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如此大费周章,五十万好像有点不够。

    傅斌又扫了眼岑依洄哭过的漂亮脸蛋,暗自琢磨,走前得再拿点东西。

    岑依洄眼神在幽暗的照明光线中,盯着地面一条歪歪扭扭的水泥裂缝。

    她假装察觉不到傅斌愈加炙热的贪婪目光,低着头,缩起膝盖,让自己多一些安全感。

    -

    展合投资的会议厅,梁泽挂断电话的瞬间,喉结一动,低沉的嗓音掺了慌乱:“她在向我求救,我要报警!不对,不对,只凭这通电话立不了案,立了案也得等,我等不及,我现在就去她学校!”

    梁泽条理清晰的大脑此刻失误频出。

    “没错,我就该立刻去她学校弄清楚状况!”梁泽在纷乱混杂的自言自语中拣出一条线,他求助赵及川,“你帮我开车吧,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握方向盘。”

    赵及川从未见过梁泽露出这般惶然恐惧的模样。

    车辆从办公楼地下车库驶出,疾驰向大学城方向。

    梁泽担心岑依洄宿舍周围有人监视,没有大张旗鼓找宿管,车辆悄悄隐在另一栋女生宿舍楼后方。

    梁泽没存过苏睿电话,他找了些门道,让人弄来苏睿手机号。

    对方办事高效,把苏睿全家的联系方式都给扒来了。

    大半夜打苏睿电话,出乎意料的是,苏睿第一时间接了电话。她的嗓音清明,显然没在睡觉。

    梁泽快速表明了身份。

    苏睿霎时紧张起来:“梁泽哥,你好,我晚上一直想办法找你的联系方式,还给你们公司邮箱发了邮件。是这样的,依洄晚上帮我去取假肢的定位器,然后信息里说不回学校了,请问她有跟你在一起吗?我找她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确认一下……”

    “没有,”梁泽整颗心揪了起来,“她没跟我在一起。”

    平躺床上的苏睿,蹭一下鲤鱼打挺坐直身体。

    一楼特别改造的无障碍宿舍,在起了薄雾的夜色中亮灯。

    梁泽推开车门:“我在你宿舍楼后的停车位,有事想问你。”

    苏睿忙不迭披上外套:“我马上来!”

    第81章

    梁泽胸口氤氲一股极其暴戾的浊气。

    苏睿绕到宿舍楼后方,

    空旷的地面停车位,两个身着衬衫的高大男人立在黑色轿车前。

    梁泽瞥见苏睿,拧着眉心快步走近。

    苏睿听到“依洄可能遇到危险”,

    整个人有些发懵。她最后一次见依洄是今天下午五点,两人一起在食堂吃了顿饭,依洄说晚上去修理店帮她取定位器。

    梁泽追问:“修理店在哪里?定位器能实时跟踪具体位置吗?”

    苏睿报了修理店地址。那家店她去过一次,沿途虽然萧条但也并非荒道野地,是以没有阻止依洄晚间出行。

    至于定位器,

    如果已经修好,它的精准度能控制在两米误差以内。只是定位器的数据轨迹不能实时监测,而是存储在装置中,每隔一段时间,自动发送到何家俊公司研发团队的邮箱。

    梁泽不敢耽搁,转身和赵及川上了车,

    赶往那家修理店。苏睿留在学校,

    联系何家俊的团队,

    排查定位器的数据信息。

    轿车滑过郊外沉寂的夜间道路。

    梁泽这会儿已经恢复冷静,

    他坐在副驾驶,

    翻看这一带地图。除了主干道,

    附近的农田密林肯定没有监控。如果岑依洄被带走,

    没有明确的方向,

    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不停地回复盘岑依洄电话中的语态、细节,试图寻找一丝指引。

    岑依洄电话里的语气和平日无异,

    只是听着有些空洞回音,似乎是在某个宽敞开阔的空间。

    梁泽缩小地图,

    在学校到修理店的直径范围辐射圈内反复研究。

    赶到修理店,毫无意外扑了空,

    店铺歇业,不锈钢卷帘门遮得严严实实。赵及川预备打门框上的联系电话,被梁泽阻止。

    “万一是修理店的人绑了依洄,打电话过去就是打草惊蛇。”

    梁泽在岑依洄的事情上不敢有侥幸心理。

    赵及川放下了电话。

    苏睿发来消息,她联系上何家俊团队,研发人员检查了定位器传输而来数据轨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一片户外水域。

    如墨夜色笼罩水岸两旁静谧的芦苇荡,顶端蓬松的穗状绒团在晚风中轻轻招摇。

    梁泽打着手电筒,在湿软泥泞的土壤中寻找线索。

    “梁泽!”赵及川扬起声音,“这里有脚印!”

