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做什么做什么?到地方了,要俺请你下来吗?!”

    宁馥的思绪被打断,她这才意识到拖车已经停了,一个十□□的女孩正站在一人多高的草垛子旁瞪眼看着她。

    刚刚说话的就是这姑娘,语气很不耐烦。她穿一身土绿色厚棉衣,旧棉鞋,破棉帽下露出两条看起来挺长时间没洗的辫子。

    宁馥合上书跳下拖车,那姑娘一把拎起她的铺盖卷走进毡房,膀子看起来粗壮有力。

    “我叫徐翠翠,你跟我住一块。场站说了,你归我管。现在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不许自己跑出去,我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第二,不许乱碰羊和马。

    第三,睡觉不许挤到我这头来。

    听懂了没!”

    态度挺明确。她不喜欢宁馥。

    徐翠翠恶狠狠地看着这个细皮嫩肉的女知青,城里来的大小姐,哼!

    她没好气地让宁馥自己收拾东西,转身乒乒乓乓地出去了。

    宁馥行李刚拆开一半,便有人风风火火冲进毡房,“徐大丫,徐大丫在不在?”

    “她出去了,您有什么事?”宁馥问这个跑的一头汗的小伙子。

    来人看到陌生的面孔先是一愣,紧接着又被宁馥那张过分漂亮的脸震了一下,缓过一口气才着急忙慌地道:“茹娜要生了!”

    原来徐翠翠是这里唯一的卫生员,畜牧排上下有个大病小情都要找她。

    来人在毡房内四下看了一圈,没找见徐翠翠的身影,伸手就拉住宁馥,“诶呀你跟我来搭把手好了!”

    宁馥被他拉着跑,“我不是医生!”

    一张嘴就灌了满口冷风,对方仿佛完全没听见她的话。

    直跑到宁馥感觉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脸的存在了,那青年才拉着她一路冲进了羊圈旁的小屋。

    没错,羊圈。

    宁馥这才意识到“要生了的茹娜”是谁。——她看着铺满干草的地上的母羊,一旁是徐翠翠,想必和跑来找她的青年错过了。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还站着一个挺高的男青年,面庞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个高挺的鼻子,看样是牧民。

    “怎、怎么样了?”一路跑过来的青年气还没喘匀,急切问。

    徐翠翠语气不好,“难产,小羊憋住了,茹娜没力气。”

    她现在也顾不上责问宁馥——她刚下的“三条禁令”,对方已经打破了第一条,未经允许就跑出毡房。

    这个年代,在图拉嘎旗这么个地处偏僻生产条件落后的地方,农村里赤脚医生刚普及了新法接生,人的产妇还在受产褥热的威胁,更别提羊了。

    这只叫茹娜的母羊很可能一尸两命。

    徐翠翠垂着头,心里不好受。她其实没接受过多少培训,懂得那一点点卫生知识全靠自己小时候给赤脚大夫做过几年跟班学徒。

    母羊茹娜在干|草|上喘息着,蹄子已经不动了。

    宁馥忽然道:“让我试试。”

    徐翠翠没反应过来,宁馥就已经跪到母羊身边,把她挤开。

    反正大家都束手无策,干脆就放手一试吧。

    已经观察过母羊的状态,宁馥吩咐:“给我找把剪刀来!”

    一旁站着的那个蒙族小伙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找了把大剪刀回来。

    徐翠翠大叫:“你要干啥!”伸手就要来抢剪子。

    她的力气比宁馥大得多,剪刀锋利的边缘,堪堪停在离宁馥脸颊半厘米的地方。

    牧民模样的青年手疾眼快地制住了徐翠翠,将她手中的剪刀拿下来交给宁馥,一言不发的示意她继续。

    “你疯了吗?!”徐翠翠嚷起来。

    她身后的青年健壮又把她拉得紧了一些,生怕她扑上去在宁馥的脖子上咬一口。

    “徐翠翠同志请你安静,现在帮我消毒。”女孩的声音清朗中带着一种抚定人心的沉着。既然人的产妇可以侧切,那么羊应该也可以。

    “放开她吧。”宁馥淡淡道,仿佛没看到那牧民青年不赞同的神情。

    那牧民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宁馥的吩咐松开了手。他警惕的站在徐翠翠背后,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将她按住。

    徐翠翠气的眼圈通红,骂道:“赤那,你怎么就向着她?”

