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做了许多次梦。

    梦到在白马寨的时候,梦见宁先生教大当家写字,梦见宁先生带芳丫骑马,梦见宁先生和邓蔚卓讨论医护班的课程。

    她来得晚,都不比他们和宁先生亲近。

    但那已是宁舒英感到最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好几次,她忍不住想问宁馥,——那天晚上,为什么要骑车带她回家?为什么要说那两句话?

    但她知道,在宁馥那里是不会获得答案的。

    后来马场来了一匹通体白色、不带一根杂毛的马。

    宁舒英假做不经意,拐弯抹角地让宁馥知道了这个消息。

    第二天,果然在马场见到了她。

    宁馥最近很忙。

    原主身体不好,一贯是安心当金丝雀纵情声色的,但她却不能真就在这个“本源世界”当个甩手掌柜。

    金钱,换句话说,资本的力量,是惊人的。

    宁氏的实力之雄厚,她大略一过,都不由得有些咋舌。

    钱能干什么?

    钱能让一个失学的孩子回到学校,足够多的钱,能让一所濒临关停的学校继续运转;

    钱能让一个破产的企业重新给员工发薪水,足够多的钱,能让整个产业重新注入能量、提供无数的就业岗位;

    钱能让一个病人继续治疗,足够多的钱,能让一个原本不被看好的医疗项目继续研发……

    这是“钱”,在买游艇、包奶狗、置资产之外的功用。

    在购买与享受这天然的标签之外,一个人的钱,也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

    除去让人联系了几件她拍下的藏品的捐赠事宜,宁馥还在B城大学医学部捐助了一笔款项。

    有两个生物医学实验室建了起来。

    当然,作为一个商业巨擘本该掌舵的话事人,宁馥一改常态的“勤勉”惊掉了不少眼镜。

    整个集团现在陷入了一种狂热状态。

    常年泡在度假胜地、游艇、私人别墅的董事长回来了!!!

    集团真的要从躺平状态重新崛起了!!!

    在宁馥雷厉风行地处理两个不愿放权的公司CEO之后,整个宁氏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运转了起来。

    于是宁舒英就亲眼见证了在马场的十分钟里,先后三四拨人来向宁馥打招呼,包括来示好的,来探口风的,还有拿着分公司发展规划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

    她牵着马尴尬地站在旁边,不得不朝每一个向自己打招呼的人露出“得体”的笑容。

    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是最后一批毫无眼色前来打扰的家伙。

    宁馥终于签完一份文件,转过头来。

    她伸手摸了摸那匹高骏的白马。

    “跑一圈?”

    宁舒英嘴唇动了动,她想说“你带我”,但是没敢。

    只能眼瞧着宁馥翻身上马。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骑装,显得腰身劲瘦,体态颀长而挺拔。翻身上马后一抖缰绳,那还是头一次与她相见的白马便格外驯顺地向前跑去。

    宁舒英跟在后面,很快就被落开了距离。

    ——女人身骑白马,狂飙突进!

    跑完一圈,宁馥撒开缰绳任由白马带着她在场内踱步,宁舒英这才慢慢地追上来。

    她新学骑马不久,跑这样的速度还有点勉强,身体紧绷绷的。

    好不容易靠近了宁馥,便听对方道:“再跑一圈么?”

    宁舒英的体力再跑一圈其实有点为难,可是她好舍不得宁馥那温和的、微带笑意的语气!

    她还从来、从来没有同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呢!

    紧接着,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宁馥刚刚那句话,竟然是和那匹大白马说的!

    眼瞧着宁馥神色柔和,甚至宠溺地伸手拍抚着那白马飘逸的鬃毛,少女银牙咬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舒英决定主动出击。

    “那个……怎么才能在马上放松一些?您能不能教我?”

