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算真是潜力股,那牺牲掉的未婚身份和这几年青春不重要吗。反正我不会英年早婚的,爱情和男人是我们这个年纪最没必要的需求。”同事朝束晴挑了挑眉,“你不会也想抓一个潜力股吧。”

    束晴沉默半秒,摊手笑了笑,“没想过,一张结婚证换十天假期,似乎不太划算。”

    说完她起身拿了剩下的最后一包喜糖往外走。糖果小小一盒,束晴却忽然觉得有些沉重。

    技术二部总监办公室的门平时都微微敞开,而此刻紧闭。束晴轻敲两下,直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反馈,她才打开门。

    “有事吗?”冯式东靠在转椅上,深深蹙着眉审视她,似乎在指控她是个不速之客。

    束晴见他这样的表情,都懒得往里多走两步,直接把喜糖挂在门后的勾子上,说:“你们部门的汤汤上个月结婚,这个喜糖她给你的。”

    “好的,谢谢,代我祝她新婚快乐。”

    冯式东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不同,温和而礼貌。束晴顿了下,收回刚往外走的脚步,转过身把喜糖拿到他桌上,也看到他的左手和小臂都是血痕,估计摔得不轻。

    她双手插着外套口袋,轻靠着办公桌,玩笑道:“胳膊怎么了,不是前天和我打球摔的吧?”

    冯式东的眉毛已经拧成一个川,明显被束晴的话气到,不想和她多言。

    束晴刚要见好就收,冯式东突然顺着她的话说:“对,就是那天摔的,骨裂了,你打算赔偿吗?”

    “啊?”束晴没想到他会顺竿子往上爬,歪头盯着冯式东擦伤的手臂,疑惑道:“怎么三十多岁就开始碰瓷讹人了呢?”

    冯式东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门在右后方。

    束晴看他吃瘪的样,乐的耸耸肩,终于不开玩笑,取出口袋里的碘伏和药膏,隔着宽阔的办公桌递到他面前,“听人说你在楼下摔了,消消毒。”

    冯式东的视线下意识投向她的手,又顺着手臂看向她的脸,最后他错开束晴的目光,接过她手中的药瓶和棉签,咳了声,说:“谢谢。”

    束晴注意到,本该起身接东西的距离,冯式东只是大幅度倾身取过,应该腿上也有受伤。

    “如果严重可以请假一天,请假流程之前给的入职材料里都有,你翻一下。”

    冯式东只是转过椅子,伸手握上鼠标,看着电脑屏幕作势开始工作,淡淡道:“谢谢关心,我没事,小伤。”

    他这副正经的样子,想起汤汤刚才说他摔得狗吃屎,被骂的脸通红,束晴又来了兴致。

    她不紧不慢地坐到对面那把转椅上,抱臂环胸,搭着二郎腿说:“冯总,其实被下属看见这种事也没什么,最多就是在他们面前威信力降低些。但你也让他们连续加了一礼拜班,算是扯平了,你觉得呢?”

    冯式东眼尾的青筋隐隐跳动,移动鼠标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束晴接着说:“如果你觉得实在难堪受挫,那我代表公司帮你做做心理辅导?”

    冯式东终于忍不住,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视线,用警告的目光看向她:“我受伤了,很严重,明天请假。”

    束晴知道他话里有话,架着胳膊听他继续说。

    “所以答应明天给我的岗位划分说明,麻烦今天下班前给我。”

    冯式东也笑着,显示屏的白光明晃晃地照在他脸上,束晴发现冯式东的脸侧有一小块不细看很难发现的淤青,估计也是在公司楼下摔伤的。

    束晴忽然想在这块淤青上添砖加瓦,一巴掌不知道够不够。

    12.精神卫生中心

    冯式东自认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况且他已经做好本周工作计划,就算束晴提前把东西交过来,今天也抽不出空看。他只是接受不了被驳面子,还是被下级驳面子,这让冯式东觉得自己像一只在草原上被鹿群戏耍的狮子。

    而此刻,冯式东看着面前眼神能杀人的束晴,野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变成了一只鼻孔喷火的野兔。他的面子收回了一半。

    “不可能,给不了。”束晴越生气,表情反而越平静,这是她多年来培养的习惯,“冯总,请问这事有这么急吗。恕我直言,空降的管理层在短时间内大刀阔斧,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要不我这位置你来坐?”冯式东放下鼠标,淡淡笑着,嘲讽意味十足。