    但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也乖乖按着宁馥的吩咐做了,手上动作不停地给剪刀消了毒。

    五分钟后,小羊终于生下来了。

    小羊羔满身粘液,眼睛也没有睁开,卷曲的乳白色胎毛紧紧的粘在身上。它似乎没有呼吸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宁馥咬咬牙,俯下身去。

    她开始嘴对嘴给刚出生的小羊羔做人工呼吸。——小羊羔这是冻僵了,应该还活着。

    一次。

    两次。

    三次。

    她心无旁骛。

    终于在宁馥不知第多少次直起身来后,小羊终于轻微的动了一下。

    徐翠翠惊喜地大喊,“动了,动了!它还活着!”她与另一个男青年忙不迭地取东西来给茹娜和小羊清理。

    宁馥累坏了,坐在地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怀里抱着小羊羔,前襟上都已经被沾上了污物,脸上也弄脏了。

    二十岁的牧民赤那站在屋门口,呆呆地看着。

    黑夜里一片昏暗,那个女孩浑身脏污抱着刚出生的小羊,她就是月亮。

    第4章

    谈恋爱不如攻略女配徐翠翠:真香……

    chapter4

    [叮——恭喜宿主获得称号:动物亲和者。

    称号描述:像童话中的公主,你将获得小动物的青睐,天生带有动物亲和元素,让男主角认识到你的美丽和善良,绝对是玛丽苏中的一大杀器。]

    这个成就有点鸡肋。她的任务报效祖国,要动物亲和元素干什么?

    不过既然系统给了……收着就是!

    宁馥有收集癖,称号这种东西,只嫌少不嫌多!

    只要这个称号不佩戴,称号描述的那些效果就不会被应用到现实当中,不会让她看起来像误入国产年代剧的迪士尼公主。

    等把母羊茹娜和她的第一只小羊羔安置好,宁馥和徐翠翠她们回毡房时已经入夜。

    宁馥开始收拾自己拆了一半的行李。

    印着语录的搪瓷缸子放桌上,徐翠翠“砰”的一声,拉过个凳子来,一屁股坐在上面。

    整整齐齐的两本高中数学放在光秃秃的桌子右上角,徐翠翠端起自己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缸子,然后“哐”的一声放在桌面上。

    新缝的枕套套好,军绿色,干干净净放在显得有点空荡的通铺上,右下角还细心地用暗绿色的线绣了几朵小花。徐翠翠猛地站起身来,“咚咚咚”的走到炉子边,把几块牛粪扔进快要熄灭的炉火里,盯着那哔哔剥剥冒出的红色火星,仿佛烧着的是某人那一副小布尔乔亚模样的脸。

    很显然,徐翠翠正在生气,并且逐渐气成河豚。

    虽然对攻略女性没什么具体经验,但在不少于50个女配世界拿到过s级评分的宁馥也算是阅人无数。

    她很敏锐地从徐翠翠强健的体魄和凶巴巴的言行之中,嗅出了一丝外强中干。

    这样虚张声势的恶意完全不需要理会,只等她自己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就行了。

    “我警告你,来畜牧排,就是来接受劳动教育的,收起你的骄娇二气,别以为自己识字儿长得好就能少干活,思想态度不端正就给我去扫羊圈,扫一个月!”

    ……虽然她给小羊接生的时候倒不像看起来那么像个大小姐。但谁知道呢,对这种城里来的绝对不能放松警惕,他们最会耍心眼儿了。

    她徐翠翠可是贫|下|中|农成分,要论谁的心最红,那徐翠翠可以毫不惭愧的拍拍胸脯,数第一!

