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忙完手头上的事，已经晚上九点多，整个公司大楼的灯熄了一半，傅夜熙走出办公室，发现有些部门其实还有人留下来忙工作。
他今天没搭专属电梯，而是走员工通道，站在电梯间等电梯来的时候，碰到几个部门下班的员工。
“傅总。”
“傅总！”
几个人怯怯地和傅夜熙打招呼。
“嗯。”傅夜熙维持着一贯的冷淡，只是点点头。
员工通道的电梯总是很慢，大家等着，傅夜熙便听到那几个员工在小声议论：“傅总今天没提早下班诶！”
“你想也知道，昨天是特殊情况，傅总怎么可能提早下班？”
“还以为傅总结了婚会不一样呢……”
“哎呀，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嘛……昨天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了。”
“听说傅总和夫人是家族联姻，你们知道那位夫人是什么来头吗？”
后面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大概是怕傅夜熙听到。
傅夜熙恍若未闻，但忽然有点后悔走员工通道。
主要今天他叫了司机来接他，专属电梯直达停车场，他坐员工电梯直接到公司门口，反而方便。
电梯到了，傅夜熙迈步进去，其他员工却不敢和他共乘，都让他先走。
傅夜熙无奈，却也不勉强，一个人搭乘电梯下楼。
司机已在楼下等着，傅夜熙上车，对方询问：“傅先生，去公寓吗？”
如果只是去公寓的话，他其实本可以自己开车回家的。
忙了一天他是累，但没有累到连车都开不了的地步。
傅夜熙想了想，道：“去宁师大。”
“好。”司机没有多问，立刻发动车子。
去往宁师大的路上，傅夜熙莫名其妙地忽然觉得放松了不少。
就好像，他这一整天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刻。
车子开到宁师大门口停下。
傅夜熙抬起手看了看表。
还有不到十几分钟到十点。
“傅总，”司机忽然在前面道，“这边只能临时停车，您看如果久等的话，要不要挪个地方？”
傅夜熙道：“不用。”
他打开手机搜了搜，发现距离学校不远处有一家蛋糕房，到现在还开着。
这家蛋糕房在宁城非常有名，店里贩售的蛋糕香甜可口，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他对司机道：“去这家蛋糕店，我去买点东西。”
司机又掉头将车开往蛋糕店。
路上，傅夜熙没直接给宋听雪打电话，而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AAF：家教结束了吗？】
过了一会儿，等司机将车停到蛋糕店门外，宋听雪的消息才回复过来。
【跛脚雪雪：刚结束，有什么事？[猫猫探头]】
傅夜熙正好走到蛋糕店，推门进去，玲琅满目的蛋糕摆满货柜，因为即将闭店，有部分正在打折出售。
傅夜熙走到货柜前，举起手机对准一排蛋糕拍了个视频，发给宋听雪。
【AAF：[视频]想吃哪款？正好路过这家蛋糕店，看里面的蛋糕还算新鲜，生意也还不错，就在你学校附近，我现在给你带一份过去。】
不一会儿，傅夜熙手机响起，竟是宋听雪给他打来了电话，他忙接起。
“你怎么在这家蛋糕店，可贵了！”电话那头响起宋听雪抱怨的声音，“我之前还在这家店打过工，悄悄告诉你……”
宋听雪压低了声音：“千万不能买这家店的正价蛋糕，和打折蛋糕没有差别，还贵了不止一点半点，他们家的蛋糕当天就得卖完，不然只能销毁，所以临关门只能打折卖，其实都一样新鲜。”
“嗯，”傅夜熙应了声，“正好他们十一点关门，看到打折蛋糕了，你喜欢吃哪种口味？”
这家店的蛋糕太贵，宋听雪从没买过，只有在那儿打工的时候吃过一两次，是关门后没有卖出去的蛋糕，一部分销毁，一部分店长会作为福利给当天的员工带回家。
宋听雪想象当时品尝过的蛋糕的口味，道：“我喜欢芒果千层，葡萄蜜柚也不错，但这两款都很畅销，老板就算卖不完也不一定会打折，你就随便看着买好啦！我、我都喜欢吃的……”
说到后半，宋听雪渐渐小声：“你怎么会路过这家蛋糕店，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吗？其实我不吃也可以的……如果太麻烦的话就不要买啦！我晚上吃得很饱！”
