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施言握紧了手,拉著黑诺就走,黑诺急忙叫:"施言,你等等,我上班呢。"

    施言停下来,黑诺解释:"还没到午休呢,我们中午才休息,现在不能走。"

    "不上班,回去。"

    "回哪?不上班我要去班长那儿先请假。"黑诺以为施言就是拉自己出去说话。

    "回去上学,不用请假,你以後也不会回来。"

    "我,"黑诺不知道怎麽告诉施言,自己不可以去复课。现在爸爸还是不正眼瞅他,想起来就一顿骂和几耳光呢。

    "是不是没有考好,再加上你是文科生的事被他们知道了,所以你家特别生气,不要你去复课了?"

    黑诺点头。

    "交给我,我去和他们说,你一定要去复课。"

    "你别去,我爸他还在生气呢。万一连累你呢?"

    "你别管,我来管,你必须去上课。"

    黑诺请了假出来,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因为他是临时工,所以那些装备其实是别人的。被施言带到了校园外的的稻田边,施言才开始发问、要黑诺把这一段发生的事都告诉他。黑诺说的很简单,就是没有考上大学和文科的事。施言问怎麽找到那里的工作,黑诺告诉他要过了国庆节才有正式的招工考试,是妈妈见爸爸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才要他先在家属站做临时工。

    家属站就是企业职工象黑诺他爸这样的,娶了没有工作的女人以後,企业里为了安置她们成立的附属部门。里面当然都是最没有权势的企业底层聚集的地方,她们也因为没有学历、没有技术而做著不定时、不定向的工作。企业里有什麽脏活、累活就安排给她们,而工资是极为可怜的,他们以後的退休工资也是不足以糊口的[1]。随便说一句,文革才结束的时候,施言的母亲也是家属站里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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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言带著黑诺去父亲单位的招待所吃的饭,并且在这里打的电话通知家里不回去以及安排一会签字买单的事。黑诺拿筷子的手上黑色的伤要施言难以下咽这顿饭,饭前洗手他看见了黑诺因痛而抽动的眉。饭後他握住黑诺手的时候,才发现在左手手心里也有一道严重的伤:"这都是电焊弄的?"

    黑诺点头:"我还不太会,才这样的。"因为临时工,所以不发配备的,黑诺没有护手的手套才会弄出这样的手。在大人们下午上班以後,施言和黑诺回到了黑诺的家里。施言要他把书本都整理出来,准备明天去上学,黑诺其实不是相信他的,却不想拂了他好意,就去拉床下的纸盒,施言也蹲过来帮他。

    一些药入眼帘,施言拿起看过,哑了声音:"你又尿血了!"

    "都好了。"

    "什麽时候?"

    黑诺跳了起来,尿血就连带想到高考、高考就想到考前,他心里惊怕,一直都不去回想的事情被揭开了掩盖,他本来面对这人也封死的记忆,现在被施言拎出来,黑诺耻辱自卑又恐惧。

    一看这反应,施言的心就沈下去了,苦涩地说出答案:"考试的时候。"走向黑诺,只想把他抱在怀里,黑诺,究竟受了多少罪?黑诺退到桌边无处可退,施言抱他的时候,黑诺拒绝著:"别、别,"却不敢使大力,他怕激起施言的狂性。

    "对不起,黑诺;对不起,黑诺。。。。。。"高傲不可一世的施言虔诚地在道歉,他恨自己,恨假期的逍遥游,恨为什麽不来找黑诺。即使在忙於应酬,哪怕他脱身一会不就可以来看黑诺。以前他和哥们在一起,不是也要抽空出来看他一眼的吗,说到底,施言还是心里上闪避著黑诺。施言没有注意的是他没有恨那个下午,在以後的岁月中,他也从来没有说过恨那个下午发生的一切。他对不起的不是那个下午,而是引发黑诺的病,是黑诺孤独无依时自己不在身边。

    施言的痛苦转化为禁锢黑诺的力量,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血的力量。黑诺被他勒得腰都折了一样咳嗽出来,施言才醒悟得放软了手臂。对著那清澈的眼睛:"黑诺,对不起。"

    "不是,与你没关的,我如果没有骗他们,说不定现在也考上大学了。"黑诺去拣书本,施言蹲在他身边。黑诺就又抬头,有些为难开口:"施言,如果我爸骂了你,你别生气,走就行了;而且他们如果不同意我去复课,你也别顶撞他们行吗?"

    黑诺担心施言那嚣张性格,从来发布命令的人,在自己家被拒绝,会不会引致争端。他也为施言担心,他觉得施言说服家里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可是又阻止不了施言去碰壁,只好先把预防针都打上。

    黑诺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他习惯把难受压在心底不去触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羞耻不堪,接著是病、友谊的失去、高考的失利、自己梦想的破灭。本来多年的心愿就是考上大学,有一片自己的天空,毕业到外地以後多给家里寄点钱,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即使他都不知道自己好日子的定义是什麽。

    挑完书的黑诺站起来头一晕,身体一晃,施言急忙扶住他:"怎麽了?"

    黑诺闭著眼说:"我忘记了,又这样站起来,班上师傅说我可能低血压要慢慢站起来。"几秒就没事了,黑诺把书抱到桌子上去。

    施言还是不放心,把他按到床头靠被子坐下:"你平时还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吗?"