    宁馥真诚一笑,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我知道了,向你学习,翠翠同志。”

    这个扎两根麻花辫,脸颊圆圆带着高原红的女孩立刻跳脚了,“谁许你叫我翠翠了?!”

    “好,徐翠翠同志。”宁馥笑道。

    她笑得很包容,像大人对待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一样,这让徐翠翠一口恶气憋在胸口。

    仿佛有一个棉花套子,正不由分说地把她包起来,她想要拳打脚踢,却知道这其实无济于事。这个女知青太奇怪了,很狡猾,软和又霸道。

    她刚洗了脸,往脸上涂了薄薄一层雪花膏。

    还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皮肤看起来软白软白的,徐翠翠站得很远,似乎都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儿。

    “我们虽然是同|志相称,可你别以为我真把你当同|志啊,城里来的娇小|姐。”她嘴里嘀嘀咕咕。

    听说那是上海的牌子,很紧俏的!整个图拉嘎旗的供销社都没有这种圆铁盒上面印茉莉花的雪花膏。

    徐翠翠暗暗呸了一声。

    好看的脸上能种出大米来吗?!

    她很有骨气的看也不看那散发着幽香的铁盒子一眼,径自上床睡觉,抖开被子的时候发出好大一声。

    宁馥默默弯起唇角,钻进被窝。

    这是一张足够睡四个人的通铺,两个人之间界限分明的隔开,三八线宽阔得能躺下一个人。

    毡房里没垒火炕,只靠着炉子带来的热力取暖,刚一躺上去就会让人忍不住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靠高频度的颤抖——俗称哆嗦,来获得一点点温度。

    大多数人认为身体距离上的靠近往往是出于心理上的亲密。而从宁馥攻克无数傲娇经验总结来看,对付这类人,往往需要通过身体距离的缩短来搞定他们有些龟毛的心。

    适时的做一股牛皮糖是非常完美的攻略,这办法有三个要点——

    第一是要软,第二是要韧,第三嘛,当然是要甜。

    宁馥为什么要在徐翠翠身上费这个心思?

    很简单,她喜欢身心愉快的学习环境。

    宁馥不是个怕吃苦的人,但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喜欢让自己尽可能的舒适和愉悦,身体和心理上都是。

    而在图拉嘎旗,除了开始初步扭转原主对给村民和知青们留下的坏印象以外,她也需要朋友。

    这是宁馥为什么成为金牌业务员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每一个世界,她都会投入自己的故事。当任务完成的时候,她不允许自己留在众人印象中的模样仅仅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空壳。

    让原主泥足深陷的一段辣鸡的关系已经结束,让我们……开始建立新的连接吧。

    房间里的煤油灯熄灭了。

    宁馥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嗯,味道很香。

    下一步——直接跨过鸭|绿|江,打过|三|八线!

    天气真的很冷,抱团取暖而已,不怪她。

    徐翠翠半夜梦醒,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在畜牧排的冬天,她很少有睡得这样香的时候。

    只是……身上的重量似乎稍微有点沉。

    紧接着她就看见了重量的来源——原本隔着一道宽阔三|八线的宁馥不知什么时候紧贴在自己身边,一条胳膊正结结实实的压在她的腰上!

    大约是睡觉的动作太大,宁馥那条被子几乎有一大半甩在了徐翠翠的身上,另一边她只穿着秋衣的肩膀暴露在外面。

    徐翠翠头痛而厌烦地从鼻子里喷气,然后用力把宁馥掀到一边。

    宁馥的手臂“啪”地砸在床铺上面,她自己居然都没有醒。

    黑暗中徐翠翠不耐烦地闭上眼,试图让自己重新睡去。又过了两三秒钟,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然后更加暴躁地坐起身来,把散乱的被子重新给宁馥盖好,又动作极大的倒回去。

    天啊,她就知道场站把这个令城里大小姐派来,绝对会变成她徐翠翠屁|股后面甩也甩不掉的麻烦!什么来接受再教育,这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5分钟以后,徐翠翠暴怒地把“屡教不改”的宁馥推醒。

    “和你说了,不许在睡觉时候碰我!回你的位置上去!”