    交错横杂的足印,从深度、长度仔细分辨,应当是一男一女。

    梁泽循着脚印拨开芦苇荡。

    水路交界带的湿地土壤,水分较高,一踩便是一个深坑。此地只有女性的脚印,一直蔓延到水中。

    梁泽能想象,岑依洄躲在芦苇荡丛中想逃跑,但又被坏人发现带走,期间还差点掉进河里。

    梁泽心头弥漫无法释怀的重压,他沉默地离开岸边,跟随足印到达道路中央。

    荒无人烟的田间小路,车辙印很是突兀。

    赵及川观察梁泽的表情:“我们跟过去看看。”

    梁泽“嗯”了一声,径直去了驾驶位,“换我开车。”

    泥土路上才有鲜明的车辙印,拐到一条柏油路,印子便消失了。梁泽没有犹豫,凭借记忆中看过的地图,锁定了这条路直通的两个能发出空旷回音的目的地:

    一座村里的小礼堂、一个快递转运工厂旧址。

    如果他是匪徒,一定选后者。

    -

    岑依洄在漆黑的屋子里,对光阴流逝变得钝感。

    她以为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但头顶的天窗外,仍然泛着一缕月亮的银光。

    傅斌满心欢喜等待次日银行卡进账五十万。

    岑依洄背脊靠在白漆剥落的墙壁,微微仰头,凝视头顶染了泥尘脏污的天窗。

    她数着月亮的位置计算时间。

    此刻月亮高挂头顶,应当是午夜前后,等到月亮落向另一侧,接近地平线,就迎来第二天黎明。

    天亮了,她获救的机会更大。

    梁泽哥哥一定会报警想办法的。

    岑依洄必须不断暗示自己即将获救,才能克服被一个陌生男人,单独绑在废弃建筑中的恐惧。

    “嗯,明天一早我能弄个五十万。”傅斌翘着二郎腿煲电话粥,“谁跟你吹牛,你马上就知道了。”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傅斌瞥了眼岑依洄,放下腿,去外面继续打电话。

    “本来打算去西双版纳,让你接我出境,但是云南太远,我怕很快查到我头上。”傅斌可惜道,“改主意了,我托狱里的大哥帮我八万块弄一张离境的船票,港口在申城,我收到钱就跑,警察根本来不及抓我。”

    说是船票,其实就是偷渡。

    对面人问:“去掉船票,到手四十万出头?”

    傅斌原本很满意五十万,经这么一折腾,确实觉得五十万少了点。

    他打定主意,等岑依洄的男友打来钱,他就发过去绑架照片,多敲一笔后立刻离开中国。

    已经干了绑架的事,那就做到底。傅斌坚信自己只是缺本金缺机会,等拿到钱,势必能闯到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等到出人头地,再和老家父母联系,还有那个抛弃他的、那么快就怀别人孩子的前女友,让她追悔莫及。

    想到前女友,傅斌恨得牙痒痒,以前打工时给她买了那么多吃的用的,到头来一场空。虽然两人睡过了,但也没睡到几次,根本不够本。

    傅斌越想越生气。

    他出狱后没忍住想要女人,摸到一家在灰色地带经营的按摩店。他点了几个年轻女孩,指明要皮肤白的、腰细的。

    其中一个女孩,年龄、身高身段,都和岑依洄相仿,躺在床上漏出那截腰,不知怎的触动了傅斌的某根记忆神经。

    他很后悔,早知会入狱两年多,当初不如碰一碰那个女学生。

    真是亏大了

    。

    抱着后悔且憎恨的念头,他在大学城附近找了工作,有意无意地蹲点女生宿舍,还真被他逮到了岑依洄。

    傅斌挂断电话,在外面站了片刻,回到屋内。

    他离开时熄了唯一一盏应急灯,空阔的空间充斥诡异的安详。等他眼睛适应黑暗,才能看清月光描出的屋内的一点轮廓。

    傅斌左脚刚踏前半步,忽然顿住,他眯起眼,盯着墙边微仰头发呆的岑依洄。

    她的衣服脏兮兮,脸蛋也脏兮兮,但露出的脖颈和耳侧皮肤细腻洁白,浓墨冷艳的五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致命吸引。

    傅斌首先冒出想法,是畏惧。岑依洄虽貌美,但美得没有亲和力,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随即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胆怯?