    黑诺摇头。问起来施言为什麽知道自己在家属站,又好奇地问他的大学什麽样?大学里怎麽上课、学习?

    施言从自己毕业以後的出去旅游讲起,到进大学、退学、再进大学都逐一的说起,声音在发现黑诺的眼睛合上以後降低了,依然保持了娓娓讲述,那抑扬的清朗送黑诺进入了自上次分别以後的第一个安稳睡眠。黑诺睡了,睡得踏实、睡得放松,他惊弓之鸟紧蹦数月的弦居然在对他施暴的人前松懈下来。施言的声音在继续,看著眼前沈睡的容颜,他醇叙若山泉汩汩不息。

    讲完了,施言把整个离别後的事情讲述给梦里的黑诺一遍。轻轻起来,他打算去拿本书读给黑诺听,桌子上的表格引起他注意:一张招工表格。拿起下面附带著如高考招生报的复印的一张招工报[1],上面有工种、招生人数和入厂基本工资。

    施言扫了一眼黑诺填的,对应到招工报里的一栏。都是一些野外工种别人都不愿意做可是会有补助(例如修路,就是类似民工的活),专门列出有补助,就是因为申请这工种的人少。这次不敢隐瞒家里自己做主了,黑诺是听了妈妈的意见写的工种。他难过走不出去为自己打造天空,可难过以後也要面对现实,考这样工种,一是钱多点二是就可以住宿舍不惹家里人心烦。把招工表写好以後,给父母看。妈妈很满意他这次的听话,爸爸就是冷哼没有搭理他。

    放下了表格,坐回到黑诺身边。手轻抚上那无色凹陷的腮,良久,施言缓缓把黑诺移到自己怀里,被移动的他动了动,施言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把温暖传递。怀里的人安静下来,抬起他的手到嘴边,施言一个一个伤痕舔过,甚至乌黑的指甲缝。然後,情不自禁,他俯下了头,唇落在了那霜染的唇上。

    醒在施言的怀里,黑诺羞、愧、耻、喜、惧,复杂纷繁的感觉。才一动,施言也动-----收紧他。施言从兜里拿出钥匙扣,上面带有指甲刀。展开黑诺的手指,细细为他剪掉边沿的乌黑,黑诺的临时工作导致了指甲缝里一直都呈现污色,洗又洗不净,黑诺也在家拿剪刀剪指甲清理,但是左手清理右手的时候怎麽也不方便。施言刚才怕惊了他睡觉才等到现在为他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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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言在黑诺家里人回来之前先走了,告诉黑诺他回家吃了晚饭再来。黑诺在家里人吃过饭以後才自己在厨房吃的,自从高考成绩下来以後,他爸爸对他的厌恶、生气一直都没有消散,只要一见到他,就开骂,骂到情绪激动就上来甩几耳光,所以妈妈为了要大家有个消停的环境吃饭,那个时候就要黑诺晚点吃,就这样延续到了今天。

    黑诺一个人吃饭也不安的,他在发愁施言一会的来访,他怕父亲万一话重了伤了施言。下午也试图劝施言别来和自己父母交涉,可他一直坚持自己要复课。黑诺怎麽会不想有机会再考大学呢,可是他心底明白,弟弟们进了高中,父母是一定要供他们上大学的,如果自己也上,家里负担太重了。而且如果他考上了,欺骗家人的愧疚可能会少点;现在他都成为家里的耻辱了,所以有著罪恶感的他也一样不想施言惹父亲不舒服。

    黑诺在短短数月间心理上历经重创。以前他并没有接触过友谊,也没有什麽朋友,生活的确都是平淡如白开水,但是也平静无波。後来有了施言,黑诺生命鲜活起来,有了色彩,施言蛮横地教会了黑诺许多、迫使他学习与人接触、和人相处之道(虽然就是学校这小范围之内)。然而一日就风云色变,黑诺连去思考原不原谅施言的机会都没有,施言就与他绝交了。当然这是因为施言从来不出现了,黑诺才有的想法,

    出了那件事,黑诺恨死施言了,但不是什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种恨,而是恨施言污蔑自己的指责。那种罪名在黑诺看来很脏、很低贱,施言就这样侮辱著自己的人格。他不愿再想到他、见到他,怕自己明知打不过也会控制不住冲上去与他决斗一场,大声告诉他:"我没有翘你的女人!"但是随著施言的消失,黑诺在孤寂艰难地在家领责受罚时,认识到在施言眼里自己就是那麽龌龊的人,施言把他踢出朋友名单了。

    黑诺的心在流血,想到施言看自己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心都在翻绞。可是,更加严峻的事实雪上加霜的在伤口上再刺上一刀,考招工意味著自己从小的心愿破灭。每天父亲看见自己就暴跳如雷,弄得家里不安宁,黑诺除了责备自己为家里带来的不幸,连抚慰自己伤口也不及,只有想著多赚点钱来弥补过失。所以妈妈要他先当临时工,他急忙天天上班包括周末。

    上班已经一段日子的黑诺努力工作,什麽都不多想,其实这是黑诺有生以来第一次选择了逃避,因为他伤得太重了,无法自救、无法自愈,所以他为伤口盖上布。孰不知这样的做法表象上什麽都看不出来了,可在布巾下的伤却加速了恶化,晦暗重重包围了他,正在逐步蚕食他,这也是为什麽黑诺再也没有安然入睡的时候。