    她是怒火冲天,可被她推醒的人却一脸的无辜和迷茫。

    宁馥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因为从睡梦中被叫醒而半睁着,“可是挤挤更暖和啊……”宁馥仿佛对徐翠翠的愤怒毫无察觉,急着回去梦会周公,“以前是你一个人睡,冷也没有办法,但现在我们有两个人呀……”

    她还没醒,语气带着睡意,软和,暖呼,让人松弛。

    徐翠翠一阵气结。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人能一边做着梦一边说话来噎人的!

    懒得和宁馥再费口舌(当然他徐翠翠不可能承认自己在口舌上输给宁馥),徐翠翠直接用力推了宁馥一把。

    看起来完全在状况外的宁馥裹着她的被子,鼓涌着着退回三||八|线后。

    徐翠翠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她天真的以为这场战争结束了。

    20分钟以后,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徐翠翠感到一阵深切的无力。

    她真的凑得太近了,徐翠翠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香的让人掉魂儿的茉莉花味,也清楚对方正因为甩掉被子的寒冷而瑟瑟发抖。

    明天大小|姐要是感冒了不能去上工,说不定还要怪到自己头上!徐翠翠愤怒地想着,然后愤怒的翻了个身,把自己冷酷无情的后脑勺愤怒地留给近在咫尺的宁馥。

    黑暗中,宁馥弯起唇角。

    第二天早上,徐翠翠一醒来就对上宁馥满是歉意的笑脸,“不好意思啊,徐翠翠同志,昨天晚上太冷了,我也没注意,不知怎么就睡到你这边来了。”

    徐翠翠算不上是个压尖嘴利的人,没好气道:“赶紧走了,劳动态度要积极!”

    但她没想到的是宁馥半点也没拖沓,反而先她一步站到了站房门口。“一起走吗?”

    徐翠翠气呼呼的从他身边撞过去。

    不过没敢太使劲儿。

    就是宁馥这个小体格子,她要是跟她认起真来,连一下都扛不住!

    宁馥在畜牧排的主要工作是和徐翠翠共同负责生产队的一小群冬天放羊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今年冬天雪多且大,畜牧排储备饲料消耗很大,所以碰到晴好的天气,还是要把羊群赶出去,让它们自己嚼点冬天剩下来的草叶子。

    放牧的人要做到手勤,眼勤,腿勤,嘴勤,得多走路多动手,时常吆喝,注意观察,不能让羊吃了打霜的草,喝了带冰碴的水,小羊羔落到后面不能丢,怀孕待产的母羊更要小心伺候。

    要知道在这个物质并不丰盛的年代,每一只羊都是生产队非常非常宝贵的财产。

    徐翠翠虽然看着对宁馥无比嫌弃,但一路上还是很尽职尽责的给她讲了放羊的注意事项。

    放羊这活宁馥真是头一回接触,完全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找个阳光灿烂的山坡,把羊儿往那里一撒就可以。她和徐翠翠基本上负责的就是牧羊犬的工作,根本不得闲。

    看来她包里带着的高中数学上册是没机会拿出来看了。

    这一册书宁馥在来畜牧排的路上,已经看了半本。但这还远远不够。

    现在是1977年12月,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恢复的消息刚刚传开两个月。十年荒废,目前的基础教育水平并不高,但依然有很多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从恢复高考的通知里嗅到了命运转折的气息。

    远处,一个策马的身影渐渐靠近。

    徐翠翠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赤那送信来了。”

    说话间那骑马的人已到她们跟前,果然是昨晚在羊圈那个沉默寡言的牧民青年。

    他全名叫牧仁赤那,没有父母,在草原上吃百家饭长大,是个好小伙子。场站人人知道他踏实能干,什么苦都能吃,就是话少。畜牧排更是器重他,把最好的马给他骑,每年春天带着马群出去找最好的草地和水源都要靠他。

