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容和那些保镖没有一个从他的声音里发现不对劲,沈容看了眼雍野,连滚带爬地跑了,保镖们还在原地。

    “想想你们的家人。”雍野提醒他们,“我有他们每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保镖们互相看了看,也走了下去。

    雨更大了,冰冷的水里似乎含着某种发腥的香气,流进雍野眼里,蔓延开蛰痛,他闭上眼,随手将打湿的黑发捋到脑后。

    再睁开眼,浸在水流里的脸苍白得快要透明,眼瞳却红得发黑。

    他的后背很痒,很疼。

    好像有什么要出来了。

    雍野撩起衣服下摆,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在他的克制下,只有动作稍微有些僵硬,这一点外显变化。

    他慢慢放开指尖,卫衣落在地上。

    雨水被他宽阔的肩接住,顺着漂亮流畅的肌理凹陷往下流,水流汇聚得最为集中的,自然是最深也最诱人的沟?壑,比如小腹两侧那两道,再比如后背中心的脊柱处,最后再没入略低的裤腰边。

    在下面偷偷向上张望的少爷小姐看了一眼便大脑空白,只剩下被涩晴到了极致的视觉盛宴刺激得吞咽口水的基本生理动作。

    可惜,能看到的只有这么一眼。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人间绝色便从悬崖顶端毫不犹豫地跃下,来不及看他到底是被岩石接住,还是被怒涨的海水吞没。

    他就这么不见了。

    退到海岸上的保镖赶紧跑向大海,可放眼看去都是黑压压海水。

    无数气泡升起,像一颗转瞬即逝的巨茧包裹着雍野,他时而觉得有怪物要从他的背后挣出来,时而又觉得他本身就是怪物,只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蜕皮而已。

    好痛,后背的骨头好像被打折了,再一段段地拉长。

    雍野闭着眼,唇间只在一开始溢出了几串小气泡,后面唇就抿得死紧,唯有脖颈处的青筋暴露他在忍受极致的痛苦。

    他想蜷起身体,而后背的剧痛却扯着他仰起头,海面上的救援队向海面投去强光束,寻找雍野的身影。

    没人看得到,在光柱接近尽端的位置,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高挑,比例完美,薄而蕴着力量的身体以令人血液沸腾的方式绷紧,悬浮。

    一对泛着银辉的巨大蝶翼自他背后柔软地旋开,它们太孱弱,也太可怜,就连最细微的水流也能推动它们,逼迫它们随着海浪完全地飘荡开,羞耻地展示自己,它们无疑是绮丽斑斓的,只是上面绚烂靡丽的斑纹还处于生长期,色素还未沉淀,浅黑色的膜下是有些恐怖的鲜艳的血管,粉嫩的肉团,细细的,仿佛一碰就断的骨骼。

    很明显,它们生得时蝶翼的样子,生理结构却不符合人类对蝶类的认知归纳,那些骨头,延展得太长了,都长出了蝶翼薄薄的边缘,它们也很柔软,也随着水波缓缓流动着,顶端仿若针头极为尖细。

    雍野在水下睁开眼,生长翅膀的痛苦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迷离茫然,他的眼睛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蒙了层血色,看不清东西。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在嘴巴那里,摸到了一排细密尖牙,只这么一碰,指尖便被划开口子,淡粉色在水中扩散开。

    血腥味引来了海底的猎食者,鬼影一般快速地游过来,包围住刚刚诞生,且很倒霉地诞生在海底的虚弱人蝶。

    不消一会儿,海底爆开更浓更大的血雾。

    又过了几十分钟,海岸爬上来一个黑影,他往前走了一段,身后的蝶翼才完全离开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不详的薄纱拖在他的身后,与海水混在一起的血液被它纤细的脉络贪婪吸收,最后一滴消失在边缘泛着寒光的骨刺刺尖处。

