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总算知道这个地方的违和之处了，一般诡域的空间紊乱就像是到处冲撞的泥石流，可这个地方混乱的空间就像是绞杀一切的旋涡，带着有意的杀气，刀口齐整地抹灭一切。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筝真心的疑问，她警惕地望向四周隐隐流动的白雾，她怀疑这里的空间错位不是因为诡域异空间的不稳定，而是白雾的杀招。
是白雾有自己的规则和意识，还是背后有怪物……或者是异能者，在操控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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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周围什么情况？”
塞克斯冷着脸回到队伍，圣女跟在他的身后。
忽然被皇太子点到名，莱恩一头红毛都要炸起来了，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没有、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异兽之类的，或许是它们逃得很快……”
“殿下，我派几个人去周围探探情况？”
骑士长主动向塞克斯请示着。
“不，将剩下的人整合在一起，继续前进。”
塞克斯金眸灼灼地盯着白茫茫的远处，仿佛要洞穿眼前的白色屏障。
叶筝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莱恩实力不差，又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他探测不到任何异兽动静的话，基本可以排除是诡域的怪物伤人。
从那位骑士齐整光滑的伤口来看，像是被一把十分锋利的大刀拦腰斩断。
叶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佩剑，要是她用剑是无法切出这么利落的伤口，不过她可以用异能做到。
手指上悄悄绕上水流，【溪流】像是小蛇一样亲昵地缠上叶筝的指尖，叶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手指轻点，雾气凝成了一滴饱满的水珠落了下来。
笑意一闪而过，叶筝暂时收起了能力。
现在她的周围全是强大的异能者，她不想随意暴露自己的能力。
圣女拔出了神剑，却不是以武力著称，提起她的异能，一般人的印象仍然以治愈为主，如果有心人深入探究她作为朝昧时的异象，或许能猜到【溪流】还能有其他作用。
叶筝抬起头，继续跟随着队伍。
出发前，众人为皇太子殿下此次的征途做了完善的准备，假设一进入雾里就是诡域异空间，那么数百人的护卫足以保证安全。
如果没有进入到诡域，或者是进入了不取代原本环境的特殊诡域，那么可以根据西区的地图定制计划。
光是行进路线都规划了十几条，刚刚众人进入的入口是最好的路线，走出隧道后，沿着唯一的道路一直行进，每个路口有完整的标识，哪怕在雾里也能看清。
路线的终点是西区的市政会办公楼，负责西区管理的政府单位。
可现在一群人完全不知道被传送到哪个区域，原本的路线规划全部作废。
叶筝观察着四周，一时也想不到更合适的办法，只能沿着当前的道路往前走，直到找到合适的落脚点，确认当前的位置。
雾气没有大到完全模糊视线的程度，周围的环境隐约可见，道路宽阔而整洁，两侧花花绿绿的商店招牌像是融化的在水里的墨迹，没有一点声响，只有众人行进的脚步声。
“这里看起来是城市繁华的中心地带，说不定我们离市政会办公楼很近了。”
叶筝忽然道。
莱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么可能？这里看起来那么普通，我们在下城区比赛时去过比这里更繁华的地方。”
“西区是整个帝国最落后的地方，我们平时比赛的东区，已经是下城区人均收入最高的地方了。”
叶筝不想多解释，她擅自走出了队伍，站在一家商店门口，商店门口只标着238号，叶筝的目光扫过门牌号，从窗口探向里面。
这是一家饭店，馊味和腐臭味从窗口散发出来，桌椅东倒西歪，吃了一半的饭菜洒在地上变得令人作呕，除此之外，地面上有褐色的痕迹，应该是干涸的血迹。
看得出事发突然，这场浓雾在短时间内就蔓延了这片地带，并且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这样似乎能解释，为什么西区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而帝国官方却没有收到及时的消息。
确认了里面的情况后，叶筝忍着难闻的味道，推门而入，无视了身后传来几人阻止的声音。
“圣女大人！”
“大人小心啊！”
“叶筝？”
叶筝没有深入这家饭店，只是在前台翻找了一下，很快在抽屉里找到了这家店的合格资质证书，上面写了这家店的地址，叶筝快速捕捉到了关键词。
“金云街道238号。”
她没记错的话，市政会办公楼就在金云街道132号。
突然袭来的空间转移还帮这支队伍省去了路程，有这么巧合吗？
