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她的跳舞姿势,却能被车内的梁泽一览无余。

    想到此,岑依洄心里直犯嘀咕,生怕在新晋家人面前表现不佳,于是刻意将每个动作的完成度拉到极致。

    她本就纤瘦,加上多年刻苦练习,肢体极为柔软,一套舞姿灵动流畅。

    赵澜喊了“停”,岑依洄条件反射地先定格姿势,接着,处于伸展状态的双臂,优雅地缓缓收回。

    她喘息着,胸口微微急促地起伏,努力克制自己不瞟向庭院跑车。

    下课后,岑依洄被赵澜单独留下,聊课程安排。等折回更衣室,其他学员早已离开。怕梁泽久等,岑依洄匆忙检查一遍舞蹈包,飞快跑出门。

    还没进庭院,一道活泼开朗的女声,抢先灌入耳朵——

    “表哥,收到你信息我就赶过来了。草裙Kitty买到了吗?那可是夏威夷限定款!”

    “买了。”

    岑依洄停下脚步。

    她悄然挪动身体,将自己掩在立柱后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庭院。

    梁泽打开跑车前备箱,宽敞干净的收纳空间,满满当当全是黑皮Kitty的毛绒玩偶。

    他对面的女孩忍不住惊叫,张开双臂将Kitty玩偶全部拢在怀里:“谢谢表哥!我就让你带草裙的,你竟然买了这么多。”

    岑依洄默默望着与跑车气质极不相符的玩偶挂件。

    那个女孩,是梁泽有血缘关系的真表妹,而自己,顶多是半路出现的假妹妹。

    岑依洄自知躲在柱子后方偷听的行为不光彩,可贸然现身,想必场面更尴尬,梁泽一定没给她这个假妹妹准备礼物。

    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犹豫之际,梁泽的表妹却已带着一大摞黑皮Kitty,嬉笑着离开。

    等了五分钟,岑依洄若无其事地现身。

    -

    接近正午,返回梁宅的高架路上车辆寥寥。

    梁世达掐点打来电话。

    梁泽一手稳稳握住方向盘,另只手熟练地戴上蓝牙耳机。

    岑依洄隐约从通话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探身调低车载电台的音量,车内背景音乐瞬间低沉柔和下来。

    梁泽接长辈的电话时,目视前方,神情波澜不惊。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梁泽打了信号转向灯变道,轻快清脆的节奏声中,他简单笼统地应付:“还算顺利,具体的问她自己吧。”

    电话挂断,岑依洄好奇:“梁叔叔是关心我上课的状况吗?”

    “嗯。”

    梁泽的语调没有起伏,似乎并没有和她分享电话内容的意愿。岑依洄知趣地咽下疑问。

    车载电台中,一首歌曲将将结束,男主持沉稳的嗓调切入,尚未念完过渡旁白,下首歌曲的前调轻柔响起。

    就在曲目衔接的短暂间隙,岑依洄的肚子咕噜叫出声,盖过了车内所有声音。

    岑依洄:……

    距离吃完早饭不到两个钟头,梁泽也稍显讶异:“你饿了?”

    张姨准备的早餐点心,色香味俱全,却都是容易导致体重增加的精制碳水。

    岑依洄日常严格控制碳水摄入来源和种类,她的身体,多年来已经生出抑制食欲的本能,冰激淋是例外。

    寻常人很难认同周惠宣对女儿几近苛刻的饮食要求,岑依洄不打算向外人多解释,随便找理由:“刚才跳舞消耗太大。”

    即便是“假妹妹”,梁泽也不能坐视她饿肚子不管。拨转方向盘,驶向最近的商圈。

    就餐地点让岑依洄决定,她选了一间健康少油的地中海餐厅。

    盘子中央两块白净鱼肉,点缀几片嫩绿菜叶和藜麦,淋上橄榄油,就成为了岑依洄的午餐。

    梁泽微微敛目,端量她面前索然无味的菜肴。

    岑依洄却浑然不觉。

    她握着刀叉,仔细切下一块鱼肉,没蘸热量高的酱汁,仿佛早就习惯这般清淡滋味。

    第3章

    梁泽的语气带着冷感嘲弄。

    用餐完毕,梁泽将岑依洄送回家。

    跑车停在别墅喷泉环岛入口,待岑依洄下了车,梁泽便调转车头,轰鸣着油门再次离开。

    岑依洄立在原地,目送跑车尾影消失于视线,转身踏入屋内。

    梁泽平日基本不着家,餐桌上能遇他一次当属稀有。岑依洄总是在夜阑人静时刻听到庭院晚归的跑车引擎声浪,短暂响起,随即归于平静。她心里默念数字,数到第两百时,梁泽的脚步声恰好经过她房门口。