    在等待回答的几秒钟内,宁舒英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变得小心翼翼。

    噗通。

    噗通。

    宁馥看得有几分好笑。

    小丫头如果屁股后面安上条尾巴,扔进海里都能跟在航母后面当螺旋桨了。

    然而就在宁馥正要开口的瞬间,远处有人朝她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宁总,外面有记者要采访,另外,他说代人传话,有重要的消息要同您说。”

    宁馥只能朝挎着脸的宁舒英摆了摆手,朝场边走去。

    记者来,想问的是最近的几宗文物捐献。

    包括那尊已陈列在中华博物馆中的九龙铜鐏。

    但宁馥并没接受这个采访。

    她只是问了那代人相传的消息。

    在病中的宁芳涯,在一则新闻报道中看到了近期被捐献于滇缅远征军纪念馆的文物——白马寨的那两面铜锣。

    “老人心愿不多,一定想要见这位捐献者一次,她想要当面道谢。”

    ***

    宁芳涯年纪已经很大了。

    大到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自然地衰退,她的语言表达已经时常含混不清,她的记忆与认知,也已开始时常地陷入混沌。

    但是当她看到从特护病房门口走进来的女人时,她苍老的眼睛里,亮起了和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光。

    “先生!”

    宁芳涯从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

    她最近衰弱得厉害,平时起居都在床上,几乎难以下床活动。

    房间里的家人连忙将老人按住,帮她摇起病床,然后略带歉意地对宁馥解释:“母亲最近越发糊涂,记忆也混乱起来,时常把自己当做十八、九岁。”

    “或许是将您认成别人了。”宁芳涯的儿子道:“我母亲从前总挂在嘴边的,是她曾经的上级、战友,是她的救命恩人,改变她一辈子的人,也是她最亲密的同志。”

    还不等宁馥开口,老人立刻抬高了音量,“我没糊涂!”

    她虽在病中,但显然依旧很有威严,训斥起自己已经六十多岁的儿子来也毫不客气,“你出去!我要和宁先生说话!”

    儿子有些犹豫。

    宁馥对他颔首,微笑道:“大约是我和宁将军一见如故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家人便依言离开了病房。

    宁馥走上前去。

    宁芳涯不适地动了动身体,似乎在为自己的迟滞而感到奇怪。

    她的眼睛望着宁馥:“我已经好了,可以继续战斗。”

    宁馥轻轻地按住了老人的肩膀。

    她的肩膀虽瘦弱,骨头却硬的很。

    和她十九岁时一样。

    在一次作战中,宁芳涯抢救伤员时被榴弹破片划伤,流了很多血。

    当时她只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一直坚持到战斗结束,所有的伤员安置妥当,才找人给自己缝合伤口,险些造成严重感染,差点要截肢。

    但最后她只休息了两天。

    那时她十九岁,坐在战地医院的简易担架床上,对来看她的宁馥说——

    “我已经好了,可以继续战斗。”

    宁馥握住她的手。

    十九岁的芳丫,手也并不嫩滑,因为常年干活,特别有力。

    九十九岁的芳丫,手背上是皱纹和老年斑,因为身体的孱弱,甚至无力握紧。

    但她语气里的快乐和坚定,是一样的。

    “宁先生来看我,我就全好啦。”她说:“部队马上就要开拔了,咱们的战士要到前线去打仗,医疗班要跟上,尽量叫他们少流血呀!”

    她混沌的记忆,陷于十九岁,那个浴血奋战的秋天。

    宁馥笑着对宁芳涯道:“你的战役,已经胜利啦。”

    ***

    宁舒英就站在门外。

    她的手扣紧房门的边缘,眼中,流下泪来。

    宁芳涯不能见客太长时间,几分钟后便显出疲态,但仍然拉着宁馥的手不愿松开。

    宁馥一直陪着她,直到她重新陷入昏睡,然后起身,离开了病房。

    “她睡了。要进去看一看她吗?”

    宁馥对宁舒英道。

    她没有问宁舒英为什么流泪。

    宁舒英摇了摇头。

    她盯着宁馥,突然道:“我的战斗还没有胜利。”

    她看着宁馥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

    宁舒英的第二次穿越是在她十六岁的生日宴会前一天。

    宁馥身在海外,注定无法赶回来参加宴会。

    这一年来都表现得无比乖巧的宁舒英破天荒地和同学出去喝了酒,睡得人事不知。

    她再睁开眼时,已不知身在何处。

    她也实在没有心思思考这个问题。

    ——一条眼镜蛇,此刻上半身直立,正对着她的面门,呈现出攻击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  要和宝贝们说一下,也是作者最近一直焦虑和为难的问题

    因为一些要求,本文的题材、故事发生的时间和时代背景都可能比较敏感,所以接下来,不会出现真实的年份、战役、历史事件。还请小天使们多包涵喔~评论区也请不要涉及敏感的人和事~

    本章洒落50个小红包,么么哒!