    “我不懂技术,但我在这家公司待了三年半。”上周冯式东刚入职还在熟悉情况,两人都没精力相互沟通,束晴认为现在是时候推心置腹与这位新总监聊一聊了。

    她严肃地说:“不到三年时间,技术二部总监换了五个,每个都和你一样自负,结果什么样大家都看到了,否则你不会成为第六个。”

    冯式东不为所动,“这么说,我还是来开天辟地的,挺光荣。”

    束晴没理会他的傲慢,说起正事她十分认真:“冯式东,我认可你上次说的一些话,或许部门内确实存在人员规划不合理的情况,我也可以配合你建立新的团队,但这些事都要循序渐进。”

    “就算我今天给你递上一份新的岗位说明,也不可能明天就执行。员工不是机器零件,不是你说安哪就安哪,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冯式东垂眼听她讲,话音落下后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半晌他轻笑了声,朝束晴道:“我有个疑问想请教一下。”

    束晴点头,“你说。”

    “是不是每位HR都会把自己当老板,习惯性地到处教育人。”

    这句话是大多数行外人对HR的评价,也是所有HR的禁忌。束晴想都没想直接打开手机录音功能,举着屏幕在冯式东眼前晃了两下,然后把手机丢在桌上,警告道:“冯式东,你刚才的话已经构成职场歧视,我可以举报你了。”

    冯式东瞥了眼她的手机,继续问:“在公司的三年多里,你一直是…

    冯式东自认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况且他已经做好本周工作计划,就算束晴提前把东西交过来,今天也抽不出空看。他只是接受不了被驳面子,还是被下级驳面子,这让冯式东觉得自己像一只在草原上被鹿群戏耍的狮子。

    而此刻,冯式东看着面前眼神能杀人的束晴,野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变成了一只鼻孔喷火的野兔。他的面子收回了一半。

    “不可能,给不了。”束晴越生气,表情反而越平静,这是她多年来培养的习惯,“冯总,请问这事有这么急吗。恕我直言,空降的管理层在短时间内大刀阔斧,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要不我这位置你来坐?”冯式东放下鼠标,淡淡笑着,嘲讽意味十足。

    “我不懂技术,但我在这家公司待了三年半。”上周冯式东刚入职还在熟悉情况,两人都没精力相互沟通,束晴认为现在是时候推心置腹与这位新总监聊一聊了。

    她严肃地说:“不到三年时间,技术二部总监换了五个,每个都和你一样自负,结果什么样大家都看到了,否则你不会成为第六个。”

    冯式东不为所动,“这么说,我还是来开天辟地的,挺光荣。”

    束晴没理会他的傲慢,说起正事她十分认真:“冯式东,我认可你上次说的一些话,或许部门内确实存在人员规划不合理的情况,我也可以配合你建立新的团队,但这些事都要循序渐进。”

    “就算我今天给你递上一份新的岗位说明,也不可能明天就执行。员工不是机器零件,不是你说安哪就安哪,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冯式东垂眼听她讲,话音落下后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半晌他轻笑了声,朝束晴道:“我有个疑问想请教一下。”

    束晴点头,“你说。”

    “是不是每位

    HR

    都会把自己当老板,习惯性地到处教育人。”

    这句话是大多数行外人对

    HR

    的评价,也是所有

    HR

    的禁忌。束晴想都没想直接打开手机录音功能,举着屏幕在冯式东眼前晃了两下,然后把手机丢在桌上,警告道:“冯式东,你刚才的话已经构成职场歧视,我可以举报你了。”

    冯式东瞥了眼她的手机,继续问:“在公司的三年多里,你一直是技术一部和二部的

    BP

    吗?”

    “是。”

    “就你一个

    BP?”

    “是。”

    “二十四岁的年纪,刚毕业没几年就能负责上百个人的团队。”冯式东说的陈述句,却带着丝疑问,“束晴,如果你是靠自己的能力,就执行证明给我看,而不是在这里评判我的管理策略。我有自己的计划,不需要别人多说。”

    他对自己用了管理这个词,而她只配执行两字。

    束晴被气笑了,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没准不久之后技术二部将会迎来下一个总监,留不久的人她不想再多言,只是重新挂上笑容说:“您开心就好,新的岗位划分明天我会按时给您。”

    这是让冯式东满意的答案,他淡淡道:“希望你的工作能力和打球能力一致。”

    束晴回敬他:“希望冯总的工作能力比打球能力高,否则我很快就要接待第七位总监了。对了,本来定在上周的部门聚餐推迟到这周五,麻烦冯总在您的计划中添上这项活动。”