其实宋听雪只是觉得，他刚才报蛋糕名的速度太快了点，让他看起来很像大馋猫。
其实他真的不馋。
真的。
“知道了，”傅夜熙淡声道，“我下班了，之后没别的事，我先买，买完给你送去。”
“那我在校门口等你呀！”宋听雪软软地道，“刚从学生家出来，十分钟后到学校！”
“嗯，慢点走，”傅夜熙提醒，“别又把另一只脚崴了。”
“不会啦！昨天涂了药膏，今天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健步如飞！”
小孩的语声里透着轻快，很寻常的对话，傅夜熙却有点不想挂电话。
还是先买了蛋糕。
挑选蛋糕前，傅夜熙又往货柜前扫了一眼。
果然如宋听雪所说的那样，芒果千层和葡萄蜜柚是店里的招牌，没有打折，货柜上还剩下最后一份芒果千层。
“这两个包起来，”傅夜熙道，“还有没有年轻人喜欢吃的蛋糕款式？”
“这个酸奶盒子是新款，我们用的是进口新鲜，先生要不要尝尝？”
酸奶盒子是店里最贵的一款，可能是因为不是当季水果，需要从其他地方空运。
不过，傅夜熙看这酸奶盒子卖相很好，一看就是小孩会喜欢的造型。
“那就把这个也包起来，买单吧。”
“好。”服务员算了下账，傅夜熙刷卡。
是一个宋听雪百分之百不能接受的价格，他做一晚上家教都赚不了那么多。
傅夜熙拿着蛋糕走出店里，顺手就把店员打印出来的账单小票扔进了垃圾桶。
十分钟后，司机再次把车停在宋听雪学校门口。
宋听雪已经到了。
宁城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看得出宋听雪出门没怎么穿够衣服，整个脖子都缩进衣领里。
傅夜熙脱下外套，挂在手肘间，拎着蛋糕下车。
司机将车子掉头，停在了离校门口稍远的地方。
傅夜熙朝宋听雪走去。
来到宋听雪背后，对方似没看见他。
傅夜熙脚步声不轻，但……对方听不见。
他将挂在手肘的外套取下，抖开披在宋听雪肩上。
一股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暖意瞬间将宋听雪包裹。
他惊讶地迅速回头，小猫眼瞪得圆圆的，像是没想到傅夜熙会在他身后出现。
“哇！你从哪儿过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呀！”宋听雪的眼睛迅速从又大又圆弯成了月亮，“买蛋糕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呀？”
他有点不好意思，不想显得太猴急，但眼睛总不由自主往傅夜熙手上瞟。
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遮也遮不住。
傅夜熙忍不住想笑，他清清淡淡地问宋听雪：“去你学校吃？还是去我车里？”
“你车在哪儿？”宋听雪问傅夜熙。
“在那。”傅夜熙指了指远处能停车的地方。
“去车里吧，学校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太冷了，你又把外套给我了，你冷不冷呀？”
傅夜熙没回答，宋听雪推着他的背往车停的方向走：“快点快点啦！”
傅夜熙忽然觉得，这一趟来得值得。
第18章
第十八章
就算真的是命，你觉得我会怕……
两人打开车门坐进去，扑面一阵暖意。
等傅夜熙关上车门，宋听雪悠悠地从嘴里呼出一口气：“呼～～晚上的风吹得还真有点冷呢！”
“小宋先生，”坐在前面的司机笑着转头同他打招呼，“晚上好。”
“啊！”宋听雪没发现司机也在，见状连忙笑眯眯地也跟他打了招呼，“梁叔，这么晚辛苦啦！要不要吃蛋糕？”
这会儿倒是挺大方。
傅夜熙回头看了司机梁叔一眼。
“呵呵，我吃饱了，小宋先生你们聊，我去那边的便利店买包烟。”他说完忙不迭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快吃吧，不要管别人。”车里太黑，傅夜熙顺手把车顶灯打开。
一个偌大的蛋糕盒，打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三个小蛋糕。
“哇，你都买啦！”宋听雪惊讶，“今天剩了那么多？”
