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贺鸿远轻装简行,直接祭出大招,左手拎出件宽大厚实的军大衣:“带这件就够了。”

    一件军大衣能穿一个冬天,只需要带两身?里?头换洗的衣裳,还真是方便。

    林湘一时有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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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装待发的林湘在?二厂完备了自己的工作,其实二厂办公?室工作向来轻松,她又将各类需要核查的数据做好表格明细分类,基本?就不用担心了:“真真姐,马哥,核查表都?在?这儿,就麻烦你们到?时候多看?看?,请你们吃糖。”

    往桌上撒了一把橘子糖,林湘笑眯眯道:“回来再给你们带好吃的。”

    孔真真嘴上说着林湘太客气,吃糖的手可是没?停,嘴里?一天都?有甜味儿。

    车间里?,用上新设备的二厂工人们个个摩拳擦掌,干活前都?忍不住摸一摸新设备,脸都?要笑烂了,林湘出发前最后一天上班去车间检查安全规范工作,就见着在?传送带口等待椰子汁到?来准备装箱的大姐眼睛直勾勾的,脱了手套抚摸了两把传送带,不住跟旁边工友道:“哎呀哎呀,看?看?这传送带速度,比咱们之前的快好多哟!”

    “杨大姐,那可不是快嘛。”林湘走进车间提醒她带好手套,笑盈盈加入其中,“毕竟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那是。”杨大姐重新将手套戴好,忙着将汽水瓶装箱,又问上林湘,“小林,你明儿就不来啦?是不是等年?后才能见着了。”

    “是,我和?鸿远回老家过?年?去,年?后见啊。”林湘在?这一天守好最后一班岗,下班后回家最后检查了全部行李,尤其是两人的户口簿、介绍信和?提前换好的全国粮票。

    贺鸿远和?林湘每个月的工资份额里?有金边市的粮票,提前将市粮票缩减比例托人换成全国粮票,便能上西丰市使用。

    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林湘夜里?没?怎么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像是在?摊煎饼,被男人健康的左手箍住:“想着要回去太兴奋了?”

    从棉被里?露出一双明亮眼眸的林湘眨眨眼:“不知道哎,可能是想着要出远门就挺激动的。”

    在?这个年?代能出远门着实不容易,哪怕是坐着绿皮火车经过?许多省市,见到?不同风光就足够让人开心。

    “快睡了,不然你明天起不来。”贺鸿远盯着媳妇儿水盈盈的眼睛看?了看?,没?忍住俯身?在?林湘眼皮亲了一下,左手扒拉着挡住了林湘大半张脸的棉被想往下拉,却被女人勾着棉被不松手。

    两人较上劲,林湘的力气自然敌不过?贺鸿远,棉被失守,露出素白娇嫩的脸蛋,被男人倾身?又亲了一下鼻尖,温热的薄唇流连往下,亲在?林湘脸颊上,痒得她轻轻笑了一声,最后贺鸿远退开距离准备继续往下,即将贴上那一抹樱唇时,却被林湘推开。

    “快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了!”林湘坚决推开男人,可不敢由着他胡闹。

    而且你都?受伤了,难不成还想身?残志坚干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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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时,林湘被早早起来收拾好,还煮好了两碗面条的男人催起床。

    “再不起来真要赶不上火车了。”贺鸿远一开始没?催她,这会儿什么都?收拾好了,只能来叫人。

    林湘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个哈欠从被窝中伸出双手,被男人单手揽着借力坐了起来。

    “早起赶路真是辛苦。”林湘还想睡觉,冬天就该冬眠啊。

    贺鸿远笑她:“谁昨晚太兴奋一直不睡的。”

    林湘:“...”

    天不见亮,两人吃了早饭从浪花岛登船离开进城,林湘拎着行李藤箱,贺鸿远左手拎着两个麻布袋子,两人一同进入金边市火车站,在?站台上等到?了回西丰市的火车。

    月竹一家三口得晚些时候出发,直接来过?年?,贺鸿远和?林湘这趟出发得早,两人穿梭在?拥挤的人潮中,林湘用婆婆当初的法子眼疾手快抢到?了两个位置,舒舒服服坐下。

    贺鸿远右手受伤,仍旧吊着手臂,这回出行也就没?穿军装,轻装简便,倒是别?有一番英俊模样。

    简单的黑色毛衣塑着劲瘦的身?形,瞧着浑身?气势冷厉又透着几分禁欲,林湘可满意自己给男人准备的衣服,赏心悦目。

    将行李放在?座椅下方,林湘靠窗坐好,转头盯着身?旁的贺鸿远手臂看?了看?,食指轻轻往纱布上碰了碰:“刚刚上来没?碰着手吧?”

    “没?有,你放心。”贺鸿远少有受伤后日日被人嘘寒问暖的经历,尤其是林湘每天都?要关心一遍他的伤口恢复情况,漂亮杏眼四处打量时,溢出满满的关心,瞧着很是窝心。

    这样的经历不差,甚至可以说特别?又令人舒服。

    绿皮火车轰隆隆地出发,自华国最南边一路向北,由温暖的地界渐渐驶向严寒。

    临近过?年?,两人并没?有买到?卧铺票,硬座三天两夜勉强能承受,林湘琢磨着都?是年?轻人,怎么也能撑住。

    正对的两条四人座座椅中间有搭台,能放上乘客随身?携带的东西,林湘和?贺鸿远旁边是两个结伴回乡探亲的知青,对座是一对夫妻以及一位老爷子和?一个年?轻人,据说是厂里?出来办事?的老领导和?下属。

    相聚是缘,尤其这么巧能坐到?一处,大伙儿热情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就混熟了,还能互相抓把瓜子花生吃。

    林湘听?着两位知青谈起在?乡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生活,竟然是已经四年?没?回过?家了,这回终于?轮到?一次探亲,可是不容易。

    对座的老爷子姓刘,约摸五十来岁,头发灰白,面容和?善,闻言不禁感慨:“知青下乡是为城市和?农村做贡献,缓解城市工作岗位压力,建设农村发展农村,你们都?是好样的啊,就是在?下乡后遇到?什么困难没?有?”

