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薛宝添将那块碎玉取过来攥进手心,锋利的断茬扎进皮肉,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冷声问道:“查到现在他在哪里了吗?”

    周一鸣的口吻愈发沉重:“通过阎野的手机定位查到了……在邻国。”

    “出境了?!”掌心的血顺着指尖坠落,薛宝添听到自己颤抖空远的声音:“活……活着吗?”

    “……不知道。”

    薛宝添将碎玉装进自己离心脏最近的口袋,冰冷的话中杀机汹涌:“先报警,焱越现在能带去邻国的有几人?”

    周一鸣:“算我,三个。”

    “告诉他们,能去救他们老板的,薛爷赏一套房子。”薛宝添口中含了一颗烟,看着熟悉的山峦,“这里24小时之内过境的手续很好办理吧?”他点了烟,吐出白色的烟雾,破开重重夜色,凛声道,“按照阎野手机的定位,我们现在就出发。”

    薛宝添蹲在声名狼藉的城市中的一角,看着面前废弃的仓库,问周一鸣:“里面大概多少人?”

    没等周一鸣回答,赵小泉凑了过来说道:“我让弟兄们巡了一下,估计里面大概七八个人。”

    赵小泉是滇泉安防的老板,薛宝添蹲守云南抓魏华时曾经与他打过交道。这人长得像一座巨塔,心眼儿却小,并不是纯良憨厚之徒,不知为何这次听说薛宝添要过境救阎野,他竟也带着几个手下跟来了,还一副颇为尽心的样子。

    薛宝添给他敬了颗烟:“赵总仗义,兄弟们为我的事而来,我也不会让大家白辛苦,等救出阎野,我定会给赵总和兄弟们奉上厚礼。”

    向来钻到钱眼儿里的赵小泉大手一挥:“欸,不说这个,都是同行,也是朋友,有难了就得互相帮衬。”

    薛宝添咬着烟,看着黑乎乎的仓库,在如此棘手的事情面前,保持着克制和冷静:“赵总,我这话不知说得对不对,你给分析分析。劫持人质,要是没有深仇大恨,无非是为财,我有钱,让里面的开个价,我付钱,他放人,两清了。”

    赵小泉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那行。”薛宝添站起身,一手夹烟,一手拿过扩音喇叭,走到仓库门前,大声说道,“里面的哥们,你们这是苦差事,能早结束就别耗着了,要钱是吗?没问题,我不知道仓库里面有多少人,但只要出来一个,就可以在我这儿领一笔钱。”

    他报了一个数,金额大得身边的翻译直咂舌。

    话筒交给翻译,薛宝添被月光映着的目光,显得凌厉威严:“翻译给里面听,一个字都不能差。”

    翻译抻着脖子喊了一通,薛宝添听到了仓库里终于传出几句嘈杂。

    “他们在说什么?”他问翻译。

    “他们……他们有人动心了,但……阿坤说谁要是敢出去,以后就得不到他的庇护。”

    薛宝添咬着烟,瞳孔微沉:“阿坤?什么人?”

    “我们这里的地头蛇,据说在鑫三角殺过人,手下有很多小喽喽,我们这里的警察都要惧他三分。”

    周一鸣忽然记起了那天在国门看到的雨中青年,他问翻译:“阿坤与张山认识吗?”

    “张山?”翻译摇摇头,“不认识,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有很多身份,很多名字,阿坤倒是有一个舅舅,中囯人,叫张自清。”

    “秃子?”周一鸣问。

    翻译点点头:“对,头发没几根。”

    薛宝添大概捋清了脉络,问周一鸣:“也就是说你们抓了他舅舅?现在他舅舅在咱们那边的局子里?”

    见周一鸣点头,薛宝添眉头一压,眉间的神色登时更加阴戾:“如果不是钱的问题,就麻烦了。”他重重吸了口烟,对翻译说,“将赏金再翻一倍,看看有没有人动心。”

    翻译嗓子都喊哑了,仓库里面却愈发沉静,只从大铁门下塞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外国字。

    “要钱,也要人。”翻译喝了口水,“纸条上说,阿坤的舅舅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什么时候放人,三天不回来,就……灭口。”

    周一鸣狠狠骂了声“草”,赵小泉面色一白,似乎冷汗都下来了,只有薛宝添神色未动,像峭壁上经年累月栉霜历雪的岩石,刚硬冷峻。

    只是从嘴里摘下的烟蒂上似乎沁了血,辛辣的味道中隐约裹着血腥。

    他交代翻译:“你去和阿坤说,我现在回国去撤案,争取三天内把他舅舅带回来,但我走之前,要看一眼阎野,知道他还活着,不然免谈。”