    第159章

    重振河山(25)

    那条蛇离她太近了。

    宁舒英几乎能看到蛇颈上微微张开的细鳞,看到蛇头上那一对眼睛泛出的,类似无机质的冷光。

    只要小时候看过几集动物世界,就知道此刻距离她的鼻尖不到十厘米的这条剧毒蛇,正在即将进行攻击的边缘。

    这也是她死亡的边缘。

    宁舒英这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但来不及在内心反省自己为什么每次穿越的时间地点和情形都这么地狱模式,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后退。

    在死亡面前,逃跑是人类的本能。

    她原本是压低了身形,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的,这姿势难免让腿部的血液循环不佳,再加上极度的紧张和惊恐,宁舒英整个人向后一倒,竟一屁股坐倒在了草丛里!

    随着她动作的惊动,那条本已蓄势待发的毒蛇,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发动了攻击!

    再翻身站起逃跑是绝对来不及了。

    宁舒英绝望了。

    但明知无用,却还是下意识地将手臂抬起挡在脸前。

    她因为惊吓而扩大的瞳孔中,映出一道雪亮的刀光。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袭来。

    宁舒英僵硬地,慢慢地将手放下。

    就在那条毒蛇弹射进行攻击的瞬间,有人一刀将之斩为了两截!

    “看,不会咬你了。”

    军刺尖端戳着那蛇脑袋,在宁舒英的眼前一晃。

    宁舒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说话的声音属于一个女孩。

    一个很年轻的女孩。

    宁舒英扬起脸,这才看清自己救命恩人的模样。

    她微微一愣。

    这个女孩看起来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甚至更小。

    她穿一身黄绿色的军装,袖口挽起,胳膊上带着一个白色袖箍,上面是红十字。

    她没有带帽子,一头齐耳短发,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

    一双眼睛湛湛生光,带着几分笑意,让人也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宁舒英试探地问道。

    那女孩将军刺上的毒蛇脑袋远远甩出去,听她这话,秀眉一挑,神色有些惊讶。

    “宁馥。”

    她问:“难道你也撞到脑袋,像我一样失忆了?”

    ***

    宁舒英整个人愣住。

    她忍不住又问:“你失忆了?”

    “你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少女却从脚边提起两只铁桶,朝她们身后的河边走去。

    “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快点打完水回去,咱们的战地医院才刚搭建起来,离不开人手。”

    宁舒英反应了一下,这才提着桶跟上去。

    这场战役正进行到最为焦灼和艰难的时段。

    无处不在的敌人。不熟悉的作战环境。蚊虫、丛林、泥沼和猫耳洞。

    她们刚刚到达这里没几天,是受命组建战地医院的医疗兵中年纪最轻的两个。

    宁舒英用自以为的“巧妙”,旁敲侧击地从宁馥口中问出了许多信息。

    宁馥前些天摔破了头,失忆了。

    最近才刚在大家的帮助下记住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现在的使命是什么。宁舒英推测,或许宁馥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个原主小女孩刚好受了伤,失了忆,才能让她见到宁先生这样懵懂的一面。

    宁舒英这次不是身穿,原主就负责照顾宁馥,两个人形影不离,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比如出来打水。

    谁想到宁舒英刚蹲下系个鞋带,抬头就和一条愤怒的毒蛇狭路相逢了呢。

    ***

    夏季,酷暑,湿热。

    宁舒英打满她的那两桶水,便觉得后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黏糊糊地把贴身的衣服粘在皮肤上,难受的很。

    四下寂静,应该是安全的。

    她刚刚心思一动,身侧便伸过一只手来。

    手上拿着一方被河水浸透的手帕。

    宁馥对她道:“不能下河,你热的话就用这个擦擦吧。”

    女孩的脸尚带一点婴儿肥,眼睛也显得圆圆的,晶亮晶亮的,见之令人可亲。

    原来她妈,不,宁先生,少女时代竟然这么可爱!

