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几乎是明说林湘娘家人是重?男轻女的,为了林建新欺负林湘。

    林光明喉头一哽,端着长辈的架势不?依不?饶:“我和爱英哪里?对不?起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湘看这两人表演够了,懒得再听,直接使出?大招:“是吗?爸,你眼里?不?是只有你宝贝儿子林建新吗?有肉只给他吃,过年只给他做新衣裳,哪有我的份儿啊,这些事情大伙儿也是能看出?来的。对了,现在林建新不?在这边,怪不?得你们心里?不?爽利,是不?是想着他被批斗了两回,定性为思想觉悟差的坏分子,要劳改半年就心情不?好,非要拿着我撒气啊?”

    一听这话,围观众人惊了!

    什么?林光明儿子被批斗了?坏分子?劳改?

    “林建新不?是下乡当知青去?了吗?怎么成坏分子了!”

    “天?老爷哎,送去?劳改的能是啥好东西!”

    林光明不?妨林湘竟然?知道这些事,更震惊于她会大庭广众说出?来,这些事哪能对外说啊!

    林光明和邱爱英再苦都没敢对外说,不?然?大伙儿都会躲着避着自家,看不?上坏分子家庭。

    “你...你胡说啥!”林光明指着林湘像是要打过来,可贺鸿远在旁边,他又自个?儿退了两步,只能嘴上骂人。

    “我胡说了吗?不?信大家去?知青办打听打听,林建新是不?是下乡当知青期间偷村民粮食和鸡鸭,屡教不?改,还从劳改所逃跑了一回。”林湘笑盈盈对邻居们道,“对于这种?思想觉悟有问题的家人,我坚决划清界限,绝对不?与这样的人为伍!”

    邻居们纷纷点头:“还是林湘思想觉悟高!”

    “咱们就是要跟坏分子划清界限!”

    “我看林光明和邱爱英思想也有问题,全家就林湘一个?是有觉悟的好同?志!”

    贺鸿远和林湘离开时,林光明和邱爱英已经被众人嫌弃上了,认为他们作为林建新父母同?样有思想问题,这年代成分出?了问题,人人喊打。

    都不?用林湘多说什么,个?个?看不?起林家了。

    “瞧见他们俩的脸色没有,铁青的。”林湘想想就心情大好,这两人还瞒着林建新的事儿呢,想着距离远,轧钢厂的人也不?会知道,现在窗户纸被捅破,人人皆知,林家以后哪有好日子过,工作上不?会再受到重?用,生活上也是人人嫌弃。

    贺鸿远跟着笑:“这两人也是又蠢又坏,什么本事没有还敢到处咬人。”

    林湘和贺鸿远临走时去?轧钢厂看了一眼原身母亲怀表中照片的拍照地点,漂亮的年轻姑娘身后那棵粗壮树干如今确实只剩一节矮桩,周遭荒芜凄凉,过去?气派的小洋楼被砸得残缺,一片破败。

    已然?是物是人非,不?复照片上的光景。

    本来准备坏了林湘名?声,让她被大伙儿唾弃的林光明和邱爱英灰溜溜回家去?,关上房门似乎仍然?能听到周遭人的指指点点,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林光明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自打进城有了正式工作,走哪儿都是被羡慕的份儿,现在就连普通的一级工都敢看不?起自己,口?口?声声自家人思想觉悟有问题,是被批斗的坏分子。

    “林建新这个?狗东西干的好事!”林光明一把?扫下四方桌上的两个?搪瓷盅,坚硬的搪瓷盅与地面相撞,发?出?刺耳的动静,“害得老子以后抬不?起头做人了!”

    邱爱英从没见过丈夫发?这么大火,刚想上前劝两句就被狠狠瞪了一眼:“还不?是你惯的!你不?好好教儿子,让这个?混账玩意儿干出?偷鸡摸狗还敢从劳改所逃出?去?的事!”

    邱爱英这些日子来本就为儿子的事搞得心神不?宁,这会儿听丈夫全怪自己,当即怒了:“怎么成我一个?人的事了?儿子不?是你的啊?全是我惯的?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你有本事怎么不?把?儿子救回来,还让他在劳改所受苦!”

    两人头一回吵闹起来,林光明太阳穴突突地疼,进屋砰的一声带上门,听着门外嘶吼愤怒的爱人声音只觉得聒噪。

    想想自己结了两回婚,此刻竟然?是怀念起第一任妻子,冯慧玲温柔大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和邱爱英这般声嘶力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简直像个?泼妇!

    他哪里?没努力?为了捞出?宝贝儿子,他都快把?家里?积蓄花得差不?多了,可就是这样还是打水漂,家里?钱都快见底了。

    多年积蓄散尽,林光明突然?想到第一任妻子冯慧玲那个?资本家叔叔,当年他们一家人逃亡港城时想带着表侄女走,慧玲还是念着和自己的感情没有离开,他当时就怀疑杨厂长给表侄女留了点小黄鱼傍身。

    不?过那些年没见过,就连慧玲病逝临终前,也没听到只言片语的消息。

    家里?如今没钱,林光明琢磨着杨厂长一家不?可能不?给慧玲,肯定是有小黄鱼自己没发?现的!

