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嗯!”李谦点头,望着她的目光中是不疑错识的认真,“你以后想干什么我都会依着你的!”

    “那好!”姜宪绽开一个笑容,道,“我要回家!你现在立刻就送我回家!”

    “除了这件事!”李谦道,声音甚至可以说很是柔和,可姜宪却偏偏听出了决不妥协的冷峻。

    就好像从前的很多次,她提出减免江南税赋、鼓励没有户藉的流民开荒被李谦否决了一样,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同意,再深说下去,他就沉默不语地摇头。他待她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说不通了,就冷着,时间一长,自己就想通了。而她呢,纵然气得暗地里默默流泪,却依旧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那些所受的委屈,那些暗地里的伤心,犹如翻滚的岩浆,再次把她的理智淹没。

    “我不管,我要回家!我只想回家!”姜宪说着,她抬脚就朝李谦踢去,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我只想回家!我哪里也不去!”

    这样毫不设防地被踢,而且是不管不顾地乱踢,纵然是李谦,也痛得闷哼一声。

    他眼神一黯,再次把动作轻柔地把姜宪环在了怀里。

    “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我都依着你!”他喃喃地道,手臂如铁箍,任姜宪怎样的挣扎也逃不出他的怀抱。

    “你混蛋!你混蛋!”姜宪泪流满面,劈头盖脸地朝李谦打去。

    “是我不好,全是我的不是!”李谦不动如山,温声地哄着她,没有任何放开她的意思。

    姜宪连路都走得少,更何况这样一番气苦,不一会就气喘吁吁的,动作越来越慢,嘴里嚷着“你放我回家”,拳头却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了李谦身上。

    李谦松了口气,把她抱在了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柔声地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我们还要在路上走十几天呢!你身子骨弱,又受不了车船的颠簸,生病了怎么办?我知道我惹你不高兴了,你想打我,我都依着你。可你别生气。生气也是要耗精神的,你没有精神了,怎么打我啊!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倒杯茶你喝,你再睡一会,等你醒了,再找我算账好不好?这件事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嗯……”

    他的怀抱,温暖宜人,他抚着自己的手,轻柔而和煦,好像她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捧在掌心中,疼着,爱着……让累着了的姜宪觉得懒洋洋的,竟然生出几分朦胧的睡意来。

    可她心底依旧不安。

    不是对去山西的不安。

    她知道,她这个时候没有出现,她的堂哥很快就会找过来。

    也不是觉得李谦会伤害她的身体而感觉到不安。

    她知道,李谦还没有这样的下作。

    姜宪只是觉得,他这个时候再珍宝她,可不知道等到哪一天,当她和李家要李谦选的时候,自己肯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不要那么的悲惨!

    她不想那么凄凉!

    她不愿意把自己摆在那么低微的位置上。

    姜宪跌跌撞撞地想推开李谦。

    可实际上,她不过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李谦,你送我回去吧!我保证,这件事就像没有发生一样。”她觉得脑子晕呼呼的,身子骨也有点热,“你应该相信我的为人,我说出来的话,肯定算数。”

    她知道他是真的想娶她,他只不过是会在更大的利益面前放弃她而已。

    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也没有侮辱他,说什么帮李家升官发财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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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难处###

    李谦当然知道姜宪说话算数。

    但此刻,却他却深深地畏惧着她的这种品行。因为姜宪不仅是当朝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之一,而且她身后还站镇国公府和太皇太后,她是个有着话语权的人,所以她的承诺,都会变为现实。

    好比这次的事。

    如果姜宪答应和他去山西,就算是姜镇元亲至,她也会和他去山西。反之,如果她不答应,就算是他跪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跟他走。

    李谦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要姜宪和他回山西,做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其他的,一律免谈。

    “我知道!我知道!”他把她搂在怀里,继续柔声地安抚着她,“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你累了,睡一会。等你睡醒了就好了……我还带了你喜欢的米糕,只放了一点点的霜糖,还带了玫瑰香露,你要是觉得吃得不香,我们还可以淋点玫瑰香露……”

    睡醒了就好了!

    还带了她喜欢吃的米糕!

    他以为他在哄小孩?!