    一看就很好欺负,不是,很好调戏的样子!

    宁舒英接过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汗。

    那帕子浸透沁凉的河水,顿时让满身的黏腻汗意纾解许多,宁舒英不由得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刚刚的紧张一退,她的胆子也长起来了。

    “诶,以后要叫我姐姐哦。”

    宁馥转回头来,目光打量宁舒英。

    宁舒英在她平静的眼神里感到被鄙视了。

    而宁馥的语气依然是单纯而无辜的。

    “为什么?”

    “当然是谁厉害就叫谁姐姐啦。”宁舒英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年纪比你大,自然是要比你厉害的!”

    女孩一时却没有回应。

    年少单纯的宁先生应该很好哄诱啊,宁舒英正想换个说法,便感觉一个坚硬的金属,顶在了自己的后脑处。

    “不许动!”

    ***

    顶住她脑袋的,是一把步木仓的木仓口。

    宁舒英终于真切地意识到,她们此刻,正处于战地之中。

    对方有两个人,两支qiang,分别对准了宁馥和宁舒英。

    对方的口音浓重,只有最初的三个字是华语,随后交谈,用的都是宁舒英听不懂的语言。

    她咬了咬牙,小心地对宁馥使了个眼神。

    我来吸引两个敌人的注意,你趁机跳河,从河里逃!

    随即便感觉后脑处的木仓支猛地往前一顶。

    这是警告她们别耍花招。

    宁舒英用余光瞄着宁馥。

    她会害怕吗?

    她会不知所措吗?

    她心中头一次,破天荒地升起了一股保护欲。

    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就在宁舒英下定决心要行动的瞬间,一旁的宁馥动了。

    电光石火间,她猛然出手,手臂往后一抬,反拧,竟将指着她的那支木仓夺了过来!

    宁舒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动作,一道残影从她眼前掠过,随即,便是一声尖利的qiang响!

    宁舒英下意识地一闭眼睛。

    过了两秒,才听见宁馥的声音。

    “过来帮忙!”

    少女的声音清透,与宁舒英记忆中的宁先生并不太相同。

    在一瞬间的心安之后,她才猛地意识到这不是成年的宁馥,这是穿越成少女,还失了忆的宁馥!

    一颗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宁舒英赶紧爬起身冲上前去。

    那被宁馥夺了枪的士兵已经被宁馥摁在了地上,而另一个则刚刚被宁馥用盛满水的水桶猛撞了腹部,此时也正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在半空中疯狂地乱抓,拼命想要将扣在他头上的铁皮桶取下来。

    宁舒英手忙脚乱地扑上去。

    然后险些被这个身量不高的士兵扼死。

    “——咣!”

    一声巨响,原是制服了一人的宁馥已转回身来,直接用枪托在那铁皮桶上重重敲了一记。

    共振让那士兵不由自主地松开手。

    下一刻宁馥已按住那人,利落地抽出他的皮带,将人的双手牢牢捆住。

    宁舒英翻身坐起,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面似乎也受了伤,想要出声时火辣辣地疼。

    什么忙也没帮上。

    今天之内,她已经第二次被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宁馥救下小命了。

    高度紧张和瞬间爆发后的肌肉仿佛失去了一切功能,宁舒英只能瘫软着,看着宁馥有条不紊地重新拿回铁皮桶。

    刚刚的敌人,此刻的战俘,挂着两行鼻血,依然用凶戾的目光盯视着她们。

    而宁馥却在这凶恶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重新将四只水桶全都打满。

    “你走前面,我走后面。”她对宁舒英道:“他们很可能发现了野战医院的位置,先带回去再说。”

    宁舒英愣愣地点点头。

    女孩一双如星的眼睛,依然光亮而沉静。

    但宁舒英却不由自主地觉得,她那平平淡淡、毫无恶意的目光和语气中,能读出一种嘲讽味儿来。

    ——“还有,是谁厉害就叫谁姐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宁舒英:即使对方失忆,也不要随便和大魔王级别的人玩伦理哏

    切记!