    冯式东点头示意自己记得。

    束晴还贴心问道:“请问您有什么忌口吗,我来安排定餐厅。”

    “不要太油腻,也不要太辣,

    其他都可以。辛苦了。”

    “好的,没问题。”束晴答应下来,起身准备走。离开前她把桌面上自己带来的碘伏、药膏和棉签,一股脑全都丢进冯式东脚边空荡荡的垃圾桶里,并笑盈盈地说:“冯总精神这么好,看起来一点没摔伤,那就不用擦药了,扔了吧。”

    束晴一出冯式东的办公室就找了间空置的小会议室,她叉着腰靠在会议桌上,心里窝着一团火,因为冯式东的傲慢和强势,也因为他的话正中眉心,尤其是冯式东对她二十四岁就负责上百人团队的质疑。

    束晴可以对所有人展示自己的聪明、努力、上进,所以比同龄人更快取得职场上的成绩,但她骗不过自己。

    作为一名

    HR,束晴比更多人都知道,在人才济济的一线城市中,没有能力注定无法往上爬,但光有能力,成功的几率也微乎其微,必须附加运气和机遇。

    比如冯式东,幸运地碰上了平台光速发展的时机;比如束晴自己,也曾拥有某些难得的机会,只是那次转折点对她而言不算多么光明磊落。

    束晴深吸了几口气,只用了两分钟就平复好心情,拿出手机拨凌灵的号码。拨通铃声响起时束晴才想起这会儿凌灵大概还在睡觉,连忙想挂断,没想到对方已经接了。

    凌灵的周围环境很嘈杂,声音也不真切,“晴,怎么了?”

    束晴没想太多,问道:“上次你跟我说的附近那家网红露营烧烤,你朋友开的那家,给我推个微信,刚好适合我们部门聚餐。我记得是川味烧烤对吧?”

    束晴清楚记得今年部门内聚餐过两次,一次吃的湘菜,一次吃的重庆火锅。同事们都不是上海本地人,饮食上无辣不欢,完全不需要特殊照顾,除了新来的冯式东。

    凌灵边听电话边翻通讯录,几句话的功夫就把烧烤朋友的联系方式推给束晴,束晴看见对方头像上三个火辣辣的辣椒和肉串,终于觉得心里舒了口气。

    她发送好友请求,问凌灵:“你一大早去医院了?怎么了?”

    几秒前束晴听见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中夹着医院的语音播报。

    凌灵没立刻回话,似乎跑了几步,周围终于安静些,但她的声音依旧不连贯,“是…最近总是长痘…痘太多了,影响我上镜,我来皮肤科看看。”

    烧烤老板的电话秒通过,束晴发去打招呼信息,想快点把聚餐的事搞定,她还有很多其他工作需要处理。听凌灵这么说,束晴也不再多问,边打字边心不在焉道:“好,那你看吧,我得工作去了。定露营烧烤的事,谢了啊。”

    凌灵不在意地说:“这点破事谢什么,忙去吧,拜拜。”

    束晴先挂断电话,凌灵站在医院窗口举着手机,愣了许久,直到头发被吹的胡乱拍在脸上她才回神,重新带上口罩,回到候诊区等待。

    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的热闹程度不亚于任何一家综合类三甲医院,凌灵每次都会预约工作日早晨的门诊号,毕竟这时候大多病人都在上班上学,还没到他们看病的时间。

    今天凌灵只等了十分钟就轮到她,电子屏在用机械音喊:“请

    23

    号凌女士至

    5

    号诊室就诊。”

    护士也在导诊台喊:“凌灵,凌灵在吗?去

    5

    号!”

    凌灵从走廊走回来,举着手说:“在。”

    5

    号诊室推门进去,竟然不是凌灵预约的医生,她以为走错,立刻道歉:“不好意思,走错……”

    医生指着空椅子,冷漠道:“凌灵是吧,没走错。王医生今天有事,我替他看门诊,坐吧。”

    凌灵看了一眼他的胸牌,坐下后递上病历本,“张医生,你好。只是我之前一直是王医生看的,他比较了解我的情况。”

    张医生随意翻了翻她的病例,拿出夹在中间的就诊卡,插上电脑导入信息,眯着眼睛划了几下鼠标,嘴都不张地说:“你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上次王医生给你开的舍曲林,吃了三周?”

    “对。”凌灵点头,“但我没有按时吃,因为吃了这个药总是睡不着,有时还浑身发麻,所以想换个药。”

    张医生说:“这类药都有副作用。有呕吐头疼吗?”