    到底是藏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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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湘和贺鸿远从轧钢厂离开后又在城里?溜达一圈,在百货大楼买了四双厚实的羊毛袜,许是职业病,林湘经过卖汽水的柜台都要多看两眼,如今冬天?天?气寒冷,可大家仍爱这种?能甜嘴的汽水,其中橘子汽水占据多数。

    “你看,要是我们厂的椰子汁卖过来了,放在那里?好不?好?”林湘指着汽水柜台正中的位置,笑盈盈道。

    贺鸿远跟着畅想,可口?气更大:“还什么中间位置,直接全给它占了,只卖你们的椰子汁更好。”

    林湘:“...”

    还是你野心大,真有你的!

    林湘和贺鸿远回到生产队,等星期天?二哥一家从县城糖厂回来时,见到不?少糖果?,橘子糖、酥心糖、花生糖、烟竿儿糖...

    糖厂职工内部购买有优惠,同?样的糖每斤价格比外头卖的便宜五分钱,能省则省,还不?用糖票。

    盼着吃糖吃肉,盼着穿新衣,这就是小时候对过年最大的期待。

    二哥魏广德除了拿糖,还拿了一份全国糖酒会的宣传册子回来,这是林湘那日拜托的。

    “我上厂里?借的,我们厂去?不?了全国糖酒会,不?过册子捞着了一份,看看热闹。”

    “谢谢二哥,我正好研究研究。”林湘拿着糖酒会册子端详,一份宣传册其实也就是两页纸合起来,正中红字写着第三届全国糖酒会,下方列着举办地点在中部城市江汉市。

    宣传册上配了照片,明显是这个?年代的高级册子,黑白照片上有前两届糖酒会的现场还原,只见照片上与会人员不?少,全国叫得上号的大型糖厂和酒厂各自摆着展台,另有许多省市领导参观品鉴,一派和谐。

    林湘琢磨一阵,尤其是看到全国不?少省市领导都要去?,糖酒会还能登上报纸,越发?觉得可行?,在这里?打响名?号,才?有可能走向全国。

    如今119二厂的椰子汁在海宁省有了名?气,可也仅限于海宁省,全国那么大,在交通并不?发?达,消息闭塞通常只能靠报纸传播的今天?,这样的机会是难能可贵的。

    只是光有椰子汁不?够,照片上就能看出?每个?厂展台上产品都是好几样,加上糖酒会有硬性规定,必须有三到五样拿得出?手的产品来参会,自己厂里?必须再调配些新的果?汁。

    金边市除了特产椰子,荔枝、芒果?、番石榴、菠萝这些水果?也不?少...至于什么水果?适合大批量生产榨汁,还得回厂里?实验后才?能决定。

    为这事儿,林湘去?大队部花钱借上摇把?子电话给119厂打去?,谁料她刚准备说起全国糖酒会的事,就听赵主任先开口?了。

    “小林哪,天?上掉馅饼了,咱们的椰子汁被安排供应到省城的招待所了!”赵主任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从千里?之外传来有些变形,不?太像往常的声线,可语气中那份嘚瑟是林湘熟悉的。

    “还有这种?好事儿?”林湘又惊又喜。

    “是啊,说是省委哪个?领导点名?要的,我这几天?给老家写信了,问问我们祖上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在省委工作,我还不?知道。”不?然?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林湘被赵主任逗笑,不?过打电话太贵,她可不?敢说笑寒暄,必须赶快进入正题:“主任,我觉得我们厂可以争取参加明年开春的全国糖酒会,试试打响名?号。”

    赵建军确实听说过全国糖酒会,就这两年开起来的,不?过他疑惑:“那不?是卖糖和卖酒的去?吗?”

    林湘忽悠道:“汽水和啤酒区别也不?大嘛,认真追根溯源起来,都是水啊,都是喝的。”

    赵建军恍然?大悟:“嘿,还真是。那咱们去?啊!”

    达成共识,挂了电话,林建军扭头就上金边市粮油公司打听全国糖酒会的情况,想要个?参加名?额。

    结果?金边市粮油公司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赵建军:“人家那是卖糖和啤酒白酒的去?,你们卖汽水的凑什么热闹?”

    赵建军镇定自若,将林湘的话原样送出?去?:“汽水和啤酒区别也不?大嘛,认真追根溯源起来,都是水啊,都是喝的啊。我们怎么不?能去?啊?”

    粮油公司工作人员:“...?”

    听听这是人话吗?!

    最终,赵建军被赶了出?去?,粮油公司的人让他别犯浑,好好生产椰子汁,少去?跟卖酒的凑热闹。

    赵建军出?师不?利,只觉得这些人不?懂变通。

    算了,等林湘过完年回来,大伙儿再去?省城粮油公司试试,为了去?露脸打响名?号,这个?全国糖酒会,他们去?定了!

    ......

    临近过年,其他工作都放一边,大伙儿积极准备年货,买肉杀鸡,置办新布做衣裳,瓜子花生糖果?糕点都买回家。

    林湘和贺鸿远带着侄子侄女往家里?院门上贴春联,红火的春联一贴,春节的喜庆氛围就到了!