“嗯，”傅夜熙随口扯谎，“实在卖不完，全打折。”
“真的吗？芒果千层这么好吃怎么会卖不完？”宋听雪一脸怀疑。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傅夜熙给他发的照片。
这家伙还挺机灵，傅夜熙按住他的手机屏幕：“吃东西就好好吃东西，别玩手机。”
宋听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我只尝过一次芒果千层，是老板改良口味的时候让我尝着提意见的，还有这个葡萄蜜柚，平时根本剩不下来，就算剩下来，老板也会自己带回家给家里的小朋友。”
宋听雪把蛋糕切成两半，一口一口仔细尝着蛋糕的味道。
“你也吃啊……”他提醒傅夜熙，“这么多，我又吃不完。”
傅夜熙道：“你吃剩下再给我吃。”
“咦，这个是什么？”宋听雪看到了蛋糕盒里的新品。
“新品，老板第一次做，看我买了两个蛋糕，说送给我尝尝。你看看好不好吃，要是不好吃，下次还能给老板提意见。”傅夜熙又随口道。
“你别胡扯呀！”宋听雪已经看穿他了。
他用手拿起酸奶盒子，因为这份蛋糕是装在PP盒子里的，没办法切两半，宋听雪就直接换了个新的蛋糕叉，挖了一大块。
“啊——”他张开嘴，正想送到嘴边，又把叉子调了个头。
“你吃！”宋听雪道，“你是老板的顾客，当然是你负责品尝提意见。”
这种甜腻的东西，傅夜熙已经很久没专门去买来吃过了，而且晚上十点之后，他一般不吃东西。
但宋听雪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仿佛他不吃这一口就是罪过。
傅夜熙低下头，张嘴将那块蛋糕吃下。
“怎么样，好不好吃？”宋听雪还是不急着吃，只等着傅夜熙评价。
好像这一口傅夜熙吃到了，他也跟着吃到了一样。
“还不错。”
确实还不错，奶油入口即化，带着酸奶的清香，蛋糕胚十分松软，还有新鲜脆口的甜粒。
整体并不十分甜。
虽然甜品本身就是高糖分食物。
“哇……我会多吃点的，尽量，”宋听雪开始吃自己的那份，一边吃一边道，“听说人一旦过青春期就容易发福，因为代谢会变慢，我距离青春期结束还有一年，还能努力一下。”
说完他偷偷地掀起眼尾，用余光轻瞄傅夜熙。
这家伙……
言外之意是他已经过了青春期，不适合再摄入这么多高糖食品了么？
傅夜熙哭笑不得，伸出手，用指尖轻弹了下他额头：“不用你操心，我每天都会抽时间跑步健身，而且这些蛋糕本来都是给你吃的，你能吃多少吃多少。”
“啊！每天都会？”宋听雪想起傅夜熙衬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胸肌。
他不是每天都很忙吗？哪来的时间？
他忽然觉得傅夜熙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自律。
傅夜熙收回手，袖间风雪清凉的气息随着他退开而消散在空气里。
宋听雪没来由有些失落。
他不是那种黏人的性格。
以前在福利院他没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主要是当时聊得来的，在离开福利院之后也不会再联系，大家都保持着足够的默契和距离，那不是一段值得回味珍藏的时光，离开福利院，对每个人来说都意味着将来只能向前、只能向前看。
他不需要任何一个人额外对他好，也不需要任何人陪伴。
可是傅夜熙对他来说，忽然就不一样了。
他有点想和傅夜熙一直待在一起，就这一刻。
宋听雪忽然就不说话了，埋头苦吃，像一只专心致志进食的小松鼠。
傅夜熙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条消息。
不一会儿，车窗门被敲响。
傅夜熙降下车窗，司机梁叔在外面探头：“傅先生，您要的热牛奶。”
“谢谢。”
傅夜熙伸手接过，把热牛奶的吸管拆开，插上递给宋听雪：“慢慢吃，别着急。”
总觉得连吃带拿的，有点不好意思。
宋听雪顿了顿，傅夜熙已经把牛奶吸管送到他嘴边：“送一送，不噎吗？”
“谢谢哦……”宋听雪只好凑过来吸了一口。
傅夜熙的角度，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头发和头顶的发旋。
