怎么样？”阿布德说，“蠢货一个，自吹自擂、好大喜功，满脸都写着想把别人踩下去上位，那副谄媚的嘴脸真是看着就恶心！只不过一头黄……”
“最重要的是‘忠诚’。”文森特打断了他的种族歧视宣言，“阿布德，既然你这么关心他们，不如就去判断一下，究竟谁才适合做队长吧。”
“没门！”阿布德大声拒绝，“多看他们一秒我都要吐了！”
“既然张栋也没参与，那就由你来决定吧，提格。”文森特只能歉意的看向提格，“你代表安托万家族加入也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该参与一些决策了。”
提格对上了他善意的目光，心中隐隐感到违和，却还是抵不过被送入手中的权柄的诱惑：“我知道了。”
阿布德见状关掉了视频，在家里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骂道：“蠢猪！”
杨烨和龙旭阳出入极大的述职很快就通过单独审讯其他队员，印证到了真相，也确认了龙旭阳的隐瞒。
这自然是不被允许的，而这个杨副队则显然是铁了心的要将自己的队长拉下马。
除了夸大他这次的隐瞒与和云英爱的亲密，几乎是绞紧了脑汁的翻出龙旭阳曾经在探查队的种种不是，以及各种“背叛”基地和人类的行径。
云英爱的存在对于这个基地来说无疑是敏感的，而龙旭阳有意隐瞒她的存在，则几乎是坐实了他被“蛊惑”以至于“背叛”的“真相”。
这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基地中，“背叛”自然是不能被容忍的，尤其是龙旭阳这样强大的异能者。
当“忠诚”成为了衡量个人的最高标准时，那对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恶意解读，都可以被无限拔高，成为足以将被解读方钉死的十字架。
这种互相批判、检举，甚至可以造成某种“狂欢”，所有人都可以拿起这把被赋予了“正义”力量的矛，肆意的“惩罚”任何自己不喜的对象。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烨很清楚，在自己说出云英爱存在的那一刻，龙旭阳便注定要被这个他所效忠的基地所抛弃了。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正直的龙旭阳遵守了约定，而他却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对方，以谋求自己的利益。
龙旭阳对这一切也并不是一无所觉，杨烨作为副队最近却频频跳过他这个队长直接被召见，便足以说明了其中的反常。
他手下的探查队由于队员不齐，并没有被安排下一次的任务，他们被暂时搁置，并且最反常的是，他被禁止与他手下的队员见面。
龙旭阳能逆境丛生这么多回，自然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蠢货，他或许不清楚具体的状况，却也知道问题肯定出在了杨烨身上。
不久，就有人来安排他去研究所检查异能情况。
这一次倒是与杨烨一同行动，而进入研究所后接待他们的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研究员，与他们说相同的语言，自称姓“谢”。
他们没有翻译器，走在语言和人种各异的研究所内，除了与这个谢先生对话，几乎隔绝了一切与其他人的沟通，真是一种天然的信息隔离方式，所有人都将只能获取被允许以内的信息。
这样的异能检查他们都并不陌生，龙旭阳的数值稳步提升了一点，而杨烨与上次相比则有较大的飞跃。
谢先生称赞了几句，杨烨表现出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
通常这个时候，例行的检查就该结束了，但谢先生却道：“留步，今日还有些事想要与二位聊聊。”
龙旭阳知道重头戏来了，谢先生一边引着他们进入地下试验区，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冒昧的问一句，龙队这次任务遇见了一位小姐吧？”
那一瞬间，龙旭阳立刻就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怎么也没想到杨烨居然会将云英爱的事透露出来，而显然，现在他成了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他还未找到借口搪塞，谢先生便继续道：“不必紧张，她们看起来确实非常有欺骗性，你会被她蒙骗也不难理解。”
龙旭阳的锐利的目光扫在了杨烨身上，杨烨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滔天怒火，这是之前他违抗任何命令时都不曾有过的。
可现在，面对谢先生，又身处研究所，他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
杨烨毫不惊慌的对上了他的双眸，勾唇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毫不在意又理所当然。
龙旭阳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云英爱不是情侣的关系吗？！明明不久之前看起来还甜蜜得如胶似漆，可回到这里却直接将对方出卖？难道就是为了所谓的地位吗？！
面对杨烨的笑容，他几乎恨不得与他大打出手，同时也替云英爱而感到格外不值！他的五指成拳，却无法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下挥向杨烨。
谢先生将他们带到了地下二层的某个实验室，这间实验室的两边镶嵌着两排实验暗房，这些暗房在并未被调亮时，无论从内外来看都是完全黑暗的，看不见里面的分毫。
谢先生调低了其中的一间暗房的透明度，让外面的人可以完全看见里面的光景。
里面关着的并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而是一个人类，一个……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披头散发，肤色苍白，裸露在袖子外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针孔与实验的痕迹。