    两名知青本?就是一片红心,听?闻此言更是一时激动,和?对座的老爷子聊起知青下乡的建设和?艰苦奋斗过?程,相谈甚欢。刘老爷子身?边的年?轻人用搪瓷盅泡好茶递过?来,顺便提醒:“领导,陈姨可让我监督您不能抽烟了啊,那烟还是我管着吧。”

    刘老爷子摆摆手,将一包大前门扔了过?去:“我可不抽,你记得汇报回去。”

    林湘听?得津津有味,偶尔和?对座的夫妻也加入话题,唯有贺鸿远最是沉默寡言,只时不时和?林湘说两句话。

    “林同志,你们结婚没?多久吧?”对座的大姐笑着问道。

    林湘惊讶:“是,不算久,洪姐,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结婚没?多久的两口子都?这样,一会儿就要看?着说说话。”洪大姐揶揄两句,她哪能看?不出来这小两口你看?我我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都?冒着光,结婚久了的两口子绝对没?有这个眼神。

    林湘:“...”

    有这么明显吗?

    三天两夜的火车之旅结束在?林湘望向窗外,见证着一路郁郁葱葱的风变为雪花飘飘的景象中。

    最后一个夜晚过?去,明日一早就能抵达西丰市。

    林湘这晚上又有些睡不着,周遭安安静静的,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车厢里?的乘客基本?都?进入梦乡。

    贺鸿远好心提醒她:“快点睡,不然明天早上又起不来。”

    林湘抿唇气哼:“睡了睡了,我肯定比你早起!”

    夜已深,林湘脑袋歪在?贺鸿远肩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迷迷糊糊睡着,周围偶有乘客起夜,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陌生,林湘下意识伸手护着自己衣兜,这是坐火车的条件反射,就怕招贼。

    贼?

    将睡未睡的林湘总觉得周遭有些什么,睁开迷蒙双眼时,竟真的看?见对座有一高胖一矮瘦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在?刘老爷子身?边,像是要摸进他的行李中。

    脑袋刚轻轻动了一下,林湘一个激动想叫醒贺鸿远,就突然被男人捏了一下手掌。

    贺鸿远眉目清明地看?来,眨一下眼令林湘安心。

    两个小偷显然也发现对面一对年?轻夫妻醒了,甚至还直勾勾看?着自己偷东西,眼珠子都?不带挪的。

    高胖小偷不着痕迹地打量两人,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女人,加上个高壮男人,不过?男人手臂受伤了,简直不足为惧。

    嚣张的小偷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贼眉鼠眼地射出精光,满是威胁,矮瘦小偷更是从身?后亮出一把短匕首,锋利地泛着寒光。

    林湘没?想到?两人竟然嚣张到?如此地步,被人发现偷东西还能威胁自己不准声张,不然就是刀子伺候。

    要是搁以往,自己男人手臂没?受伤,收拾这两人肯定是手拿把掐,不过?现在?林湘只琢磨着大声叫醒众人逮小偷会不会引发骚乱,逼得小偷狗急跳墙误伤其他乘客,还是保险起见,等人走了再报告给乘务员安全些。

    就在?林湘沉思之际,身?旁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

    “你伤着呢。”林湘轻声劝阻贺鸿远。

    贺鸿远剑眉微挑,薄唇扬起弧度:“太小看?你男人了。”

    对付这么两个玩意儿,一只手足够了。

    林湘眼睁睁看?着右手受伤的贺鸿远快速起身?行至过?道,一时将两个小偷都?震住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两把刀亮着,这个受伤的男人怎么还敢站出来的,这不是找死嘛!

    不过?,显然找死的另有其人。

    贺团长不是吃素的,哪怕是单手出手,左手擒上高胖小偷手腕,稍一用力便听?见哀嚎声袭来,接着便是匕首落地的清脆声。

    “小心旁边!”林湘看?着那矮瘦小偷要偷袭贺鸿远,忙出声提醒。

    贺鸿远反应更快,早已察觉,飞起一脚就直接将人踹倒在?地。

    两个小偷被制服移交给乘警,大半夜遭到?乘客唾弃,隔壁车厢的乘客醒来发现有钱物不见了过?来登记,真从小偷身?上搜出来赃物。

    好几个被偷的乘客向受伤了还见义勇为的贺鸿远道谢,等男人忙完回到?座位上,对座的刘老爷子也早已醒来,打量着这个颇有本?事?的年?轻人:“贺同志,刚刚谢谢你,不然我也遭贼了。”

    贺鸿远点点头:“人人见到?小偷小摸都?会阻止,不用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当过?兵?”刘老爷子瞧着对座的年?轻人器宇不凡,挺拔刚毅,尤其是身?手了得,即使一只手受伤了也能干净利落抓到?小偷。

    贺鸿远不妨这位老爷子目光如炬,当下也没?藏着掖着:“是,现在?正在?当兵。”

    不知为何,他打量着对面的老爷子同样觉得这人不太简单,从容平和?,就是刚刚经历了被小偷偷盗也丝毫没?有惊慌或是愤怒,像是压根儿不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

    联想到?最开始这位老爷子身?边的年?轻下属的介绍,兴许人是厂里?厂长或者书?记的级别?,早已是千帆看?尽的从容。

    小偷的事?儿一时闹开,车厢里?大半夜还热闹了一回,大伙儿激动痛骂偷盗行为,林湘也兴奋起来,想起刚刚贺鸿远出手的帅气模样,心潮澎湃地凑近男人耳边:“你刚刚打架的样子真帅!”

    贺鸿远压了压嘴角弧度,试图纠正媳妇儿:“那不是打架,是抓小偷。”

    林湘:“...”

    有区别?吗?