他的头发带着点亚麻色，和他浅褐色的眼珠颜色很搭。
吸牛奶的时候，眼睫微微轻颤，随之傅夜熙听到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
投喂一只小猫，不外如是。
喝完牛奶，宋听雪退开，想继续吃蛋糕，却没留意到自己的嘴角沾了一小片奶油。
傅夜熙想提醒，手却比脑子更快，他用大拇指点住宋听雪嘴角，轻轻一擦。
带着微凉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在他唇瓣留下一小片柔软湿腻的痕迹。
这个动作，惹得傅夜熙和宋听雪齐齐一怔。
二人都没反应过来。
宋听雪只觉得唇角被傅夜熙手指抚过的地方像带着热度，直直烧到了他的脸颊和耳根，让他一时间觉得唇畔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脸有没有红了，连头都不敢抬。
傅夜熙食指和大拇指交叠，轻轻一抿。
手指上还残留着那股柔软的劲儿，让他一时忘了，这时候最该做的，是抽一张纸巾。
很快宋听雪实在吃不下了，蛋糕每个剩下半份，是他提前切好的，酸奶盒子只剩下一点，因为没办法切分，他想尽量吃完，但吃到最后都忍不住打嗝了还是剩下了那么多。
牛奶也是……
不过牛奶他可以勉强再溜溜缝。
他先把切好的半份蛋糕递给傅夜熙，从他手中接过牛奶，想自己慢慢喝完，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嗝。
“别吃了，”傅夜熙一抬手，没让他把牛奶取走，“吃太撑晚上睡不着，差不多了，擦擦嘴，早点回去休息。”
“可是牛奶我……”他想说牛奶他喝了一半，剩下给傅夜熙实在不好，却看见傅夜熙已经把牛奶盒子上的吸管塞进了嘴里。
吸管是透明的，乳白色的牛奶已经顺着吸管被他吸进了嘴里。
不一会儿，传来盒子空掉的那种特有声音。
宋听雪：“……”
“好了，这些蛋糕我会带回去。”他拿起勺子，把宋听雪剩下的酸奶盒子三两口吃完，其他的则装回盒子里。
“你该回去睡觉了。”
没想到让傅夜熙完全打扫了他吃剩的东西……
宋听雪从放在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倾身过去，学着傅夜熙的样子帮他擦了擦嘴。
这动作又让两人齐齐怔了下。
宋听雪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这么奇怪，明明刚才已经脸红过一次了……
但又想到之前傅夜熙喝醉酒，也是自己帮着给他擦脸，好像又理直气壮了些。
“那我走啦！”宋听雪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傅夜熙，“你也要忙完早点睡觉哦！”
他跳下车，冲傅夜熙摆手。
看到宋听雪下车，在不远处便利店候着的司机梁叔回到车里。
宋听雪还站在车边。
傅夜熙降下车窗：“等什么？快回去。”
“哦。”宋听雪应声。
傅夜熙那一侧的车窗升了上去。
车子响起发动的声音。
然后，车灯亮起，渐渐驶离学校。
傅夜熙回头，看见宋听雪还等在路边。
他侧过身，不再回看。
“梁叔。”
商务车在车道上徐徐行驶，傅夜熙问：“要不我搬家吧，其实公司旁的那套公寓，住两个人还行，是不是？”
“或者……”他自言自语，“直接在这附近买一套。”
梁叔知道傅夜熙未必是真要问他，还是提建议：“我觉得可以，傅先生在公司旁那套公寓，对一般人来说够大了，小宋先生不像娇生惯养的人，如果真要住，他应该哪里都行，再买一套反而对他来说没必要。”
“不过……”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傅夜熙格外好说话，他还是想到了算命先生说的那件事。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猜测傅夜熙能懂。
“那又如何。”傅夜熙抬起头看向车前的后视镜。
镜子里，梁叔也抬起眼，正正好和傅夜熙对视。
“如果真的信那些，我又何必选择结婚，”傅夜熙淡淡道，“别说算命，就算真的是命，梁叔，你觉得我会怕？”
傅先生真的什么也没怕过。
梁叔心想。
但他和钟姨一样，从前在傅家，现在也已给傅夜熙做了多年司机。