尽管龙旭阳已经知道了研究所一直有人体实验的真相，还孕育出了赵思进这样的怪物，但再度看见时仍然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一直以来，基地都从未对外披露过存在人体实验的事实，或许年纪大一些的还会对那些奇美拉心照不宣，但杨烨却是确确实实未曾见过。
赵思进的事在他心里种下了对整个基地的怀疑，彼时他还能侥幸的安慰自己，这或许只是曾经的个例，但此时此刻，又一实例出现在他面前时。那颗怀疑的种子便宛如被雨水灌溉一般，被滋养得发芽抽条。
这个女人坐在地上，她看不见外面的状况，眼神空洞，与行尸走肉无异。
“这是人体实验！”龙旭阳压抑着怒火道，“她也是人类！”
“你说的没错。”谢先生说，“你只看到了她现在的可怜，可你知道我们又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吗？！”
“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所以才会轻易的被她们蒙骗。”谢先生关闭了暗室的透明度调整，那个女人便消失了踪迹。
他打开了实验室中间的主机，将想要给龙旭阳展示的画面投放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段战争的视频，在这个视频中，对战的双方并不是国家、种族、而是性别？！
男女各自为营，而视频上展示出的画面则是女性或手持着武器，或通过异能与男性对战的画面。
龙旭阳怎么也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一幕，一时错愕万分。
谢先生一边解释道：“一百多年前，是女性释放基因病毒，污染了人类的基因，导致人类无法再孕育后代，也导致了全球的生物变异，亲手造就了今天人类的末日！”
“她们甚至与我们开战，妄图将我们灭绝！”谢先生激动道，“即便是这样，你还要同情她们吗？！”
人类现阶段对意识领域的探索尚且还有无尽的谜题，就更别说这个落后时代了。
克拉肯所描绘的状况在这个时代的旁人看来，更像是古老的二分心智理论，但杨烨却并不认为这是来自于克拉肯自身的臆想。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克拉肯”作为整个剧本中几乎从未露过面的影子角色，显然拥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这个剧本和这个世界当然是由外界的人类所创造的，那对于人类精神和意识领域的理解，杨烨作为同时代的人，倒也不难想象。
“……如果是这样，你会相信我说的吗？”克拉肯忐忑道，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对这种状况难以置信。
精神领域怎么可能在不通过任何媒介的情况下与远在不知何处的另一个生物隔空相连？
“为什么不信？”杨烨从最初就能猜到他的能力根本不是水生操控，而是精神力，那后续的这些就更加顺理成章了，“你都长出触手了，我还能怎么不信？”
这句话倒是把克拉肯直接噎住了，他支支吾吾道：“我……”
“我就知道那玩意是你的！”杨烨看了看他背后，“现在去哪了？”
“可以、可以收回去……”克拉肯对此感到非常的羞耻以及不自在，同时也对自己怪物一样的丑陋形态十分自卑，他不安的问，“你会嫌弃我是个怪物吗？”
“你觉得呢？”杨烨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伸手环住了他的后腰，好奇的摸着，“让我看看，是从哪长出来的？”
克拉肯连忙阻止他的动作：“别闹了！”
杨烨却对此好奇得要命，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刚刚要乖乖的被他蒙住眼睛，而不是不管不顾的一探究竟了，不过他刚刚也确实被折腾得没力气与克拉肯较劲。
杨烨的手从他的衣摆下探入，摸上了他光滑细窄的腰肢，不依不饶的一寸寸的探索着。克拉肯自然不依，两人打闹着便摔回了床上，克拉肯终于用力的按住了杨烨的手腕，拒绝道：“杨烨，我不想露出来！”
“为什么不？”
“太奇怪了！”
“好吧。”杨烨仍旧没有停手，坏笑着说，“那就让老公随便摸摸，总行吧？”
克拉肯此时半扑倒在他的怀里，白皙的肤色因为刚刚的打闹而微微泛红，一双剔透漂亮的异瞳又羞又恼，银白的发丝也被揉乱了，就像一只倔强又别扭的漂亮的名种猫。
杨烨简直太喜欢他这副羞窘又可人的模样了，他想他当然是爱这个人的，无论他较真可爱的性格还是精致耀眼的容貌。
“嗯……”克拉肯声音喑哑的警告，“别闹了，你那里不能再……”
杨烨这才猛然惊觉，这哪里是只可爱的小猫咪，分明就是一发情就六亲不认的触手怪！
他只好抱着克拉肯消停了下来，接着询问后面的事：“那然后呢？为什么你昏迷了整整五天？”
“‘克拉肯’对我说：他会给我力量。”克拉肯说，“他似乎认为我是他的眷属。”
“好像也没说错，你能与他交流？”
“并不是用语言，但是可以。”克拉肯继续说，“然后我就得到了足以反击赵思进的精神力，但是那股精神力太过强大，击退赵思进后，我就失去了意识，之后……”
克拉肯不知该怎么描述他昏迷中所感受到的一切，这些感受都太抽象也太过不可思议了，他大致的猜测道：“当时我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被赵思进蚕食了许多，‘克拉肯’剩余的精神力重塑了我的精神力。”
“所以是他的精神力替代了你的，还是说成为了你的一部分？”杨烨看着他的眼睛，探究的问，“你现在，究竟是一直以来的那个克拉肯，还是继承了记忆的由那股精神力所掌管的‘克拉肯’？”
他这个问题直接让克拉肯陷入了一种无端的自我怀疑，确实，记忆是可以被查看并且继承的，尤其是在精神领域。
就像赵思进想要蚕食他，吞噬他的精神之后，将他的身体鸠占鹊巢。在精神力被蚕食到只剩下这么一点的情况下，以“克拉肯”的精神力为支点重塑后……那现在的他，究竟是那个试验品克拉肯，还是真正的克拉肯的人类化身？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有了大幅的提升，掌控力更加强，感官也更加敏锐；他的身体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甚至露出了触手，这都是从不曾有过的，令人匪夷所思又毛骨悚然的变化。