    翻译将话传进仓库,过了很久铁门上才开了一个透气口,里面有人招了一下手,薛宝添长长地吐了口烟,弹开烟蒂,才稳步走了过去。

    他趴在还没有巴掌大的气窗上,看向仓库深处。

    手指僵硬的骨节蓦地攥拳,口中的铁锈味更加浓重,仓库中唯一的光源照在阎野身上,高大的男人被人吊在场地中央,身上有些外伤,没有明显的开放性伤口,他垂着头,没有意识,胸口微微翕动,呼吸清浅。

    “他为什么没有意识?”薛宝添语气平缓冷静,并未歇斯底里,也没咄咄逼人。

    “安眠药。”门内瘦削的青年竟然会讲中文,“他太不好弄了,捆着还能伤我好几个兄弟。”

    薛宝添笑了一下,目光没有过多在阎野身上停留,而是看向门内的青年。

    “阿坤?”他试探着问,又从烟盒里抖出一颗烟送进换气孔,见那人没接,反手含在自己口中。

    他垂着眸子点烟,状似闲聊:“你这么年轻,听哥一句劝,别和钱过不去。”偏头吐了烟,他接着说,“你舅舅犯得不是什么大罪,最多在里面待上一两年,中囯的牢饭可他妈好吃了,比你们这边强百套。哥多给你点money,手中有钱、呼风唤雨,等以后你舅舅出来了,你也能好好孝敬他是不是?”

    “说完了?”阿坤将眼睛贴在换气口上,“说完了就赶紧回去把我舅舅带回来,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啪!换气口被用力关上,薛宝添心底的戾气骤然翻涌而出,他摔了烟,抬脚重重地揣在铁门上:“我草你马的,敢动老子的人,我他妈必然弄死你!”

    铁门震荡的声音还未停,阿坤的嗓音隔门而出:“你踹一脚门,我就踹你一脚你的人;你骂一句我,我就揍一拳那个吊着的男人!”

    “坤哥,错了,我他妈错了。”薛宝添立马认怂,他双手合十,挤出难看的笑脸,“我不该嘴贱,以后要是再和坤哥起刺儿,我自己抽自己嘴巴。”

    他背转过身,落了笑容,满脸皆是阴鸷,话里却仍旧妥协服软:“我这就回去,把咱舅接回来!”

    他走到周一鸣与赵小泉身边:“软的不行,硬攻可以吗?”

    赵小泉摇头:“你看阿坤选这个仓库,左边临江,右边临山,只有正面能攻,这样的强攻最不利于解救人质。”

    薛宝添又看向周一鸣,周一鸣也点了点头,认同赵小泉的说法。

    “要不,我去劝劝?”赵小泉忽然自告奋勇。

    “你?”薛宝添又一次正视今天过于义气的赵铁塔,“赵总今天好像很担忧阎野的安危啊?怎么你和他也有一腿?”

    赵小泉一怔,随后恼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薛宝添笑了一下:“赵总以前和阿坤认识?”

    赵小泉急忙否认:“不认识。”

    “即便你们认识也不奇怪,赵总在云南经营了这么久,要是不认识几个邻国的混混都不正常了。”

    赵小泉一张李逵的脸如今惨白成了曹操,他一挥手:“你爱信不信,我就是为了朋友,我现在去劝劝,看看能不能有用。”

    薛宝添让开路时,眼中已经有了寒芒。

    赵小泉劝得吞吞吐吐,里面依旧沉默不语,薛宝添看着他的背影,问周一鸣:“正面、后面、侧面都攻不进去,上面行不行?”

    “上面?”

    薛宝添看看废弃的仓库,刚刚我通过换气口向里面看时,发现仓库的右后屋角好像有成堆的山石,有没有可能是小型泥石流冲进了仓库?”

    “如果是的话,就意味着那里是一个突破口?”

    薛宝添望着周一鸣,眼含希冀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赵小泉铩羽而归,他的面色更差,在夏末的深夜中不住地流着冷汗。

    薛宝添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赵总,阎野上次在云南时拿下了林知奕的单,你心里不爽,这回得知阎野又来了你的地界儿,暗地找人想收拾收拾他,没想到这人做得过了,将阎野劫出了境,还扬言弄死,所以你害怕了,怕一旦事情败露,你会去吃牢饭,所以跟来协助我们,可惜你请的打手好像并不买你的面子啊。”

    窄薄的眼皮缓缓掀起:“我猜的对吗,赵总?”