    也有传言说他曾降服过野马,逃脱过狼群。

    那天也是他最先发现母羊茹娜快要生产,才叫他的伙伴去喊徐翠翠。

    畜牧排在草原上,放牧的人没有固定的位置,路况又差,邮局的投递员从场站找过来又要坐车又要骑马,少说也要花个半天时间,所以后来干脆就把畜牧排的邮件交给了赤那。

    宁馥终于听见他开口说话,“你的信。”

    信是宁馥的父母写来的。

    宁馥看了一眼信封,就将它放进自己的斜挎包里。

    徐翠翠一眼看到她包里的数学课本。

    “你带了什么?”徐翠翠打定了挑刺的主意,她要狠狠的训上宁馥一顿!

    宁馥一笑,还没开口就被牧仁赤那打断。

    “宁馥同|志,今天晚上……你能给大伙讲讲怎么给羊接生么?”他相信那种办法是可以普及和推广的,也给排里做了汇报,排长同意了。

    宁馥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毕竟她不是专业人士,只是占了穿越带来的天然优势而已,有些经验可能并不完全科学和适用。

    一旁的徐翠翠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又嚷起来,“赤那,她只是碰对了运气而已!你们让一个城里来的娇小|姐讲什么给羊和马接生,咋可能嘛!”

    她的反对还没表达完,便听宁馥道:“好。”

    ——宁馥突然意识到,既然系统要求她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达成目标,那么给大家科普畜牧养殖的知识应该也算做她的本职工作吧!

    至于没有经验……

    半小时以后,宁馥花了三十积分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知网链接权限。而以她现在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整理干货不是问题。

    哦,顺便还发现了系统商城的新功能,虽然他现在的积分账户在穿越bug以后无法动用,几乎等于一贫如洗,但是商城居然可以赊欠!

    账户上只剩负5分,宁馥却看起来很愉快。把羊群带回圈里,又去看了小羊羔和母羊如娜。

    那温顺的动物像通人性一样,用脑袋轻轻蹭着宁馥的手。

    徐翠翠站在屋门口试图阴阳怪气,“你不会真敢去给大伙上课吧?城里来的大小|姐,到俺们这儿以前你见过羊吗你?!你骑过马吗你?!”

    “到时候大家伙听了你的瞎指挥,要是造成了损失,你就等着挨批评、挨处理吧!”

    她看宁馥不为所动,一甩手走了。

    宁馥的晚间“牲畜接生”小课堂还是办了起来。

    刚开始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拿她当个新鲜来看。虽然人少,宁馥也踏踏实实地把她的整理分享了出来。

    牧民们一听,嘿,好像还真有那么些意思!

    ——宁馥收集的文献都是畜牧业发展的实证研究,更是针对7、80年代很多实际问题做了研究和总结,正是这里的人们所需要的。

    第二天来的人就比前一天多了不少。

    等到第三天,排长带头来了,还坐在第一排。

    整个畜牧排的牧民户基本上都派出了每家的当家人物,一改之前不正经的消遣态度,各个摩拳擦掌,想着哪怕宁馥讲的他们记不全,也要拼尽全力的往脑子里多塞一点。

    牛羊是草原人的根基,马是草原人的魂。怎么伺候好这些宝贝,就是他们每天琢磨的事。谁教他们让牛羊长得壮,让马儿跑得快,谁就是大伙心里的宝贝疙瘩。

    这城里来的女知青有知识,排长说了,知识就是懂得人怎么干活能干得更快更好。

    于是每一天知识小讲座结束以后,宁馥都能享受到系统那令人愉悦的提示音。

    等到第三天晚上,她已经拿到40个积分。这三个晚上,从短期看是提升了图拉嘎旗畜牧初生牛羊的存活率,从长期来看,或许整个畜牧业的知识和经验都轻轻地往前跳了一步。

    这一步是许多人更幸福的生活。

    徐翠翠这些天的态度依旧是冷冰冰的,宁馥的知识分享小讲座,她似乎一次都没出现。而且她为表自己的坚决,每次都在宁馥回来之后开展一番重复性极高的嘴炮攻击,表示自己绝不会去听她那劳什子讲座。