    转眼八月下旬,暑假即将画上句点。

    赵澜的芭蕾工作室与申城文化艺术中心有长期合作,前两日收到消息,文化艺术中心将从工作室挑选优秀学员,参加本市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周惠宣特地关照岑依洄争取上电视的名额。

    赵澜秉承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提前公布优秀学员考核内容,是舞剧《胡桃夹子》的片段。《胡桃夹子》有许多技术性高的动作,其中Pirouette和Fouetté的旋转都是岑依洄弱项。

    尚未正式开学,在常规训练之余,岑依洄额外延长了练舞时间。舞房落地镜前,她一遍又一遍练习旋转动作,不知不觉跳到了黄昏。额角细密的汗珠轻轻滑落,她拿了手帕拭去,瓷白肌肤在夕阳下闪烁微光。

    结束后回到更衣室,手机屏幕上,破天荒地躺着周惠宣连续五通未接来电。

    岑依洄单肩挂着舞蹈包,出门招手打车,同时回拨电话。

    那头周惠宣的语速较往常快了些:“依洄,快点回家,梁爷爷提前回申城了,今晚一起聚餐。”

    -

    老爷子梁兴华是梁家的最大话事人,也是梁家企业正晴集团目前的一把手。

    岑依洄来申城前,曾在网上搜索过正晴集团。这家公司主要从事纺织品生产与销售,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产品主要出口海外。

    正晴集团官网首页,赫然放着梁兴华个人介绍,还有他和海内外知名企业家、政界人士、文化明星的合影。

    岑依洄一到家,被母亲喊进房间。

    周惠宣亲自帮岑依洄挑选裙鞋,搭配梳了个简单的半扎发发型。头顶部分蓬松优雅地束起,下半部分披散在肩,最后定型细碎的刘海。每一根发丝都待在精心设计的固定位置。

    梁家别墅一共三栋楼,中间是主楼,东西两侧各一栋副楼。按照梁兴华的辈分和地位,合该是住主楼的,但他却坚持将卧室设在西楼。

    楼下餐桌布满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正中间的江鲜拼盘,是管家下午特意去隔壁省买来的新鲜货。

    梁泽也回家了,闲适松弛地靠着椅背低头看手机,被张姨“嘶”的一声低低惊叹吸引注意力。撩起眼皮,盛装打扮的岑依洄就这样猝不及防映入他眼帘。

    岑依洄恰巧也在盯着难得现身的梁泽。

    四目相对,视线交汇,空气中凝聚着微妙的互相探究。

    “依洄这身连衣裙很漂亮,惠宣,你的眼光真好。”梁世达起身迎接周惠宣母女,帮她们拉开座位,“我爸在和朋友聊事情,等会儿过来。”

    周惠宣矜持地弯起嘴角:“好的,不急。”

    张姨端来白酒,眼神控制不住地瞟向岑依洄。周惠宣看在眼里,笑意更深了。

    大约隔了半小时,梁兴华和一个着黑色中山装衬衫的中年男人共同现身。梁世达笑脸迎向中山装男:“胡先生,好久不见。”

    胡继白和梁世达握手同时,目光精明地扫了一圈桌子。

    梁兴华避暑归来,气色红润,讲话中气十足。听完梁世达对周惠宣母女的介绍,客气地夸奖岑依洄:“小姑娘,你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一点不掺粤语口音。”

    “梁爷爷,我小时候是在内地长大的。”

    “这样啊。”梁兴华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餐桌上,梁兴华的左右两侧分别是梁泽和胡继白。梁兴华久居高位,不怒自威,在场人对他的态度多少带着恭敬和畏惧,只有梁泽除外,仍旧是那副淡淡从容的模样。

    一顿饭在客套平静的氛围中接近尾声,梁世达率先坐不住,追问:“爸,我和惠宣打算结婚,您说要由胡先生帮忙看日子,有看出结果吗?”