    姜宪心灰意冷。

    就像从前的很多个****夜夜。当李谦拒绝和她继续那个话题的时候,他就会把话题岔开。不管自己怎样的重新提起来,他都能冷着心肠拒绝。

    她无力和他再争执下去。

    再说下去,也不过被拒绝罢了,不过是分为被沉默地拒绝还是嬉皮笑脸色地拒绝而已。

    而且,还真如李谦所说,哭闹也是力气活,她现在非常的倦疲,只想窝在哪里睡一觉,不闻不问,睡好了,有了精神,再去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何况,田庄里除了她的堂兄姜律,还有赵啸、王瓒和曹宣。

    前世,这几个里面随便单独拎出来一个都是独当一方的人物,现在大家凑在一起……若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现在就是当朝的青年俊杰几乎全在这里了,还抓不住你一个李谦不成?

    李谦你就给我等着挨打好了!

    姜宪挣扎着,要从李谦的怀里起身。

    李谦见她面如死灰,推他的力气却像小猫似的,心痛得不得了。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受这罪了。

    可他宁愿千刀万剐,也不愿意放弃她……

    李谦只能佯装视而不见地把她抱着放在了旁边的矮榻上,低声道:“你别动,小心扭到哪里了。”

    姜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床被子出来给她盖上,也就懒得去理他了,闭了眼睛决定休息一会儿。

    李谦心中略安,他帮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跪在矮榻前,说话的时候,热气流窜到她的耳朵上,让人酥酥的,麻麻的,心尖都好像都被酥麻得卷了起来。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姜宪很是不安,她侧过头去,想离他远一点。

    李谦误以为她在生气,忙解释道:“我粗皮糙肉的,我是怕你刚才打我的时候把哪里伤着了……你看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要是真的怜惜她,为何还要骗她?还不送她回家去?

    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种假惺惺的作派她不知道遇到过多少,还稀罕他的不成?

    姜宪心头的火蹭蹭地往上涨,她不由冷声道:“你难道还能帮我上药不成?”

    李谦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悄声地道:“要不,我把刘冬月叫进来服侍你?”

    敢情他把刘冬月揪过来不是不想杀了刘冬月来灭口是因为她身边得有个服侍的人,而女子不如男子方便啊!

    姜宪抬脚就踹了李谦一下:“你给我出去!”

    李谦闷哼了一声,好一会都没有动静。

    姜宪顿时觉得心中惴惴的。

    不会是踹到他心窝了吧?

    那地方最娇气不过了,就算她没有力气,要是被踹上了也要会疼个半死……可让她去安慰他,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只会以为自己在和他耍花枪,更不会放她回去了。

    姜宪只好不出声地装睡。

    马车里响起窸窸窣窣衣服磨擦的声音,接着她就听到李谦在她耳边哑哑地说了声“那我先出去了”,然后离开了马车。

    姜宪并不关心他去了哪里。

    他既然敢劫了他,肯定早有安排。

    她现在只担心姜律和赵啸他们能不能及时地追上他们。

    曹太后之所以把李家安排在山西,就是因为山西离京城很近,有个风吹草动李家就能疾行千里前往万寿山救驾。姜家掌握着京卫,山西却是李家的老巢,一旦他们踏入山西境内,那就是李家的地盘了。

    强龙不敌地头蛇。

    就算是姜律追来,十之八九也讨不了好去。

    她能逃脱的机会也不过这三、五天。

    一旦过了这个时限,除非两军对垒,不然她很难回去了。

    但事情到了两军对垒的地步,就不是李谦劫持了一个郡主这么简单的了。

    以她伯父的性子,肯定会灭了李家满门。

    赵翌就有借口让姜家交出京卫的控制权了。

    姜家不交,就是抗旨。交了兵权,姜家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就此崩离分析,甚至会从此没落,沦为一个不入流的家族。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事情更离谱一点,赵翌还对她有执念,放过姜家,让她进宫。

    她被李谦掳过,不管是否清白,都不可能为后。

    可如果为妃……不管是她,还是姜家,都等同于是被钉在耻辱柱上面。

    那还不如死呢!

    姜宪现在冷静下来,才知道这件事有多麻烦。

    她不由揉了揉鬓角。

    暗暗祈求姜律快点追过来。

    不愿意去想万一姜律不能及时赶到她该怎么办……

    而在大兴的田庄里,已经乱成了一窝粥。

    姜律的脸像修罗,阴恻恻地问着田庄的管事:“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管事满头大汗,脸色比姜律还要难看,“到处都找了,没有一点点线索。几个角门都好好的,厨房里的东西也没有丢,除了郡主和那个小内侍,其他的人都在田间里……”

    姜律“哐当”一声就把手边茶几上的器皿都扫到了地上:“谁问你这些?我是让你去查下午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什么异常的情况!我难道不知道除了郡主和刘冬月其他的人都在这里吗?”