    第三天晚上结束后,宁馥回到他们的毡房,徐翠翠却没在。

    过了一会儿,毡房外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牧仁赤那和那天跑来叫人的青年一起,扶着徐翠翠回来了。

    那青年把徐翠翠扶到床上,一边叫她把脚腕支起来涂药,一边对宁馥解释道:“害,不知道徐翠翠她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咱们都去听讲座,就她偏要抄近道跑回来,黑咚咚的走得又急,这不,踩进草窠子里把脚给崴了。”

    他扭过头对徐翠翠道:“你说你着急着跑什么?!听完讲座,和宁馥一起回来不正好吗?!”

    第5章

    西

    图

    澜

    娅

    谈恋爱不如借书我是不是叶公好龙,你……

    chapter5

    气氛有些尴尬,特别是在毡房里还算明亮的灯光下。

    徐翠翠逐渐涨红的脸无可遁形。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只是顺路而已……”她虚弱地争辩着,声音越来越小。

    “嗯,我知道。”宁馥微笑道。

    又看到她脸上那种包容的笑意,徐翠翠慌张地移开眼睛,不敢和宁馥对视。她只觉得这屋里炉子烧得太旺,弄得自己脸皮都热胀胀的。

    和牧仁赤那一起送徐翠翠回来的青年叫崔国富,是早几年来的男知青,嘴巴很贫。

    他闻言就揭了徐翠翠的老底,“你怎么说是顺路呢?我看你每次虽然坐在后排,但是听得多认真啊,是不是?”

    他撞了撞牧仁赤那寻求认同,顺手又从徐翠翠外衣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来,在半空中扇得哗哗响,展示给宁馥看。

    “她还做笔记了呢?!”

    崔国富背对徐翠翠,完全看不见她那咬牙切齿、能将自己生吃活剥的目光,更不知道宁馥和徐翠翠之间的关节,看见宁馥笑得开心,于是更卖力地表扬徐翠翠学习认真、态度端正,竟直接将手中的本子塞给宁馥,“你看你看,记得可细了!”

    宁馥也无视了徐翠翠那眼珠里都快要瞪出火星子来的神情,低头翻起那本小册子。

    那小册子只有巴掌大,刚好揣在兜里,一看就是自己精心装订的。

    这年头纸笔已经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了,可在畜牧排这样成天除了打草料就是放牛喂马的地方可不常见。

    徐翠翠会写字,但结构复杂一点的有很多写错了,有的地方干脆用简单的图形做了替代,大约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宁馥仔细看了一遍,——这三天的知识点,本子里一个也没落下。

    徐翠翠看宁馥垂着头,唇角却一直翘着,似乎还有越翘越高的趋势,只觉得心里一股火,烧得自己浑身难受!

    如果不是扭到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此刻徐翠翠已经跳下床,把那个让她感到无比羞耻的小本子抢过来,分分钟撕个粉碎了!

    “行了行了,怎么说上还没完没了?我没事儿了,你们俩赶快回去吧!”徐翠翠大声道。

    从头到尾喋喋不休的崔国富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牧仁赤那一起离开了。

    空气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个离开的人一关上门,徐翠翠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面对宁馥。

    她浑身都别扭,看着宁馥脸上的笑意几乎产生了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你……”

    徐翠翠飞快地打断宁馥,“我睡了!”

    宁馥从善如流地将本子放到桌上,然后非常善良地提醒道:“你要穿着衣服睡吗?”

    徐翠翠躺在床|上,一把扯过被子胡乱盖在自己身上,嗡声嗡气地道:“我今天就想这么睡,你管得着吗?!”