    贺桂芳难得进城去?供销社扯了漂亮的平纹布,张罗着一定要给儿子儿媳做衣裳,毕竟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儿媳又是新媳妇第一次上门。

    裁缝手艺也巧的贺桂芳给两人做了两件薄绒衬衣,能穿在棉袄里?暖和,以后回金边市也能接着穿。

    林湘和贺鸿远没拦住贺桂芳,只能由着她一针一线地赶工。

    “娘,您可别把?眼睛熬坏了,我们都不?缺衣裳穿。”贺鸿远劝着亲娘,“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缝缝补补打补丁,就盼一件新衣裳。”

    贺桂芳笑出?褶子,穿针引线可是熟练:“你们再大了搁我这儿永远都是小娃。”

    林湘和贺鸿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笑容。

    有人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儿,真好。

    过年前一天?,大年二十九,天?气难得放晴,年夜饭准备的食材也紧锣密鼓地张罗着,贺桂芳杀了一只老母鸡放着,另外将年底分的五斤新鲜猪肉也备好,年前几个?月烟熏好的香肠腊肉更是随时都能上桌,今年过年注定格外丰盛。

    周生淮一家三口?也快到了。

    结束了部队工作的周生淮同?爱人闺女坐上绿皮火车过来,也是多年不?曾回过老家的感慨,这一趟回来,也要给爹娘上坟拜祭。

    “鸿远,看看你三叔一家到没有?算着时间应该快了吧。”贺桂芳张罗着饭菜,锅里?炖着排骨汤,要好好招待他们一家人。

    “应该要到了,我出?去?看看。”贺鸿远准备出?门,正在和侄子侄女玩儿的林湘也来了兴致。

    “我跟你一块儿去?接人!”林湘换回漂亮的格子棉袄,务必让自己过年的时候好看些,蹦蹦跳跳拽着贺鸿远的军大衣往外走,“好久没见冯姨月竹她们,还怪想的。”

    贺鸿远扬起唇角:“这样过年也热闹,很?久没有这么一大家子过年了。”

    只是,他唇角的弧度在走到村口?,望见三叔一家三口?旁另外一人时瞬间落了下去?。

    第062章

    第

    62

    章

    周生淮冯丽带着闺女周月竹要比贺鸿远和林湘晚几天离开?,

    三人买的大年二十七出发的火车,收拾好行李临走之前,却?在?大年二十六一早接到?了周生强的电话。

    周生强几个?月前来看望了三弟一家,

    兄弟叙旧怀念着年轻时候的岁月,如今临近过年自然也惦记几分,

    想问问三弟家准备怎么过年,

    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来西北军区看看,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周生淮火车票都已经?买好,

    且早就和贺鸿远一家子好了回去过年的事,

    也只?能婉拒二哥,

    道明年争取过去探访。

    没法一起过年,

    周生强也不强求,顺嘴多问了一句他们一家三口要上哪儿去,

    这才知道竟然是要回西丰市。

    周生淮同妻女坐上绿皮火车抵达西丰市,

    却?在?火车站遇上了独自前来的二哥周生强,当即是眼珠子都快落下来。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周生强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周生强穿着厚实的军大衣,通身凌厉气势,

    重新踏上西丰市的土地不禁百感交集:“你?来得了,

    我还来不了?回来给?爹娘上上坟。”

    他无法言在?电话里听到?二弟随口提起是要回西丰市过年的心情,

    他也许久没回过老家,毕竟爹娘早早去世,

    他如今携妻带子在?西北安家,

    平日公务繁忙,

    这样想来竟然是有些怀念从前。

    二弟一家回去了,

    鸿远那个?犟小子也带着新媳妇儿回去了,他也想回去看看。

    黑发中添了几缕灰白发丝,

    周生强望着西丰市火车站几个?字感慨万千。

    周月竹乖巧地叫了二叔一声,扭头就和母亲挤眉弄眼,冯丽哪里不知道闺女在?想些什么,二哥突然过来,难不成还想上桂芳和鸿远家里过年?

    这怎么合适。

    不过他们也没法赶人,毕竟那是周生强自己的老家,人回老家合情合理。从城里回大队的车上,冯丽和闺女坐在?一处,自己丈夫和他二哥坐在?一处,言语间都是对过去的回忆。

    “妈,二叔要是真去了,堂哥不得跟人吵起来啊?”周月竹可太理解贺鸿远的性子了,绝对会直接翻脸的。

    冯丽也发愁,这可怎么办才好,两人窃窃私语:“看你?爸怎么,你?别开?口些有的没的。”

    周月竹回来老家过年的兴奋都被?冲淡了几分,隐隐担忧:“知道了。”

    等下了客车再搭乘驴车回到?曾经?分外熟悉,如今略为陌生的村子,周生强狭长的双眼将山坡田野尽收眼底,神情怅然。

    “二哥,以前老家房子肯定早朽了,我看你?上贺大柱家里住着吧。”周生淮在?暗示和明示直接选择了后者,贺大柱如今已经?是大队长,认真算起来他是自己的表侄,沾亲带故的都有亲缘关?系,二哥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要热情接待的。

    周生强哪里听不出来三弟的意?思,他就是怕自己上鸿远那头去。

    想到?鸿远,周生强的视线中出现了儿子的身影。

    穿着军大衣的高?大男人同身边水灵的女人一道走来,待行至距离自己十来米距离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隔着这么老远,周生强似乎都看见了儿子眼里的厌恶。

    林湘明显感觉到?身旁男人瞬间冷下来的气场,那是见到?他亲爹就会由内而外散发的敌意?。

    并不清楚周生强怎么会过来,可林湘还想过个?好年,当即从厚实的棉袄衣袖中伸出手?拽了拽男人的军大衣。

    “我们接了周叔他们一家三口就回去吧,灶上的排骨汤还等着我们呢。”林湘轻声细语,宛如春日的百灵鸟飞到?严寒冬季,清脆悦耳的声音婉转钻进贺鸿远耳中,驱散着聚集的风暴。

    贺鸿远神色漠然,片刻后淡淡道:“嗯。”

    “堂哥,堂嫂!”周月竹小跑着先家人一步来到?贺鸿远和林湘身旁,两条麻花辫像是在?跳舞,兴奋地扬起声量,“过年好啊!给?我准备压岁钱没有?”