    第160章

    重振河山(26)

    “你、你怎么了?”

    被反将一军的宁舒英一路上都在纠结——她、她叫不出这“姐姐”啊!

    等回到营地,将俘虏交到保卫班的手中,她这才意识到一直走在后面的宁馥脸色有些难看。

    宁馥摇摇头。

    “没事。”

    宁舒英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紧张地看着她。

    “你不会是头疼了吧?”

    宁馥是在战地医院修筑时踩空受伤的,当时摔得十分严重,大伙都以为肯定是救不过来了,没想到她竟然在濒死几分钟后,生命体征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恢复几天后,除了额头上撞破的伤口尚未愈合,人已经能下地走动、干些较轻省的活计了。

    只除了一点——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是从哪来的了。

    大夫也不是专精这一科的,但根据经验,说宁馥如果出现头痛的症状,就很可能是要恢复记忆了。

    宁舒英有点儿提心吊胆的。

    宁馥却露出个如常的微笑,“没有。”

    “就是饿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好饿。”

    刚刚在河边遇险,在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简直超出她自己的想象,但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她几乎没感到任何异常。

    此刻终于回到安全的地方,一股饥饿感才后知后觉,却又无比凶猛地席卷而来。

    就好像她的胃,不,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无底洞,迫切地需要食物来填满。

    宁舒英捂胸口。

    ——好萌!!!

    天啊!

    没亲眼见过的人是无法感受到看着一只只有十来岁、还带着婴儿肥的小鹿眼少女版宁先生撒娇有多大的冲击力!

    尤其是她说“好饿”,说完了还微微撅了一下嘴的时候!

    尽管面前这位十五岁“少女”刚刚还斩了一条蛇,活捉俩俘虏,宁舒英还是在一瞬间将这剽悍而残酷的事实抛诸九霄云外。

    宁先生现在失忆了,可不是要像小鸟儿一样依赖着她么!

    她现在只怕还以为自己是只有十五岁的小护士呢!

    她立刻拍着胸膛满口答应,承诺道:“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找吃的来!”

    等宁舒英被人喊走去领石灰了,宁馥才微微皱眉,按了按额角。

    刚刚反击得手之后,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开启支线任务:血染的风采

    当前任务进度:1100]

    那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听起来像是机器发出的。

    她下意识地告诉自己这可能是幻觉,却发现……竟然对那声音并不感到陌生。

    随之而来的,就是磨人的头痛。

    她要恢复记忆了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将实情告诉宁舒英。

    哪怕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但似乎还有一些本能,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之中。

    不过随即她又有点羞愧。

    宁舒英是她的战友和同志,她应该信任她。

    按照大家在她醒来后告诉她的情况——她今年十五岁,是两个月前才日入伍的,文艺兵。

    她还有个哥哥,为了参加突击队,谎报她的身份是男孩,她从“妹妹”就这么变成了“弟弟”*。

    结果她这个“弟弟”也要跟着上战场,觉得文艺兵使不上力,写了血书请战,便成了一名野战护士。

    这是他们到达阵线的第五天,战地医院刚刚搭建起来。

    她从小干惯了农活,体力不错,但从来没练过武,更不会什么空手夺白刃的本事。

    在河边的时候,她的反应、判断和动作,为什么能那么干脆、那么奏效?

    就好像……就好像她曾经无数次联系过一样。

    ——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又是做什么的?

    宁馥坐在原地,看起来正在走神。

    ***

    “给,吃这个!”

    宁舒英吭吭哧哧地给战地医院不算平坦的地面撒完了石灰水,把桶往旁边一放,然后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她以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往宁馥手里塞了个东西。

    宁馥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条巧克力。

    上面是外文字。

    宁舒英朝她眨了眨眼睛。

    这是战士们缴获的。

    这比压缩干粮更好吃,很金贵的。

    宁馥用手指抚摸那看起来很高级的塑料包装,在封口出看到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拆开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很甜。

    一口气吃得只剩下一小块了,那股要命的饥饿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终于挨到了午饭的时间。

    其实她们吃完早饭也没多久,上午刚垒起了简易的灶台,方便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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