    宁馥走过去铺被子,把自己的枕头直接拿到了徐翠翠旁边的位置。

    刚刚说自己要睡了的人瞪起眼睛,“你干嘛?!”

    “你脚现在不方便,我离你近些,晚上你需要什么可以叫我帮忙。”

    她的语气是如此温和,她的动作是如此不容分说的坚定。更何况,还打出了关心同|志的旗号。

    徐翠翠这几天相处下来,也知道这可恨的城里大小|姐是个什么人了。——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她骨子里就是个霸道的家伙,而且特别会气人!

    第一天来,宁馥就违背了自己给她的三条禁令,又是独自跑出去,又是擅自摸了茹娜,现在居然还睡到自己身边来了!简直是没把人放在眼里!

    徐翠翠恼怒地翻了个身不去看宁馥。

    她是没脾气了。

    她要想给宁馥小鞋穿,分分钟就能让她叫苦连天地逃回场站排去。

    ——只不过是看城里大小|姐这两天干活还算勤快,懒得认真起来对付她而已!

    徐翠翠怀着满腔怒火,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都怪这屋里太暖和,才让她失去了艰苦生活锻炼出来的警惕。

    至于醒来后的徐翠翠是怎样懊恼,怎样暗自赌咒发誓,要让处处使自己憋气的宁馥好看,宁馥都不知道。

    她已经一早和畜牧排的采购员上图拉嘎旗场站去了。

    宁馥这两天给畜牧排的大伙科普牛羊接生知识的事儿已经传开了,场站上要她回去也讲讲课呢。刚好,宁馥想要再找些复习资料,顺便到镇上的邮局去寄信。于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宁馥就搭去镇上供销社的车出发了。

    到了场站,书记把宁馥一阵狠夸,就差找朵大红花来给她别在胸前了。

    据说隔壁生产队因为冬天天气冷,接连着冻死好几只小羊羔子,把牧民愁的整天唉声叹气。

    后来碰上他们畜牧排的人,大讲一番消毒和清理的重要性,当下就把那人讲的愣住了,恨不得把那队员的脑子掏出来,换到自己脑子里,好把这些知识都记个牢靠。

    这些照顾牲畜一辈子的牧民就算大字不识几个、平时恨不得离书本远远的,此刻也都迫切地想把那个城里来的懂“知识”的女知青找来给自己好好上上课。“知识”这个东西,可真是了不得呀!

    知道这事的人越来越多,好技术可不能藏私,书记一合计——干脆把人找回来也给场站的人开个课得了。

    就这么着,连附近生产队的牧民户也跑来不少,场部空荡荡的院子一下变得热闹非凡,十几年前扫盲班用过的黑板又重新被搬了出来,还仔仔细细的擦洗干净,摆上了特地弄回来的粉笔。

    也有知青过来听课凑热闹的,看见宁馥便纷纷上去打招呼。

    虽然曾经宁馥那轰轰烈烈的“倒追”不是一时间就可以抹去的印象,但是从她离开了场站排,“伤风败俗”的传闻似乎就越来越模糊了。

    人们更容易记住的,是在欢送宁馥时,场站书记那颇为激昂慷慨的演讲。

    过去的“宁馥”逐渐变成一个简单的名字,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正潜移默化地在众人脑海中,勾勒一个全新的形象。

    高涵也听说宁馥回来的事情了。

    鬼使神差的,他也跟着人流到了场部,只是没有进去。

    在大门外头,听见院子里传来女孩清朗的声音,他的思绪也跟着越飘越远。

    她曾红着脸,在下工的路上拦住自己,在众人惊讶的眼光里把一把水果硬糖塞进自己的手里。她也曾带着熬夜抄书弄出的黑眼圈,悄悄送来复习资料。

    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全是他。她是那么期盼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更是全心全意地对他好。

    但是……她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高涵五味杂陈,想着想着不由带了一点怨气。

    虽然他在心中早已发誓,今生今世只爱梁慧雪一个人,可现在不知为什么,听着宁馥的声音,他脑海中浮现着曾经的画面……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一直追求自己的女孩子也是那么的优秀和美丽。

    他甚至突然产生了一种幻想,如果当时……他答应了宁馥呢……

    宁馥的分享讲座结束,院子里热烈的掌声将高涵从浮想联翩中拉回现实。

    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浑身一颤——

    爱情是神圣的、是不可亵渎的,他怎么能这样想呢?!