以他对傅夜熙的了解，等他真在乎什么，未必心里是不会怕的。
但他不会说。
他今天没搭专属电梯，而是走员工通道，站在电梯间等电梯来的时候，碰到几个部门下班的员工。
“傅总。”
“傅总！”
几个人怯怯地和傅夜熙打招呼。
“嗯。”傅夜熙维持着一贯的冷淡，只是点点头。
员工通道的电梯总是很慢，大家等着，傅夜熙便听到那几个员工在小声议论：“傅总今天没提早下班诶！”
“你想也知道，昨天是特殊情况，傅总怎么可能提早下班？”
“还以为傅总结了婚会不一样呢……”
“哎呀，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嘛……昨天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了。”
“听说傅总和夫人是家族联姻，你们知道那位夫人是什么来头吗？”
后面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大概是怕傅夜熙听到。
傅夜熙恍若未闻，但忽然有点后悔走员工通道。
主要今天他叫了司机来接他，专属电梯直达停车场，他坐员工电梯直接到公司门口，反而方便。
电梯到了，傅夜熙迈步进去，其他员工却不敢和他共乘，都让他先走。
傅夜熙无奈，却也不勉强，一个人搭乘电梯下楼。
司机已在楼下等着，傅夜熙上车，对方询问：“傅先生，去公寓吗？”
如果只是去公寓的话，他其实本可以自己开车回家的。
忙了一天他是累，但没有累到连车都开不了的地步。
傅夜熙想了想，道：“去宁师大。”
“好。”司机没有多问，立刻发动车子。
去往宁师大的路上，傅夜熙莫名其妙地忽然觉得放松了不少。
就好像，他这一整天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刻。
车子开到宁师大门口停下。
傅夜熙抬起手看了看表。
还有不到十几分钟到十点。
“傅总，”司机忽然在前面道，“这边只能临时停车，您看如果久等的话，要不要挪个地方？”
傅夜熙道：“不用。”
他打开手机搜了搜，发现距离学校不远处有一家蛋糕房，到现在还开着。
这家蛋糕房在宁城非常有名，店里贩售的蛋糕香甜可口，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他对司机道：“去这家蛋糕店，我去买点东西。”
司机又掉头将车开往蛋糕店。
路上，傅夜熙没直接给宋听雪打电话，而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AAF：家教结束了吗？】
过了一会儿，等司机将车停到蛋糕店门外，宋听雪的消息才回复过来。
【跛脚雪雪：刚结束，有什么事？[猫猫探头]】
傅夜熙正好走到蛋糕店，推门进去，玲琅满目的蛋糕摆满货柜，因为即将闭店，有部分正在打折出售。
傅夜熙走到货柜前，举起手机对准一排蛋糕拍了个视频，发给宋听雪。
【AAF：[视频]想吃哪款？正好路过这家蛋糕店，看里面的蛋糕还算新鲜，生意也还不错，就在你学校附近，我现在给你带一份过去。】
不一会儿，傅夜熙手机响起，竟是宋听雪给他打来了电话，他忙接起。
“你怎么在这家蛋糕店，可贵了！”电话那头响起宋听雪抱怨的声音，“我之前还在这家店打过工，悄悄告诉你……”
宋听雪压低了声音：“千万不能买这家店的正价蛋糕，和打折蛋糕没有差别，还贵了不止一点半点，他们家的蛋糕当天就得卖完，不然只能销毁，所以临关门只能打折卖，其实都一样新鲜。”
“嗯，”傅夜熙应了声，“正好他们十一点关门，看到打折蛋糕了，你喜欢吃哪种口味？”
这家店的蛋糕太贵，宋听雪从没买过，只有在那儿打工的时候吃过一两次，是关门后没有卖出去的蛋糕，一部分销毁，一部分店长会作为福利给当天的员工带回家。
宋听雪想象当时品尝过的蛋糕的口味，道：“我喜欢芒果千层，葡萄蜜柚也不错，但这两款都很畅销，老板就算卖不完也不一定会打折，你就随便看着买好啦！我、我都喜欢吃的……”
说到后半，宋听雪渐渐小声：“你怎么会路过这家蛋糕店，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吗？其实我不吃也可以的……如果太麻烦的话就不要买啦！我晚上吃得很饱！”
其实宋听雪只是觉得，他刚才报蛋糕名的速度太快了点，让他看起来很像大馋猫。