    活泼的周月竹一句话瞬间将此刻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打破,林湘笑道:“月竹,你?这么大了还要压岁钱啊?问你?堂哥看看,他给?不给?。”

    周月竹理直气壮:“我又没结婚,当然要给?啊”

    三个?年轻人着话,林湘看着慢慢朝自己这边走来的长辈,扬声叫人:“周叔,冯姨,过年好,快回家歇着吧。”

    贺鸿远同样平静地叫了两人,默契地和媳妇儿一起忽视了另外一人。

    “鸿远,你?这手?怎么了?受伤了?要紧不?”周生强瞧见儿子吊着手?臂,不免担心。

    不过贺鸿远直接无视了他,压根儿没打算搭理两句。

    周生强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眼前似乎出现了鸿远小时候的样子,才十岁的儿子才到?自己腰上,最爱让自己给?他骑马,还信誓旦旦说以后一定会长得比自己这个?爹高?。

    现在他高大健壮,当真是做到?了,却?不再认自己了。

    “鸿远,小林,接上你?们冯姨和月竹先过去,我们去大柱家坐坐,也看看三表叔去。”周生淮早有必须当调和剂的自觉,这种?时候,自己不站出来谁能站出来,他转头又低声对周生强道,“二哥,上大柱家去吧,马上过年了,大家也别闹得不好看。”

    周生强兀自感慨着,闻言无奈得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来吵架的?哎...走吧,去看看三表叔。”

    林湘见着周生强同周叔离开?,没有强硬地想要上婆婆家来过年,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他真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贺鸿远必定会发飙,到?时候这亲父子在?村里针锋相对,估摸马上就能传遍全公社了,一个?年都过不好。

    现在?他自己识趣离开?倒是好事。

    周生淮把一颗定时炸弹劝走了,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贺鸿远接过冯丽和周月竹的行李,一行人快步回了家。

    “小丽,月竹来啦?”贺桂芳急匆匆从厨房出来,眼巴巴望着终于等到?了人,迎两人进屋的同时好奇道,“哎,生淮呢?”

    周月竹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冯丽拉着前妯娌的手?进屋后解释道:“桂芳姐,我们下火车到?了西丰市碰上生淮他二哥突然过来了,生淮送他去大柱家看三表叔了,今儿中午应该不过来了,你?见谅啊。”

    冯丽想了想,还是如实了情况,也好让贺桂芳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要是这哪天突然在?生产队里碰见,才是要吓一跳。

    贺桂芳愣了愣,旋即笑着道:“没事没事,你?们快坐下歇着,那今天中午就咱们几个?吃。”

    大年二十九中午,为了接待冯丽一家人,饭菜仍是丰盛,莲藕排骨汤炖了一大锅,粉糯的藕块藕断丝连,排骨肉软烂,一咬就能从骨头上落下,味道极好,另外再炒了一道回锅肉和土豆丝。

    “明儿年夜饭的菜准备得多,今天有点简陋,你?们可别介意?啊。”贺桂芳坐在?冯丽左手?边,热情道。

    冯丽喝了小半碗汤,浑身舒爽:“桂芳姐,这哪里简陋,是年夜饭都差不多了。”

    饭桌上热闹,林湘也欢喜起来,只?是偶尔悄悄看一眼身旁的男人,贺鸿远似乎恢复正常,没有太多愤怒情绪。

    饭后,大嫂二嫂抢着去洗碗,林湘帮着把剩菜挪到?灶台边放好,转头就看见男人在?院里抽烟。

    高?大的背影透着几分寂寥,只?有淡淡的白色烟雾被?寒风吹散。

    贺鸿远没什么烟瘾,抽烟的次数也不多,大半是心情太过烦闷或是精神不济需要提神时才来上一根。

    林湘走到?贺鸿远身后,向来机敏的男人这回竟然像是没有察觉,直到?被?林湘踮着脚双手?蒙住双眼。

    “猜猜我是谁?”林湘笑意?盈盈,“猜对了给?你?发压岁钱。”

    贺鸿远不自觉勾了勾唇,还剩一小节的烟头被?扔到?地上,军靴一脚踩灭:“我都二十六了还收压岁钱?”

    “二十六怎么了,我们大人也有过年收压岁钱快乐快乐的权利。”林湘理直气也壮,一副富婆架势,“我给?你?发!”

    当天傍晚,周生淮踩着点过来这边吃了晚饭,席间没有提起二哥的事情,等夜里住在?贺桂芳收拾出来的屋里,冯丽忙问道:“二哥那边怎么样?他明天不会真要来过年吧?”