    茶盅摔碎溅起来的瓷砾划破了管事的面颊,迸出细细的血珠,他直挺挺地站那里,眼角眉梢也不敢动一下。

    嘉南郡主在田庄里失踪,不管找不到找得到,他也活不成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顺着这些人,祸只及他,不要连累到家人。

    ※

    你们的楼垒得怎样了?

    O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是谁###

    坐在旁边太师椅上的邓成禄不忍直视般地别过脸去。

    ·

    赵啸却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地道:“阿律,我有话跟你说!”

    发现姜宪不见了,姜律和邓成禄负责盘问田庄里的管事、仆妇,曹宣和白愫负责盘问姜宪身边服侍的人,赵啸、金宵、王瓒则分头在田庄里寻找蛛丝马迹。

    见赵啸这么说,姜律立刻站了起来,和赵啸去了旁边的花厅。

    “我的人在后面的角门发现了一道车轮痕迹,浅浅的,”赵啸压低了声音,“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我手下的这人原是斥侯,据他说,应该是辆两轮轻便马车,最多能载三百斤。”

    姜律也是行伍出身,而且是非常优秀的军士。

    他立刻明白过来。

    这种马车轻便,但也走不远。

    “你是说,保宁已经不在田庄了?”姜律神色微变。

    姜宪不见了,他最先担心她是落了水或是失了足。

    “我觉得是这样的。”赵啸道,“你想想,刘冬月也不见了。”

    姜宪身边服侍的人说,姜宪之前在凉亭里玩,都准备回去了,谁知道姜宪却让刘冬月领着他们先走一步,刘冬月不放心,一个人找了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刘冬月和姜宪了。

    他们还以为姜宪和刘冬月去干什么了。

    ?·

    如果不是到了晚膳的时候白愫早过来,姜律还不知道。

    现在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姜律立马道:“走,我们去看看!”

    赵啸点头。

    两人出了花厅。

    邓成禄想了想,追了过去:“我和你们一道去!”

    “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姜律嫌弃邓成禄绵柔,道,“你还是在屋里等着好了。万一阿瓒和金宵回来有什么发现,你也知道到哪里找我!”

    邓成禄知道大家都觉得他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这个时候被姜律委婉的这样拒绝,他还是很伤心。

    “哦!”他停下了脚步,看着赵啸和姜律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邓世子,邓世子!”不远处传来曹宣的呼喊声。

    “我在这里!”邓成禄忙高声地应着,小跑着去了花厅。

    花厅里不仅有曹宣,还有白愫。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曹宣,他问邓成禄:“姜世子去了哪里?”

    邓成禄忙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白愫面露挣扎之色,曹宣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头没脑地对白愫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会见机行事的。横竖不差这一时,要出事已经出事了。

    ?·你现在把郡主身边的人都叫到一起,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然后跟他们解释解释,说是怕姜世子迁怒,暂时哪里也不要去。”

    白愫闻言脸又白了几分,颔首道着“我知道了”,看曹宣的目光却透着几分哀求。

    曹宣神色不明,沉默了片刻道:“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我知道了!”白愫说着,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邓成禄不由看了看曹宣,又看了看白愫。

    出了什么事吗?

    这两个人说的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他在心里嘀咕着,白愫屈膝朝着邓成禄行了个福礼。

    邓成禄慌慌张张地还礼,白愫已退了下去。

    他若有所思,却问曹宣:“白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曹宣道,“我们都没有问出什么事来,想过来听听姜世子怎么说。”

    邓成禄“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一个人坐在那里托着腮发呆。

    曹宣没有理他。

    在曹太后还当权的时候他就认识邓成禄。可邓成禄向来胆小怕事,曹宣不太瞧得起他,和他没有什么交情,见他如从前一样发呆,加上曹宣自己心里有事,也就懒得和他多说,交代了一句“我去看看姜世子那边要不要帮忙”,就往外走。

    邓成禄呆呆地点了点头。

    看见金宵和王瓒迎面朝曹宣走了过来。

    如果说金宵只是神色凝重,那王瓒就可以说是面目阴沉,甚至是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戾色,让邓成禄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王瓒了。

    “阿律呢?”王瓒高声地问着曹宣,“我找他有急事!”