其实他真的不馋。
真的。
“知道了，”傅夜熙淡声道，“我下班了，之后没别的事，我先买，买完给你送去。”
“那我在校门口等你呀！”宋听雪软软地道，“刚从学生家出来，十分钟后到学校！”
“嗯，慢点走，”傅夜熙提醒，“别又把另一只脚崴了。”
“不会啦！昨天涂了药膏，今天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健步如飞！”
小孩的语声里透着轻快，很寻常的对话，傅夜熙却有点不想挂电话。
还是先买了蛋糕。
挑选蛋糕前，傅夜熙又往货柜前扫了一眼。
果然如宋听雪所说的那样，芒果千层和葡萄蜜柚是店里的招牌，没有打折，货柜上还剩下最后一份芒果千层。
“这两个包起来，”傅夜熙道，“还有没有年轻人喜欢吃的蛋糕款式？”
“这个酸奶盒子是新款，我们用的是进口新鲜，先生要不要尝尝？”
酸奶盒子是店里最贵的一款，可能是因为不是当季水果，需要从其他地方空运。
不过，傅夜熙看这酸奶盒子卖相很好，一看就是小孩会喜欢的造型。
“那就把这个也包起来，买单吧。”
“好。”服务员算了下账，傅夜熙刷卡。
是一个宋听雪百分之百不能接受的价格，他做一晚上家教都赚不了那么多。
傅夜熙拿着蛋糕走出店里，顺手就把店员打印出来的账单小票扔进了垃圾桶。
十分钟后，司机再次把车停在宋听雪学校门口。
宋听雪已经到了。
宁城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看得出宋听雪出门没怎么穿够衣服，整个脖子都缩进衣领里。
傅夜熙脱下外套，挂在手肘间，拎着蛋糕下车。
司机将车子掉头，停在了离校门口稍远的地方。
傅夜熙朝宋听雪走去。
来到宋听雪背后，对方似没看见他。
傅夜熙脚步声不轻，但……对方听不见。
他将挂在手肘的外套取下，抖开披在宋听雪肩上。
一股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暖意瞬间将宋听雪包裹。
他惊讶地迅速回头，小猫眼瞪得圆圆的，像是没想到傅夜熙会在他身后出现。
“哇！你从哪儿过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呀！”宋听雪的眼睛迅速从又大又圆弯成了月亮，“买蛋糕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呀？”
他有点不好意思，不想显得太猴急，但眼睛总不由自主往傅夜熙手上瞟。
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遮也遮不住。
傅夜熙忍不住想笑，他清清淡淡地问宋听雪：“去你学校吃？还是去我车里？”
“你车在哪儿？”宋听雪问傅夜熙。
“在那。”傅夜熙指了指远处能停车的地方。
“去车里吧，学校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太冷了，你又把外套给我了，你冷不冷呀？”
傅夜熙没回答，宋听雪推着他的背往车停的方向走：“快点快点啦！”
傅夜熙忽然觉得，这一趟来得值得。
第18章
第十八章
就算真的是命，你觉得我会怕……
两人打开车门坐进去，扑面一阵暖意。
等傅夜熙关上车门，宋听雪悠悠地从嘴里呼出一口气：“呼～～晚上的风吹得还真有点冷呢！”
“小宋先生，”坐在前面的司机笑着转头同他打招呼，“晚上好。”
“啊！”宋听雪没发现司机也在，见状连忙笑眯眯地也跟他打了招呼，“梁叔，这么晚辛苦啦！要不要吃蛋糕？”
这会儿倒是挺大方。
傅夜熙回头看了司机梁叔一眼。
“呵呵，我吃饱了，小宋先生你们聊，我去那边的便利店买包烟。”他说完忙不迭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快吃吧，不要管别人。”车里太黑，傅夜熙顺手把车顶灯打开。
一个偌大的蛋糕盒，打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三个小蛋糕。
“哇，你都买啦！”宋听雪惊讶，“今天剩了那么多？”
“嗯，”傅夜熙随口扯谎，“实在卖不完，全打折。”