    “不是,我下午问过他了,他真就是回来老家看看,再给?爹娘上坟的。”周生淮让妻子放心,“大柱和三表叔很热情,一定要留二哥在?家里过年,明天我们就在?这边过,他们那边一大家子也热闹。”

    冯丽松了一口气:“那还行,不然碰着面也不好受。”

    冯丽将这事儿告诉了林湘,林湘也放下心来,大家各过各的,互不来往,好好过年才是正理儿。

    大年三十这天,整个?生产队家家户户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忙碌一天,一道道丰盛饭菜端上桌,小辈们摆上碗筷,林湘给?女同志倒了椰子汁,男同志倒的白酒,一张大圆桌差点没挤下那么多人,紧紧凑凑的格外热闹。

    贺鸿远前几天在?河里捞的鲤鱼红烧装盘,摆在?正中央,象征着年年有余,鱼肉软嫩鲜美?,一筷子一筷子地由褐红表皮露出白嫩的鱼肉。

    红烧鲤鱼旁是一盆软糯喷香的土豆红烧肉,口口都是荤腥馥郁,红烧肉左边放着碗麻辣鲜香的凉拌鸡肉,家养老母鸡的鸡肉格外紧实,上好的五花肉做的咸烧白更是入口即化,稍稍一抿,肉香味化开?,裹着下头铺满的芽菜相得益彰。

    红烧肉右侧是一盆芋头烧鸡,芋头粉糯香甜,鸡肉烧得软嫩,十分下饭。

    最后上了一锅海鲜汤清淡鲜香,全是林湘从金边市带来的海鲜干货烧开?的,冬天来上一碗热乎的汤水最是保暖。

    林湘已经?许久没有过过如此热闹的除夕夜,大学毕业后,她多是在?打拼赚钱,没有亲人,朋友也甚少,除夕夜多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在?冰冷的钢筋铁骨的城市森林中就着几道年夜饭菜,打开?电视看着春晚听个?热闹。

    可现在?不一样,十来人的除夕夜欢声笑语不断,香喷喷的饭菜更是诱人,大伙儿着话回忆着去年一年,又盼着来年更好。

    贺桂芳尤为高?兴,喝着儿媳带回来的椰子汁,满口香甜:“今年咱们家最高?兴的事儿就是鸿远和湘湘把婚结了!我这辈子就什么都不愁了,安安心心的。”

    冯丽笑着打趣:“桂芳姐,以后就等着抱孙子哎。”

    贺桂芳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

    大哥张坤和贺鸿远喝了一杯,也鼓劲儿道:“鸿远可得抓紧啊,娘等着嘞。”

    林湘顶着众人投来的笑盈盈又八卦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男人,正巧喝了几两白酒的贺鸿远也侧身望向自己。

    结婚几个?月的小夫妻都在?对方眼里扬了扬唇角。

    除夕夜一直热闹到?凌晨,林湘看完放鞭炮才打着哈欠回到?屋里,枕着贺鸿远的颈窝入睡,迷迷糊糊间喃喃自道:“看看娘多高?兴,你?也高?兴点儿,其他人别搭理。”

    贺鸿远低眉扫过靠在?自己身上睡得香甜的媳妇儿,眉眼瞬间温柔下来,他哪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如今什么都好。

    年初一得早起,林湘再是没睡醒也麻溜起床,穿着婆婆新做的薄绒衬衣,外头再套上红色棉袄,一身的新衣服,红红火火迎接着新的一年。

    到?做到?的林湘给?贺鸿远包了个?红包,端着长辈的架势占他便宜:“贺鸿远同志,收了我的红包就是我的人,以后可得听我的话啊。”

    贺鸿远狭长的凤眼铺满笑意?,薄唇轻轻勾了勾,打开?红包看了一眼:“一毛钱?”

    冻雨

    “怎么?一毛钱还不够把你?买了?”林湘扬着小脸,笑容灿烂。

    “够了。”贺鸿远将珍贵的红包收下放进军大衣衣兜里,郑重道。

    初一早上走亲访友,林湘跟着贺鸿远这一大家子上周围亲朋好友家拜访,她来了没多久,许多人还不认识,总之就跟着贺鸿远叫人,什么叔婶儿的跟上,都能得到?人人夸赞几句,再被?热情的亲友们塞点瓜子花生和橘子糖。

    等走了一圈会儿话,周生淮特意?绕开?了贺大柱家,就担心不小心给?撞上了,想起昨日二哥一大早要去上坟,这便等吃了午饭才出发去爹娘坟前看看,贺桂芳招呼上儿子:“鸿远咱们也去看看。”

    许是担心儿子有情绪,她苦口婆心地劝:“你?爷你?奶一直对咱们娘俩挺好,你?回来一趟得去拜拜。”

    贺鸿远轻声嗯了一声,点点头:“嗯,正好带湘湘去看看。”

    林湘没想到?贺鸿远对他爷爷奶奶还是不排斥的,想来这一家子就周生强伤了他的心。

    如今还在?大运动时期,明面上的祭祀活动也属于封建迷信,在?破四旧行列,是以,没人大张旗鼓地上坟,不过时间过去得久了,农村里也没那么多人管,这种?时候去看看也还好。

    大队里同姓的基本沾亲带故,埋坟也挑的一处地界,贺家爷爷奶奶的坟先后埋在?一处挨着,周围还有几座贺家人的坟,如今坟包在?田埂边耸起,四周不少野草蔓过,倒是不太打眼。