    岑依洄原以为只有香港的富豪特别信风水,原来其他地区的富人同样如此。

    “胡先生帮忙算过了。”梁兴华起身,“正要和你们说这件事呢,你和小周,跟我去趟书房。”

    餐厅剩下岑依洄和梁泽两个小辈。

    岑依洄有心和梁泽聊几句天,绞尽脑汁想不出话题,遂放弃,起身乖巧地打招呼:“梁泽哥哥,我出去散步消食,顺便等妈妈和梁叔叔回来。”

    梁泽望着小姑娘出门的纤细背影,莫名觉得她那点饭量,和“散步消食”联系在一起,很好笑。

    -

    别墅花园小径两侧,十几棵不明品种的高大的玫瑰花树挺立着,枝叶繁茂,盛开的花瓣红如烈火。

    岑依洄坐在树旁的长条凳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脚尖轻轻点着地面,不时眺望西楼底层灯光长亮的书房。

    左眼皮一直跳,有不祥预感。

    独坐许久,木质长凳的表面逐渐凝结潮气,梁世达和周惠宣终于现身。周惠宣脸色不太好,梁世达陪笑追着讨好,想碰她的手,被一把甩开。

    两人走近,争执的声音逐渐升高。

    “梁世达,我带着女儿从香港搬来申城,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是,我懂,我爸说明年下半年结婚对梁家比较好,咱们先订婚,行吗?”

    “就凭那个姓胡的一句话,我要等一年?”

    “我爸之前生过一场病,痊愈后就迷上了算命算风水。胡继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风水师,我爸就信他。”梁世达头疼不已,向默立原地的岑依洄招手,“依洄,过来,帮我陪着你妈妈,我再去找老爷子。”

    撂完话,梁世达转身返回西楼。周惠宣的怒火瞬间上涨好几度。

    月光如银,笼住岑依洄精致明媚的五官,她手指轻轻抓上周惠宣的胳膊,嗓音静谧:“妈妈,结婚这件事如果有变卦,我们可以回香港。”

    “回香港?”周惠宣一愣,显然没考虑过这个方案,旋即眉心拧得更紧,“铜锣湾的房子已经退租,能住哪儿?”

    “再租一套新公寓。”岑依洄说。

    “我才不要回香港的鸽子笼,租房子哪天能熬出头。”

    “妈妈,不会租很久的。等我以后找了工作,每个月有工资,我们就能买房子了。”

    周惠宣根本没把女儿的天真想法放心上。

    世界各地大量买家和投资者关注香港房地产,房价和物业价格连年上涨,只靠上班那点固定工资,想在香港买房安家简直天方夜谭。

    这些年,周惠宣交过几个男友,也有向她求婚的,但她都没同意。直到遇见财力雄厚的梁世达,周惠宣才确定,真正的机会来了。

    时光和容貌如同指缝里的细沙,转瞬易逝,周惠宣当初费了不少心思,才搭上梁世达这位真材实料的富豪,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她冷静分析,就算目前不结婚,至少能顶着梁世达未婚妻的头衔,生活水准比在香港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剩下的日子,只需慢慢搞定梁兴华。

    岑依洄凝视周惠宣那双美丽、锐利又坚定的眼睛,心头涌起难以名状的失落。

    “妈妈,我们已经在香港待了好多年,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岑依洄放低嗓音,“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申城,你知道的。”

    周惠宣却话锋一凛:“我没有回香港的打算。”

    “梁叔叔说结婚至少要到明年下半年,拖到那时万一又有变故。”

    “那也是明年的事,发生了再说。留在这里,我最起码能得到一些东西。”周惠宣嘱咐,“以后别在梁叔面前提‘回香港’三个字。”

    岑依洄陷入思考时,眼神空灵宁静,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片刻后,消化完毕,如同平日乖巧听话:“好。”

    周惠宣心下有了计划:“他那个侄子梁泽,年纪和你差不多,听说是梁兴华最看重的后辈,你平时机灵点,讨好他总没错。”

    “依洄,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岑依洄心不在焉,“我会和梁泽哥哥处好关系的。”

    周惠宣原路折返去找梁世达,岑依洄则往反方向回主楼。细叶草在微风中摇曳,岑依洄低着头,踩着凸起的鹅卵石,绕过花园其中一棵玫瑰花树。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限量版运动鞋。

    岑依洄停下脚步,思绪纷乱地仰起脸。

    “抱歉,不是故意听到你们说话。”梁泽的语气带着冷感嘲弄,“还有,不用特意讨好我。你和你母亲只要安分守己,自然没人为难你们。”

    岑依洄哑口无言。

    梁泽说完话,继续往前走,擦身而过时搅动了空气气流,浓烈泛起的玫瑰花香窜入岑依洄鼻腔。

    -

    西楼书房,梁泽敲门:“爷爷。”

    一声浑厚的回应:“进来。”

    门被推开,梁兴华抬起头。见到最宝贝的孙子,他摘下老花镜,一扫严肃威严风格,连眼角皱纹也慈爱许多:“你二叔和胡先生刚走。”

    梁泽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哟,听着心情不是很好。”梁兴华关切问,“几时去北京报到?”