    说得兴起,口干舌燥的林湘拿起军用水壶才发现里?头没?水了,贺鸿远起身?要去接水却被她一把拦下:“算了,这么晚懒得过?去那边接水,包袱里?还有椰子汁呢。”

    俯身?从座椅下方的麻布袋子里?翻找出一瓶椰子汁,林湘在?厂里?学会了将瓶盖边缘压在?桌沿一压,蹭的一声便起了盖子。

    乳白色的椰子汁在?玻璃瓶中晃晃悠悠,十分诱人。

    “咦,这是什么汽水?”对面的刘老爷子好奇地盯着看?了两眼。

    “老爷子,这你都?不知道啊?”洪大姐抢先开口,“119椰子汁啊!现在?到?处有卖的,可好喝!”

    “椰子汁?”刘老爷子真是第?一次听?说,转头看?一眼下属。

    “好像是有这回事?儿,听?说省城的百货大楼里?都?有卖这个,不过?我也没?尝过?。”

    洪大姐热情介绍:“一毛五分钱一瓶,我都?给家里?大妞买过?,孩子可喜欢了!”

    林湘身?为119二厂的人,听?到?对面乘客谈起椰子汁,尤其还都?是夸赞,哪能不高兴,忙招呼大家把随身?携带的搪瓷盅或是水壶拿出来:“洪大姐,这椰子汁就是我们厂生产的,大伙儿都?尝尝吧,我们这一瓶分着喝。”

    洪大姐没?想到?坐个火车还能碰见119厂的人,当即笑道:“那不是赶巧了,你们厂这椰子汁真不赖!好喝!我以前就听?去金边市探亲的工友说过?金边市有个什么椰子汁很好喝,可惜就是我们阳春市买不到?,结果上个月吧,突然就卖过?来了。”

    林湘提起这件事?更是骄傲:“没?错,先前只能在?金边市卖,后来卖得挺好,老百姓也喜欢这才申请卖向全省,我们厂都?很高兴,铆足干劲生产呢。”

    刘老爷子接了小半杯椰子汁回来,给下属一个眼神的同时,小王马上递来一盒金鸡饼干请大家吃。

    林湘瞧着这一老一少,礼数也太周全了。

    大半夜的,自己突然开始椰子汁配金鸡饼干,宵夜加餐,也是快活。

    刘老爷子见搪瓷盅里?乳白色的椰子汁颜色鲜亮,确实与常见的汽水模样不大相同,尤其是散发出的香甜气息清爽不腻,入口后更是丝滑馥郁,口感醇厚。

    老迈的眼眸微亮,老爷子淡淡道:“确实不错。”

    就着窗外清浅月光喝上一口椰子汁,倒是也别?有生趣。

    三天两夜的绿皮火车终于?抵达西丰市,林湘起身?活动筋骨,和?贺鸿远一块儿收拾着行李准备下车。这节车厢下车的乘客有一半,林湘对座的四人还要继续坐下去。

    相处三天分外熟悉的洪大姐不忘同林湘再见:“小林,我过?年?也买你们椰子汁喝,你们厂可得好好干啊。”

    林湘笑着朝她敬个礼:“那是必须的,肯定好好为人民服务!”

    贺鸿远在?过?道等媳妇儿出来,瞧着林湘笑容灿烂,似春日阳光驱散着冬日严寒,能令冰雪消融,贺鸿远弯了弯唇,自己也没?有察觉地浅浅一笑。

    来到?西丰市,天寒地冻的已经比在?金边市冷上许多,林湘和?贺鸿远下火车前就穿好了棉袄,全副武装准备迎接冬日。

    小王盯着下车离开的两人看?了看?,喃喃道:“那男同志应当是个级别?不低的军人,女同志是做汽水的工厂里?的,倒是挺般配。”

    刘老爷子见对面的空座被新上车的乘客占据,收回视线道:“没?想到?金边市还搞出了新汽水,味道不错。可以让招待所都?放一些,回回都?是橘子汽水,看?着都?腻了,来点新鲜的也不错。”

    小王心中惊讶,没?想到?那椰子汁还有这造化:“好,等回去我就通知下去。”

    省城招待所可不少,那119椰子汁订单又要多起来,更别?提在?政府部门的招待所放着,不仅仅是订单的问题,关键是有面儿,全是在?大领导跟前露脸,底下人瞧着也要揣摩一番上政府招待所的新果汁有什么用意,后续跟进起来,不得了啊!

    林湘哪里?知道自己坐趟火车还稀里?糊涂帮厂里?椰子汁扩了门路,此刻她正挤下火车,站在?站台上感受到?萧瑟寒风。

    久违了,这熟悉的冬日寒冷。

    在?金边市待久了都?快忘了冬天其实如此寒冷,林湘裹紧棉袄,再围上提前准备好的围巾,同贺鸿远一道往火车站外去。

    阔别?西丰市许久,林湘再次来到?这个当初自己一心逃离的城市,心中只有些许情怀飘荡,总归是穿越过?来待的第?一个地方,也算是自己在?这个年?代的家乡吧,时过?境迁,如今的自己已经结婚,工作蒸蒸日上,看?着西丰市也顺眼起来,哪怕是萧瑟凋零的冬日景象也颇为亲切。

    两人没?多耽搁,在?西丰市客车站上车,闻着难闻的汽油味儿摇晃一路到?了五星公?社,再搭了老乡的驴车回贺鸿远老家永和?大队。

    赶驴车的老乡觉着这年?轻小伙儿眼熟,多问两句这才想起来:“是贺桂芳那个当兵的儿哇!”

    贺鸿远面露微笑:“是,杨大爷,我和?媳妇儿休探亲假回来看?看?。”

    “那感情好,你娘肯定惦记你。”五星公?社人人都?知道贺桂芳一个寡妇带大孩子不容易。

    驴车赶了五里?地终于?到?达永和?大队,触目所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只是如今寒冬里?,地里?没?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土地光秃秃一片,只有部分社员在?挖水渠,为明年?开春播种做准备。

    “你家是哪座房子啊?”林湘迫不及待想要寻找男人从小生活的痕迹,直到?望见不少茅草房,土胚房中有一栋规整漂亮的青石瓦房,立刻指了指那抹青色,“是那里?吗?”

