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不属于他,也不应该属于任何人,她是一个人,不是被别人支配掠夺的财产。

    这是沈宴辞的教养和理智告诉他的。

    但沈宴辞慢慢地抬起手,靠近他的鼻尖,靠近他的唇,这样的举动是他不应该,也绝对不会做的。

    他现在却看着自己这样做,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唯一分不清的是,是他的鼻子嘴巴在眷恋她留在他手上的触感还是他的指尖想要贪心地分享鼻尖和唇齿中她残余的味道。

    他的全身都有她留下的痕迹,他的全身都在渴望重新得到她。

    温文尔雅的男人鲜少显出这么痴迷的失态模样,生疏但又很冷静。

    在做出更病态的行为前,沈宴辞停下来,不应该存在的痛痒仍然在他的神经,骨头,血管上蔓延。

    沈宴辞低眼“看了看”自己麻木的双腿,过了一会儿,转开目光,在桌上摸索着拿起水果刀,他把刀锋放在手心里,慢慢握起手指。

    鲜血从如玉的指缝间渗出。

    伴随血液流出的应该还有疼痛,可沈宴辞什么都感觉不到。

    蚀骨的渴望还愈演愈烈。

    被绑匪带走,被折磨成废人,他都没像此刻一样,这么无力。

    有什么失去了控制,而且很可能永远不会回到他的掌控之内。

    就像他的触手放开她之前,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把偷偷从她那里汲取到的欢愉展现给她,让她看到他的卑鄙与龌龊。

    沈宴辞眉眼还保持着冷静,耳朵却一点点染红,仔细地体会着他平生第一次萌生的羞耻到无地自容的感觉,滴落在手帕上的血珠一滴叠着一滴,很快就聚成一滩,它们并不是纯粹的鲜红色,混着丝丝缕缕地黑气。

    那是她戴的鳞片遗留的毒素。

    鳞片的主人很强大,而且早就猜到会有人向她伸出爪牙,才给她这个东西保护她。

    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个鳞片最终造成的伤害,几乎屠尽了整个海域对她心怀不轨的魑魅魍魉。

    像他这样幸存下来的,也都被重创。

    最后带走她的“人”很可能就是鳞片的主人,鳞片对他的影响很小,沈宴辞没有看清他的面容,但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可如果真如他所想的,有一些事情又是互相矛盾,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的。

    沈宴辞的心绪随着思考沉静下来,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他自己都变成了“怪物”,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比起带走她的人是谁,沈宴辞更想确认的是带走她的人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如果不会,他也不会再去打扰她。

    如果会沈宴辞流畅的想法停滞下来,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浴缸中只有清水,突然水底涌出黑红色的污浊,几秒钟后,有人从被染成深色的水里坐起身,血污无法折损他靡丽的容颜,皮肤上绽放开的殷红伤口也一样,这些肮脏,残缺,暴力的负面元素添加在他的身上,反而是种另类的诱惑。

    靳以聿走出浴缸,站在全身镜前,他的指尖抚过肋间淡红色的指印,目光落在小腹下。

    人鱼发擎期造成的狰狞没有完全纾解,就算他其余的部分恢复人形,那里还保留着怪物的样子,甚至能看到上面没有来得及完全消失的鳞片。

    它们的样子恐怖,在靳以聿眼里却下贱得可怜。

    就那么想要吗?他用手扼住爆着青筋,把渴望化成粘液,宛如哭泣着的小怪物们。

    他皱起眉,手劲却更大,他的手臂撑在墙壁上,额头贴在手臂上,好看的眉眼被阴影遮挡住,充血的唇微微张开,溢出轻叹。

    靳以聿在用痛感湮没浴望,这是在他看来最有效率的方法。

    这次他却被痛楚勾起回忆,想到她吻着他,骗他张开鳞片,再把手指插进去,搅弄他最脆弱也最敏感的地方,那时也很痛。

    很痛也很爽。

    墙上,怪物的黑影不仅没有因为被暴力桎梏而萎靡,反而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浴求不满。

    “你可真够蠢的。”有人抬起秦舟珩的下巴,“都已经豁出去要算计雍衍,也得手了,还那么一根筋,血液检测的结果在你手里,还不是你说了算,造假,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秦舟珩侧开脸,避开这人的手,他是他们中间不可明说的行刑手,只要能折磨人的酷刑,他都得心应手,偶尔还会自我创新。