    林湘跟着贺鸿远朝两座坟拜了拜,想起来贺爷爷也算是自己夫妻俩的媒人,心底更是感慨。

    周生淮一家子就更要郑重些,周生淮跪在?爹娘坟前嗑了三个?响头,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一脸惆怅地被?闺女月竹搀扶起来。

    出于破四旧的压力,上坟不敢点香腊不敢放鞭炮,这样拜拜已经?难得。

    等几人忙活完,林湘扶着婆婆准备离开?时,一扭头却?见到?大队长一家子姗姗来迟,而人群中赫然便有周生强的身影。

    “三表叔,表婶,桂芳婶儿,你?们都上完坟啦?”贺大柱是生产队队长,同自己一大家子也来上坟,正好昨儿二表叔突然回老家,哪有不一起过来的道理。

    冯丽脸色一僵,飞快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心中打鼓。

    桂芳姐和二哥应当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今儿竟然还是没法避免地碰上了。

    周生淮和对面的亲戚们寒暄几句,大家互相着吉利话,贺鸿远却?是错身直接挡在?自己母亲面前,侧身道:“娘,我们先回去吧。”

    贺桂芳哪能不明白儿子的意?思,对面一大家子人不少,其中一道穿着军装的身影不算陌生,只?是大家都上了年纪,想想也是许多年没见过了。

    周生强上前两步,望着高?大的儿子戒备又敌意?地看着自己,目光越过他又瞥见几缕花白的头发,过往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声音发颤地叫了一句:“桂芳,好多年没见了。”

    十多年的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已经?恍如隔世。

    现在?想来,自己多是对不起这母子俩。

    “周生强,你?给?我...”贺鸿远眉眼冷峻,出口犹如寒冰刺骨,刚想骂上两句,却?被?身后的母亲轻拍两下肩膀安抚。

    贺桂芳自儿子身后走出来,和周生强面对面站着,脸上扬起浅浅笑容:“周首长,回老家来看看哇?”

    林湘在?一旁提心吊胆,也不知道今儿这一相遇会闹出什么岔子,只?是万万没想到?婆婆会站出来,云淡风轻地和那个?负心汉如此话。

    周生强显然也是一愣。

    他年轻时候一心打拼,一心追求真爱,其余的人和事都不重要,可如今上了年纪,功成名就,午夜梦回时又从心底溢出些许对旧人的愧疚。

    就是今日自己被?儿子敌视,被?前妻桂芳指着鼻子痛骂无情无义,他也是有心理准备,能受住的。他愿意?再补偿他们。

    可是周生强万万没想到?,贺桂芳像是在?和一个?寻常的亲朋好友招呼般客客气气地对自己,没有半分愤恨。

    虽然她也老了,头发花白,可瞧着精神奕奕,面容平和,压根儿没有半点自己想象中相遇的恼怒。

    “老爷子老太太的坟在?这儿,你?既然来了就嗑三个?头吧。”贺桂芳顺手?指了指两座坟,面上淡淡的,“我们上完坟就先走了,给?你?们大伙儿腾个?地儿啊。”

    林湘上前两步扶着婆婆往外走,临走时又拍了拍站在?原地一直以戒备姿态对着周生强的贺鸿远。

    周生淮和冯丽见状也招呼众人离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离开?,又一大群人往前走去,两相交错时,林湘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前行准备去上坟的贺大柱那一群人背影中,唯有周生强转身看来,面上惊疑不定,眼神迷惘。

    回去路上,贺桂芳和儿子儿媳走在?一处,见儿媳妇一路搀着自己笑道:“娘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弱,你?这小丫头不会是担心我给?气昏了过去吧?”

    林湘吐了吐舌头一笑:“娘,那不至于,我就是想和您一块儿走。”

    贺桂芳拍拍林湘的手?背,慈爱道:“你?们放心,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提什么?现在?咱们日子这么好,什么事儿都没法让我不高?兴。”

    笑容满面的贺桂芳沉醉于如今的生活,有的吃有的穿,没有战争,一切和平,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那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尤其是儿子也结婚了,她更是再没有什么烦恼,心满意?足了。

    贺桂芳看向小两口:“鸿远就是性子太犟,什么事儿在?心里能搁一辈子,这样好也不好,把自己熬得跟黄连那么苦做啥。就是跟湘湘结婚了才瞧着不一样了。湘湘,以后你?多管着他,他敢不听你?的就好好教训他,娘给?你?撑腰。”

    林湘怔怔看着婆婆,在?农村待了大半辈子舍不得挪地儿,就愿意?在?地里劳作的贺桂芳,似是个?普通的劳动妇女。可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当年那样一个?寡妇为什么能在?艰难的世道独自拉扯着几个?孩子长大,甚至有余力热心肠地帮亲帮友。

    她的内心太过强大,是周生强配不上她。

    这次时隔十多年相见,周生强内心波动起伏,反倒是贺桂芳早就将前尘往事散如烟,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娘,我肯定好好管着他,让他听我的话。”林湘笑弯了眼。

    贺鸿远听着母亲的话,刚刚见着母亲时隔十多年又见到?那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时,浑身冒出来的刺渐渐收了回去。

    他设想过这样的场面,也害怕这样的场面,这一刻却?被?母亲的话安抚。

    “娘,我没不高?兴。”贺鸿远无声地勾了勾唇,“没必要为些不相干的人不高?兴。”

    “是。”贺桂芳眉开?眼笑,“新年第?一天,都得高?高?兴兴的。”

    ......