    施言的再一次出现完全出乎意料了,因为上班的经历要他清楚看见他以前所不知道的在他和施言之间的鸿沟,走进社会低层的现实生活教育了他:施言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就算现在没有和自己绝交,以後的等级差异他们也是无法做知己朋友的。可是在被施言压入怀里,听到那伤痛的声音唤著自己,黑诺还是贪恋了短暂的阳光的味道以抵抗自己一身的阴晦。

    在黑诺收拾碗筷的时候,施言来了。黑诺一下就紧张起来,没有办法的有了怕的感觉,这样好象是找了个帮手,替自己出头与爸爸理论,恐怕会引起爸爸更加气愤,因为黑诺知道爸爸很好强的一个人。施言才不理他的退缩心理,拉了他就进去找他父母,施言很亲切地叫著黑叔、阿姨。

    黑家夫妻已经认识他,因为自从海螺事件以後,施言来找黑诺见到过他们几次。黑爸见到是他,还算和蔼客气地要他坐,但是没有搭理叫自己的黑诺。黑爸疑惑施言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也没有考上大学待业?施言解释是军训呢,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而国庆节就要到了,自己就先请假提前回来了。知道他上了大学,黑爸还是挺高兴的,关心地问了几句什麽大学?在哪里?离家自己生活还习惯不?

    施言是很擅长交际的人,没有几句就把黑家夫妻哄得笑容满面,对他赞不绝口。施言这才拉了站一边的黑诺:"黑叔,我也想和您说说黑诺的事呢。"

    黑爸的微笑一瞬就消失:"他和你不一样人,你怎麽还找他呢,都上了大学了,别再找他了。"

    施言听著这话,心里是气血上升,脸上却摆出一副恳切样:"黑叔,我把黑诺耽误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不来给您道歉吗?"

    黑家夫妻不明白施言的话从何而来,就是黑诺也糊涂施言要做什麽?想到他说道歉,黑诺脸一下苍白,难道他要说。。。。。。

    施言对他一个安抚的笑,才对黑家夫妻说:"黑叔、阿姨,是我不好,我觉得黑诺文科特别好,他文才突出,全年级都有名,所以那个时候分班,我看他选了理科,觉得可惜就建议改。可是黑诺说了不可以,你们为他定的理科。我就一直劝他,说服他不告诉你们的。我以为等考上了,你们也不会不高兴了。这都是我帮黑诺出的主意,所以黑叔、阿姨是我做的不对。"

    黑爸沈默了一会,还是平静对施言:"这不怪你,他那麽大的人了,别人说什麽就是什麽吗?要他撒谎就撒谎?自己不知道不对吗?文科好?哼,好就考那点分数!"

    "黑叔,你们知道吗?黑诺是病著考试的,我不和他同一考场,可是别人看见了,黑诺在考场上高烧,一直无法答卷的。他是硬挺著坚持到考完的。如果不是病,黑诺的成绩根本就不会考不上,他落榜连老师都吃惊不相信呢。"

    黑爸闻言看黑诺:"是吗?"

    黑妈也问:"你不是说牙痛吗?怎麽又变发烧了?"

    "我还不知道自己发烧了,以为没有什麽大事,就没有说。我吃了药,以为会没事。"

    黑妈责怪黑诺那麽大了,还照顾不好自己,考试前闹病,回头总结了一句:"算了,都过去这麽久了。施言啊,我和你黑叔也不怪你,根本原因还是黑诺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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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言才不会要黑妈把话题这样结束呢,他转对黑爸:"今天我去学校看老师了,他们说起黑诺都惋惜不已,直问他怎麽不来复课,他只要保持以前的水平,考个重点院校不算难。"

    黑家夫妻知道施言为什麽来了,看黑诺一眼,黑诺心提到嗓子眼。他们相当不满意,认为是黑诺求助施言来做说客的,不由就添加厌恶心理。不过他们还是要做出长辈的样子,黑爸温和声音:"施言,谢谢你的好意,你这孩子心地不错,很为朋友著想。"

    "黑叔,您别这麽说,黑诺才心地好呢,他不去复课,真是太可惜了。"施言不接受夸奖、也避免转移话题,一直抓紧复课这件事。

    "大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考个招工有了固定工作,一样是铁饭碗,不也不错呀。"黑妈反驳道。

    "招工是不错,可是黑诺大学毕业就是国家干部,招工他就做工人了。"

    "他爸不也是工人吗?他两个哥哥还是初中毕业就做了工人呢,三哥不也是初中毕业做学徒,干的好单位不就送去读中专了。黑诺现在都高中毕业了,做了工人还不比他那三个哥哥条件好多了啊。想念的话,上班好好干,以後也要单位培训嘛。"

    施言想到黑诺的那些个招工工种,真有掐死她的冲动。那样的工作叫条件好,施言算是记住了什麽是後妈。这也不能够怪到什麽後妈这身份上,不希望黑诺复课是有为自己俩儿子打算的私心,可谁做母亲的不优先考虑、爱自己的孩子呢?既然不上大学,当然是什麽挣钱多选什麽了,至於说工种辛苦,无非就是受点累,这些在黑家夫妻看不觉得是什麽事。