    吸满了养分,虽然来源是不太美味的食物,但原本湿漉漉黏在一起的蝶翼还是如有生命般的缓缓展开。

    在没风的空气里,它们仍像在水底一样静谧地漂浮,被微光照透,比头发丝更为细小的脉络无意识地跳动着。

    无比诡异,也无比美丽。

    到处都是找他的人,可没有人看得到他。

    距离雍野落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不停投入新的人力去搜索,仍没有消息。

    窗外偶尔会有直升飞机的光扫过,桌前的卿岱没有被它们分神,调配着桌上的香粉。

    房间一角放置的熏香炉上方飘着袅袅的烟丝。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影,但烟丝被一股流动的气流冲散了。

    第06章

    先结婚再守寡

    房间门前没有任何人,门锁却自己在转动。

    轻响后,齿轮咬合,没有钥匙再打不开。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桌上台灯的亮度有限,只能照亮桌边的一部分柜子,那些柜子里隔着一定距离便摆着一种香料,有的放在珐琅彩的古董瓷瓶里,有的放在金丝镂空的香盒中。

    其余的薄光笼着卿岱,将她优雅端庄的身形描摹在漆黑的巨大窗上,光线之外,需要很仔细地看才能看到花园中花草的轮廓,那些隐在雨夜里颤抖的艳丽玫瑰花好像怪物猩红的眼睛,簇拥在她的周围,思考着何时将这一房间诱人的香与她一并蚕食掉。

    她对此浑然不觉,窗上的墨色诡异地流动起来,玻璃上映出的只是它影子的一小部分,其余的顺着两侧墙壁延展。

    这飞影子是卿岱身后“人”的投射,他站在卿岱正后方。

    他身后几乎要填满整个房间的蝶翼无风自动,犹如两片滚滚的黑烟,浓稠庞大,就算上面勾勒着如同神迹般,靡丽瑰艳的花纹,也叫人恐惧得感到窒息。从背后开,它们就像食人花的花瓣,随时会将卿岱纤细脆弱的身影吞掉。

    雍野注视着卿岱,如果不是那双蝶翼,他的背影看起来就像个乖乖观察学姐演示实验的纯情男大。

    他身上的黑似乎都被肩胛生长出的黑翼吸走,头发睫毛全都变成了银白色,眼瞳发红,唇色艳得仿佛刚进食过的吸血鬼。

    变浅的眼睫被光一映显得更为纤长浓密,“看”着她用莹白纤长的手指挑起一匙香粉放在天秤上,记下克

    依譁

    数,眼睛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但他的眼前其实还是蒙着血红,什么都只能看个大概。

    房间里,有许多散发着香气的来源,却不刺鼻,甚至叫人有些嗅不清楚。

    雍野极缓将她的气味吸纳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眉眼冷峻,还没完全适应的蝶翼在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情况下,细细颤抖。

    像飘带般的骨刺兴奋战栗到轻微痉挛。

    不够,一点也不够。

    她明明有着存在感极强的一切,像天赋异禀的猎手,无需工具,只靠自己的声音,气味,外貌无论哪一样,都能诱得别人神魂颠倒地上钩。

    而她好像对唾手而得的猎物毫无兴趣,连那一点点的诱饵都不肯施舍给已经打算用性命作为回报的猎物们。

    雍野得凭着他现在敏锐得不正常的听觉才能捕捉到她细微的呼吸和心跳声。

    雍野低下身,高挺的鼻尖距离她专注恬静的面容越来越近。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不爽。

    啪嗒。

    一滴水从他的下颌落下,砸在卿岱放在桌上的指尖前,雍野没去看,他是故意的。

    她终于对外界的事物有了反应,压下乌黑的眼睫看过去。

    看到了那滴还夹杂着几缕血丝的水珠。

    没有惊恐的尖叫,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她只是用纸巾将它擦干净。

    氤氲了一滴血水的纸巾,被她放在一边。

    就算它凭空消失,她也没再抬眼看一下。

    雍野目光冷下来,雍衍那个变态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迟钝得像个傻子?不满地“看”了一会儿她模糊的侧脸,抬手,指尖都要将离桌边最近的香盒推到地上了,卿岱却突然站起身。

    雍野知道她看不到他,甚至碰不到他,可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他马上就后悔了,他有必要怕她吗?