    “后天。”梁泽看了眼手表,“您找我什么事?”

    “正晴集团的上市庆功宴定在国庆节,十月六日,你回头把衣服尺寸发给我秘书,她负责去给你定制晚宴西服。”梁兴华顿了下,看向梁泽,“你爸妈和弟弟也会从新加坡回来。”

    “知道了。”

    梁泽走到书桌旁,镇纸下压了一副墨迹尚未干透的毛笔小篆,其中有两个字引起他注意。

    茫茫大夜,溪深流云。

    落花逐水,清波依洄。

    日主甲木,飘渺无根。

    身似浮萍,今生飘零。

    不押韵不对仗,诗不像诗,词不像词。梁泽轻嗤,八成又是胡继白那个江湖骗子在瞎扯淡。

    “我刚才让胡先生,顺便也替周惠宣女儿算了个命。”梁兴华背手立在宣纸前解释,“胡先生说这小姑娘命好,与梁家不相克,但命薄,很难扎根安稳,可惜了。”

    梁泽不以为然:“您每月支付胡继白大笔咨询费,就是为了让他写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又要说胡继白装神弄鬼。”梁兴华无奈地甩了甩手,“阿泽,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梁泽懒得与老人家争辩,敷衍地应和一声,便告辞回屋。他今晚不出门,留在家里,看德国队和英格兰踢友谊赛。

    至于有无神明,岑依洄命薄或命厚,都与他无关。

    第4章

    她大脑一片空白,写下一个“解”字。

    梁泽去了北京一周后,岑依洄也迎来新高中的开学日子。

    就读的明诚高中,距离梁家三十分钟车程,梁世达本来安排司机专程接送,但岑依洄以路程不远为由拒绝了。

    新校址位于寸土寸金的闹市区,从门口望去,两栋复制黏贴般对称的教学楼颇为惹人注目。

    “本地人叫它们‘双子楼’。”陪同岑依洄前来报到的梁世达介绍,“高一教室在左边那栋。”

    梁世达熟悉学校每一处设施,像个地陪,指着东南方向:“看见足球场了吗?梁泽以前经常和校足球队成员在那里踢球,边上还有室内排球馆和游泳馆。”

    岑依洄诧异道:“梁泽哥哥也在这儿念书?”

    “是啊,可惜他刚毕业,不然你们还能一起上学,有个照应。”梁世达卖关子扬了下眉毛,“梁泽上学时可是小有名气,你以后就知道了。”

    落后一步的周惠宣始终缄默不语。

    梁世达当初信誓旦旦,说岑依洄入学的事情交给他办。周惠宣原本以为,他会安排一所艺术方向的国际学校,方便岑依洄日后直接申请外国高校的舞蹈专业,结果选了目前这所以文化课为主的私立高中。

    帮岑依洄办好入学材料,梁世达和周惠宣便离开。

    回去路上,梁世达笑着牵起周惠宣的手:“惠宣,你一上午给我摆脸色,是对依洄的学校不满意?”

    “既然是梁泽的母校,肯定是所好学校,我明白。”周惠宣出门必定化全妆,黑色眼线像一道细毛笔绘出的笔锋,撩眼时尽显妩媚,“但依洄情况特殊。她从小学芭蕾,香港的老师外耐心等候。

    忽然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她面前闪过。那人的书包上,赫然挂了一只眼熟的草裙Kitty。

    岑依洄心里生出几分疑惑,脚步不由自主跟上前。那道身影径直走到了三班教室门口。岑依洄愣了一下,下意识停下步伐——这也是她的班级。

    未曾料到,竟然和梁泽的表妹分到一个班。

    原来表妹的名字叫蒋静沙。

    明明大家都是高一新生,班级里的其他同学却好像都是旧识,多聊上几句,就能找出共同好友。岑依洄坐在位置上,游离于全然陌生的交谈话题,安静地整理课本。

    岑依洄敛目不说话时的气质和周惠宣很相似,都是高贵冷傲、难以触及的感觉。

    而当她抬起头,柔和澄澈的眼神,抵消了漂亮五官中带着的部分锋芒和侵略性。

    教室里的男女同学,自岑依洄进入教室,目光忍不住多次在她身上停留。漂亮的长相并不鲜见,但清绝的冷美人气质,仿佛有种天然吸引力,第一眼就叫人难以忽视。

    隔壁桌的女生季霖社交了一圈,轮到岑依洄,得知她来自香港,瞬间产生浓厚兴趣:“我最近在看TVB的《溏心风暴》!”