他到底还是自己吗？还是说，其实他已经是那个“克拉肯”了？
“噗！”杨烨见他真的陷入了不安的疑虑中，自信的笑道，“行了，别想了，我逗你的。”
但克拉肯却对这个问题上了心，追问道：“你又怎么能够分辨现在的我到底还是不是我？”
“这有什么不能分辨的？”杨烨理所当然的说，“你的思考方式、感情、性格、人格都没有变化，‘克拉肯’的精神力已经重塑了你，是它，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它继承了我的记忆、感情，取代了我？”
“那他的人格，不，应该说生性和智慧会做出与你向左的表现。”杨烨说，“既然你刚刚也说了，可以与他交流，这说明他已经具备了相当高的智慧，他不可能全盘顺应你的所有。”
“你依旧是你，他给你的只是精神力，不是意念入侵。”杨烨信誓旦旦的说，克拉肯却陷入了沉默。
可杨烨既然会提出这个问题，心里便已经生出了隐忧：
经过海怪克拉肯精神力的重塑后，克拉肯便生出了触手，那是否说明海怪克拉肯的精神力实际上正在对克拉肯进行同化呢？
现在只是身体，以后究竟会如何，到哪一步，谁都还不知道。
他们默契的都没有问起彼此之后的打算，双方都对即将分别的状况心知肚明。
在黏在一起，又抵死缠绵了两天后，两人心照不宣的收拾起了东西。
关于克拉肯的目的，杨烨曾经问过，但他没有回答，杨烨也就不再追问。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的剧情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唯有面前这个人于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他们即将分道扬镳，走上背道而驰的路，也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关系。
但克拉肯心里却对分别感到难以释怀，面对穿戴收拾整齐的杨烨，他的目光恋恋不舍，他不得不承认，他在舍不得，他在害怕。
他舍不得与自己的番分开，更舍不得了断这段感情；于此同时，他也害怕这个人站到自己的对立面，总有一天要与自己为敌，会遭遇不测，甚至是……挡在自己的面前，与他兵戎相见……
“杨烨。”克拉肯忍不住喊道。
杨烨回头看向他，克拉肯抿了抿唇，生涩道：“你愿意离开基地，和我一起走吗？”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了杨烨，可他也并不认为回到那个人类基地，杨烨就会感到快乐。他一贯如此桀骜不驯，又自由奔放，与那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应该……
此时此刻，他仿佛忘却了自己的目的、彼此的立场，以及一切坏的可能性，他的理智拼命的在拖拽着他，可他的感情却不受控制的发出了邀约。
杨烨有些惊讶，他还记得初遇时，克拉肯究竟有多么的排斥自己，又是多么的理性。
“克拉肯。”杨烨看着他，勾唇浅笑道，“你变了许多。”
“你能信任我，我很高兴。”杨烨平静的说，“可是和你一样，我也同样有不得不做的事。我无法与你同行。”
伴随着他的话，克拉肯眼眸中的光似乎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杨烨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将一个硬物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克拉肯摊开手，那是一枚碧蓝的宝石，打磨成了眼球一般大小的圆形，与他碧蓝色的那只眼睛十分相似。那是一枚光彩夺目的帕拉伊巴，却用并不精湛的手艺镶嵌在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白金底托上，仅以这一颗穿成了一条项链。
“你沉睡的时候，我闲着无聊，就用这里可以找到的素材，做了两条项链。”杨烨伸出手，指间吊着另一条同样是圆形宝石吊坠的项链，只不过这条上的却是一颗银白色的蓝宝石，“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但就做为我们这次分别的礼物吧。”
克拉肯看着手中的宝石，心如擂鼓，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准备“礼物”。
恍然间，他回忆起了杨烨为他准备烟火的那个夜晚，五彩斑斓的花火骤然点亮了他冰冷暗淡的生命，让他仿佛初次沐浴光照一般，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这是……我眼睛的颜色？”而现在，他又将这双象征着异类的异瞳比作了璀璨的宝石，制作成礼物送给了自己。
“没错。”杨烨大大方方的承认道，“蓝色的给你，白色的留在我这。”
他别有深意的说：“克拉肯，永远都不要舍弃你属于人类的那部分。”
克拉肯握着那枚与自己人类眼睛同色的帕拉伊巴，点了点头。
“接下去我说的话，希望你能记在心里。”杨烨郑重的说，“即使我们现在分离，无论我们分别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这些事都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在这个世界，我们永远都会是番，你就是我的唯一，无论何时，都不必有任何怀疑。”
“并且，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绝不会面临死亡。记住我的话，克拉肯。”
看着这相同的容貌，全然神似的神伤，杨烨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上个世界的甫星澜。
他恐怕永远也忘不了最后甫星澜“心甘情愿”的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时的神情，他早已下定决心，绝不会再让他承受那样的痛苦！
他抚摸着克拉肯的脸，亲吻上他的唇，这是个不含情欲，却又充满了爱意的亲吻，令克拉肯轻易的就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杨烨的手按住了克拉肯的后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再次强调：“你一定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嗯。”克拉肯半垂着眼眸，贪恋着最后一丝的温存。