    "黑诺如果不去复课,其实就等於我害了他一辈子,我非常内疚。黑叔,黑诺的一生完全可以是另外一样的。他学习一直刻苦努力,还不是为了高考这根独木桥,结果他不是因为自己学习不好没有上大学,而是因为意外,这对黑诺来说多年的努力化为乌有,实在太残忍了。"

    黑爸不说话,黑妈可有些急,她怕黑爸会被施言说动了。这个时候,院子门响,是黑诺四哥回来了。他是大专毕业的,工作两年了,但是因为单位离家远,一直是住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的,今天又不是周末。黑妈虽然纳闷,可也高兴有个人可以回来帮自己了,因为老四在家和老五一样都比较得父母欢心的,尤其黑妈更喜欢老四,黑爸是更喜欢老五的。

    老四进来,见到施言也一愣,施言站起来叫人,以前已经见到过的,老四最早是从老五那里知道施言的。不明白他怎麽在家里,还好象和父母在商谈一样,但是心里烦乱的老四也无心问,就要回自己屋去。黑妈看出来老四情绪不好,但是还是先拉住了他,要他来支持自己。

    "爱文,你先别走。这正商量黑诺考招工的事呢。"

    "哦。"老四坐下,懒懒地应了一句。

    "你说做个工人有个铁饭碗、脚踏实地的是不是挺好?黑诺又想复课,非要上大学呢。"

    "大学?毕业还不是和工人在一起,干的还不是一样的活,你以为上大学就有什麽了不起?"老四语气愤懑,发泄一样的讥讽。

    "爱文,怎麽了?是不是受委屈了?"黑妈看老四很生气的样子,急忙问。

    "工作不顺心?"黑爸也关心。

    老四是在班上生气回来的。他虽然大专毕业,但是家里无权无势,分配自然没有关系,完全照章办事。分到了下面的厂里,本来也没有什麽,做个技术员以後慢慢助理工程师、工程师一级级走也满足的,可是今天主任分配任务,他居然是和一帮工人在一起,做同样的工作。他去找主任理论,主任大嘴一张:"年轻人就要锻炼锻炼。"

    老四问要锻炼多久?

    "要服从组织分配。"

    主任也不说时限地敷衍他。

    "那麽别人呢?为什麽别人不是这样的分配?这样的锻炼?"老四很愤怒这样的打官腔。

    主任也立即变了脸:"领导怎麽布置工作还需要向你汇报吗?如果不服从领导安排,你看哪能容你,你去哪好了。"

    黑家夫妻听了也发愁,可是又没有能力帮助儿子。薄弱的安慰,根本无作用。老四激动地说:"就这样不明不白被放到工人堆里,别人还不以为我犯错误下放了。"

    "要不,妈给你拿点钱,你明天买点东西,去你们主任家看看?"

    "我不去。要我低声下气去求他,做梦!"

    "那怎麽办啊?"

    三人都默然,担心儿子以後会被穿小鞋,也不舍得他受委屈。老四也想到明天还能怎麽办呢,难道不去上班?

    "四哥,你调个工作吧。"施言说话。

    "调?调哪里?没人怎麽调?你想太简单了。"老四嗤之以鼻。

    "调XXX厂吧。"这是施言爸爸的企业,可是多少人都挤破脑袋要进去,送礼都找不到门路的单位:"我可能没办法要你一步就到总厂机关来,或者在机关附属科室,或者在分厂的机关,但是以後我们再慢慢一步步来,可以吗?"

    "你真可以调?"不仅老四惊喜,黑家夫妻也是不敢置信的。知道施言家有权势,可是施言肯给办这样的大事,还是令人难以相信,因为施言只是一个才毕业的高中生啊。

    "四哥,你先请一天假,我明天就可以给你消息。"

    他们三人连声的道谢,谢得施言都要招架不住,老四还亲密地搂搂施言肩膀:"真是好哥们,黑诺能有你这朋友,真是他的荣幸。施言,这事不管办得成办不成,四哥都记你的好。"

    施言其实不是百分百把握的,但是看这样子,也想了无论如何也要老爸答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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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黑诺的屋子,一进去黑诺就拉住了施言的双臂,没有开灯借窗外光线,施言只看见黑诺那闪亮的眼在黑暗里波光流动,他抓得很用力却不自知。最後俩人同时开口:

    "你别也对我说谢,已经被他们围困谢死了。"

    "谢谢你!"

    黑诺没有施言的玲珑手腕,他没有花哨言辞来讨喜,有只有真诚地感谢。虽然谈话的後来都是围绕著四哥在进行,施言问了四哥的一些情况,毕业的院校和专业,与黑诺的复课一点关系也没有,可黑诺已经知道施言是付了什麽样的代价在为自己争取呢。算是有过工作经验的黑诺已经懂得了一个好单位意味著什麽:高额奖金、丰富福利、优越工作环境、好对象的资本。

    在过去的生命中,黑诺几乎不懂笑、不懂哭。因为无论他多麽开心、多麽喜悦,不会有人和他分享,所以他连学业上也不是百分百的用心,因为他没有要拨尖的欲望;而同样面对难过、悲伤,也不会有谁在乎,所以他内敛、沈默。小时候大概还不会控制自己、渴望那些温暖,希望有哥哥、或者弟弟们一样的机会被父母摸摸头、拍拍肩;希望可以和领居的小朋友一起游戏,但是伴随著成长,这些希望都是奢望,会给他带来失望,以後他就再不会有这样不现实的想法了。