    以前没必要,现在他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更没必要。

    而且,他是来报复她,折磨她的,不是吗?

    雍野这样想着,玉色上斑驳着血痕的双脚却跟着卿岱前进而步步后退,分裂出蝶翼的肩胛与脊柱一寸寸贴紧在柜子上,庞然巨物般的蝶翼铺开,因为不喜欢这个乖顺的样子,蝶翼偶尔会掀起一角又轰然放下,骨刺也是这么精神分裂,一会儿炸开一会儿垂下。

    他坚持用冷漠又不羁的眼神,垂眸看着站在柜子前的她。褪去色素后,他漂亮得像个琉璃娃娃,五官精致得超出人类认知,昳丽的面容和恐怖的蝶翼形成了两种极端。

    卿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甚至无法察觉到他的气息。

    哪怕是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但他能感觉到她的,雍野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恼羞成怒地屏息,修长的脖颈线条绷直凝结。

    蝶翼边缘缓缓地卷起舒展,不只是紧张还是期待。

    这种防御没有太大的作用,卿岱抬起手。

    自然微蜷的手指似有似无地从雍野颈侧经过,去拿柜子上的香盒,手腕内侧的淡色血管就在他脸边,他稍微侧头就能咬到,她身上的冷香也从房间里混杂的香气里凸显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他。

    雍野仍紧盯着卿岱的脸,耳朵里,是她的手碰触香盒的声音。

    声音很轻,却太轻,近得仿佛就在他身体里,而被她拨弄挑选,打开察看的也是他。

    强行止住的呼吸就这么决堤,起先只是泄开个缝,透出低低喘息,接着越来越沉重绵长。

    雍野闭上眼,睫毛在颤,蝶翼也是,吸足血后消失的尖牙又冒了出来,细密的片甲被他沸腾的血液蒸腾出来,快速地覆盖住他原本的皮肤,淹没掉他身上所有属于人的外在特征。

    他摸索着,躲在柜子的后面。

    他知道卿岱看不到他,没人能看到他,可他还是蜷起了身子,努力地将自己塞进黑暗的缝隙里。

    听到卿岱回到桌边的脚边才慢慢地抬起头。

    那层蒙在他眼前的血红终于褪去,让他重新看清一切,可他的眼睛也不复存在,变成了一对有着无数反射面的昆虫复眼。

    雍野用这双恶心的眼睛看着立在旁边的镜子,镜子右边是躲起来的他,右边是卿岱的背影。

    他的鼻子,嘴巴,身上的每个地方,除了翅膀都被黑色的鳞甲包裹住,乍一看像是穿了一套成人用品店里卖的那种交皮衣,但材质是鳞甲不是胶皮,指甲盖大的鳞甲冰冷坚硬,韧性却很好,而且是从他皮肤里长出来的,所以比衣服更为贴合。

    雍野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对着镜子慢慢张开嘴,看似没有裂缝的片甲打开。

    黏着涎夜的尖牙分离,刚有点缝隙,口腔里,遍布突起的口器便迫不及待地探出来。

    雍野把手放过去,细长的口器欣喜若狂地吸上来,刚吐出中心的刺刺破他的皮肤,就把他的手指攥住。

    口器的软硬是可以控制的,雍野微微抬着头,从上往下看着镜子里的另一道身影,慢慢地将变软的口器绕在手上。

    顶着剧痛,自虐一样地将把它扯出来。

    有什么用呢?

    一个新的,娇嫩的口器转眼就填补了前一个的位置。

    他没有看在他手里可怜抽动的口器,握起手,口器被锋利的甲片绞碎吸收。

    他的复眼,每个切面里只有镜面上的卿岱,现在的他能看清她的每一缕发丝,莹白肌肤上的细微纹路。

    如果她看到他这个样子会怎么样呢?

    连血腥味都觉得恶心的她可能会反胃得吐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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