此时此刻，他面容平静，胸口酸涩，内心深处的一角却产生了一丝阴暗又疯狂的想法：
如果他用精神力控制杨烨，是不是就可以让他无法再离开，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了？
直到杨烨彻底离开研究所，克拉肯还站在他们缠绵了几日的房间里，保持着目送对方离开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仿佛只要他停止行动，他的时间就能够永远都停留在这个满是那个人气息的地方……
与这个人有关的所有的回忆都疯狂的冲刷着他的大脑……
怎么办？
明明才刚刚分开，他却已经开始思念那个人了……
克拉肯握着手中碧蓝的帕拉伊巴，轻轻的贴在了脸上。
38
咎由自取的游戏
杨烨从研究所出发，回到探查队的据点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当然是舍不得和克拉肯分开的，想到探查队这些无趣的人，以及龙旭阳这个没事总爱管他的野爹，他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龙旭阳固然是个十分完美的男主，长相帅气、实力强大、善良仁义、品德高尚，更重要的是，他心怀天下，并不沉溺于个人的私欲。
现实中也未必没有这样完美的存在，只不过杨烨与这类人注定是平行线。
他桀骜不驯、任意妄为，并不需要受这种世俗的道德观所约束，强行灌输的思想和命令式的任务分配只会让他感到烦躁又逆反。
如果说龙旭阳是善良守序的救恩者，那杨烨就是自由乖张的叛道者。
二者注定如同冰与火一般，永远都无法交融。
可龙旭阳却还不明白，他由衷的为杨烨最终能够解决研究所的任务，并“救”下了一些幸存则而感到庆幸。
而经历了这件事的杨烨，也仿佛成长不少，变得“沉稳”了，他没有再如以往一样总是折腾些挑拨离间、欺下媚上的烂事，更没有再出言不逊的顶撞过龙旭阳。
看来，探查队遭遇如此重创，从最初的近三十人的队伍，到现在只剩下十来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可以说是龙旭阳的队伍里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伤亡，并且给存活下来的队员留下的心理阴影想必也是难以磨灭的。
就连龙旭阳都心有余悸，更不明白杨烨和云英爱究竟是如何搞定的。
杨烨省去了“云英爱”身上不能说的部分，大致向他解释了一下状况，然后与他约定了回到基地后，谁都不会再提起云英爱。
这在龙旭阳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所有的探查队队员也都被如此嘱咐了一番。
他们都知道云英爱不可能与他们一同去人类的基地，因为在那里，女性早已被宣布灭绝，谁都不知道她究竟会面对怎样的处境。
且云英爱身上也藏有着太多的谜团，她既然能在野外独自生存，自然也有她的理由，即便杨烨或许知道一些，龙旭阳念着她对探查队的帮助，也并不准备刨根问底。
离开了克拉肯，一种强烈的空虚感自杨烨心底油然而生，那种对剧情产生的兴趣，也因分离的焦灼与不适被冲淡了许多。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这么多爱情故事里曾经描绘过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是无所事事的浪费人生，都是一种曼妙绝伦的体验。
但现在剥离了这层甜蜜的光环，使他又回想起了自己被迫进行全息游戏的现状，瞬间就郁闷了起来。
他的耐心告罄，忍不住死马当活马医的试图跳过。
以往，有两种情况是无法跳过的：一是必须走完的主剧情，二是与主角共处的时间。
上个世界，杨烨就从来都无法跳过与男主甫星澜共处的时间。这个世界也是同样，由于探查队有男主龙旭阳的存在，所以除了夜晚的时间，他很少能够跳过游戏里的时间。
可是这回，他竟然成功了？！
杨烨错愕的看着面前面板上跳出来的询问：是否跳转至下个剧情点【回归基地】？
他骤然停下了手上往火堆里扔柴的动作，错愕的停在原地，对面的龙旭阳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杨烨？”
杨烨抬头看他的眼神简直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这个世界的男主就在他面前，而他居然能在男主面前堂而皇之的跳过和男主共处的时间？！
杨烨完全难以置信，龙旭阳看不到只有杨烨这个玩家才能看到的面板，杨烨也根本就不需要用手操纵，视线稍稍一扫，就确认了跳过。
他不过是随意的尝试了一下，而后他就惊愕的发现不仅跳出了系统选项，甚至还直接跳到了即将回到基地的那天早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尽管杨烨在上个世界总是会挥霍无度的使用这个功能，但起效的时间仅限于没有主剧情以及不与甫星澜接触的时候。在甫星澜这个男主面前，这个功能直接就下线了，要不然他也不能翻来覆去的被这小兔崽子肏上这么多回。
可现在，明明同样是男主，在龙旭阳面前，这个功能却完全没有宕机。
这是即将回到基地的清晨，杨烨躺在据点的营帐内，怔愣的看着头顶的帷幕。
就如他之前使用这个功能时一样，跳过的时间里平淡的记忆钻入了他的脑海，乏善可陈。
他开始梳理关于自己使用这个功能时的一切，曾经他在其他游戏中当然也使用过这样的功能。
无论什么类型的游戏，“跳过”都是一个最最基础，对玩家来说也必不可少的常用功能。
以往的游戏里，玩家确实是无法跳过主要剧情点的，因为在剧情点的位置，必须要玩家自主选择后续想要的分支。而主角的角色通常都与主要剧情点互相捆绑，所以他一直都以为涉及主剧情与主角的部分无法跳过。
但就在刚刚，他已经跳过了好几日与龙旭阳一同行动的时间。这就说明了，即便是在男主角身边，他依旧可以跳过非主剧情的日常部分。
可仔细想来，在上个世界，他与甫星澜相处的时间实际上也有许多不涉及主剧情的日常片段，就比如他被纠缠上床……虽说最后确实是爽到了，但起初疯狂试图跳过和退出，却发现通通宕机时那种震惊又绝望的感觉，简直酸爽得无法言喻！