    赵小泉一时哑言,几欲张口反驳又将话咽了回去,最后一跺脚说了实话:“今天早上我在路上遇到了阿坤,和他简单聊了几句,当时也不知怎么猪油蒙心了,就想让他教训阎野一下,给他指了阎野住的民宿,还……还告诉他如果打不过阎野,就叫你的名字。”

    “什么?叫我的名字?!”薛宝添一拳打在巨塔一样的赵小泉脸上,“你他妈不是猪油蒙心,你是长了颗猪心。”

    赵小泉任由薛宝添打骂:“我就想给阎野一个教训,真没想要他的命,谁知道阿坤和他是仇家啊。”

    薛宝添舛了几口柤气,快速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抬起眸子重新看向赵小泉:“赵总,今天这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也可以一直帮你隐瞒,前提是你得帮我把阎野救出来,只要他没事,一切都不是问题。”他顿了顿继续说,“但如果他……”

    赵小泉立马立了军令状:“我肯定全力以赴帮你把他救出来,只是,怎么救啊?”

    薛宝添的目光越过赵小泉,看向仓库的顶棚,幽幽地说道:“可能有办法了。”

    仓库西北角的顶棚被悄悄破开的时候,赵一鸣正带着几个人佯装猛攻仓库的大门。

    薛宝添踩着山体滑落的砂石进入仓库,走在他前面的是让人不爽的宋八百。

    薛宝添没来得及炒他,只能由着他跟随着自己一路来到了云南。

    宋八百这个人,块头大,常沉默寡言,平日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但凡涉及到他的本职,倒是拦都拦不住的。

    进入仓库救人是险中又险的事情,宋八百第一个应声报名。

    薛宝添忍不住嘴贱:“怕我阻挠你和我姐的事啊,所以想在我面前表现表现?”

    宋八百将自己的一把匕首递给薛宝添:“阎野是我老板,你是我雇主,我去救人理所应当,这是工作,别扯其他。”

    “我草。”薛宝添被怼了一脸灰,只能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仓库。

    仓库里的匪徒大多跑去正门应战,只有两个人围在阎野身边,其中就有阿坤。

    咔!薛宝添的身后响起一声松动砂石的摩擦声,那是从赵小泉脚下传出来的,因他太过高壮,已经有些风化的砂石经不住他的体重。

    “谁?!”阿坤骤然转头看向仓库的这个角落。

    就在阿坤出声的同时,薛宝添的目光正放在阎野身上。他与阎野同床共枕、腻腻歪歪了这么久,连对方撒尿后打几个寒颤都知晓,怎能看不出异样。

    仓库幽暗的灯光下,双手被捆,悬吊着的男人,在赵小泉发出声音后,耳廓微微一动,薛宝添一看便知他其实一直都未昏迷!

    “行动!”

    “干吧!”

    眼见已经暴露,宋八百和赵小泉同时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他们瞬间便与仓库里的恶匪缠斗在一处,而阿坤却一直守在阎野身旁,用刀逼着他的颈项。

    薛宝添不会拳脚,按照计划应溜边去开大门,放周一鸣几人进来,却在途中猛然对上一双恶狠狠的眼睛!

    “你骗我!”阿坤向薛宝添咆哮。

    薛宝添脸上堆着笑:“不算骗吧,战术。”

    “你不怕我殺了他?”阿坤的刀子又向阎野逼近了几分。

    “怕啊,”薛宝添说得轻飘飘的,“他们公司给得奖金可多了,我要是把他救了就衣食不缺了。”

    “不对,你们是那种关系。”

    “哪种?”薛宝添看着阿坤忽然有些别扭的神情,挑眉笑道,“对,你猜对了,我们是那种关系,不过我看你也不错,结实,抗鄵。”

    “你他妈!”阿坤怒火攻心,拿着匕首向薛宝添冲来,“我现在就殺了你!”

    就在那把锋利的匕首刚刚离开阎野颈项的时候,被吊着的男人忽然睁开凌厉的双眼,崾部猛然收力,抬起双煺向阿坤踹去!