    “他和赵啸一块出去了。”曹宣朝着王瓒使着眼色,言下之意是让他有什么话大家私底下说。

    谁知道王瓒却上前几步拉了曹宣就往旁边的观鱼缸去,还悄声道:“金将军不是外人……我们发现后面角门那里有道浅浅的车轱辘痕迹。金将军说,应该是有车经过。可那条路只通往田庄,两边又都是古树遮日,杂草丛生,寻常的人不会往那里走,怕是,怕是保宁已经不在田庄了!”

    他以为曹宣会大吃一惊,不曾想曹宣不仅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来,反而还像隐隐松了口气。

    曹宣看了金宵一眼,道:“赵啸也发现了,姜世子就是和他一起去了角门,你们没有遇见吗?”

    “没有!”王瓒微微一愣,道,“我们一直沿着那车轱辘痕迹追了过去,但到了山脚,那车轱辘痕迹却不见了,我们不敢追远,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回来和阿律商量……为了节省时间,从正门进来了……”

    曹宣立刻道:“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王瓒和金宵点头,三个人一起去了李谦接姜宪的角门。

    他们没有看见姜律和赵啸,却遇到姜律留在这里的人。

    原来姜律和赵啸也顺着那车轱辘痕迹追了下去。

    王瓒让人去找了姜律和赵啸过来。

    邓成禄不知怎地也找了过来。

    几个人就站在那里说着各自的发现。

    邓成禄在一旁听着。

    事情再明显不过。

    姜宪不在田庄了。

    同时失踪的还有小内侍刘冬月。

    什么人能从田庄不声不响地把人掳了去?

    至少这个掳了姜宪的人是姜宪认识的,不然他一出现姜宪就会呼救。

    还有刘冬月,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姜律揉了揉额头,看了赵啸一眼,对王瓒道:“阿瓒,我有件事要你去办——你现在想办法进宫,查查皇上在干什么?下午有没有召见什么人?还有高岭那里,有没有派什么差事下来?”

    这话仿若石破天惊。

    可不管是赵啸还是金宵,甚至是王瓒,都没有诧异。

    邓成禄不由失声道:“你们,你们都怀疑皇上……”

    姜律迟疑了半晌,道:“除了皇上,没有谁能这样不声不响地掳走了保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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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有亲给我留言,说“聘者为妻奔者为妾”,我自认为写了六、七年的,还没有出现过这样常识性的失误,亲们是不是能更相信我一些,相信我不会把李谦和姜宪置于这样的地步呢?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调查###

    众人都沉默不语。

    邓成禄背脊冒出细细的冷汗来。

    难怪刚才曹宣和白家大小姐那么奇怪,原来他们那时候已经怀疑是皇上掳走了嘉南郡主,所以白家大小姐是怕嘉南郡主身边服侍的人会被灭口,在向曹宣求情,而曹宣却让白家大小姐把嘉南郡主身边服侍的都叫到一块去,还说什么“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那些人会真的都被赐死吧?

    邓成禄虽然出身勋贵,家中却人口简单,过得极其和睦,这些事他只是听过,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不由战战兢兢地道:“既然只是怀疑,我看还是想办法尽快查清楚这件事是不是皇上做的。不然消息传出来,嘉南郡主就只能嫁给皇上了……”

    邓成禄说着,看了赵啸一眼。

    嘉南郡主身边有好多是从小服侍她的人,如果这些人出了事,嘉南郡主肯定会很伤心。

    他想救这些人——如果掳走嘉南郡主的是皇上,那嘉南郡主就是要做皇后的人,皇上的这种行径会让嘉南郡主名声受损,别人不会认为皇上有错,只会认为是嘉南郡主引诱了皇上。做为皇后的嘉南郡主是不能传出这样的名声的,那些服侍嘉南郡主的人肯定会被处置的。可如果人不是皇上掳走的,嘉南郡主不用做皇后,任何人尚她,品阶都在她之下,没有资格去指责她,只有愿意不愿意接受,她身边服侍的那些人自然也就不用处罚了。

    邓成禄的话让赵啸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是真心喜欢姜宪的。

    而且他相信,就算是皇上掳走了姜宪,以姜宪的为人,皇上也不会伤害她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姜宪救出来。

    还要不声不响地救出来。

    赵翌毕竟是皇上,如果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了冒犯,谁敢担保他不会鱼死网破!