    院子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走出来。走在最后的是支书和宁馥。

    高涵听见宁馥的声音越来越近,转身落荒而逃。

    知书跟宁馥握了好一会儿手,往她包里塞了几个红薯,热情道:“拿回去吃,甜着呢!”

    这是感谢她来给大伙讲课。宁馥道了谢,把这珍贵的“讲课费”揣了起来。

    “正好今天有辆车去镇上,我叫人送你。”

    宁馥谢绝了支书的好意,“我和畜牧排的小张约好了一起走,还有一会儿时间,书记你不用管我,我到知青宿舍去一趟。”

    她刚刚看到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跑掉,瞧着怎么那么像高涵呢?

    不过宁馥并不关心这位本世界的男主,她去知青宿舍是有别的事儿。

    “我想借化学。”站在男知青宿舍的院子里,宁馥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知青说。

    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些好奇的支楞起了耳朵,想知道宁馥是来干嘛的。更有人私下张望,寻找高涵的身影。

    “化学不行。”戴眼镜的男知青断然拒绝。

    与众人对宁馥好奇的态度不同,他很高冷,这高冷里还带着一种嫌弃和鄙视,显得更加居高临下。

    “借了你也看不懂,叶公好龙,不如不要骗自己。”

    杜清泉在知青间有个外号叫做书呆子,“科学”就是他信奉的圭臬。

    他曾经□□跳进废品处理站里去捡书,还真搜罗到不少宝贝。

    整个图拉嘎旗,只有他这里有全套的高中数学和化学课本,就连最珍贵的高中物理课本他也有上册,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

    恢复高考的政策公布以来,就有好多人暗地里议论和猜测,杜清泉这家伙准是打算回城高考了,说不定一把就能考中!

    毕竟他比大伙都超前那么多,肯定已经复习好了。

    宁馥料到了杜清泉的态度。毕竟,原主借了人家的数学课本后没有按时归还,还在抄书时把墨水弄到了书页上。把这几本教材看得比眼珠子还珍贵的杜清泉自然生气得很。

    更让他恼怒的是,当时原主为了说服他借出数学课本,骗他说自己觉得即使到这里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不该忘记学生应该钻研知识的本分。

    就凭这句话,当时的杜清泉将她视作知己,这才把宝贝课本借了出来。、

    ——谁知道她居然是抄来讨好高涵的!

    这顿时让杜清泉觉得自己珍视的东西受到了玷污,就连冲着同寝的高涵都有好几天阴阳怪气,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宁馥笑道:“还是老规矩,一袋动物饼干借三天,这次我保证好好保管,按时还给你。”

    她顿了顿,迎着杜清泉写满拒绝的目光道:“况且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我是不是叶公好龙,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6章

    西图澜娅

    谈恋爱不如装X拜倒在学霸的老棉裤下……

    chapter6

    “况且,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是不是叶公好龙,你总要试试才知道啊。”

    杜清泉没想到宁馥会这样说,倒是一愣。他冷笑一声,“好一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杜清泉那戴着厚镜片的眼睛鄙夷地扫过宁馥,嘲讽道:“不懂得尊重知识的人,就算披着什么样的画皮,都会原形毕露!”

    好家伙,书呆子骂人一套一套的!

    ——这是说她最近的行为都是沽名钓誉、为了刷好名声搞得虚伪举动呢。

    宁馥略收了笑容,淡淡道:“想看画皮底下是不是狐狸,不妨我们来打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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