即便是真要歪到这种剧情上，也没必要非让他乖乖体验完全程吧？！
回过了这味儿来，杨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之前他想跳过探查任务的时候，也没被允许。那些日常任务明明就无关紧要，他当时也以为是因为男主龙旭阳的缘故，但却忽略了一同组队的另一个人——云英爱！
当时的他还毫无所觉，现在却知道了云英爱就是克拉肯，克拉肯显然就是甫星澜，那这一切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如果沿着这个思路来回忆，那无论是在面对甫星澜、克拉肯、云英爱时，他确实都完全无法使用“跳过”这个功能。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男主角”这个身份上，那一定就又是甫星澜这个小混账的锅了！
尽管杨烨早已被美色所征服，但还是不由的纳闷：这个全方位都不符合ai逻辑的bug一般的存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临到即将要进入基地的范围时，杨烨的便宜弟弟杨煜便越发焦躁起来。
他分化成了omega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际上，若是他在别的队伍里或许早已被队里的alpha轮番亵玩过了。
他能一路都平安无事，仰赖的正是龙旭阳不喜歪风邪气的正直，可也正是因此，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的勾引，龙旭阳都始终对他无动于衷。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队里的队员对他的omega性别也都心照不宣，隐瞒性别在基地里可是逃避责任和义务的严重罪过，对帮他隐瞒的人来说也一样，要让探查队里的所有人都帮他隐瞒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就这么回到基地，那等待他的必然是前往繁育中心的命运。
尽管基地将那个地方描绘的安全、舒适又温馨，但任何人都不可能信以为真，毕竟那些与亲人、朋友分离被送入其中的omega别说再度回归相聚了，和外面的人就连面都见不到。
而去享受过的alpha则总是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里面的一切，作为炫耀玩乐以及彰显雄风的谈资。
这怎么可能是个安全又舒适的育儿摇篮，这分明就是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地狱！
杨煜脸色苍白的行走着，恍惚间便被面前的树枝绊倒在地。
杨烨伸手要将他拉起，身上那淡淡的alpha信息素却让他应激一般的甩开了杨烨了的手，大喊道：“别碰我！”
这样的动静自然引来了龙旭阳的瞩目，他走到杨煜面前询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杨煜看到他的瞬间立刻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死死的抓住了龙旭阳的裤腿：“龙队，和我聊聊。”
他挤出了一个尴尬又难看的笑容：“求你。”
龙旭阳知道他想说什么，整个探查队的人恐怕都知道。
但他仍旧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将他拉起，与他一同去到了远离队员们的树丛里。
队员们稍作休息的间隙，一名alpha队员奚落道：“都过了这么久了，还不死心，龙队要看上他，早就成了。”
“毕竟回到基地就晚了，要垂死挣扎也是最后的时间了。”接话的是个beta队员，他瞥了一眼杨烨，意有所指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的分化成alpha的。”
杨烨带着一身alpha的信息素回来后，已经被队员们默认为较晚分化的alpha了。
克拉肯留在他身上的信息素足够强势，以至于若不是龙旭阳这般信息素等级高又曾有机会靠近的alpha，根本就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被标记成番的omega，而不是个信息素强势的alpha。
而他们这对疏离的兄弟，在旁人看来，便因为性别的分化而成了天壤之别的代名词。
杨烨想了想，没有搭理他们，放下了身上的行囊，走进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片树丛。
他刚进入不久，就隐约听到了杨煜与龙旭阳的对话。
与所有人猜测的没错，杨煜正在哀求龙旭阳可以将自己选做他庇护的omega，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要，也可以搪塞那些企图与龙旭阳联姻的对象，他知道那些关系时常困扰着龙旭阳。
他所说的一切条件，实际上都与龙旭阳之前对杨烨提出过的一般无二，可惜换了个人提出后，效果显然也是天壤之别。
龙旭阳坚定的摇了摇头：“抱歉。”
杨煜简直涕泪具下，他跪在了龙旭阳的脚边凄声道：“求求你了，龙队！我真的不想去繁育中心！”
他生得清秀白皙，这样看起来还真有点楚楚可怜，龙旭阳有些无话可说：“……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你可以帮我，龙队！”杨煜简直越想越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杨烨就能成为alpha，而我却要是个omega？！这太不公平了！”
龙旭阳闻言，神色微动，却三缄其口，并未说什么。
而杨烨却是皱了皱眉，直接走了出来，现身在他们面前：“杨煜，如果你真的不想去繁育中心，那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杨煜猛然抬头看向他，连质问他为什么在这里都顾不上，急切道：“什么？！”
杨烨看着他，虽然对他并没有什么手足情分，但也并没有任何为难他的打算：“别回去，就留在野外生活。”
杨煜从没想过这种事，瞪大了眼看着他，杨烨接着道：“趁还没回到基地，你走吧。这次探查损失了这么多队员，多你一个也不多，我想龙队也不会有意见吧？”