    明天就要离开中国,多一宗罪,少一宗罪,有个狗屁区别?

    五十万不够,一百万也不够,傅斌还想要点别的。

    他一步一步靠近岑依洄。

    岑依洄小时候把看电子产品的时间全用在练舞上,视力一直保持得很好,夜视能力也不在话下。

    她很清楚傅斌跃跃欲试的表情的背后,象征的含义。

    说不怕是假的。

    岑依洄翻译李苏珊的时,看到里面提过一个心理效应,面对预谋犯案的施暴者,受害人惊惧的表情、言语,反而会刺激施暴者更兴奋。

    所以她一定不能轻易展露恐惧。

    很轻的脚步声响,激烈地砸在岑依洄的神经上。

    傅斌立在岑依洄面前,略显精奸的眉眼,和她沐浴在同一轮月光中。

    岑依洄低头不语。

    傅斌弯腰,掂着岑依洄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我看了你和你男友的聊天记录。你虽然年纪不大,挺会哄人开心,他对你有求必应。”

    “原本我打算明天拿到钱后一走了之,就把你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傅斌淡淡威胁,“但我改变主意了,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理智上,岑依洄应该顺着他的话端,问一句:什么交易?

    但岑依洄受不了别的男人离她太近,尤其是傅斌的虎口,再次碰上她的脖颈。

    “不怎么样。”岑依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着想呕吐的不适,撩起眼皮,“我男朋友明天早上打钱之前,一定会再打我电话。如果我没接到,或者回答有异常,他都不会打这笔钱,你只能白忙一场。”

    傅斌被她突然严厉的态度一震。

    这女人的嘴脸怎么说变就变?

    他几乎要被岑依洄高冷矜傲的表情糊弄过去——如果没看到她手在发抖的话。

    傅斌翘起嘴角:“哟,假把式,我还以为你真天不怕地不怕呢。”说着,去摸岑依洄被捆住的双臂,“瞧你抖的,是冷还是害怕?脱了衣服,我给你暖暖。”

    岑依洄被他碰到手的瞬间,应激地尖叫出声。

    傅斌吓一跳,怕她的喊叫招来人,在地上找东西想堵她的嘴。

    眼睛一斜,忽然看见岑依洄的左侧裤子口袋里,有一点闪动的绿色幽光。

    傅斌疑惑:“你口袋里放了什么?”

    岑依洄背后汗毛一根根竖起,她缩着身体往后退,傅斌立刻掐住她脆弱的、伤痕累累的脖子,另只手从她口袋中取出定位器。

    傅斌捏着定位器,近得快戳到岑依洄鼻子,眯起眼质问:“这是什么?”

    岑依洄扫了眼:“不知道。”

    傅斌松开定位器,那点幽光掉在地上,被踏上来的脚掌踩得粉碎。

    “不知道?”傅斌将她整个人重重撞到墙壁上,“好,我真是小瞧你了,几次三番耍我。”

    岑依洄脖子痛感越来越强烈,与此同时,一只手伸到她的领口。

    好恶心。

    岑依洄受不了铺天盖地暗沉压力,崩溃尖叫出声。

    傅斌听得有点烦,手掌高高抬起,刚想甩一个巴掌威赫,厂房闭合的大门猛地被踢开。

    梁泽第一眼就看到墙角的男人企图对岑依洄施暴。

    岑依洄眼神颤颤巍巍地望向跑进来的两个男人,“梁泽”的名字还没叫出口,桎梏她脖子的力道忽然松开了。

    梁泽把傅斌拉到一边,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砸水泥柱。

    看不清具体扭打的人影,但岑依洄听到傅斌凄厉的呼痛,也闻到空气中瞬间弥漫的血腥味。

    四肢的绑绳被赵及川松开了。

    岑依洄连忙起身,喊梁泽名字。

    下一秒,她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岑依洄感受到梁泽剧烈起伏的胸膛,抽泣道:“你们来得、来得很及时。”

    梁泽说不出话。

    他的胸口氤氲一股极其暴戾的浊气,叫嚣着想要冲破他的身体发泄。

    “梁泽哥哥。”岑依洄红着眼抬头,“叫警察吧,他就是两年多前入室抢劫的人。”

    赵及川扫了眼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傅斌:“我给苏睿发过信息了,警察等会儿过来。”