    从赵翌居然在仁寿殿刺了赵啸一剑,就可以看出赵翌有多疯了。

    但有一件事比这更重要。

    赵啸瞥了邓成禄一眼,对姜律道:“阿律,只要嘉南不改初衷,我亦不会负她!”

    姜律欣慰地拍了拍赵啸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赵啸在众人面前表明了态度。

    也不枉当初姜家和慈宁宫都选中了他。

    姜律对王瓒道:“你在禁卫军,这件事只有你方便打听。你趁着这个时候城门没关,快点回城去。再晚了,恐怕就只能等到明天了。”

    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就对他们越不利。

    王瓒的脸阴沉沉的,难看极了,他默默地点头,一面大步朝外走,一面喊着自己随从的名字,问“马备好了没有”。不一会,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金宵长叹了口气,后悔又自责地道:“要是我没有邀请嘉南郡主到田庄来就好了?”

    姜律知道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过,但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安慰金宵道:“要真是他做的,就算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金宵点头,犹豫几息的功夫,道:“阿律大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我也希望能早点找到嘉南郡主。”

    姜律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邓成禄却在心里嘀咕。

    这个金宵还真是长袖善舞,借着这个机会就朝着姜律喊起了“阿律大哥”。

    可见能做到正三品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如果是皇上掳走了嘉南郡主,他会把她藏在哪里呢?

    邓成禄望着地面冒出绿芽的杂草,又陷入了沉思。

    ※

    月色如华地笼罩着茂密的树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谦盘腿坐在铺了地衣的大树下,敞开上衣,露出腹肌分明的上半身,用红花油揉着胸口的於青。

    不远处的云林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低声道:“郡主,歇下了?”

    李谦颔首,手一用劲,发出“嘶”的一声痛呼。

    云林强忍着笑,道:“我来帮您吧?”

    “不用了。”李谦望了眼寂静无声的乌蓬马车,目中满是不容错识的柔情,低声道,“我宁愿更痛一点,代她来罚我!”

    或许是夜色太好,或许是佳人就在他的身边,或许是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没有机会对别人说。

    李谦顿了顿,又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算了。甚至我还想,等过几年,她生了孩子,我买些孩子玩的小什物装作无意间路过福建的样子去探望她,如果赵啸大度些,我说不定还能做孩子的干爹,以后给她的孩子一年添一件花棉袄,就是老了,她的孩子看在我和她的交情上,偶尔也会来拜访拜访我这位世叔。但我只要一想到她会依偎在赵啸的身边,我就像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似的,不甘心,我不甘心,而且越想越不甘心……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凭什么让她嫁给了别人……就算是老天爷要捉弄我,我也不会受他摆布的!”

    云林没有作声。

    相思成痴,他总感觉有点危险。但李谦是他敬重的人,是他决定跟随一生的人,那些劝阻的话,不应该由他说出来。

    他陪李谦坐在了树下。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

    云林看着李谦身上的於青,很想笑。

    李谦大约长这么大也没有被人打得这么惨过吧?

    他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小路吧?这样下去,我们得七、八天才能到山西,万一姜律和赵啸追过来就麻烦了。或者我们走快点,晚上也赶路……”

    “不行,不行!”李谦想也没想就否决了,“她的身体不好,我掳了她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不能再让她在吃穿用度上受苦了。”

    云林无奈地道:“那万一他们追了过来……”

    “该硬拼的时候就只能硬拼了。”李谦平静地道,一副对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他都会拼尽全力、甘之如饴地走下去的模样,“我怎么都不会放手的!”

    云林知道此时任何事都不可能让李谦改变主意了,他索性道:“那明天让刘冬月骑马吧!我问过刘冬月了,他说他会骑马。”

    “还是让他坐马车吧!”李谦道,“嘉南郡主平时身边从来不断人的,让刘冬月白天在马车里睡觉,晚上值夜,这样郡主半夜醒了也有个服侍的人。”

    像现在,刘冬月就守在姜宪的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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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四章

    露宿###

    云林想到这一路上刘冬月那既委屈又害怕却一声都没有吭的样子,就这样让他和嘉南郡主单独地呆在一起,他有些担心,道:“你看要不要嘱咐刘冬月几句?”

    免得他在嘉南郡主面前进言。

    现在李谦和嘉南郡主的关系已经够紧张的了,若是再有人从中说些什么,谁也不敢保证嘉南郡主会不会恨上李谦。

    到时候就算是把人抢了又能怎样?

    李谦还能强迫嘉南郡主跟了他不成!