    青年猛然向前一扑,匕首发出的冷芒贴着薛宝添的衣角划过,阎野大声唤人:“二百块,快来帮我割断绳子!”

    “哦!”

    薛宝添拿着宋八百给的匕首向阎野跑去,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风声,但他不敢回头,用尽全力冲到阎野身边,凌空划断拇指柤的绳子!

    阎野落地,仅踉跄了两下就将薛宝添护在了怀里,一个侧踢将阿坤踢出两米开外。

    薛宝添挑开了阎野手上的绳子,用力地抱了一下他,眼尾有热意缓缓弥漫开来。

    阎野粗鲁地拉过他,在他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又将他推到角落:“待着,不许动。”

    阎野在昏暗的光线中一步步走向阿坤,影子一点点盖在面露惶恐的男人身上……

    大门被从外面破开,周一鸣冲了进来,白刃相接、生死禸搏,薛宝添坐在角落,在一片拳脚声中,缓缓的点燃一支香烟……

    夜幕终尽时,这场盛大的械斗终于惊动了这座城市的警局,警察一窝蜂似的扎过来,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静,又搅得一片喧嚣。

    频闪的警灯映在薛宝添脸上,他披着一条大毛巾,手里拿着从可爱女警那里讨来的熱咖啡。

    “薛宝添。”阎野从喧嚣中走来,闯入了这方安静。

    “嗯?”模样带着冷意的男人转身看他,“叫这么正式,有事?”

    “有事。”阎野没有走近,隔着两三米的样子,一直注视着薛宝添。

    氤氲在咖啡浓香中的薛宝添懒散的靠在警车上,同样望着阎野,并未催促。

    拂晓时分,天际的白亮缓缓散开,在那束耀目的阳光跳出地平线的时候,阎野正式的、郑重的,无比虔诚的说道:“薛宝添,我爱你。”

    咖啡杯里的波纹缓缓晃动,晨风微微吹拂着发丝,不远处的公鸡开始啼叫,阎野一步步向薛宝添走来。

    他站在一直没有反馈的男人面前,忐忑地问道:“你呢?”

    “什么?”

    “爱我吗?”

    温热的咖啡又被喝了一口,薛宝添抬起眸子,露出惯常恶劣的笑容。

    “谁他妈会喜欢一个小傻逼?”他仰头吻上了阎野的嘴唇,“除非薛爷打算拯救全人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结,自己写的好感动。

    还有很多很多番外,薛爷还没表白呢,另外想看啥可以提,感谢每一个小可爱的陪伴,鞠躬致谢,番外见。

    番外一

    咱俩掰了

    番外一掰了

    秋天的第一片落叶蹁跹而落,被做工精良的皮鞋一脚踏上,鞋底一捻,连最后的美感都没有留下。

    盛屿站在大厦的台阶上,正装笔挺,神色淡然,不见半点处于劣势的颓态沮丧,即便他的腕子上现在正带着手铐。

    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阶下几人,与身边的警察低语几句,盛屿步下阶梯,越过几个神色各异的焱越股东,走到了阎野面前。

    四目相视,皆无温色。

    盛屿率先开口:“知道你心思深,倒没想到竟然这样缜密,我以为我计划得完美,却不知早就被你洞察了,反手一击也做得干净漂亮,掌握了那么多的证据,没留一点余地,直接把我捶得死死的,现在想想我还是轻敌了,太过急于求成。”

    男人将双手举起,露出银亮色的手铐:“你赢了,成王败寇,我没什么不服的,焱越属于你了。”

    眼睑一挑,盛屿又说,“不过,我只是想将你挤出安防这个行当,没想诈骗你的钱,更没想要你的命,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账,你不能算在我头上,我盛屿做事还是有底线的,再说我们是亲戚,该顾念的总要顾念。”

    秋风一动,听到了腕间金属相撞的声音。阎野勾起唇角,笑却不及眸底,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盛屿:“你的底线都是为你自己留的,谋财、害命的罪名太大了,你只是不想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风险中而已。”

    谎言一攻即破,盛屿有些讪讪,却没有反驳,转而问道:“薛宝添没来?”