    贺鸿远点头,左手握着林湘的手掌朝东偏了偏,直到?指尖远远指向一个小黑点:“我们家以前住那儿,茅草房,刮风下雨要漏水的,要是风太大了,房顶都?可能被掀走。后来我当兵攒了些钱,回来重新盖了房子。”

    盖的是整个大队最漂亮最结实的房子。

    林湘也喜欢房子,喜欢漂亮的大房子,视线中青石瓦房大气磅礴,平平整整地坐落在?山水田野间,气派极了,她眉眼一眯,弯弯的月牙儿露了出来:“不错,贺鸿远同志很能干嘛。”

    跟表扬小学生似的。

    贺鸿远轻笑。

    青石瓦房烟囱中炊烟袅袅,贺桂芳正忙碌准备着饭菜,家里?老大老二媳妇儿也过?来帮忙,连带着各自的孩子在?厨房扇火。

    当年?贺桂芳收养了两个抗战时期成为孤儿的小子,如今两人都?成家了,平时经常过?来看?看?娘,这回听?说贺鸿远要带着媳妇儿回来,两家人都?拎着前阵子大队分年?猪的猪肉过?来,一定要好好招待。

    “娘,我刚在?门口远着望见队里?来了人,瞧着挺不一样的,是不是鸿远和?他媳妇儿啊?”老二媳妇也说不好哪里?不一样,就那么模模糊糊地一看?,男的高大挺拔,女的纤瘦漂亮,她当即就觉得肯定是鸿远和?他媳妇儿。

    贺桂芳往围裙上一擦手,快步往外去:“我瞅瞅去。”

    等走到?院子里?,正巧赶上大门处传来动静,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不是自己儿子和?儿媳,还能是谁!

    只是儿子手臂明显吊着,吓得贺桂芳脸色突变:“这是咋啦?”

    贺鸿远早有准备,忙开口:“娘,救人受了点伤,不打紧,湘湘非要我吊着手臂,就是看?着唬人。”

    林湘也知道不能吓着婆婆,帮丈夫打圆场:“娘,鸿远的伤休养休养就是,您别?担心。”

    “哎,那就好。”贺桂芳哪里?不知道当兵的危险,遇上啥困难都?要冲在?最前头,受伤都?成了家常便饭,可伤在?儿身?,自然是痛在?娘心。

    一转身?,她忙叫大儿媳:“菊英,家里?猪蹄还有一对,抓紧炖上,给鸿远补补。”

    林湘听?着这话一乐,抿唇偷笑望向男人:“以形补形哈哈哈哈。”

    贺鸿远:“...”

    自己媳妇儿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

    接风宴丰盛得堪比过?年?,等贺桂芳收养的两个儿子帮着挖水渠回来,林湘见到?了面向挺老实憨厚的大哥二哥,大哥张坤在?队里?种地,每天干活能拿满工分,老大媳妇儿曹菊英当的记分员,活计轻省,是香饽饽,这是队里?给军人亲属的优待。张坤和?曹菊英育有一子,已经上小学了,最崇拜的人就是三叔贺鸿远,长大了也想当军人。

    二哥魏广德在?县城糖厂工作,也是当初贺鸿远战友帮忙安排的考试机会,魏广德自己考上了,成了一名临时工,经过?三年?勤勤恳恳的工作,如今已经成为正式工,连带着自己媳妇儿吕艳也进了厂,在?食堂当临时工,一家子日子过?得不错。魏广德和?吕艳的闺女六岁大,明年?就要上小学一年?级,见着三叔三婶回来可高兴,就是怯生生的,叫了人就躲她娘身?后去了。

    军人亲属总有几分优待,老大和?老二一家都?念着贺桂芳和?贺鸿远母子的好,这些年?贺鸿远在?外当兵,难以常年?在?母亲身?边照顾,两家人顾着贺桂芳也尽心尽力,这回更是为了招待贺鸿远和?林湘,把家里?压箱底的荤腥都?端上桌了。

    “弟妹是第?一回回来,快多吃点,你们住的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床是新打的,床单被子也是新的,安心住着,好好过?年?啊。”曹菊英和?吕艳热情招呼着林湘。

    林湘见这一家子都?好相处,心中越发欢喜:“大嫂,二嫂,你们辛苦了,这菜真是比过?年?都?丰盛。”

    “听?说你们要回来,我们是抓紧去换肉,备的比往年?都?多,今年?必须过?个好年?!”张坤给贺鸿远倒了队里?打的白酒,三兄弟准备好好喝一回。“尤其是鸿远这回回来还带了媳妇儿,婚一结总算是宽了娘的心了。”

    贺鸿远接过?大哥手中的酒瓶,替张坤和?魏广德添上,举起酒杯道:“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这些年?回来的时间少,多亏你们照顾着娘,这杯酒我敬你们。”

    林湘听?着这话也举起倒上了椰子汁的搪瓷盅跟上:“我也敬你们。”

    老大老二两家人哪里?受得住这个,忙道:“说这些好见外,真要算起来,没?有娘哪里?有我们两个,没?有你帮衬,我们日子哪能过?得好?”

    贺桂芳瞧着这一大家子还让来让去的,笑得脸上褶子都?现了出来,忙招呼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吃菜!”

    土豆红烧肉飘香,黄豆猪蹄软糯,青椒肉丝清爽可口,再蒸了鸡蛋羹,炒了道白菜,包了饺子,蒸了一盘玉米面馒头,最后端上一盘贺鸿远最爱的咸鸭蛋,叙着旧吃饭,这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

    到?最后,林湘看?着贺鸿远同大哥二哥喝得兴起,在?老家的贺鸿远更是难得地卸下所有防备与尖锐外壳,同人谈笑风生。

    大家都?没?离席,说着话逗着两个小的,林湘提前准备了几颗奶糖和?两盒草原小姐妹饼干给侄子侄女,有吃的一下就拉近和?小孩儿的距离,两个小朋友围在?三婶旁边说话,好奇地问她在?岛上的生活,还抱着椰子汁咕噜咕噜喝,一个劲儿说好喝。

    “三婶儿,咱们城里?也有这个卖吗?”强子有压岁钱,以前爱攒着让娘给买橘子汽水,现在?他想以后买椰子汁。

    林湘笑:“现在?我们的椰子汁还没?卖过?来,等着吧,以后肯定卖到?西丰市来,卖去全国。”

    八岁的强子和?六岁的小梅虽然不太懂,但是狠狠点头:“好!”