叶筝走出了这家饭店，一推门，塞克斯的脸出现在门口，叶筝扬了扬手里的证书，“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你还真是有能耐。”
塞克斯转身大步走到队伍最前面，让骑士长拿出原本的路线规划图，大致确认了当前的位置后，队伍终于有了准确的前进方向。
没过多久，在一片白雾中，他们看见了某栋建筑上高高悬挂的大时钟，指针还在滴答滴答正常走动，这是市政会办公楼的标志。
办公楼修建得豪华气派，就算在模糊的雾气中也是那么显眼，塞克斯盯着紧闭的大门，一旁的骑士长已经带着三个人主动上前，为皇太子探路。
他们警惕地抵住门，试图推开，发现大门被紧锁着，几人对视一眼，骑士长先是敲敲门，又清清嗓子，朝着门里喊了几声。
“有人吗？我们是帝国的救援队！”
“听到请开门！否则我们将暴力破门！”
叶筝从骑士长那里拿了一份资料，待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资料里的信息，资料里写了市政会的人员构成，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照片。
权力最核心的人员是市政会总管元先鸣，不仅他的照片贴在最上面，信息也是最详细的，连他的妻子女儿的信息都有。
叶筝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忽然发现这位总管元先生的女儿元愿有点眼熟。
她稍稍回忆了一下，眼里划过一丝讶异，这个元愿是当年的圣女选拔者之一！
当叶筝的视线变得认真起来时，门口几人的噪音停了下来，沉重的大门发出老旧的咯吱声，蓦地被推开。
叶筝抬起眼睛，隔着浓重的雾气，她看见了门口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
“抱歉，我实在不敢随意开门，让各位久等了，这里的事情……各位大人请进吧，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中年女人疲惫又不失礼貌的声音在沉寂的雾气里响起，久违的新鲜人声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不是丢了数百个同伴，就是莫名其妙死了同伴，一路上除了白雾什么都没有，这下总算是遇到活人了。
也有人依然保持着警惕，比如骑士长，在所有原住民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的地方，遇到人反而是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
塞克斯扫了门口的中年女人一眼，迈入了办公楼里。
昏暗宽阔的大厅里，吊灯发着微弱的光，有几个衣着皱巴巴的男人缩在角落里、办公桌后，一看到新来的活人，脸色极其僵硬，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
等到全部人走入大厅里，骑士长妥帖地将大门再次紧紧锁起来，这场浓雾有问题，不能让雾气也蔓延进来。
塞克斯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放眼整座办公大厅，眉头锋锐地皱起来，朝着为首的中年女人发问道：“这栋楼只有你们了？”
“你又是什么人？”
中年女人疲惫地笑了笑，扯动眼角的细纹，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我们了。”
“……我吗？我是元先鸣的妻子，周芸。”
塞克斯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他根本不关心她是哪个路人的妻子，只想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里又为什么只剩这么点人。
“殿下，这位女士的丈夫是市政会总管元先鸣。”
叶筝在一旁提醒道，她看了一眼手里资料上女人的相片，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照片上的周芸脸上挂着礼貌大气的笑意，是叶筝很熟悉的贵妇人形象，上城区的中年女人大多是这样的，像她的母亲。
而面前这个周芸，形容疲惫，脸上没有了一点笑意，看起来备受磋磨，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十分让人同情。
经过叶筝提醒，塞克斯这才想起来元先鸣是谁。
他接着问道：“元先鸣去哪了？”
周芸低头，将脸庞埋入双手间，痛苦道：“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只剩我们这些人。”
塞克斯不为所动地盯着痛苦的中年女人，似乎还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手里忽然被塞进一个东西。
“殿下，这是市政会所有人的资料，您不放心可以将剩下的人对一遍。”
叶筝提议道，转动黑眸，不着痕迹看了不远处的中年女人一眼。
塞克斯的眉头依然紧锁着，他不喜欢有人指使他，但叶筝说的没错。
骑士长将在场七个人都聚起来，同时派了五个人上楼去查看情况，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他将每一个人的脸和资料上的照片对比。