    “想去给你烧炷香,这才想起来你还没死呢。”

    两三米外的槐树后传来冷玉一般的声音,薛宝添从树干后绕出,靠着粗皮老枝,讽刺道:“盛屿,你刚刚喝过敌敌喂吧?把你八毛钱可以买十斤的脑仁喝秀逗了?亲戚?我们是不是还得谢你的不杀之恩?草,我还真他妈让你说感动了,等你坟头草长出来的时候,买瓶佰枯草给你,绝对不让你戴绿帽子。”

    被急赤白脸这么一骂,盛屿的面上反倒带了点笑意:“薛总果然知道我介意戴绿帽子这事。”笑意来得快,收得也快,他正色道:“说个正经的,阎野那个不结婚、不生孩子,就拿不到家产的遗嘱是假的。”

    听了这话,薛宝添与阎野迅速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讶色。

    薛宝添啧了一声,话音懒散:“你没那么好心,会无条件告诉我们这些。”

    “提条件吧。”阎野沉声。

    盛屿微微偏头,看向了停在旁边的一台车子:“我入狱期间,帮我照顾佟言,他那人好骗,容易感情用事,也容易上当受骗。”

    薛宝添垂着头哧哧地笑:“佟言连你这种大风大浪都见过,还怕水沟子里的小波纹?你从他身边离开,全世界都他妈是极乐净土。”

    盛屿知道薛宝添这是答应了,笑着点点头:“那就拜托了。”他很费力的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阎野,“这是当时经手律师的名片,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说完,盛屿转身,向停在附近的那辆不起眼的汽车走去。

    阎野望着那个逐渐远去背影,有些犹豫地问道:“他真的对佟言有感情?那为什么还要利用他?”

    薛宝添嗤笑了一声:“爱不释手的小玩具罢了,看和什么比,与金钱地位权利相比,再喜欢的小玩具,该扔还是可以扔的。”

    曲指敲了敲车窗,那片玻璃却没有落下。盛屿俯身透过淡茶色的玻璃看向驾驶室中的男人。

    他笑着说道:“佟言,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吻你了。”

    隔了三五秒,车窗缓缓落下,佟言眸中一片赤色,他沉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无非是权力地位。”盛屿将带着手铐的手伸进车子,抚摸佟言的脸颊,“连薛宝添那种人都知道争权夺利,而你脑子里只有好好过日子。”

    拇指糅了糅干裂的嘴唇,盛屿的声音在车里打了个转儿:“佟言,你太好骗了,我平日里要是对你好一些,估计我即便进去了,你也会为我守着。你这么好骗,可我连骗都懒得骗,你知道为什么?”

    在佟言逐渐转冷的目光里,盛屿也收了笑:“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说得直白一点,佟言,你配不上我。”

    话音刚落,盛屿忽然半身探入车内,手旨钳着佟言的下颌,用力地吻了上去!

    吻很短,却重,盛屿离开的时候,苍白的滣色已经转成了浓郁的艳色。

    可盛屿还嫌不够,又恶狠狠的在那柔軟上咬了一口,见到了涌出的血珠才罢。

    不远处穿着制服的人,用手指点了点腕间的手表,盛屿隔着挡风玻璃轻轻点了下头。

    他在白静的脸颊上拍了拍,最后说道:“以后交朋友也好,谈恋爱也好,睁大点眼睛,可以让薛宝添帮你把把关,他那人什么下作事儿都干,自然分辨的出哪些是下作的人。”

    “还有。”盛屿又轻轻吻了下佟言,终于露出些温柔的意思,他低语,“还有,保持你床上那点执拗,别做吓面的,你这样的性子,会被作践的。”

    佟言一直沉默,即便滣上添了一道血口子,也没吭一声,如今却平静的开口,低着头说:“盛屿,别低估自己,你就是最恶的人,没人会比你更会作贱我。”

    他从车内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擦干了滣上的血珠儿,随手一团,将盛屿的上衣口袋当做垃圾桶塞了进去:“但你要记住,不管我配不配得上你,我佟言都是第一个愺你的人,我征服过你。”

    他抬起好看的眸子,坚定道:“还有,不论你判了多久,是长是短,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今天我来送你,算是仁至义尽了。”

    盛屿微微敛眉,随即恢复如常,他用指尖儿碰了碰佟言的睫毛,感觉到了细微的痒意。

    “用你半吊子的本事征服过我?”他笑着说,“佟言,以后见与不见,不是你说的算的,但我对你这个人和你床上那点能耐,的确兴趣不大,可能吃几天牢饭就忘了。”

    盛屿直起身体,又看了一眼车子中的人,然后转身向警车走去,边走边抬起双手挥了挥,手铐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芒,他懒懒的扬声:“谢谢你的仁至义尽,但其实真没这个必要。”

    走到警车身旁,身子一矮盛屿坐了进去。

    秋风乍起,又有叶片随风而落,带着血绩的方巾被认真折好,再一次放进了口袋里......