    最多也就只能这样把人困在身边。

    “要不,”云林沉吟道,“你佯装无意地让郡主看看你的伤!女孩子都心软。”

    李谦摇头,道:“我已经骗过她一次了,不想再去骗她。她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我露个伤口,服个软,她就能立刻原谅我的。至于刘冬月,他能得了嘉南郡主的信任,就不是那愚笨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比你我还清楚。况且他就是想在嘉南郡主面前馋言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做过的事,我不会不承认的。我既然敢承认,就不怕别人诟语!”

    他决定掳人,就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

    几句流言蜚语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恐怕到时候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害怕过。

    他做的决定,他承担后果!

    李谦坦荡无畏的模样让云林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李谦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道:“好了,你去歇了吧!郡主绝不会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跟我们走的。你路上看好刘冬月就成。我还指望着他服侍郡主呢,把人整没了,这样的时候,我到哪里去再找一个刘冬月。”

    因为考虑到他们有可能会和姜律短兵相接,郡主就是个娇滴滴碰不得的,再带个丫鬟,怕是根本照顾不过来,才把刘冬月拎上车的。

    云林笑着应“是”,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道:“有一天,你会后悔吗?”

    如果姜律追到了山西,最终嘉南郡主还是决定和姜律回京城。

    李谦沉默了一会,悠悠地道:“等你遇到一个人,让你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要一想到她就会心口发热,你看见她对你笑,就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只要她喜欢,你就会像个傻瓜似的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任何事的时候,你就能明白我会不会后悔了!”

    云林没有作声,静静地看着他。

    李谦收敛了笑容的面孔静寂如山,冷峻而认真。

    云林转身离开,去巡视夜间戒备去了。

    李谦很快收拾好了自己,裹了件厚厚的斗篷和衣睡下。

    马车里,毫无睡意的姜宪却低声和刘冬月说着话:“这里离昌平不远,大公子应该很快就能追过来了。李谦这个人很狡猾,他肯定还安排了其他的人混淆大公子的视听。你把我给你的这条帕子收起来,找个机会系在路边的树上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给大公子指个路。”说着,她不免有些后悔,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多戴几件首饰的,随路丢个首饰什么的,也给能大公子他们报个信。我看有些书里就这么写的。不过,如果真的丢首饰的话,旁边的人看见了肯定会拣了去。如果藏起来就白丢了。除非拿去当铺,被人发现是内造之物,然后报了官府……”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她恐怕早就到了山西。

    姜宪想着,顿时把李谦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都是这混蛋惹得祸。

    他就不能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

    她怎么那么倒霉,重生回来就遇到了这杀星……

    刘冬月表情呆滞地接过了姜宪递过来的手帕,到现在心里还乱糟糟的。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戏文里写的故事怎么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过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陪着嘉南郡主去田庄里散心,却被人劫持到了这个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所在。

    还有嘉南郡主,分明和那个劫持他们的男子认识。

    那男子还有这么多的手下。

    也就是说,那男子肯定是哪位功勋世家的爷。

    他为什么要劫持嘉南郡主啊?

    被镇国公府灭了满门?

    那也应该去找姜律才是啊!

    姜律是镇国公的独生子,他找嘉南郡主干什么啊?

    难道是因为打不过姜律,所以要拿嘉南郡主开刀?

    若是这样,当初在田庄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们杀了才是,干嘛要这么麻烦地带他们走?

    难道是想不动声色地利用嘉南郡主把姜律引诱至什么地方,悄悄地杀了姜律?

    也不对!

    嘉南郡主不见了,如果很快找回来也就罢了,如果两、三天还没有音讯,肯定会惊动镇国公府、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这些人根本就跑不了。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用嘉南郡主做人质,让镇国公府帮他们做事?

    那就更不可能了。

    嘉南郡主又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只有父兄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嘉南郡主几天不在宫里出现,皇上就会过问,到时候就算镇国公府想和他们这些人虚与委蛇,皇上也不会答应啊!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刘冬月烦死了。恨不得大声地喝斥那个男子几句,问他知不知道劫持了嘉南郡主会有什么下场?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低声叮嘱姜宪:“郡主,虎落平原被犬欺。这几天那些人不管做什么事您都暂且忍忍,想办法留着性命才是最要紧的!镇国公世子爷多厉害的人啊,很快就会找来了。到时候肯定不会放过这些人的!您可千万别和他们这些人对着来,您是郡主,犯不着和他们这些人一般见识……”

    姜宪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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