    其实在那个时代,因为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孩子们都是窜门玩的,在家得宠的孩子带回来的朋友父母也欢迎热情的,偶尔还会拿出点糖果招待,否则大概就是冷眼赶人。试问谁愿意去一个不欢迎自己的家里玩啊?所以在家不讨喜的孩子一样会被左邻右舍的孩子歧视和排挤的,象黑诺的四哥、五哥就会有许多年龄相若的朋友。

    其实或者有记忆开始,黑诺就知道了自己被别人厌弃,他只是从来都忽略这想法和感觉,他一直乖巧、听话,希望改变别人的态度。在黑诺承认了别人对自己的讨厌不会更改之後,他才掩藏自己,尽量要别人不注意到自己、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也形成万事自己承担、自己背负,所以才会独自忍受病痛折磨,只要可以熬过去,他小心约束自己不添给别人麻烦,以免引起更深的厌恶。

    只是在接受了别人的冷漠、轻视後,他也会有失落,偶然呢也自卑一下。但是他总是在暗暗鼓励自己的,黑诺小时候就因为书的启迪,想到了将来读大学,然後努力工作多给家里钱。在他的心里,能够上了大学,自己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生命。在那里不会人人都讨厌他,他有无限的生机与希望。这麽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啊、磨难啊,黑诺只要一想到上大学,就不觉得是委屈磨难了,所以高二的时候每两周他和施言校外见面,施言那看垃圾的鄙视,他都淡然处之,完全无动於衷。

    本是习惯冰冷的生活环境,本是习惯了孤独的黑诺,遇到偶然的一丝善意,他都会感觉亏欠对方人情,何况是给予他整缕阳光的施言呢。在这一瞬间,黑诺也并不确定施言可以帮助到四哥,自己会因此而回归校园,可确定无疑的是,他感谢施言,他心里满满充盈著的都是谢恩。就象四哥说的,这事办得成办不成,施言的恩义他都铭记在心。

    要施言付出这麽大的代价,他心底是不愿意的,可现在不仅仅是上学的问题了,在听到四哥被欺负以後,他怎麽可以在施言能够解决四哥难题时,拒绝施言袖手旁观呢。就算为了四哥他也说不出口。

    施言告辞了,他要回去办理该办的事情,黑诺的父母四哥送他到门口,施言不忘叮嘱黑诺:"明天你在家把书本弄好,不要去上班了。"这当然是说给另外三人听的。

    回到家的施言非常正式地和父亲谈了这件事情,当然夸大了自己与朋友的哥哥也算友好的关系,并且说是因为关系好,不愿意也算朋友的四哥受欺负,而主动提出来的。施言的父亲答应明天早晨上班以後,打电话到黑诺四哥单位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次日施言特意起早,对父亲强调自己在家等他电话,不要耽误了。

    施言到10点都没有等到电话,心急火燎最後自己往父亲办公室打电话,秘书接了电话以後告诉他,他爸爸正在讲电话。施言不准秘书扣电话,要占住电话线等著。电话中传过来的讲话,施言听得出他爸爸正是在处理黑诺四哥的事情,心情也就好转。

    等他父亲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轻松:"一上午都等不了,你真当老爸只为你一人工作啊。"施言这就知道办成了,高兴地奉承父亲几句。他父亲才告诉他,只自己这边接收,黑诺四哥单位不同意放人也是不行的,刚才就是与黑诺四哥单位的主管领导通话,打个招呼要这个人。

    施言的父亲是好人做到底,否则自己这麽好的企业,黑爱文无任何背景,原单位很有可能因为嫉妒而刁难,不同意调出,到时候自己的儿子一样要找自己的。为什麽施言的父亲会这麽爽快答应施言的请求呢?施言是独子,唯一的姐姐又远嫁外省,施言将来必然是不可以远离父母的,那麽就是还会回到这里。

    施言将来的关系网,除了自己留给他的,就需要他自己建立了。所以在施言保证、强调自己和这朋友有多亲、多铁以後,施言的父亲愿意为了他将来的人脉给予方便,毕竟四年之後他就进入这环境了。所以,施言的父亲不但调黑爱文入厂,也将会把他放在一个有机遇、可发展的位置上去磨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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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诺没有去上班,昨天晚上父母就告诉他了请假在家。家里人上学、上班以後,也就四哥和他在家里。四哥拉著他问了许多施言的事情,其实他除了知道施言家是当官的,究竟他爸爸什麽职务、权限有多大,黑诺根本不放在心里。因为在一起的时候,黑诺从来没有问过这些方面的事情。

    他四哥见问不出来什麽,又有点担心施言到底有没有这能力为自己调动工作,所有的怀疑在黑诺这里得不到肯定答案,四哥觉得自己有点太乐观了,昨天晚上是激动过头了,现在冷静下来,怎麽想这事都悬。

    施言想通知黑诺家,却因为没有电话联系不上,就想等中午和父亲吃饭的时候,再问详细点,四哥会在什麽部门?所以他是饭後才来黑诺家的,黑诺和家里人一起吃的午饭,四哥把自己的忧患一讲,父母也是认为这样的事托付在一个孩子身上,真是不可靠。双胞胎直接告诉了父母大家心直肚明的事:"言哥肯帮四哥,是想黑诺去复课吧;如果四哥调不了,那黑诺到底去不去复课啊?"