    林湘是在?大年初一下午,和一大家子人磕着瓜子聊天时,突然听月竹周生强直接离开?了的。

    “这么快就走了?”林湘惊讶,原本瞧周生强的架势,起码得待几天吧。

    “是吧,我爸刚从外面回来,二叔上了坟就不愿意?多待了,坚持现在?就走,还不让大家送。”周月竹也弄不明白这人,千里迢迢过来,昨天到?今天走,也太折腾了吧。

    林湘狠狠嗑开?瓜子,突然明白,这人怕不是破防了,以为自己回来会有不一样的待遇,哪怕看到?前妻骂他也好,恨他也好,他也能有个?由头表达迟来的不值钱的愧疚和亏欠。

    结果贺桂芳丝毫没有任何愤恨情绪,像是对待个?寻常人一样对待他,周生强的愧疚和亏欠便无处宣泄,只?能往肚子里咽。

    “不管他了,咱们吃瓜子!”

    过年的几天最是热闹,林湘天天吃吃喝喝睡睡,再没有更惬意?的时候,周月竹带着堂嫂出去溜达,四处回忆儿时在?老家的记忆,还告诉了林湘许多贺鸿远小时候的事。

    “堂哥小时候脾气更不好惹,打遍我们全村无敌手?的。”

    “连着我也能在?村里横着走,没人敢惹我了哈哈哈。”

    “堂哥现在?已经?收敛很多啦,小时候才凶才横呢,不过他护着家里人的,外人不惹他也没事,但是只?要有人敢惹,简直是找死?。”

    林湘听周月竹起贺鸿远的童年“优秀战绩”,忍不住去打趣他:“贺鸿远同志,听你?小时候还是个?小霸王呢,那时候村里很多小姑娘都跟在?你?在?屁股后头。”

    周月竹的原话时那时候小孩儿都喜欢办家家酒啊,大家就爱我长大了娶谁,我长大了要嫁谁,因为贺鸿远在?村里小孩儿中最厉害,好多小姑娘就长大了要嫁给?他,结果被?贺鸿远一个?怒瞪眼全都吓跑了。

    贺鸿远:“...没事儿少听周月竹话,这丫头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一晃到?了大年初六,贺鸿远和林湘即将同月竹一家三口返程。

    提前两天,贺桂芳就给?几人装了一麻袋的野菜和晾晒好的萝卜干香肠腊肉咸鸭蛋。

    “娘,您再装,家里都要被?搬空了。”林湘看着鼓鼓囊囊的袋子,忙劝阻道。

    “哪里就空了。”贺桂芳再装进几个?咸鸭蛋,这是她特意?换来的就为了多腌几个?给?儿子解馋,“好了,就这些,也不多,你?们带回去慢慢吃。”

    离别总是让人恋恋不舍,林湘在?婆婆这里体会到?了难得的亲情温暖,临走时她抱了抱贺桂芳,呢喃道:“娘,空了就过来住嘛,我和鸿远可舍不得你?。”

    贺桂芳笑眯了眼,眼尾褶子频现:“好,娘空了就过来。”

    转头,她对着冯丽道:“哎哟,这就是有闺女的感觉,可比儿子贴心多了!”

    鸿远是个?孝顺孩子,可他这性子怎么可能抱着谁,又香又软地撒娇呢?这小子才是又丑又硬的石头。

    冯丽跟着笑开?:“那是啊,有了儿媳妇就是多了个?闺女,桂芳姐,你?也是有福气了。”

    一行五人上了绿皮火车,林湘和贺鸿远在?窗前和贺桂芳道别:“娘,回去慢点儿啊。下回我们休探亲假再回来。”

    贺桂芳眼中微光闪烁,慈爱地看着座位上几人,挥了挥手?点头道:“知道嘞,你?们也慢着点儿,下回再过来。”

    绿皮火车轰隆轰隆又冒着滚滚白烟离开?,贺桂芳看着庞大的火车渐渐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久久没有离去。

    过完年再次奔波着回到?浪花岛上119部队时已是大年初八。

    几人下了火车登船回到?家属院,路上全是军属们笑着打声招呼,问起他们回老家过年的事儿。

    冯丽从装了不少西丰市特产的袋子里给?邻居们分了些红薯干和野菜干,等回了家再把东西一分为二:“湘湘,这是你?们的,咸鸭蛋鸿远爱吃我们留了三个?,你?们多留些。”

    “好嘞,周叔冯姨,月竹,那我们先回家去了啊,这一路辛苦了,你?们好好歇着。”林湘提着东西转手?就被?贺鸿远拎走。

    “你?这手?提那么多东西不累啊?我再拎点儿吧。”林湘撵上贺鸿远的步伐。

    “这才多少。”贺鸿远不以为意?,一身力气像是无处卖弄似的。

    “过几天去军区医院看看能不能拆纱布了,我看你?最近恢复得还不错。”林湘就盼着男人早日康复呢。

    “好,听你?的。”

    出一趟远门也是疲累,回到?家还得全部收拾一番,毕竟房子快半个?月没住人了,等一通忙活下来,林湘长舒一口气,洗了澡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地放松下来:“哎,终于舒坦了。”