他看向龙旭阳，龙旭阳没有迟疑多久，果然微微点了点头。
杨煜瞠目结舌的愣在了原地，却没有再死死的纠缠着龙旭阳了。
龙旭阳微倾下身，拍了拍杨煜的肩：“我会将你的‘死讯’与其他队友的一同上报。”
他们将杨煜留在了原处，这里距离基地并不算太远，更何况即便是之前的森林也已经被探查完，野外的危险并不算太大。
杨煜在探查队里待了这么久，虽说是负责后勤工作，不具备外勤队员那么强的战斗力和狩猎大型猎物的能力，但平时收集野果、布置陷阱捕猎小型猎物、拾柴烧火、搭建营帐之类的后勤工作也没少参与，还拥有一些治疗异能，在杨烨看来完全可以在野外独自生存。
如果一个omega不愿进入基地的繁育中心，这显然是个十分完美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正因为是在龙旭阳的队伍里所以才能够实现，实则弥足珍贵。
换做是别的队伍，大多都是周安描述的那种情况，一旦被发现是omega，面对的只会是集体性的暴力与压迫。
一同回去的路上，杨烨问道：“你先前明明主动对我提出过差不多的提议，为什么杨煜就不行？”
龙旭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坦然道：“因为你不会成为我的弱点，而他会。”
换而言之，便是杨煜只会是他的累赘，一个随时会被用以威胁他的存在，但杨烨却确确实实是个足以并肩作战的外勤队友，不必他操心太多。
他们归队后，队里那个方才闲话的alpha见没看到杨煜，刻意挤眉弄眼的问道：“杨煜呢？不会是不想进繁育中心跑了吧？龙队，这算不算包庇啊？”
在他这样的alpha看来，omega生来就注定是他们的玩物，是生育和发泄的性资源，都得进繁育中心挨肏下崽。这是人类将性别扭曲成天然的阶级后，“强势”阶级对“弱势”群体居高临下的围剿与玩乐。
这样的alpha经常都会幻想：若不是处于龙旭阳的队伍，他早就将那omega玩个遍了！
龙旭阳蹙眉刚要反驳，就见那alpha的头发和衣服突然燃烧起了一团青色的火焰！
“啊啊！”他立刻跳了起来，扑倒在地上打滚灭火，周围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一阵骇然，惊愕的看着这一切。
“你在怀疑我？”杨烨一步一步的走向他，手中燃着的青色火苗将他本就邪肆的容貌勾勒得宛如索命的罗刹，他抬脚踩在了这名alpha队员的脑袋上，随口道，“杨煜确实不想去繁育中心，他不仅想跑，还企图攻击我，所以我就这么直接烧了他，你也想体验一下吗？”
“不、不！”那个alpha连忙摇头，他身上的火好不容易灭了，一身的气焰也顿时偃旗息鼓了。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杨烨，他们都清楚的记得：这个杨副队的青色火焰根本无法点燃太多东西，也无法燃烧多久，与龙队的异能比起来简直就是个鸡肋！
可现在，他不仅与以前一贯贪生怕死、欺下媚上的样子判若两人，就连异能居然也变得如此强劲。
虽不能说胜过龙旭阳，但光是能从那个研究所独自活着回来，也已经足够令人望而生畏了。
而拥有了力量后的他，也不再掩盖生性中的残暴，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
“杨烨！”龙旭阳一把扯开了他，斥责道，“你过分了！”
“不然呢，龙队？”杨烨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冷笑道，“由着他胡编乱造诬陷我？”
“杨烨！”龙旭阳严肃道，“队员之间禁止互相伤害，如果你再……”
“知道了、知道了。”杨烨讥讽的笑道，“要不你让他打回来，看他敢不敢？”
那alpha被烧怕了，打了个哆嗦，龙旭阳眼见即将回到基地，现在再惩罚杨烨怎么也不合适，只得作罢。
他们又行进了一会儿，身后竟传来了脚步声。
作为队尾垫后的那一个，杨烨一回头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刚刚被他亲手放跑的杨煜竟然又主动跑了回来？！
杨煜的重新归队引起了大家的瞩目，毕竟刚刚闹成这样，杨烨还当众说把杨煜给烧了，但他现在却又毫发无损的归队了，联想到他们的兄弟关系，所有人都多少能够猜到这中间的事。
杨烨倒是不在乎谎言被戳破的事，反正即使他撒谎，又有谁敢拿他怎么样？
但他很少干涉别人的事，自然也几乎没尝过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憋屈！
他实在是纳闷，扯着杨煜的领子就往林子里拖，直到了没人的地方才质问道：“为什么又回来？”
杨煜的眼角还泛着红，一脸惊惧，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好半天才嚅嗫着回答：“我、我和你们不一样，外面、外面……”
尽管他没说完，杨烨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被塑造成羔羊的“弱者”因害怕未知，最终竟主动选择回到屠宰场，为的只是一些苟延残喘的“庇护”？
他宁可将命运交托在奴隶主的手中，心甘情愿的化身为奴，也不愿哪怕尝试一下跳出这片围栏，凭借着自己的双腿站立？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杨烨松开手，任由他跑回了那些队友的身边。
杨烨看着探查队里形形色色的人，这寥寥的十来个人，竟构成了一个小小的缩影。
有处于天然优势阶级便拥护压迫的施暴者；有为了寻求“庇护”自甘为奴的“弱势者”；有事不关己便冷眼相待的旁观者；更有龙旭阳这样明知是非却遵守“规矩”的顺应者。
他们聚在一起，纷乱繁杂的声音和各异的心思，却奇异的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仿佛一群沉默的羔这个落后的文明在杨烨看来是如此的诡异又扭曲，简直令他叹为观止。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咎由自取的游戏，所有的怜悯和施舍在这里皆是多余。
杨烨远远的看着他们，挑眉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迈开步伐，走近了它们，最终也成为了它们中的一员，就像一头混入了羊群的狼。
一滴滴入水中的墨，注定会将整碗水都搅成混沌的灰。
39
三区的公用性奴（mob配角应该不算雷吧…?