    每个人都不回答这问题,黑诺想说什麽也没有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施言做任何一件事情,如果只能够帮助一件,他希望是四哥的工作。四哥怎麽说也是正规院校出来的,不应该象自己一样做那些活。就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著,他才不愿意四哥去经历。但是,他能够说什麽呢,两件事情自然而然地捆绑在一起了。

    施言来了,在家放下饭碗就急著来了。他带来的好消息要大家沸腾,尤其四哥不需要去基层上班,他将直接进入总厂机关的附属科室,那是一个衔接总厂和下面基层多个副厂、分厂的桥梁,因此他既有机会接触上层,又可以因为传达、分配总厂任务而与分厂的生产实践多多联系。这样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岗位是他们从来不会去想的位置,施言告诉四哥,父亲已经和四哥单位的总头打好招呼了,要四哥尽快去拿调令。

    四哥既是高兴在主任面前可以扬眉吐气,又是怕夜长梦多有变数,趁著施言放假在家一定要赶在国庆节前办理完,所以他马上动身回厂取调令了。等大家都上班上学了,施言和黑诺才有功夫坐下来说话。说是说话,不如说是默默相对,黑诺只会说谢谢,可是这个时候即使千言万语已不足矣。

    施言把自己背来的包打开,拿出一管蛇油霜,这本是家里在冬季擦手用的,但是看见黑诺那不是冬季胜过冬季的皲裂以及伤灼的手,他慢慢一点点地擦,小心地按摩进去。在遇到大口子的时候,黑诺痛胳膊就一抽,施言立即更放轻手指。黑诺不好意思:"没事了,不用这麽麻烦,过几天自己就能长好。"

    "黑诺,我喜欢你。"施言不由自主冒出这样一句。

    "嗯,我也喜欢你。"

    施言吃惊黑诺的回应,黑诺看到他瞪大眼,笑了:"你不喜欢我,干啥非做我朋友啊?我如果不喜欢你,也不会和你是朋友啊?其实我不是很想和你做朋友,因为我总是给你找麻烦,你对我太好了,我就没有什麽对你好的,可是我舍不得没有你。"

    单纯的黑诺错过了施言的表白,要从来没有深究自己对黑诺到底为什麽不同於别人态度的施言也被他牵著鼻子走了。

    "对不起,黑诺。"

    黑诺知道这个对不起是为什麽的,他们再次见面以来谁都没有提出来的问题,现在终於面对了。对於那一个下午以後,黑诺长年潜伏在心底的自卑都暴露出来。以前的他是不会因为别人的指责或者冤枉,而有一分牵动自己情绪的。可是施言不一样,在施言侵犯他身体以後,他发现身体是可以好的,而施言给予的罪名才真正让他受伤,他不是那麽无耻恩将仇报的人。

    "施言,我不生气了,早也不恨你了。可是,我和於瑶真的什麽都没有,你是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以後也不会做。"

    施言控制不住的拥抱著他:"我明白、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我们以後再有什麽误会,都好好说可以吗,我不想我们绝交,心里特别难受。"

    "不会了,是我不好,我以後不会再冤枉你。"

    推开他,黑诺对著他的眼睛:"施言,我不怕冤枉,别人冤枉我什麽也无所谓,我根本就不在乎。可是,你以後如果还遇到和我生气的事,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行吗?"

    施言狠狠点头。俩个人的结打开了,雨过天晴的感觉真好,对二人都是。

    老四去单位也顺利拿到了调令,尤其在自己主任面前小小的威风了一把,终於看见这个该死的势利眼对自己一副巴结的嘴脸,直试探自己有什麽路子,可以调去新单位。要知道能够进施言爸爸的厂已经不容易,居然还是那麽好的科室,可以想象得到,领导是有心考察他一下的。老四随便的应付著他,听著他恶心地感慨:真不应该放走这样的人才,自己这里还没有重用上呢,但是为了小黑同志的将来,还是祝愿他的调动。

    单位的主任和同事都热情挽留老四,要晚上一起吃个饭为他送行,但是老四坚决地拒绝了他们。在老四心里真是连看也不愿意再看见主任的样子,而且在不久的将来,相信他们会有见面的机会-----老四下来检查、验收工作的时候。因为这厂子里不少业务都是施言父亲单位派下来的。

    69

    因为国庆就快到了,家里人说要黑诺辞了工作等过完节再去上学。施言想想黑诺的成绩,也不差这几天,所以愿意他得到短暂休息。不过施言也有自己的想法,害人之心他或者没有,防人之心却揣摩著他们是要确保四哥的调令全部办完才放心的。於是,施言和四哥约好了第二日陪同他办理调入单位的接收事宜。

    有施言这个太子爷陪著,任何部门都是一路绿灯的放行,所有该印的章一个不少的全部出现在调令上,该签字的人也痛快地写下自己的大名。黑家四哥是第一次接触到了这麽多高层人物,看施言与他们落落大方的应酬、寒暄,比自己这个有两年工作经验的人还游刃有余,不得不对官家子弟刮目相看啊。