    在秦舟珩看来,这个人比变种更像怪物。

    他让人把秦舟珩出席卿岱婚礼要穿的西装拿过来,放在那里,以西装轮廓的界限,只在西装会覆盖的反反复复地蹂?躏,西装之外,会暴露在外的部分则被他保护得极好,只要秦舟珩明天自己能忍住不表现出难受的样子,没人看得出任何破绽。

    “你一定很爱你的妹妹吧?”他一边思考下一个“节目”是什么,一边这样问秦舟珩,“在我看来,得罪雍衍,反而是你最无所谓做的事,你最在意的应该是”他伸手拉了下垂下的铁链,那些固定着秦舟珩关节的铁链牵一发而动全身,拉扯着秦舟珩以更卑贱的姿势匍匐在他的脚边。

    “你的尊严和底线。”他抬起脚,踩在秦舟珩的头上,“为了你可笑的尊严和底线,你不愿意作假,亲手放过了雍衍,明明是最一无所有的那个,还给自己加这么多束缚,怪不得,会被雍衍耍得团团转。”

    秦舟珩闭着眼,一声不吭,踩在他头上的脚惬意地碾动,毫不掩饰享受践踏他的快乐:“你真以为,一剂麻醉药就能让雍衍任你宰割吗?他只是想利用你,向卿岱证明,他是清清白白,无辜无害的人类丈夫,而你,和其他人都是对他们图谋不轨的怪物,呵,那个疯子还挺有心机的,不是吗?”

    秦舟珩不回答他,他也不生气,蹲下身,把秦舟珩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帮他擦掉头上的灰尘:“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真不要自己的原则,不择手段地让他暴露出怪物的真面目,也不能把雍衍怎么样。”

    他捏住秦舟珩的脸颊,慢悠悠地把秦舟珩自己已经领悟出来的道理又讲一遍给他听:“金字塔顶端的人是不是怪物,和你这样的底层人没什么关系。”

    “想以正义之名除掉他?简直太天真了。”他捏起秦舟珩的脸,把秦舟珩当成一副完美的作品来欣赏,“唯一的出路是你也变成怪物,比他更没有人性的怪物。”

    秦舟珩看着他,他挑起眉:“不想为了赢雍衍,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是吗?那为了从他手里抢回你的妹妹呢?”

    他放开了秦舟珩,抚摸着秦舟珩的西装,从西装的尺寸便可以推测出秦舟珩这个看起来保守又禁欲的老古板,其实有多诱人,这个比例,这个腰围臀围,啧啧,让摸多了尸体,对人体比例很是了解的行刑手都忍不住赞叹。

    这种天生的祸害就是要从乱七八糟的束缚里放出来才不会造成浪费呢。

    天又阴沉起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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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还要下雨,不过,天气对于雍衍来说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变量,丝毫不会影响到婚礼进行,他叫人准备了很多套方案,不要说下雨,就是天崩地裂,他也能想办法把婚礼举行完。

    卿岱被雍衍抱回去后,又被他带着泡了个热水澡,中途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婚礼原定的时间。

    宾客们应该都已经入场等着了,但雍衍还是不着急,在她换上婚纱前,还给她安排了医生做简单的检查。

    “我没事。”卿岱看向雍衍,他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比她更需要检查。

    雍衍又低下身来亲她,额头,鼻尖,脸颊,一点也不在乎旁边忙碌的医生们,他们也不敢多看:“它们太脏了。”他说着,还要往下继续,护身符链子下,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是那只蝶怪扯她的时候留下的。

    蝶怪用的力气对人类来说也不算重,只是卿岱的皮肤比较容易留下印子。

    除了蝶怪留下的痕迹,她的身上还有其他。

    每一处都让雍衍抓狂,他可以撕碎那些下贱的臭虫,但没办法剜掉她皮肤上的刺眼,他只能自己吞掉暴涨的杀意,不动声色地吻着这些位置,用自己覆盖掉他们。

    马上就是他们的婚礼了,他希望一切都是美好的。

    卿岱没再反驳他,看向医生,他们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

    雍衍也发现了他们的异样,皱了下眉。

    医生们不敢再耽误,其中资历最长的说出他们的发现:“卿小姐好像怀孕了。”

    雍衍一贯漠然的眉眼极其罕见地流露一点怔愣,但他的手只是僵硬了一瞬间,很快,他的拇指以比之前更轻缓的力度继续抚着卿岱的腰侧,侧过脸,亲了亲她的耳廓,在她耳边问:“好像?”