    二哥魏广德闻言同林湘交流一番工厂情况:“你们食品厂真挺厉害啊,这椰子汁好喝。我们糖厂产的糖你们快尝尝,今儿带了半斤过?来。”

    一阳县糖厂规模不算大,可也是老字号了,其中当家的高粱饴味道很不错,林湘尝了一颗夸赞道:“味儿真好,比我在?供销社买的还好吃。”

    “过?几天我再内部买点其他糖回来,过?年?还是得多吃糖啊。”魏广德提起自己工作的地方那叫一个骄傲,滔滔不绝道,“要是以后我们厂能去糖酒会的话,搞不好也能卖向全国,不过?不容易哈哈哈。”

    林湘听?到?糖酒会三个字突然来了兴趣:“是展销会吗?”

    “是,就前年?开始大规模搞起来的,每年?开春举办全国糖果和?白酒啤酒展销会,去的都?是大厂,我们这种县城小厂去不了,听?说各个省去的领导不少,很多厂去一趟就能卖东西出去,要是真有本?事?,兴许真能卖向全国。”

    林湘心念一动:“啤酒白酒能去,那卖汽水果汁的能去吗?”

    反正都?是水,大家区别?也不大嘛!

    要是二厂能去,兴许真能把椰子汁带出去。

    不过?去全国糖酒会不能只带椰子汁去,东西太少显得寒酸,得再开发些新口味的果汁。

    此刻,二厂并不知道什么糖酒会的消息,赵建军正接着电话结巴着差点说不出话来。

    等电话一挂,他脑子都?是懵的。

    省城粮油公?司通知他给各大招待所供应椰子汁,其中不乏政府机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最后还提了一句,听?说是省委某领导点名的119椰子汁供应,问赵建军哪来的关系。

    赵建军摸了摸锃亮的脑门,不禁怀疑自己:“天上还能掉馅饼?还是说我有什么失散多年?的亲戚在?省委当领导?我怎么不知道啊!”

    第061章

    第

    61

    章

    赵建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天?上掉馅饼,谁不?接谁是傻子,这可是省城粮油公司联系的,

    也做不?了假啊!

    他着急忙慌回到车间,找到正在检查工人们操作是否安全规范的孔真真安排道:“小孔啊,

    你跟进下供应省城招待所椰子汁的订单,

    咱们厂最近可是时来运转,要崛起了!”

    孔真真眼皮一跳,

    眼睛更是亮得不?像话:“主任,

    你都拿下省城招待所的供应单子啦?”

    那眼神,

    那语气,

    快把?赵主任捧上天?了。

    赵建军嘿嘿笑两声:“不?是我拿下的,是它自个?儿掉下来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那么多,既然?来了咱们就接着!你跟进好各个?招待所位置名?字和要的椰子汁数量,还有以后每个?月的补给时间和方式,这事儿必须办得漂漂亮亮啊,

    尤其是政府单位上的,

    马虎不?得。”

    以前这种?能在大场面大领导面前露脸的事儿哪能轮到二厂啊,

    也就一厂的虾酱罐头在省城各大招待所露过脸,听说有一回被省城市委某部长夸了一句,

    把?黄厂长和唐书记都高兴坏了,

    一厂工人们也欢欣鼓舞了一两个?月,

    干劲儿十足。

    想到这里?,

    赵建军麻溜就往一厂去?,十分碍眼又讨打地找黄厂长和唐书记汇报了这一好消息。

    “厂长,

    书记,我们厂椰子汁要供应给省城招待所了!”赵建军搓搓手,满脸得意,眉毛都像是在跳舞,一张嘴嘚吧嘚吧个?不?停,“这是我们厂历史性的突破啊,以后二厂椰子汁兴许就和一厂的虾酱罐头放一块儿!哎呀哎呀,多有面儿啊。”

    黄厂长确实惊讶二厂的椰子汁发?展如此迅速,一般新产品能在本市站稳脚跟已经不?容易,想卖向全省更是没个?三五年拿不?到名?额,这二厂简直是‘□□’式速度,才?卖向全省没多久,竟然?又拿到了省城招待所的单子。

    “赵建军,你们厂机遇不?错,既然?如此更要好好干,正好新设备到了,要好好发?挥积极性投身于生产建设,为人民服务啊。”黄厂长略感欣慰,不?管怎么样,二厂仿佛脱胎换骨,真走起来了。

    “厂长,我们厂肯定好好干!保证不?辜负组织的信任。”说罢,赵建军浑圆的脑袋扭向一旁的唐书记,春风满面地盯着人,大有一副唐书记不?表扬两句不?消停的架势。

    唐书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怎么就不?知道谦虚谨慎呢,看看谁像这人似的咋咋呼呼,有一点点小小的成绩就像要上天?。

    不?过现在二厂的步子迈得太大,他确实找不?到地方批评教育,只能唬着脸道:“赵建军,你们二厂最近还是有进步,总算是争气了一回,不?过切记戒骄戒躁,不?要好大喜功,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

    赵建军只听前半句,后半句就当唐书记在放屁,‘逼着’人夸了二厂一句,他得意地走了,走起路来都带风。

    就是可惜小林休假去?了,不?然?大伙儿还得好好庆祝庆祝。

    林湘这会儿还不?知道二厂又有了笔体面的大订单,她正在贺鸿远老家休假呢。

    回到村里?,两人和贺桂芳以及大哥一家三口?住着,因为是新修的青石瓦房,面积宽敞,屋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大嫂二嫂领着两个?孩子早两三天?就给贺鸿远林湘收拾了屋子出?来,地面帚得快反光,架子床和衣柜斗柜擦得亮晶晶的,一尘不?染,床单被褥也是两家人凑的布票棉花票给做的新被褥。