    明天就要上班,今晚是最后的狂欢,她得好好休息休息,捧着在?城里百货大楼买的小人书?看,享受悠闲时光。

    贺鸿远拿上干净的换洗衣物准备下楼洗澡,瞥一眼在?床上翻滚几下的林湘,躺在?大红色棉被?上的女人皮肤白皙,脸蛋白嫩,露出的一节手?臂纤细,睡裤下一双笔直的小腿更是白得晃眼。

    见男人盯着自己瞧,林湘半坐起身望去,随着她的动作,睡衣往上牵扯间露出凝脂胜雪的腰腹,只?是一晃而过,匆匆又被?格子睡衣落下后挡得严严实实。

    “怎么还不去洗澡啊?站着发什么呆?”林湘催促男人。

    “你?过来帮我脱下衣服。”贺鸿远意?有所指地瞥一眼自己的手?臂,“刚刚觉得手?有点不舒服,我就不使劲了。”

    贺鸿远一向是自力更生的类型,向来拒绝帮助,林湘听到?这话跟着下楼去:“我都你?之前是逞强了吧,非要自己脱衣服穿衣服,哼。”

    浴室门一关?,一桶烧好的热水正散发着滚滚热气,渐渐将紧闭的浴室染上白色烟气,水汽缭绕间,林湘帮着男人脱了上衣叮嘱他一句注意?右手?别沾到?水就准备离开?。

    “等会儿,裤子还没脱呢。”贺鸿远出声拦住她。

    林湘瞪他一眼:“裤子还需要我脱?你?别跟我耍流氓啊。”

    贺鸿远轻笑出声:“你?看我像是能耍流氓的样子?”

    算了,单手?脱裤子兴许也是不方便,林湘帮男人脱得赤条条,浴室里满是水汽,倒是遮掩了贺鸿远的好身材,林湘视线模糊地欣赏了一下,感慨自己吃得是真好。

    “我走了,你?慢慢洗。”林湘这回转身离开?,却?被?贺鸿远一把拉着手?。

    她疑惑地开?口:“又怎么了?”

    贺鸿远理直气壮,镇定自若:“耍流氓。”

    林湘:......

    最终,在?浴室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林湘深刻地体会到?,耍流氓的男人有多不要脸。毕竟念着他受伤了不方便,加上林湘前阵子月事来了,后来又坐火车回去过年,这一个?月两人没怎么亲热过,这会儿便不见消停。

    水汽散开?在?浴室,林湘贴着冰凉的瓷砖瑟缩了一下身子,空气逐渐升温,寒凉很快被?取代。

    鲸木整理

    林湘一双手?却?无处安放,迷迷糊糊间还担心碰着他受伤的右手?,惹得贺鸿远轻笑:“你?搂着我脖子。”

    林湘乖乖听话搂上男人脖子,与他紧紧相拥,呜咽着将脸埋进他胸膛,双手?紧紧用力,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手?背上分外显眼。

    痛失上班前最后一个?美?好夜晚的林湘从浴室转战到?卧室时还在?控诉男人的耍流氓行径,床头柜上本来准备翻看的小儿书?无人问津,只?被?夜风吹拂着掀开?了几页,沙沙作响。

    贺鸿远看着身下脸颊染上绯红的女人扬了扬唇,倾身吻了上去,劲瘦的腰身喷薄着矫健的肌肉,躬身起伏间似是一张弯弓,线条流畅优美?,又带着满满的力量感。

    ......

    翌日早起上班,林湘哈欠连天,一大早就瞪了贺鸿远三四次,吃了一大碗他早上特意?赔罪煮的面条,听他准备送自己去上班,忙拒绝道:“你?单手?怎么骑自行车?我可载不动你?。”

    贺鸿远觉得自己被?媳妇儿小瞧了:“一只?手?就够了。”

    “少来。”林湘不想搭理他,拎上包,把着自行车车把离开?家,“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上班了。”

    林湘骑着自行车从家属院赶到?119食品厂,刚到?二厂门口就碰见了熟悉的工人们。

    邱桂芳热情洋溢,激动道:“湘湘,回来啦!”

    “桂花姐,昨天刚到?,今儿回来上班了!”

    “哎呦,大伙儿可想你?了,我跟你?啊,咱们厂的椰子汁都能上政府招待所了...”

    邱桂芳兴奋地对林湘起这半个?月厂里的情况,言语间满是骄傲。

    孔真真同省城粮油公司确定好供应省城各大招待所的地点和数量,椰子汁于上星期正式出现在?省城招待所前台和一些承办会议的坐席上。

    林湘走进办公室,语带兴奋:“咱们椰子汁可真是出息了!”

    办公室里三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纷纷回头,孔真真第?一个?起身拉着林湘的手?回到?座位上:“哎呀,你?终于回来了。你?的桌椅都擦着的,干干净净,回贺团长那边回家过年咋样啊?”

    “挺好的,我们一大家子过年特别热闹。”林湘笑颜如花,给?大伙儿散了些二哥魏广德糖厂里的烟竿儿糖和花生糖,“吃糖吃糖,这是我们那边的,味道真挺好的。”

    一人一根烟杆儿糖含着,赵建军迫不及待和林湘起糖酒会的事情:“小林,你?上回提议的全国糖酒会的事儿,想法是不错,不过咱们厂去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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