    老四不明白这样的施言怎麽会与黑诺混在一起?他和黑诺完全两个档次、两种性格的人,如果他不愿意,就是黑诺再有心巴结,也结交不上啊。再说,老四清楚黑诺那性格不会交朋友,更不相信他会懂攀结人。那麽说是施言主动找黑诺,也於理不合。但是还是庆幸和羡慕黑诺有施言这麽铁的关系。

    回家路上,二人就分道扬镳了。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只要国庆以後报到就可以了,因为今天在最後一个签字的人就是黑爱文新科室的科长,施言和科长说了还要回原单位去拉回行李、退宿舍,所以还要耽误一、两天才来正式上班。科长直接告诉他们,过了节再过来就可以了,因为第三天就已经放假了。四哥说明天白天去拿行李,晚上就回来了,请施言一定晚上来家里吃饭,施言爽快答应了。

    次日中午饭後,施言就告诉家里晚上不回来吃饭了。等父母上班,他也背著大包出发了。黑诺自己在家看书呢,施言一来就喊肩膀疼,急忙去接他那个大包,还挺沈的。

    "你拿书给我?我文科。(你理科)"

    "拿什麽破书,你脑子不用添料了,这是给你添肉的,电线秆子一样。"

    黑诺呵呵笑,打开包,一堆的保健品。还有两大瓶的果汁和一大包牛肉干。施言要黑诺拿了杯子,自己喝水却要黑诺喝果汁:"这纯果汁补充维生素最好了,我不爱喝甜的,你自己慢慢喝。"

    黑诺本来要说我也不喜欢喝甜东西,可是施言已经占先:"你少和我比,我不吃不喝一样没毛病,哼哼,象你这样的没有资本挑食。"这些果汁和牛肉干都是施言父母准备著他开学带到大学里去的,今天要他背出来一些。如果不是太沈重,他都拿来给黑诺了,就指望著嘴里吃进去就变为身上的肉贴出来。看到那麽细脚伶仃的黑诺站在秋风中,施言总是抑制不住的心就被揪紧。为了自己好受,他也要把黑诺当猪养肥。

    施言一只手去捶肩膀,那麽重的包他放不了车上,只有一路背著,如果拿著恐怕都不会这麽辛苦,因为包带勒得肩膀现在还酸痛。黑诺站到他边上,给他揉肩头,心疼地责怪:"我上学又不辛苦,不累,你总把我看做难民,肩膀都勒红了吧。"

    "不知道,你看看。"施言把领子拽开点,黑诺果然看见红印子。

    弯身的黑诺白皙的脖子就在施言眼前,施言著魔似的就一拉,黑诺扑倒他身上,惊吓就推他。无论怎麽忽视、掩藏,有那麽一丝阴影要黑诺害怕也抗拒施言身体的接触。

    施言当然接收到他的抵制,就是不愿意放手,可是圆滑的他也为自己找到理由:"奇怪,你怎麽不长胡子?你看我,多男人。"施言一扬下巴。

    黑诺当真看向他的下巴,果真是有刮过胡子的青色,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自己是否有胡子,当然也从来没有刮过,所以好奇地盯著施言看。施言的胡子比较重,一进高三就开始刮胡子了,就是不那麽频繁,而现在入大学,他几乎是每天早晨都要刮胡子的,而且还有连毛胡子的趋势,下巴上每天早晨手摸了都硬硬的冒出胡茬。

    而黑诺光洁的下巴一片莹白,细细的绒毛实在无法称之为胡子。施言抓起黑诺的手就引到自己脸上:"给你摸摸,绝对男人。"

    手被扎扎的感觉,黑诺虽然好奇也有点羞意,抽了手回来。

    "是不是比砂纸都厉害。"施言得意地逗黑诺,他就是喜欢看他被自己欺负到说不出话,或者瞪眼睛生气的样子:"象你这豆芽菜就没有胡子了。"

    "我当然有,象山顶洞人有什麽好得意的?"

    "那我看看。"施言认真的看,好象真在找胡子一样,黑诺被他弄得脸上涨红,眼睛慌张地不敢对视,不知怎麽就闭上了眼睛,心跳得厉害。

    施言看著微微抖动的唇,颤颤的睫毛,就是有那麽一股子口干舌燥,也有热血上涌,他缓缓凑近,感觉怕惊了手中的人一样,呼吸也粗重。黑诺被就要喷在自己脸上的鼻息逼得突然就睁开了眼,就看见施言近在眼前的鼻头。

    呆愕之後,立即反应施言的动作是什麽,脸烧了起来欲起身。施言也是被黑诺突然开启的眼帘惊得停住,他才发现自己冲动得要去品尝那带霜的唇。昨天他就偷偷亲到了黑诺,略微凉的嘴唇他也是浅尝即止。他搞不懂怎麽一见到黑诺,自己就想抱人家呢?施言不解自己行为反常,可就是不愿意放人,所以一副无赖的样子:"我还没有看清楚呢,我要看。"

    70

    晚饭也算丰盛,黑诺家就好象过节的菜色,鸡鸭鱼肉的都有,也买了几瓶啤酒回来。施言很会活跃气氛,并没有把这顿饭演变为谢恩宴,就是做为黑诺的同学来家吃便饭一样的亲切、随意。没有施恩的高人一等,也没有虚假的谦辞,即使黑诺还是不怎麽说话,却也一直微笑地注视他。黑诺羡慕也钦佩他可以有那麽多话题与大家交流,又是人人都可以参与进来、人人都感兴趣的话题。看他这样被家人接受、喜爱,黑诺都为他骄傲。