    “刚开始有,现在好一些。”

    “吃了三周觉得有效果吗?”

    凌灵回忆道:“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有效果。之前总觉得世界在崩塌,自己快被埋住了。吃了药后好像世界还在毁灭,但我住在一个温室里,看着外面一片乱哄哄的黑色,好像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

    张医生立刻下诊断:“还行,我再给你开两盒,再吃两周试试看。”说完他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了一串字,把病历本和就诊卡还给凌灵。

    凌灵没接,再次说:“我想换个药,这个吃了会影响我的工作。”

    张医生也只是再次冷漠地说:“这类药都有副作用。下一位!”

    凌灵没有坚持,也没有去药房取药,她从消防通道一层层往楼下走,路过两位抱着痛哭的家长和孩子,穿过人声鼎沸的导诊大厅,经过每个窗户都装着金属防护网的住院区,从后门走出上海精神卫生中心。

    附近不是闹市区,马路也不会堵车,只有三三两两几辆汽车驶过。凌灵沿着人行道走了很久,突然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厚重的货车载着两箱货物靠近,连地面都在抖动。

    凌灵觉得这辆货车快要撞上自己,连周围的风都越来越清晰,刺耳的发动机声让她的精神麻痹,做不出任何反应,呼吸都要忘了。

    半分钟后,货车喷着车尾气缓缓离去,从远处的拐弯处消失不见。凌灵磕磕绊绊地扶着身边的垃圾桶,缓缓坐在马路牙子上,按着胸口大喘气。

    是啊,明明一个在车行道,一个在人行道,谁都没有越轨,怎么会相撞呢。凌灵想大概是最近没吃药吧,自己又快被埋住了。

    她喘匀气,站起身重新往医院的方向走。

    13.那就一起做勇敢的人

    下午束晴在技术一部开了三小时会,讨论上季度的项目复盘,结束后觉得整个后背都在发麻,接着又回工位加班到九点多,晕头转向忙完,她才发现微信里有一条久久未读的消息,是汤汤发来的。

    晴姐,下班的时候本来想找你聊聊,见你还在工作就没打扰,但有些话我真的很想说。早上在人力部门口听见你们聊天了,我知道大家都不理解为什么现在还会有人在刚毕业的时候就结婚,你们可能觉得我挺傻的,或者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事实不是这样,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秋招面试时,你问我为什么高中毕业后休学一年才去上大学吗?当时我的回答是单亲家庭,妈妈生病需要照顾。我没说谎,这也是一个原因,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家里为了给我妈治病已经没钱付学费了,我要自己打工攒够钱才能回去上学。

    后来我存了两万多块钱,妈妈的病情恶化,我又把钱给了她做手术,当然这笔钱还是太少,病魔也太可怕,我妈在我18岁时就离开了。失去亲人加上学业受挫,那段灰暗的日子我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喘不上气。

    我和老公是小学同学,他说暗恋我好多年,还说会代替我妈好好照顾我一辈子。十几岁时说这样的话真的很好笑,也很幼稚,当时连我都不相信。但他陪我走过了最绝望的那几年,从本科到研究生,替我付了所有学费和生活费,带着我一步步变得乐观开朗。

    可能仔细算算,上学六年来花的钱也没多少,还抵不上我现在半年的工资呢,但感情不是买卖,不能用金钱标明价值。好多人都说上岸先斩意中人,我从没想过斩断,但结婚前我也真真实实犹豫过,我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冲动了,毕竟生活在上海,在这样的大环境,很难不动摇。

    后来有次和你一起吃饭,我试探地问你已婚未育会不会影响找工作,你说至少你从未因为婚育问题淘汰过任何一个候选人,只要对方给予真诚,你会为她们极力争取,能力才是评判用人的唯一标准。这句话给了我很大勇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很佩服你们能选择一个人勇往直前,只是我比…

    下午束晴在技术一部开了三小时会,讨论上季度的项目复盘,结束后觉得整个后背都在发麻,接着又回工位加班到九点多,晕头转向忙完,她才发现微信里有一条久久未读的消息,是汤汤发来的。

    晴姐,下班的时候本来想找你聊聊,见你还在工作就没打扰,但有些话我真的很想说。早上在人力部门口听见你们聊天了,我知道大家都不理解为什么现在还会有人在刚毕业的时候就结婚,你们可能觉得我挺傻的,或者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事实不是这样,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秋招面试时,你问我为什么高中毕业后休学一年才去上大学吗?当时我的回答是单亲家庭,妈妈生病需要照顾。我没说谎,这也是一个原因,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家里为了给我妈治病已经没钱付学费了,我要自己打工攒够钱才能回去上学。