    今年的新棉蓬松柔软,枕在身上像是置身于云朵中,仿佛全身都软绵绵的,林湘一夜好眠,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冬日里?外面寒风刺骨,自己躺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赖床,怎么不?算美好生活呢。

    二哥一家住在县城糖厂分的房子里?,每星期回来住一天?看看贺桂芳,昨儿两口?子是请假回来迎接贺鸿远和林湘的,今天?已经回厂里?上班了。

    林湘在床上躺了会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赖床了这才?起来,穿上毛衣和棉袄,开门就见到贺鸿远准备进屋。

    “起了?怎么不?多睡会儿?”男人仍旧起得早,大冬天?的还穿着一件短袖作训衫,浑身散发?着热气,一看就是锻炼了回来。

    “哪能睡太晚,我脸皮可没那么厚。”林湘喃喃道。

    贺鸿远轻笑:“家里不讲究那些规矩,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不?过要是饿了就来吃饭。”

    贺桂芳和二嫂也念叨着林湘坐了好几天火车该多睡会儿,等林湘刷牙洗脸回来,饭桌上已经摆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一叠萝卜丝和一颗咸鸭蛋。

    家里?人就剩林湘还没吃早饭,林湘埋头喝了两口暖热的玉米糊糊,冬日晨起的寒凉瞬间被驱散了大半,转头,贺鸿远坐在一旁替她剥了大半咸鸭蛋蛋壳。

    “你不?冷啊?可别感冒了。”林湘瞧着贺鸿远露出?的一节手臂都替他冷得慌。

    “不?冷,刚锻炼了。”贺鸿远拿起筷子戳进露出?白嫩蛋白的咸鸭蛋中,问媳妇儿,“小时候我就最馋这个?,咸鸭蛋埋到稀饭里?泡着吃,有盐有味,要不?要?”

    林湘笑眯了眼点头:“要。”

    咸鸭蛋被贺鸿远用筷子夹成小块落进玉米糊糊中,白嫩的蛋白和金黄流油的蛋黄漂浮在稀饭里?,格外诱人。

    林湘干脆拿个?小勺舀着吃,满口?飘香。

    早饭间隙,林湘更是听婆婆提起林家的八卦,贺桂芳从海岛上离开回西丰市时,贺鸿远托战友帮忙去?接了一下亲娘,那接人的战友正是在西丰市知青办董主任,两人说会儿话,这才?让贺桂芳听到了林建新的下场。

    当初林建新从劳改所逃出?来意外逃到金边市,干脆上岛想找林湘帮忙,结果?却被贺鸿远干净利落扔给了知青办,没多久就被遣送回了下乡地所在的劳改所,因为他这种?行?为造成的恶劣影响,林建新被狠狠批斗了两回,定性为思想觉悟出?了问题的差分子,再被惩罚劳改半年,这下是天?王老子都帮不?了他了。

    林光明和邱爱英把?家里?家当花了个?七七八八,就想托关系走门路捞出?儿子,可思想觉悟不?行?的差分子谁敢帮,钱打水漂了,儿子仍然?在劳改所劳改,捞上个?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林湘听得感慨:“他真是纯粹自作自受。”

    这一家人真是恶有恶报。

    吃吃喝喝,听听八卦,林湘在村里?的生活轻松惬意,冬天?正是农闲期,大伙儿也不?下地干活,她爱跟着婆婆和大嫂在屋里?烤红薯玉米吃,没有暖气的南方屋里?凉飕飕的,火炉子一烤,众人围坐一圈,吃着香软暖和的烤红薯,只觉得满足。

    贺鸿远被侄子缠着讲当兵的故事,顺便给林湘剥红薯皮,林湘零食胃口?不?算很?大,经常吃半个?红薯就吃烤玉米去?,剩下的全是贺鸿远给解决了。

    不?过有时间了,一只手受伤的贺鸿远也去?村里?帮着挖水渠,他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军人,又有出?息地当上了团长,整个?大队谁不?知道贺鸿远团长,个?个?提起他都竖大拇指。

    尤其是人当上军官也惦记乡里?乡亲,修探亲假回来还帮着挖水渠,自然?是个?个?称道。

    大队长也特意找贺鸿远说了会儿话,言语间满是对他的肯定。

    林湘带回来的棉袄到底还是薄了些,压根儿没料到西丰市的寒冬如此猛烈,婆婆贺桂芳找出?自个?儿的棉袄给儿媳妇:“这棉袄我只穿过几回,可漂亮,还是前年鸿远非让我扯布扯棉花做的新衣裳,你先穿着暖和暖和。”

    大红大绿的棉袄,一身衣裳开着七八朵硕大的花,要是按后世的眼光来看绝对是土里?土气的,可是在现在的村里?算顶顶洋气的。

    林湘:“...”

    很?有时代特色审美的棉袄!