    医生额角沁出冷汗,低着头,一般来说,以他们的经验和雍衍备下的设备诊断卿岱是否怀孕不存在“好像”这种不确定性。

    可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就算顶着雍衍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医生暂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给出模糊的回答:“我们需要更专业的设备进行下一步判断。”

    这句话本应该让雍衍觉得不耐烦的,医生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雍衍非常平静,问:“如果确定是怀孕,孩子多大了?”

    “四到六周。”

    卿岱低头看到雍衍的手抚过她的小腹,他笑了一下:“卿岱,这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吗?”

    “最近两个月。”他让医生都出去,伏在她耳边,轻声问,“我们做了几次?”

    没有,每次他都会停下来,而且他知道她不想要孩子,就算是浅尝辄止也都会做措施,卿岱没阻拦他抚摸她小腹的手,刚要回答,他就捏起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换了个问法:“你又做了几次?”

    卿岱被他迫着仰起头,没有挣扎,眼神平静:“婚礼还要进行吗?”

    雍衍凝视着她,手指慢慢放开:“当然。”他也恢复了平静,亲了亲她的额头,“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知道。”

    “你和孩子,都是我的。”

    雍衍放开卿岱,卿岱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抬起手摸了摸。

    雍衍看到了她的动作,目光落在她小腹上时显出冷意,但最终他只是抬起眼,牵起她的手:“走吧,我帮你换婚纱。”

    今天的新人迟到了快半个小时,宾客们却没一个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们也有可以消遣的东西,那就是婚礼会场的布置,就算是最穷奢极恶的收藏家坐在这里,都会看花眼,目光一扫,可能就会扫到一件旷世珍宝。

    在这里,再昂贵的宝藏都只是点缀,是这场盛大婚礼里最不起眼的一颗灰尘,和空运来的鲜花簇拥在高高的阶梯左右,犹如油画绘制出的童话背景,静静等待着今天真正的主角登场。

    阶梯下的乐队收到了信号,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阶梯之上,弥漫着雾气的树林间走出一道身影,光线太暗,直到她走到阶梯平台,宾客们也只能勉强看到她的轮廓。

    光是轮廓其实也够了,当她出现,台下很多人的血液便开始加热。

    他们仰望着她,下意识放缓呼吸。

    一道锥形的光束从上至下笼住她,照亮她的同时,也让那些萦绕着她的浴念无处遁形,偌大的现场静得可以听见许多人的心跳。

    光束里浮动着像钻石,又像星辰的细小光点,她抬起眼看它们的时候,光点映在她的眼里,她垂下眼时,那滴光正好缓缓流下,像圣母画像里流下的那滴泪,令人心悸到心痛。

    无法用语言玷污的美丽拨动心弦的嗡鸣在每个看着她的人心中共振。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只想多看她一会儿,这样的渴望在达到巅峰时,被强行掐断。

    光里竟然隐藏着缓缓飘下的头纱,它很薄,薄得起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无法和光束融合,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悄然遮住勾起所有觊觎之心的珍宝,位置也正好,偏一点都会露出让人蠢蠢欲动的缝隙。

    光束从暖光转成冷光,在暖光下近乎透明的头纱变成拒绝被人窥视的冷色调遮挡,细碎的钻石和星辰泛着璀璨而锐利的寒光,警告着用目光追随她的野心家们。

    她再次迈开脚步,和长长的头纱拖拽开的是她婚纱的裙摆,无数钻石隐藏在褶皱里,低调地闪耀着光辉。

    卿岱出场前,就算没人敢说出口,但很多人都有心照不宣的疑问:卿岱凭什么能嫁给雍衍。

    当她走下阶梯,这个疑问变成了:雍衍凭什么能得到卿岱。

    她一阶阶地走近他们,他们眼里的她是纯白的,心却滴上一滴滴墨汁,心里的疑问从单纯的惊叹转为更黑暗的不甘,嫉妒,憎恶。

    想到这里,他们突然反应过来,那个霸占珍宝的恶龙去哪里了?

    他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暴露在光下?

    好像能感觉到他们的疑问,一只修长的手拎起卿岱在重力下快要从阶梯滑落的一截裙摆。

    雍衍一直在卿岱身边,只是没站在光下,稍微落后卿岱几步。

    从来都是被人簇拥的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走在一个人的身后,作为她的陪衬。

    他的示弱只给她,至于其他人雍衍目不斜视,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动作,却让每个人感觉到他的高高在上。

    第20章

    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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