    后来我存了两万多块钱,妈妈的病情恶化,我又把钱给了她做手术,当然这笔钱还是太少,病魔也太可怕,我妈在我

    18

    岁时就离开了。失去亲人加上学业受挫,那段灰暗的日子我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喘不上气。

    我和老公是小学同学,他说暗恋我好多年,还说会代替我妈好好照顾我一辈子。十几岁时说这样的话真的很好笑,也很幼稚,当时连我都不相信。但他陪我走过了最绝望的那几年,从本科到研究生,替我付了所有学费和生活费,带着我一步步变得乐观开朗。

    可能仔细算算,上学六年来花的钱也没多少,还抵不上我现在半年的工资呢,但感情不是买卖,不能用金钱标明价值。好多人都说上岸先斩意中人,我从没想过斩断,但结婚前我也真真实实犹豫过,我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冲动了,毕竟生活在上海,在这样的大环境,很难不动摇。

    后来有次和你一起吃饭,我试探地问你已婚未育会不会影响找工作,你说至少你从未因为婚育问题淘汰过任何一个候选人,只要对方给予真诚,你会为她们极力争取,能力才是评判用人的唯一标准。这句话给了我很大勇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很佩服你们能选择一个人勇往直前,只是我比较胆小,希望累的时候能有个肩膀相互依靠。晴姐,可能挺多人会把我这点事儿当成饭后谈资,但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束晴一直觉得自己和汤汤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没有工作以外的私交,只是今年这届校招中,技术二部就聘了汤汤一位应届生,于是刚入职的那两个月,束晴会每天带着她一起在公司附近吃饭,帮她尽快熟悉环境。

    但束晴想,自己对汤汤来说,大概是她在职场上的第一位朋友。

    束晴已经忘了自己刚毕业时是什么样的,也许和汤汤一样纯粹,没有防备,真诚对待每一个人,甚至会愿意和同事分享心事,但总有很多出乎意料的状况让她逐渐明白,职场是一个需要时刻警惕的地方。

    或许不止于此,连生活也是这样,适当伪装必不可少。只有一个人独处时她才能卸下防备,自由地喘上一口气。

    比如此刻坐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四周是文件摞成山的办公桌,顶灯已经关闭,只留了工位上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光晕笼罩在一小片区域,像一个温暖的屏障。

    束晴靠在转椅里,再次一字不落地看了遍汤汤的“小作文”,最后公事公办地回复她:收到。早晨大家只是随意聊聊,没有恶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新婚快乐。

    汤汤立刻发来一个小女孩快乐撒花的表情包。

    束晴盯着花瓣抛起,飞舞,落下。她又慢慢敲出一句话:你不是胆小的人,跟随内心做出选择才是真正勇敢,你一定会幸福的。

    但她的拇指悬空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束晴猛地抬头,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到人力部,她被突然吓到,犹豫着没有发出的信息也无意识发送出去。

    “看到你这亮着灯……”冯式东的手还在做敲门状,话却说到一半顿住,注视着眼前唯一的光源。

    两人目光相对,都沉默两秒,冯式东再次开口:“你没事吧?”

    束晴反问:“我有什么事?”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略微沙哑,抬手一模,连眼角都泛着湿润。

    束晴立刻转过椅子,从桌上连续抽了很多张纸巾,卷成一捆擦脸,不自然地说:“太困,打了个哈欠,我要下班了。”

    冯式东没多问,只说:“能进来吗?”

    “进吧。”束晴迅速收拾好自己,把手中的纸丢进垃圾桶,把垃圾桶踢进办公桌底下,最后将桌上的台灯调到最高亮度,抬头平静地问:“有事?”

    “早上掉在我的办公室,是你的?”冯式东站在桌前,把光线都挡在身后,但他的轮廓外却散着光圈,以及他摊开的手心里,一颗淡蓝色的水晶耳钉也在闪闪发光。

    束晴下意识摸向耳垂,才发现左耳空荡荡的,丢了一天,她竟然从未发觉。束晴从他手中迅速取走耳钉,快到冯式东觉得手心像有根羽毛轻轻飘走了,他握住拳头收回手。

    “谢谢。”束晴想戴回耳钉,发觉现在的场景似乎不合适做这样的私密动作,她把耳钉放进通勤包的小口袋里。

    冯式东在她拿包时侧身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台灯再次明亮起来。束晴又看见他擦伤的小臂,从胳膊肘一直延伸到手腕,深浅不一,边缘还带着血迹。