    施言这是自小就练就的本事,长袖善舞,他如果有心要迎合别人,那话还不说得漂亮。其实说心里话,他并不是非常喜欢他们,黑诺曾经说过父母教育他们严厉,可是施言一直认为这严厉并没有平等应用在所有儿子身上,几次自己知道的事情中,都明显看出是有偏差的。而接触不多的哥哥们,他本没有什麽评价,却因为五哥丢钱要黑诺受罚的事情,一直对此人有耿怀之心。还有就是黑诺一直提起就骄傲口气的"双胞胎",施言觉得他们有欺负、看不起黑诺之嫌,也反感他们。

    谈笑间,施言面前已经被黑诺父母和四哥夹来的菜堆满,施言并没有忽视黑诺,看著他还是只吃青菜,把一只鸭腿放到了黑诺碗里。黑诺急忙拒绝地给他送回来,施言说自己这里实在太多了,真的吃不完。黑诺抬头看了家人一眼,把鸭腿放在了和自己挨著的弟弟碗里。施言还是和大家侃侃热聊,心里有痛惜翻涌。饭後黑诺本来要收拾清洗的,但是被爸妈阻拦了,妈妈收拾了厨房,他陪施言回屋子坐。

    晚上施言在洗漱以後发现自己满脑子是黑诺,他睡不著了。想到他今天说喜欢自己,嘴角就上翘。自己喜欢黑诺,如果不是喜欢他,不会在争吵中"谦让"他,想想他们认识三年了,记忆中都是施言如何的爱护他(他把欺负人的自动删除了),冲突、矛盾的地方,现在看起来也都是那麽温馨的闹别扭,施言想到吵架、想到自己哄他,就忍不住浮出笑容。这次回来他知道自己一定非常非常喜欢黑诺,否则怎麽总想把他抱在怀里,总想亲他。

    施言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或者因为大江南北的行走比同年人见识多点、眼界广点,可一样没有听说过同性恋这三个字,生活中也接触不到这样的事情,所以没有什麽启示要他把自己与这三字相联系。在他看来,黑诺就是不同於自己那些哥们的铁子,当然会有不同的喜欢。自己一直以来把黑诺小心地捧著,当然宝贝他了。与自己最亲的人抱抱、亲亲,这很正常,施言只是认为自己把黑诺划进了自己最亲的人名单上。

    第二天施言就接到自己哥们的电话,原来施言回家让他们也无心出去玩,今天就由各家派车纷纷接回来了。他们回来,施言自然是忙起来了。到2号又被母亲拎到姥姥家消磨了一天。回到家已经9点,父母再帮他收拾明天下午要带回学校的东西,吃穿弄了一大堆,整个好象他要去贫困地方下乡的感觉。

    到躺回床上都11点了,施言想明天吃了午饭就要走,自己还有话要对黑诺说,好象还有要交代他的呢。他干脆起来,把家里为自己装的那些个零食又搬出来一些,装了个包,又去阳台装了水果,看著整理好的包,他换了衣服。听听父母关著门的卧室里没有声音,他开了门以钥匙把门锁缩回去再关门。出了家门的施言一路雀跃飞骑到黑诺家。

    黑诺家所有房间的灯都是灭的,施言在黑诺房间的窗户上轻扣,几下以後就听见迷糊的声音,他急忙再敲敲玻璃,窗帘立即就被拉开了,黑诺惊讶的眼中映著施言的张扬。施言指指窗户,黑诺才点头开了窗,施言先把包递给他,自己才跳进来的。

    "你搞什麽鬼?"

    "我明天就走了。"

    黑诺一下就不说话了,坐到床边才重复:"明天就走了。"

    施言听那口气就心疼,恨不得是可以把他带走的。坐到了他边上,伸手搂过他肩头:"我会经常回来的,元旦就又可以回来啊。"

    黑诺扯了个艰难的笑脸:"别,要耽误学习的。反正寒假也可以见到。"

    听到施言明天就要走了,不舍、难过。这三天施言都没有来,黑诺是想他的,可也知道他一定是在忙碌。

    "後天是不是就去上学了?"施言想到黑诺复课的事情还没有和他父母说呢。

    "爸妈要我後天去学校办复课了。"说到可以去学校了,黑诺情绪好多了:"谢谢你。"

    "下次要我见到有点肉的你,就是谢我了。"施言手就到了黑诺腰上,一摸真是心疼,一点肉都揪不起来。

    黑诺闪,施言反而欺上他去咯吱他,黑诺推他却没有笑。施言惊讶:"你没有痒痒肉?"

    "我不知道。"哪里有人和黑诺这样亲昵地玩闹过,黑诺当然不知道自己怕不怕痒。

    "不行,我试试。"施言欺身拉倒了他,手在黑诺胳肢窝下面抓挠,黑诺真的不怕,就是也认真的看施言找他痒痒肉。实验了几次,施言放弃了:"你这家夥这麽不灵敏,别人都有的东西你也没有。"

    "别人都有吗?那你也有?"

    "当然。我可没你那麽迟钝。"刚说完,就觉得不对,黑诺的手已经袭上他痒处:"我知道怎麽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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