    保暖第一名?的林湘还是老实地裹上厚实的棉袄,拿着小镜子照了照,嘿,别有一番风味。

    她围上围巾,戴上羊粘帽,出?门去?找帮忙挖水渠的男人,远远就望见田埂边忙活的一众村民中,那个?格外高大的男人。

    贺鸿远脱下军大衣,只着一件薄毛衣,正挥舞着锄头,毛衣衣袖被他挽了两转,露出?一节结实的小臂,矫健有力的肌肉随着每次挥舞锄头的动作绷直出?漂亮流畅的线条。

    “小贺,你媳妇儿过来咯!”过来给干活的男人们送水的大姐一吆喝,十来个?挖水渠的社员也跟着转头看过来。

    “小贺也结婚了,桂芳现在可高兴哎。”

    “是和当年你爷定下的娃娃亲对象结婚的哇?你爷倒是有眼光,瞧瞧这丫头多俊。”

    “你快去?,我们这儿人手够,你这伤着可别再把?手弄坏了。”

    贺鸿远同?大伙儿说了两句话,这才?将锄头交给旁人,自个?儿迈着大步跨上田埂,走到林湘跟前,深邃的眼里?漾起丝丝缕缕的笑意。

    林湘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挺新鲜,可也不?是你笑得这么明显的理?由啊。

    “怎么,我穿着很?难看吗?娘说我带的棉袄不?够厚,一定让穿上她的。”林湘努努嘴,瞪男人一眼。

    贺鸿远嘴角噙着笑意,摇了摇头,目光一寸寸往下挪,在媳妇儿这件大红大绿的棉袄上流连:“好看,真挺好的。”

    完蛋了,林湘总觉得臭男人在笑话自己。

    贺鸿远见林湘迟疑不?定,又认真道:“真好看,你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林湘:羞...

    你个?浓眉大眼的贺鸿远竟然?知道说甜言蜜语了。

    贺鸿远说的是心里?话,林湘皮肤白皙,此刻裹在大红大绿的棉袄中竟然?是衬得更加白白嫩嫩的,脸颊泛着绯红,瞧着气色也好,哪能难看呢。

    只是这衣服花色不?是她平常扯布的风格,让贺鸿远多看了好几眼。

    不?过为了保暖,林湘也顾不?得其他了。

    起初还只是穿着这件在村里?最时髦的棉袄,后来又被婆婆撺掇脱下漂亮的小皮鞋,换上了厚实的毛线鞋,整个?人越发?地入乡随俗,怎么臃肿怎么来,整个?人简直胖了两圈。

    上身一件大红大绿的厚棉袄,两条袖子上还套着深蓝色袖套,下身一条厚厚的黑色棉裤,脚踩棕色毛线鞋,哪里?还有刚回来的时髦样子。

    林湘就这么入乡随俗大摇大摆地和贺鸿远在村里?闲逛起来,看过贺鸿远小时候住的茅草房,也被男人带着去?河里?捞鱼,爬上低矮的山坡远眺少年贺鸿远曾经一遍遍奔跑过的泥泞山路。

    “以前我很?爱跟娘一块儿上山来讨野果?吃,这山上东西不?少,运气好还能抓到野鸡野兔,挖到竹笋野菜,后来娘收养了大哥二哥,我们就三兄弟成天?上山想改善伙食,那几年,山上的野鸡野兔见着我们都害怕。”提到年少时光,贺鸿远眉眼柔和,像是在艰苦的过去?中回忆出?几分欢乐。

    “那你们不?是鬼见愁。”林湘的笑眼弯成月牙,银铃般的声音透出?丝丝羡慕,“不?对,是鸡见愁,兔见愁。现在还有野鸡野兔吗?你抓一只给我吃吧,要是我小时候遇见,肯定要跟你抢东西吃”

    贺鸿远被女人逗笑,嘴角微微上扬,素来冷峻的面容恰似冰山消融:“那不?可能,小时候的我脾气更差,谁敢抢我的东西,我一准儿要揍人。”

    说这话时,贺鸿远用一副你可不?禁揍的眼神上下打量林湘几下,看得林湘哼他一声。

    “哇,我是小姑娘,你也要揍我?”林湘杏眼都瞪大了几分。

    贺鸿远想起那些年不?太平,条件更是艰苦,三年饥荒时期很?多人饿肚子,吃观音土吃死的都有,树根石块也能成为果?腹的口?粮,哪分什么男女老少,食物就是命,谁敢来抢就要和人拼命。

    他低着头,嘴角勾起,看着林湘望来的眼眸,轻声道:“好,你来抢我不?揍你,分你一半吃的。”

    林湘将天?上的星星摘下装点进自己眼里?,漂亮的杏眼中亮起微光:“算你还识趣”

    两人这天?运气好,还真让贺鸿远逮到一只野兔,当晚就拎回去?在院里?架火烤起兔子来,烤兔焦酥香嫩,就洒上薄盐和些许辣椒粉,滋味儿已经足够回味好几天?。

    来到西丰市快一个?星期的时候,林湘和贺鸿远进了一趟城。

    坐上驴车到公社,再搭了客车,两人拎着从金边市带回来的特产,准备去?看看当初帮助林湘摆脱林家的原身母亲好友刘阿姨。

    刘秋萍哪里?想得到会再见到林湘,半年前被林光明邱爱英一家子欺负的可怜人儿逃了似的离开西丰市,坐着火车去?找那娃娃亲对象,如今还真的带回了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湘湘,这就是你娃娃亲对象?”刘秋萍左右看看两人,真是般配,一个?美一个?俊。

    林湘甜甜一笑:“是,我们已经结婚了。”

    说罢,林湘将准备的特产递过去?:“刘阿姨,当初也多亏你帮我摆脱了我那亲爹和后妈,不?然?我可能真就被随便嫁给了二流子,这些鲅鱼酱、虾皮和干贝都是我做的,你平时做菜能用上,味道挺鲜的。”

    贺鸿远对着帮过自己媳妇儿的恩人更是客气,另外将特意买来的一瓶白酒特曲和一罐麦乳精递过去?。

    “你们真是客气了。”刘秋萍热情招待两人,问起林湘到那海岛上的生活,竟然?是没有想过的美好,“其实你当初走的时候我挺担心,一个?小丫头就这么过去?,尤其是听说什么海岛上荒得不?行?,日子都不?好过,没什么吃的,没想到全是瞎话啊!现在看看你身子养得不?错,气色也好,日子肯定不?赖。”

    一个?人的状态不?会骗人,刘秋萍记得以前的林湘瘦弱娇小,一圈手臂几乎只有骨头,那纯是没吃过什么荤腥给饿的,现在还是纤瘦苗条,可是长了些肉的,不?再像从前那般瘦成皮包骨。