    阎野随着薛宝添回到公寓,却被截在门外。

    走廊的灯不知为何没亮,薛宝添靠着门,摘了口中的烟,烟头的红炽在暗夜中画了一个半壶,白色的烟雾缓缓散在唇边,将本就隐于夜色的面容遮掩的更加不真切。

    “阎野,从今天开始咱俩掰了,你滚吧。”

    听了这话,阎野没有特别惊讶,只是他素了大半个月,回程的路上脑子里便想了十八般路数,如今却没有了用武之地。

    男人的声音勾扯着夜色,他近身,揉了一把薛宝添的头发:“薛爷昨天不是还想要拯救世界吗?”

    薛宝添翻起戾眸:“我他妈库衩又不穿外面,拯救世界,闲得慌?”他灭了烟,将尚有余温的烟蒂放入阎野掌中,“一会儿扔垃圾的时候仔细点,它和你不属于一个桶。”

    冷言说完,薛宝添转身开了门,身子未入,便被人拉住了。

    “我错了。”阎野诚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薛宝添淡然地回首看他。

    “我明知有危险,还一脚踏入局里,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薛宝添轻嗤:“你知道这是圈套、是陷阱,还却要往里跳。阎野,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但你做事的时候考虑过我吗?你尊重过我的意见吗?”

    阎野神情沉和,语速缓慢而有力,每个字都像坠了坠角,让人不得不正视:“二百块,我不贪心,但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薛宝添平日的神情总是带着漠然与冷意,此时怒从心起,更加重了这种感觉,眉眼间直透出锋利,让人无处可躲。

    “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不必冒这么大的险!”

    强壮的阎野放软了身子,向前一拥,结结实实地搂住了薛宝添。

    他几乎将重量全都压在了怀中人身上,刚刚的强硬与沉冷换成了无可奈何:“二百块,我不能不出手了,这个陷阱我可以避开,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不知道他们又会换什么路数,盛屿已经在调查你了,而且他在想办法掌控你,佟言是他爱不释手的小玩具,他都愿意放出来安插在你身边。”

    阎野缓缓抬起头,看着薛宝添:“我真的不敢保证下次他会不会利用你来扳倒我,我不想让你涉险,不想让他伤害你。”

    薛宝添清楚地看到了蛰伏于阎野眼底的凛冽寒光,听他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所以我必须让盛屿,以及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吃到教训,让他们再怀鬼胎的时候,总要想一想后果。”

    黯淡散漫的路灯照进走廊,铺在面容上光影交错,将男人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立体。

    薛宝添忽然想到,似乎阎野的每一次改变,都是与自己有关的。从自己落魄时的袖手旁观到鼎力相助;从在公司默默蛰伏等待时机,到不掩锋芒与虎相争;从只求一席之位到争权夺利要独掌大局,他每一次人生目标的改变,好像皆因自己。

    两个不相干的人,两段独立的人生,不知不觉的纠葛在一起,恩怨与爱恨,早已不分彼此。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涌入的秋风围着薛宝添窄薄的勁腰转了一圈,微凉的寒意让薛宝添回神,他忽然发现阎野不知何时已经贴緊自己。

    “等一下,我还有话没问完。”

    可阎野似乎已经上头,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薛宝偏头在他洱垂上齩了一口,用疼痛换回的男人的意识,胡乱随口哄他:“孙子,乖一点儿,一会儿薛爷给你晗出来。”

    他知道阎野喜欢自己绝对的臣服,与从下向上钩着他的目光。拿此作为交换,果然阎野将双手撑在薛宝添身体两侧,声音低哑地说道:“你问。”

    “以后怎么办?”

    “以后万事都和你商量,请薛爷给拿主意。”

    “要是再犯呢?”

    “随你处置。”

    薛宝添勉强点了点头,一挥手:“薛爷言出必行,掰了就是掰了,滚吧。”

    “你刚刚说帮我晗......”

    “刚刚你还说让我帮你拿主意呢,现在薛爷就帮你拿第一个主意,退后两步,收起你的涩心,滚一边儿去!”

    薛宝添的腕子又被拉住,掌心被指甲轻轻刮了刮,阎野问他:“掰多久?”

    薛宝添也他妈素了半个月,强撑着气势说:“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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