从原本的杨烨的记忆中，杨烨早已得知了这个基地的大致构造。
整个人类基地建设得颇为规整，四四方方，大致可以粗略的划分为三个圈层。
初入基地时，居住在外部地区多是最普通的平民。他们周而复始的重复着一些繁重又机械的劳作，赚取着最廉价的薪水，却是生活环境和待遇最差的那一类。终日劳碌而又疲惫，无人关心他们的生死，就连他们自己或许也不关心，是这个人类社会中最普遍的消耗品。
再往里，则是部分探查队队员以及其家属的居住区，他们大多都拥有一定的异能，比外围那些贫民的处境要好得多。但每次探查的任务同样也伴随着高昂的风险，就如龙旭阳这次的小队，回来时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队员。
而最中心地带则是研究所以及行政的区域，职能和作用自然不言而喻，理所当然的占有着最好的地理位置以及最优渥的资源。
平民们对探查队的回归早已见怪不怪，只不过龙旭阳确实颇有名望，许多平民都认出了他，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好奇的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并不是畏惧，而是憧憬。
基地里的亲缘关系非常淡漠，除了一些平民beta之间诞生的新生儿可以追溯父母，繁育中心诞生的孩子皆是无父无母。
为了隔绝omega“母亲”对他们的负面影响，他们一生下来就会与孕育自己的omega分开，也没有人会追溯他们血缘上的父亲究竟是谁。
他们会被统一教育、训练、管理，在十几岁时，拥有异能的便加入探查队，没有异能的则去往平民区进行工作。分化成omega的会送去繁育中心，alpha则享有同样去往繁育中心的入场券，只不过双方的处境天差地别。
街道的设备和卫生状况由外到里逐步变得越发干净整洁。
而初入基地的主剧情就是述职，基地中的高层对那个第三研究所十分在乎，毕竟先前已经折戟了这么多人马进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哪里返回。
他们被恭敬的引入了基地中心的行政区，其他的队员稍作休整，龙旭阳与杨烨则分别进入会议室述职。
龙旭阳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举止得体，应答如流，并没有多久就结束了流程。
而后是杨烨，杨烨还从没担任过这项任务，进入会议室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
偌大的大厅里，坐着四五个肤色、年龄各异的人，还有的则采取远程视频影像会议的方式，加起来共有数十人。他们围成了半圆面对着他，有的打量审视，有的则漫不经心。
其中一个通过影像参与会议的高鼻深目的大胡子率先挑剔道：“我就说了，应该先让他们去洗洗干净再过来，一身的泥把这里都弄脏了。”
“难道你是清洁ai吗，阿布德？”会议上一个黑色皮肤的年轻光头男人呛声，“如果你不关心第三研究所的事，可以自己离开。”
“如果要说清洁，这里最该被清洁的不该是你吗，提格？”阿布德讥讽道。
“够了！”呵斥他们的事一个年龄较长的白人，坐在所有人中间，似乎是他们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个，“收起你的种族偏见！”
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通过耳边微型的翻译器来进行交流，杨烨进入时也被发放了一个。
不过饶是如此，杨烨也缓了会儿神才回过味来，不由再次赞叹：这么个弹丸之地竟能分出这么多阶级和种族歧视，真不愧是五毒俱全啊！
他坐在他们面前一张无靠背的凳子上，看上去就跟受审的犯人一样，等级差距一目了然，他真不知道龙旭阳是怎么忍受每一次这样的“述职”的。
而这个大胡子针对他的不满原来也是对肤色歧视而延伸的找茬，这不能怪杨烨反应慢，实在是现实中甚至可以想要什么肤色的孩子就使用相印的基因受孕，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肤色歧视。
有一阵甚至还因为某位黑色肌肤歌星的爆火，使得金银配饰与黑色肌肤风靡一时，就连上个世界的德莱菈也多少有点那类设定的影子。
初遇这样的刁难，杨烨反而觉得很新鲜。
不过他现在还要走剧情，便故作卑微的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活像一条挨了打后还眼巴巴摇着尾巴舔回去的贱狗。
……
“你是说除了探查队，还有个女人生活在森林里，与你们一起活动？”
他的“如实”叙述，令在坐的所有人都神情微妙，他们有惊讶，却也不过分震惊，有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脸色阴沉了下去。
杨烨小心翼翼的问：“这件事是不是不该说？龙队之前特意嘱咐过我。”
“你做得很好。”刚刚打圆场的白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从刚刚简单的沟通中，杨烨已经知道他叫文森特，显然是这里做主的那一个。
既然文森特都发话了，其他人也再无异议，杨烨继续叙述了下去。
他如原剧情里那样，夸大了自己在研究所的功绩，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描绘成了一个拯救了整个探查队的英雄，而与他比起来，龙旭阳便相形见绌了起来。
当提到云英爱拥有精神异能时，杨烨敏锐的发现这些人的脸色又变了，只有那个文森特还神态自若，而其余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流露出了些许恐惧与忌惮。
那个提格忍不住问道：“是什么程度的精神异能？”
杨烨装出一副并不太情愿的模样，似乎是怕云英爱强了自己的风头，三言两语的揭过了。
提格还想再问，文森特伸手制止了他，接着询问了后面的内容。
杨烨自然又是对自己异能强大与英明神武的一番吹嘘，而后在阿布德不耐烦的哈切声中，与文森特依旧和蔼可亲的笑容下结束了这次述职。
他离开这间会议室后，会议室里的几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我就说龙旭阳那小子翅膀硬了迟早要反！”阿布德率先骂道，“不仅瞒报，这次任务还什么用都没派上，真是个废物！”
“你觉得他怎么样？”文森特说，“这个……”
“龙旭阳的副队，杨烨。”秘书在边上补充。
“怎么样？”阿布德说，“蠢货一个，自吹自擂、好大喜功，满脸都写着想把别人踩下去上位，那副谄媚的嘴脸真是看着就恶心！只不过一头黄……”
“最重要的是‘忠诚’。”文森特打断了他的种族歧视宣言，“阿布德，既然你这么关心他们，不如就去判断一下，究竟谁才适合做队长吧。”
“没门！”阿布德大声拒绝，“多看他们一秒我都要吐了！”
“既然张栋也没参与，那就由你来决定吧，提格。”文森特只能歉意的看向提格，“你代表安托万家族加入也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该参与一些决策了。”
提格对上了他善意的目光，心中隐隐感到违和，却还是抵不过被送入手中的权柄的诱惑：“我知道了。”
阿布德见状关掉了视频，在家里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骂道：“蠢猪！”
杨烨和龙旭阳出入极大的述职很快就通过单独审讯其他队员，印证到了真相，也确认了龙旭阳的隐瞒。