    “海岛上挺好的,刘阿姨您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龙虾,还有那么大的鱼...”林湘和人叙旧,又听刘秋萍提到原身母亲。

    “你现在这样挺好,慧玲也能放心了。”

    提起原身母亲冯慧玲,林湘掏出?上回林光明送来的怀表:“刘阿姨,我前阵子终于拿到了这块怀表,里?头有我娘的照片,还是年轻时候的。”

    刘秋萍见精巧的怀表表盘下方藏着的照片,老式黑白照片上年轻的好友容貌犹存,背后隐约可见是粗壮树干,不?禁感慨道:“这照片应该是在咱们厂里?照的,以前慧玲住那边的小洋楼,楼房旁边有棵很?大的银杏树,不?过后来大伙儿都说那是资本阶级的楼房,给拆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在后门那边都废弃了,连那棵树也被砍了,如今就剩下个?矮桩。我真是多少年没看见慧玲了,她向来就是这么漂亮,那时候在厂里?可是咱们厂一枝花,就是可惜了没早点走。”

    “早点走?”林湘听着这三个?字狐疑地看向刘秋萍,“去?哪里??”

    “你那时候小,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这轧钢厂以前是私产,后头外面风声紧,杨厂长把?这厂和家里?小洋楼都捐给了国家,带着家常和家人走了,听说是连夜坐船去?的港城,不?过我也不?知道那地儿在哪里?。慧玲是他表侄女,当时也说要带她走,一开始慧玲犹豫着答应了,后头还是没舍得林光明,就没跟着去?香港,选择了和林光明结婚。兴许当时走了日子能好过点,不?至于那么早就...”

    原身母亲冯慧玲去?世时还不?到三十岁呢。

    林湘并不?知道这段内情,书里?对这些配角的细节剧情更是没有提过,原来原身母亲竟然?差点离开西丰市去?港城,可惜后来早早香消玉殒:“我娘当初是什么病走的啊?没法治好吗?”

    刘秋萍遗憾道:“肺上的病,一直咳,咳着咳着都吐血了,没治好,当年看林光明还人模狗样的,哪成想娶了邱爱英之后越来越不?是东西,以前结婚的时候怎么说的要对慧玲好对你好,现在八成都把?人忘到九霄云外了。不?过现在看见你这样,你娘肯定高兴。”

    林湘点点头,对于老一辈的往事唏嘘不?已,刚想再开口?问起什么时,却突然?听到刘阿姨门前传来动静。

    “好啊林湘,你回来了不?上自己娘家来,居然?拎着这么多好东西给外人?”邱爱英急匆匆赶来,刚刚下工回来的她进了家属院就听邻居说起她闺女带着女婿回来了,拎了麦乳精白酒什么的,瞧着全是好东西。

    闺女和女婿?

    邱爱英第一反应是自己亲闺女林楚楚,可是不?对,楚楚嫁给轧钢厂厂长儿子孙耀祖后很?少回家来,尤其是孙耀祖从来没登过门,一副看不?上自家的架势,可把?邱爱英气得够呛,怒骂亲闺女脑子不?清醒,嫁个?诨人还管不?住他。

    等细问邻居才?知道,回来的闺女竟然?是林湘!

    林湘不?是在千里?外的海岛上吗?上回还将自己和丈夫赶出?去?,简直是个?丧良心的白眼狼!

    邱爱英托人去?通知林光明,自己火急火燎就赶来了,反正这里?是西丰市,林湘嫁的军官手伸不?了那么长,她今儿就要让家属院里?那么多人知道林湘这个?白眼狼对娘家人有多坏。

    在刘秋萍家门口?扬声骂骂咧咧一通,周遭当真聚集了不?少邻居,邱爱英更来劲了:“大伙儿评评理?,哪有出?嫁的闺女这么丧良心的,宁愿买些好东西给外人都不?回自己娘家看一眼,真是白瞎了我们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

    林湘没想到邱爱英还能这么咋咋呼呼针对自己,瞧瞧她往四周偷瞄的眼神,打的坏自己名?声的主意真是过于明显。

    “后妈也是妈?”林湘轻笑了下,对着众人复习起来这家人的可耻行?径,“当初我爸和你为了不?让林建新下乡,非要逼我让出?工作的时候怎么不?念着我们是一家人?后来还想让我嫁给偷看女澡堂,偷盗厂里?财务,挪用厂职工高温补贴的诨人的时候怎么不?念着我们是一家人?”

    本来听邱爱英嚷嚷几句,是觉得林湘这小妮子回来西丰市竟然?不?回娘家有些绝情的邻居们终于想起来林家半年前曾经干过的坏事。

    那是疼闺女吗?那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林湘!有你这么跟爸妈说话的吗?”林光明收到通知突然?杀到,气势汹汹挤进人群中,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冲到林湘面前。

    不?过他再嚣张的气焰也在瞥见林湘身边的贺鸿远一个?冷漠狠厉的眼神时,熄灭了大半。

    林光明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知道什么人惹不?得,像贺鸿远这样人高马大,能力出?众,职位高,自己又打不?过的人便是惹不?得的。

    他面色缓和下来,可仍板着脸,当着众人的面前数落起林湘:“以前家里?穷,养大你也不?容易,什么东西不?是紧着你?现在你倒好,连亲爹都不?认了,老子当初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个?不?孝女!”

    涉及到血脉亲缘,尤其是听着林湘亲爹控诉着闺女不?孝,不?少人又跟着劝起来:“亲爹和闺女哪有隔夜仇,林湘啊,你还是得念着娘家人。”

    “虽然?说你嫁得远,但是没有娘家人撑腰也不?行?啊,不?然?男人可要欺负人...”

    贺鸿远听着这话骤然?笑了下,对着林家邻居们:“各位叔婶儿,我作为军人可不?会欺负自己爱人,相反,要是有人欺负我爱人,哪怕是她娘家人我也不?会答应。”

    众人瞧着吊着手臂的年轻男人,长相硬朗,就是没穿军装也能看出?这人不?一般,精气神就不?一样,尤其是人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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