    岑依洄点头:“我也在看。”

    季霖追问:“你会讲粤语吗?‘你好’怎么说?”

    岑依洄不假思索地用粤语发音“你好”这个词。

    季霖依照她的发音,自言自语练习两遍,来了兴致:“那‘谢谢’怎么说呀?”

    岑依洄放慢语速,教她用粤语说“多谢”,想了想,补充道:“‘谢谢’也可以用‘唔该’。”

    季霖的粤语发音夹杂一股申城的本地口音,岑依洄忍不住笑了出来,余光无意间扫过蒋静沙,发现对方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待岑依洄望过去,蒋静沙挪开了眼神。

    -

    明诚高中老规矩,开学第一周全员全科摸底考试。

    进考场的前一秒,岑依洄还处在极度茫然的状态:才开学,摸什么底?是考察初中知识掌握情况吗?那倒是放心了,毕竟她初中成绩不错。

    岑依洄的良好心理状态,截止于拿到物理卷子的瞬间。

    这都是什么题?对高一新生而言太有挑战性了吧!难道是为了选拔竞赛选手?岑依洄眉头紧蹙,顿时感到一阵压力。

    怀着巨大的犹疑和不确定,她硬着头皮做完题目。

    同学们中午在教室对答案,她越听心越凉,尚未缓过一口气,下午的数学卷子彻底瓦解了她的心理防线。

    岑依洄发誓,她从未见过如此抽象的几何图形。

    身边同学的写字刷刷声毫无停顿,那声音象征着流畅的解题思路,岑依洄羡慕至极。她深吸一口气,静下心,耐心辨认试卷上的题目。

    题干信息少得可怜,每一个汉字和阿拉伯数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成了晦涩难懂的天书。

    考试截止时间临近,岑依洄心跳加速,焦虑如潮水滚滚涌来,她大脑一片空白,写下一个“解”字。

    开始铃响,后排同学依次往前收试卷。

    卷子被收了上去,岑依洄纠结地问同学:“我写了‘解’字,是不是能有步骤分?”

    “步骤分是有,但是……”同学看到岑依洄试卷背面大片空白和涂抹多次的大题,不由地对这美女产生同情,“那是道证明题,你不该写‘解’,要写‘证明’。”

    -

    岑依洄直到周五,也没从摸底考试中缓回来。

    周五体育课,岑依洄换了运动服去体育馆上排球课。她双臂交叉掌心向上,稳稳地将排球垫起接住,垫了一会儿,忍不住向季霖打探:“摸底考的卷子会批分数吗?还是直接打等级?”

    季霖眼神随同排球上上下下,同时挪微步靠近岑依洄:“会批分数,还要排名呢。听说今天就要出成绩了,周末留给我们复盘订正,下周一各科老师讲卷子。”

    岑依洄回想起一塌糊涂的解题答案,极度的不安蔓延到指尖,手不受控制地猛然用力。

    下一秒,排球在空中划出一条高耸的直线,到达顶端,直直地自由落体。

    “同学小心!!”

    老师的惊呼引起岑依洄反应,她立刻抬手,挡住了差点砸落到头的那颗排球。

    季霖吓得垫漏了排球:“依洄,你没事吧?”

    连蒋静沙也停下抱着球望过来。

    岑依洄心说真是倒霉到家。在老师的强烈要求下,去医务室检查手臂,幸而没有大碍,只是小臂被砸出了大块瘆人的乌青。

    下半节课,岑依洄坐边在通道边上的观众席旁观休息。

    不多时,一群穿着白色球袜的足球队员,互相嬉笑吵闹拍着肩膀进入场馆,走向馆内公用的更衣室。

    应该是校足球队成员,球衣背面还印着明诚中学校徽。

    岑依洄盯着那群球员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想起梁世达提过,梁泽以前在学校也是足球队成员。

    “喂喂,依洄,你在看什么?”好心到观众席探望岑依洄的季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啧,这些球员背影高高大大的,都挺养眼,不过最帅那个已经毕业了。”

    岑依洄心头咯噔,顺着直觉问:“最帅的是谁?”

    “梁泽啊,今年刚毕业,我姐跟他一届的。”季霖惋惜道,“我初中那会儿,来明诚找我姐,正巧遇到明诚高中和兄弟学校踢比赛,结果那场比赛炸了。”

    岑依洄疑惑:“炸了?”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