    岑依洄牵起梁泽的手:“那我们先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

    梁泽的脑袋仍然嗡嗡嗡吵个不停。

    他听见岑依洄说想出去,便反手将她搂在怀里,带出门。

    门口的光线比屋内明亮,梁泽一偏头,就看到岑依洄像当年受到地震创伤那样,有点自闭地垂下眼睫。

    她脖子上好几道掐痕,还有一条被利刃割出的细血线。

    梁泽攥紧的拳头绷起青筋,他看向赵及川:“你先送依洄进车里。”

    岑依洄闻言,讶异地扬起脸,却被梁泽轻轻一推,推到门外。

    就见梁泽转身再次进入屋内,利落地反锁大门。

    岑依洄对着布满铁锈的大门愣了两秒,冲上前用力拍门板,“梁泽,你干什么?开门!快开门!”

    无人回应。

    片刻后,岑依洄和赵及川同时听到屋内传来傅斌濒死的、憋气憋到窒息的闷叫声。

    第82章

    后悔打你电话求救。

    傅斌手上有一把匕首,

    岑依洄担心梁泽受伤。她敲不开门,无措地转身求助赵及川。

    赵及川倒不是怕梁泽受伤,他更担心梁泽气疯了下手没个度,

    把对方弄出个好歹。快速四下搜寻,找了根半米长的铁棍,双手紧握一端,抬手落棍,被撞开过一次的厂房大门不堪一击,

    门栓“哐当”松动。

    岑依洄推门而入,赵及川紧随其后。

    月亮逐渐西落,淡淡的银光斜射入室内,岑依洄和赵及川待隐约看清室内景象,皆惶然愣怔原地——

    只见傅斌仰面躺在地上,双腿痛苦地屈起打颤,

    犹如搁浅的鱼在岸边抵死挣扎。即使光线幽暗,

    岑依洄仍然清晰地看见傅斌的脸颊已经因缺氧变成可怖的青紫色。

    而掐着傅斌脖子的,

    是梁泽那双骨节分明、力道沉坚的手。

    梁泽半跪在傅斌身旁,

    敛着眼眸,

    不知在想什么。手掌下的人快被他掐死了,

    但他没有松手的趋势。

    岑依洄脚一软,

    差点没站稳,

    她冲上前要拉走梁泽,赵及川步子比她更快,

    从后拽着梁泽,硬生生让他松开了手。

    梁泽沉默不语,

    他完全沉浸于失去理智的状态,感觉不到周遭变化。直到岑依洄扑进他的怀里,

    梁泽突然回神,望着怀里温热的女孩,他慢慢伸出手,抚摸她的背脊。

    见多识广的赵及川也被梁泽吓个不清,斜眼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傅斌,蹙眉走到他身边,一根手指探在鼻子下方。

    岑依洄吸了吸鼻子,问:“他、他死了吗?就说是我掐的……他绑架我……所以是我掐的,是我……”

    岑依洄自言自语反复强调“是我掐的”,也不知在说服谁。

    无助茫然的模样令梁泽心疼不已,他拢住岑依洄,微微偏过头头,嘴唇在贴着她耳垂安抚:“依洄,情绪不要激动,慢慢呼吸。”

    赵及川也怕梁泽真弄死人,虽说是为救人,但真出了人命,着实不好收场。所幸傅斌还有一点呼吸,他暗自松口气,站了起来。

    岑依洄听到傅斌没死的消息,启唇想说什么,还没发出声音,眼前一黑,晕在了梁泽臂弯。

    -

    嘀嗒,嘀嗒,心电监护仪的精密波动曲线和数据,显示病人的心率、血压和血氧饱和处于正常数值。

    岑依洄睡了一个长觉,眼皮慢慢掀开,雪白的天花板和盐水吊瓶映入眼帘。

    她晕过去的最后一眼,是表情焦急的梁泽,醒来后,习惯性地先找“梁泽哥哥”。

    病房空无一人。

    岑依洄挣扎着起床,按了护士铃。

    病房门随即被推开,进来的却是赵及川,他身后跟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察,以及负责检查她恢复状况的医生。

    得到医生肯定的答复,警官立在病床边,开始对岑依洄进行调查和做笔录。

    “好的,请稍等。”岑依洄半坐病床,转向赵及川,“梁泽人呢?”

    赵及川状似无意地扫了眼两位警察,“没事,他也在局里接受调查。”

    岑依洄用力揪紧被子边缘。

    问话的是位女警官,体谅岑依洄刚醒,语调温柔缓慢。其实在岑依洄苏醒前,警方已经将案件调查得七七八八——傅斌有案底,他的手机还有预备偷渡的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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