“真的吗？芒果千层这么好吃怎么会卖不完？”宋听雪一脸怀疑。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傅夜熙给他发的照片。
这家伙还挺机灵，傅夜熙按住他的手机屏幕：“吃东西就好好吃东西，别玩手机。”
宋听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我只尝过一次芒果千层，是老板改良口味的时候让我尝着提意见的，还有这个葡萄蜜柚，平时根本剩不下来，就算剩下来，老板也会自己带回家给家里的小朋友。”
宋听雪把蛋糕切成两半，一口一口仔细尝着蛋糕的味道。
“你也吃啊……”他提醒傅夜熙，“这么多，我又吃不完。”
傅夜熙道：“你吃剩下再给我吃。”
“咦，这个是什么？”宋听雪看到了蛋糕盒里的新品。
“新品，老板第一次做，看我买了两个蛋糕，说送给我尝尝。你看看好不好吃，要是不好吃，下次还能给老板提意见。”傅夜熙又随口道。
“你别胡扯呀！”宋听雪已经看穿他了。
他用手拿起酸奶盒子，因为这份蛋糕是装在PP盒子里的，没办法切两半，宋听雪就直接换了个新的蛋糕叉，挖了一大块。
“啊——”他张开嘴，正想送到嘴边，又把叉子调了个头。
“你吃！”宋听雪道，“你是老板的顾客，当然是你负责品尝提意见。”
这种甜腻的东西，傅夜熙已经很久没专门去买来吃过了，而且晚上十点之后，他一般不吃东西。
但宋听雪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仿佛他不吃这一口就是罪过。
傅夜熙低下头，张嘴将那块蛋糕吃下。
“怎么样，好不好吃？”宋听雪还是不急着吃，只等着傅夜熙评价。
好像这一口傅夜熙吃到了，他也跟着吃到了一样。
“还不错。”
确实还不错，奶油入口即化，带着酸奶的清香，蛋糕胚十分松软，还有新鲜脆口的甜粒。
整体并不十分甜。
虽然甜品本身就是高糖分食物。
“哇……我会多吃点的，尽量，”宋听雪开始吃自己的那份，一边吃一边道，“听说人一旦过青春期就容易发福，因为代谢会变慢，我距离青春期结束还有一年，还能努力一下。”
说完他偷偷地掀起眼尾，用余光轻瞄傅夜熙。
这家伙……
言外之意是他已经过了青春期，不适合再摄入这么多高糖食品了么？
傅夜熙哭笑不得，伸出手，用指尖轻弹了下他额头：“不用你操心，我每天都会抽时间跑步健身，而且这些蛋糕本来都是给你吃的，你能吃多少吃多少。”
“啊！每天都会？”宋听雪想起傅夜熙衬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胸肌。
他不是每天都很忙吗？哪来的时间？
他忽然觉得傅夜熙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自律。
傅夜熙收回手，袖间风雪清凉的气息随着他退开而消散在空气里。
宋听雪没来由有些失落。
他不是那种黏人的性格。
以前在福利院他没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主要是当时聊得来的，在离开福利院之后也不会再联系，大家都保持着足够的默契和距离，那不是一段值得回味珍藏的时光，离开福利院，对每个人来说都意味着将来只能向前、只能向前看。
他不需要任何一个人额外对他好，也不需要任何人陪伴。
可是傅夜熙对他来说，忽然就不一样了。
他有点想和傅夜熙一直待在一起，就这一刻。
宋听雪忽然就不说话了，埋头苦吃，像一只专心致志进食的小松鼠。
傅夜熙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条消息。
不一会儿，车窗门被敲响。
傅夜熙降下车窗，司机梁叔在外面探头：“傅先生，您要的热牛奶。”
“谢谢。”
傅夜熙伸手接过，把热牛奶的吸管拆开，插上递给宋听雪：“慢慢吃，别着急。”
总觉得连吃带拿的，有点不好意思。
宋听雪顿了顿，傅夜熙已经把牛奶吸管送到他嘴边：“送一送，不噎吗？”
“谢谢哦……”宋听雪只好凑过来吸了一口。
傅夜熙的角度，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头发和头顶的发旋。
他的头发带着点亚麻色，和他浅褐色的眼珠颜色很搭。
吸牛奶的时候，眼睫微微轻颤，随之傅夜熙听到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