    一天过去,伤口已经结上薄薄一层痂,还粗糙地上了层碘伏,束晴想这一定不是自己给他的那瓶。那瓶被她置气丢在垃圾桶里的药水估计早就被保洁阿姨清理了。

    束晴又忍不住在脑中快速复盘早晨和冯式东的争执,怒气消散后再回想,她忽然觉得都是些没必要的辩论。HRBP

    只是辅助部门工作,并不能主导,她何必用自己的经验去冲击冯式东的自信,这样她似乎也变得和冯式东一样了。

    想明白后,束晴恢复成往常友好温和的样子,朝冯式东关心道:“胳膊好些了吗,不去医院看看?”

    冯式东没回答,展开挂在手臂上的外套穿上,长袖挡住胳膊的伤口。他反问道:“你有看到我的请假申请?”

    束晴暗暗翻了个白眼,冯式东还是那个冯式东,不能因为一次“善举”就对他的嘴巴有太高期待。

    “冯总,您没事就走吧,我还要加会儿班。”束晴伸长手臂,指着门口,“再见。”

    冯式东双手插进风衣口袋,抬头看了看墙壁上发着红光的电子闹钟,“十点二十了。”他意外束晴的忙碌程度,连技术部都已经关灯锁门。

    束晴笑他的假好心,“你要的东西我还没做完。”

    “那你继续,不打扰了,辛苦。”冯式东说完就走,他可以体谅下属工作辛劳,也希望大家劳逸结合,前提是不能影响他的工作计划。

    到门口时,他又想起什么,转身提醒道:“你的东西,我刚才在办公室地上捡到的,不确定有没有踩过。”

    束晴轻轻嗯了声答应,只是日常搭配的平价首饰,坏了也不会心疼。

    冯式东走后,束晴也打算收拾东西下班,出门之前她取下右耳上的耳钉,拆了一片湿巾擦拭,发现蓝水晶和金属的缝隙中隐藏着灰尘,她又用指甲抵着棉片,仔细擦过每个微小的角落。

    平时束晴不会这么精细,否则耳钉也不至于积灰,她只是想再打发几分钟,这样坐电梯时就不会再碰上冯式东。擦完一枚,她又从包里取出刚丢进去的另一枚擦拭,却忽然愣住。

    蓝色水晶在灯光的照射下干净透亮,甚至比她刚清洁完的那颗还要崭新,没有一点灰尘。

    束晴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了望,想起冯式东离开前的提醒,第一次发觉原来他也是个细心的人。

    五分钟后束晴关灯离开公司,走出写字楼时重新想起要给汤汤发去的那句话。束晴点开聊天框,消息果然早已发送,汤汤的回复也紧随其后。

    晴姐,那就一起做勇敢的人吧!

    作者的话

    叶不洗

    作者

    2024-11-11

    今天加更啦??

    14.这帅哥看着有些轻浮

    周二中午,束晴赶在吃饭前把冯式东需要的全部岗位材料打包发到他邮箱。

    依照这段时间对冯式东的了解,束晴本以为很快会被他再次叫去谈话,或者这位自负的总监直接拉大会宣告新的分工调整结果。没想到两天过去,冯式东没有一丝风吹草动,平静到像忽略了这件事。

    但束晴不会觉得他是真的忘了或者半途而废,这只是暴风雨前让人放松警惕的伪装。不过能轻松两天也不错,周四束晴难得踩点下班,赶在张在婷的高铁到站之前到达虹桥出站口等待。

    快两年没见,张在婷几乎从闸机口飞奔出来,拖着行李就和束晴抱作一团。

    “最忙的人反倒最早来接我,那两个大闲人却不见人影,果然是塑料姐妹情。”张在婷假装吐槽,两人都哈哈大笑。

    束晴帮她拉行李,也玩笑道:“断交吧,以后就咱俩好。”

    “我看行!”

    张在婷挽着束晴的胳膊往出租车上车点走,排队人太多,外头车子还堵在高架。两人合计一番又决定乘地铁。刚坐上去,乔温妮的群聊电话就打来了。

    “欢迎张小姐摆驾来沪,是否到寝宫呀?”

    束晴凑到张在婷的手机听筒边说:“正在搭乘千万豪车。”

    张在婷捂着嘴笑岔气。

    “坐什么地铁,打个车啊。”乔温妮不理解这种没苦硬吃的行为,“站一路累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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