这自然是不被允许的，而这个杨副队则显然是铁了心的要将自己的队长拉下马。
除了夸大他这次的隐瞒与和云英爱的亲密，几乎是绞紧了脑汁的翻出龙旭阳曾经在探查队的种种不是，以及各种“背叛”基地和人类的行径。
云英爱的存在对于这个基地来说无疑是敏感的，而龙旭阳有意隐瞒她的存在，则几乎是坐实了他被“蛊惑”以至于“背叛”的“真相”。
这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基地中，“背叛”自然是不能被容忍的，尤其是龙旭阳这样强大的异能者。
当“忠诚”成为了衡量个人的最高标准时，那对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恶意解读，都可以被无限拔高，成为足以将被解读方钉死的十字架。
这种互相批判、检举，甚至可以造成某种“狂欢”，所有人都可以拿起这把被赋予了“正义”力量的矛，肆意的“惩罚”任何自己不喜的对象。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烨很清楚，在自己说出云英爱存在的那一刻，龙旭阳便注定要被这个他所效忠的基地所抛弃了。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正直的龙旭阳遵守了约定，而他却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对方，以谋求自己的利益。
龙旭阳对这一切也并不是一无所觉，杨烨作为副队最近却频频跳过他这个队长直接被召见，便足以说明了其中的反常。
他手下的探查队由于队员不齐，并没有被安排下一次的任务，他们被暂时搁置，并且最反常的是，他被禁止与他手下的队员见面。
龙旭阳能逆境丛生这么多回，自然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蠢货，他或许不清楚具体的状况，却也知道问题肯定出在了杨烨身上。
不久，就有人来安排他去研究所检查异能情况。
这一次倒是与杨烨一同行动，而进入研究所后接待他们的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研究员，与他们说相同的语言，自称姓“谢”。
他们没有翻译器，走在语言和人种各异的研究所内，除了与这个谢先生对话，几乎隔绝了一切与其他人的沟通，真是一种天然的信息隔离方式，所有人都将只能获取被允许以内的信息。
这样的异能检查他们都并不陌生，龙旭阳的数值稳步提升了一点，而杨烨与上次相比则有较大的飞跃。
谢先生称赞了几句，杨烨表现出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
通常这个时候，例行的检查就该结束了，但谢先生却道：“留步，今日还有些事想要与二位聊聊。”
龙旭阳知道重头戏来了，谢先生一边引着他们进入地下试验区，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冒昧的问一句，龙队这次任务遇见了一位小姐吧？”
那一瞬间，龙旭阳立刻就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怎么也没想到杨烨居然会将云英爱的事透露出来，而显然，现在他成了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他还未找到借口搪塞，谢先生便继续道：“不必紧张，她们看起来确实非常有欺骗性，你会被她蒙骗也不难理解。”
龙旭阳的锐利的目光扫在了杨烨身上，杨烨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滔天怒火，这是之前他违抗任何命令时都不曾有过的。
可现在，面对谢先生，又身处研究所，他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
杨烨毫不惊慌的对上了他的双眸，勾唇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毫不在意又理所当然。
龙旭阳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云英爱不是情侣的关系吗？！明明不久之前看起来还甜蜜得如胶似漆，可回到这里却直接将对方出卖？难道就是为了所谓的地位吗？！
面对杨烨的笑容，他几乎恨不得与他大打出手，同时也替云英爱而感到格外不值！他的五指成拳，却无法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下挥向杨烨。
谢先生将他们带到了地下二层的某个实验室，这间实验室的两边镶嵌着两排实验暗房，这些暗房在并未被调亮时，无论从内外来看都是完全黑暗的，看不见里面的分毫。
谢先生调低了其中的一间暗房的透明度，让外面的人可以完全看见里面的光景。
里面关着的并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而是一个人类，一个……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披头散发，肤色苍白，裸露在袖子外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针孔与实验的痕迹。
尽管龙旭阳已经知道了研究所一直有人体实验的真相，还孕育出了赵思进这样的怪物，但再度看见时仍然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一直以来，基地都从未对外披露过存在人体实验的事实，或许年纪大一些的还会对那些奇美拉心照不宣，但杨烨却是确确实实未曾见过。
赵思进的事在他心里种下了对整个基地的怀疑，彼时他还能侥幸的安慰自己，这或许只是曾经的个例，但此时此刻，又一实例出现在他面前时。那颗怀疑的种子便宛如被雨水灌溉一般，被滋养得发芽抽条。
这个女人坐在地上，她看不见外面的状况，眼神空洞，与行尸走肉无异。
“这是人体实验！”龙旭阳压抑着怒火道，“她也是人类！”
“你说的没错。”谢先生说，“你只看到了她现在的可怜，可你知道我们又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吗？！”
“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所以才会轻易的被她们蒙骗。”谢先生关闭了暗室的透明度调整，那个女人便消失了踪迹。
他打开了实验室中间的主机，将想要给龙旭阳展示的画面投放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段战争的视频，在这个视频中，对战的双方并不是国家、种族、而是性别？！
男女各自为营，而视频上展示出的画面则是女性或手持着武器，或通过异能与男性对战的画面。
龙旭阳怎么也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一幕，一时错愕万分。
谢先生一边解释道：“一百多年前，是女性释放基因病毒，污染了人类的基因，导致人类无法再孕育后代，也导致了全球的生物变异，亲手造就了今天人类的末日！”
“她们甚至与我们开战，妄图将我们灭绝！”谢先生激动道，“即便是这样，你还要同情她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