投喂一只小猫，不外如是。
喝完牛奶，宋听雪退开，想继续吃蛋糕，却没留意到自己的嘴角沾了一小片奶油。
傅夜熙想提醒，手却比脑子更快，他用大拇指点住宋听雪嘴角，轻轻一擦。
带着微凉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在他唇瓣留下一小片柔软湿腻的痕迹。
这个动作，惹得傅夜熙和宋听雪齐齐一怔。
二人都没反应过来。
宋听雪只觉得唇角被傅夜熙手指抚过的地方像带着热度，直直烧到了他的脸颊和耳根，让他一时间觉得唇畔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脸有没有红了，连头都不敢抬。
傅夜熙食指和大拇指交叠，轻轻一抿。
手指上还残留着那股柔软的劲儿，让他一时忘了，这时候最该做的，是抽一张纸巾。
很快宋听雪实在吃不下了，蛋糕每个剩下半份，是他提前切好的，酸奶盒子只剩下一点，因为没办法切分，他想尽量吃完，但吃到最后都忍不住打嗝了还是剩下了那么多。
牛奶也是……
不过牛奶他可以勉强再溜溜缝。
他先把切好的半份蛋糕递给傅夜熙，从他手中接过牛奶，想自己慢慢喝完，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嗝。
“别吃了，”傅夜熙一抬手，没让他把牛奶取走，“吃太撑晚上睡不着，差不多了，擦擦嘴，早点回去休息。”
“可是牛奶我……”他想说牛奶他喝了一半，剩下给傅夜熙实在不好，却看见傅夜熙已经把牛奶盒子上的吸管塞进了嘴里。
吸管是透明的，乳白色的牛奶已经顺着吸管被他吸进了嘴里。
不一会儿，传来盒子空掉的那种特有声音。
宋听雪：“……”
“好了，这些蛋糕我会带回去。”他拿起勺子，把宋听雪剩下的酸奶盒子三两口吃完，其他的则装回盒子里。
“你该回去睡觉了。”
没想到让傅夜熙完全打扫了他吃剩的东西……
宋听雪从放在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倾身过去，学着傅夜熙的样子帮他擦了擦嘴。
这动作又让两人齐齐怔了下。
宋听雪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这么奇怪，明明刚才已经脸红过一次了……
但又想到之前傅夜熙喝醉酒，也是自己帮着给他擦脸，好像又理直气壮了些。
“那我走啦！”宋听雪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傅夜熙，“你也要忙完早点睡觉哦！”
他跳下车，冲傅夜熙摆手。
看到宋听雪下车，在不远处便利店候着的司机梁叔回到车里。
宋听雪还站在车边。
傅夜熙降下车窗：“等什么？快回去。”
“哦。”宋听雪应声。
傅夜熙那一侧的车窗升了上去。
车子响起发动的声音。
然后，车灯亮起，渐渐驶离学校。
傅夜熙回头，看见宋听雪还等在路边。
他侧过身，不再回看。
“梁叔。”
商务车在车道上徐徐行驶，傅夜熙问：“要不我搬家吧，其实公司旁的那套公寓，住两个人还行，是不是？”
“或者……”他自言自语，“直接在这附近买一套。”
梁叔知道傅夜熙未必是真要问他，还是提建议：“我觉得可以，傅先生在公司旁那套公寓，对一般人来说够大了，小宋先生不像娇生惯养的人，如果真要住，他应该哪里都行，再买一套反而对他来说没必要。”
“不过……”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傅夜熙格外好说话，他还是想到了算命先生说的那件事。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猜测傅夜熙能懂。
“那又如何。”傅夜熙抬起头看向车前的后视镜。
镜子里，梁叔也抬起眼，正正好和傅夜熙对视。
“如果真的信那些，我又何必选择结婚，”傅夜熙淡淡道，“别说算命，就算真的是命，梁叔，你觉得我会怕？”
傅先生真的什么也没怕过。
梁叔心想。
但他和钟姨一样，从前在傅家，现在也已给傅夜熙做了多年司机。
以他对傅夜熙的了解，等他真在乎什么，未必心里是不会怕的。
但他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