诡域的怪物有时候也会伪装成人，不得不防。
“确认无误，殿下，这六个人是市政会的工作人员，那个女人的确是总管夫人。”
“这些人职称不低，殿下，他们或许知道不少情况。”
塞克斯点点头，神情冷硬，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六个男人，将他们惊慌发抖的表现尽收眼底，这不奇怪，塞克斯习惯了人们恐惧敬畏他，何况这些人被困了那么久，怕成这样是合理的。
等到派去的五个骑士也归队，汇报混乱的现场外，没有任何异常后，心怀警惕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塞克斯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忽然念了一个人名。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颤巍巍地走上前，眼神飘忽，像是想往身后看，又硬生生止住了。
“你是这里的行会理事，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面对皇太子的质问，中年男人磕磕绊绊地开口，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一般。
“两周前，我在三楼工作，一下子周围大多数人不见了，我想要发消息，什么都发不出……”
“有人被切成两半，有人失踪，外面都是尖叫，我不敢出去……”
叶筝在旁边听了几句，她垂下目光，视线忽地朝着男人身后望去。
周芸正靠在一张办公桌旁，神情哀劳，骑士长本来想要询问一下这位总管夫人，一时又觉得不好打扰这位突逢巨变的贵族夫人，提起她丧夫的伤心事，于是他去审问了其他职位不低的官员。
“周女士，请问这里有水吗？我有点渴。”
周芸看着眼前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女孩，愣怔了片刻，很快扯了扯向下的嘴角，像是打趣道：“你们救援队长途跋涉，连水都不给你这样可爱的孩子备好吗？”
“哦，我不想向那群臭烘烘的男人要水喝。”
叶筝眨眨眼睛，“我听元愿提起过您，您是一位非常和蔼的夫人，您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周芸听到女孩提起了她的女儿，只是笑了笑，转身让叶筝跟上她。
她走进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散落的文件安静地躺在地上，还有一两只掉落的皮鞋，昭显着两周前灾难来临时人们的慌乱。
叶筝笑意盈盈地接过了女人递来的水，在女人面前仰头饮了一口，像是喝太急，一下子猛地呛住了，她捂着嘴咳嗽，连水杯都掉在地上，倾泄的水甚至泼在女人的衣服胸膛处。
周芸连忙上前拍拍女孩的背，这个动作几乎将女孩半搂在怀里，她的神情关切，拍背的手轻柔而不失力度，像每一位慈爱的母亲。
“还好吗？真是的，再渴也不能喝这么急呀。”
叶筝放下捂嘴的手，朝着中年女人歉意一笑，“是我失礼了，女士，我实在没有办法。”
空气凝滞寂静了一瞬，周芸拍着女孩背脊的手慢慢停下了。
眼底的关切消散，暴露冷漠的眼白，她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女孩的面容。
“确实是失礼的孩子啊。”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威胁长辈，愿愿和我说起你时，可是很敬佩你完美的礼节。”
周芸低下头，胸膛处的水迹不知何时凝成了一把小刀，正抵着她的心口。
“周女士，无意冒犯，但为了我的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
“接下来，请你诚实地回答我的每个问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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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克斯压抑着情绪，算得上耐心地听这个高高胖胖的中年男人的讲述，听完后他却恨不得给他来上一脚，根本没有什么有用信息，纯粹浪费他的时间！
他眼神不耐地环视周围，发现那个市政会总管的夫人不见了，叶筝也不见踪影。
“那个女人和圣女去哪了？”
骑士长忽然被提问到，他面色一愣，仔细回忆着，“刚刚圣女大人似乎有事找那位夫人，两人上楼了。”
“现在情况还不明晰，你怎么能让她们随意走动？”
塞克斯的金眸直直地盯着高大的骑士，这位骑士长下意识地耸起肩膀，显得有点可怜，他解释道：“上面的情况已经探查过了，那位夫人也熟悉这片地方，女士们的事情我不好打扰。”
骑士长小心地抬眼，发现皇太子的神情依然不满，他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点，继续打补丁道：“资料上显示那位夫人是普通人，没有异能，圣女大人和她一起不会有事的。”
塞克斯终于移开了逼人的视线，他望向上方楼层，吩咐道：“叫她们下来，我有话问那个女人。”
那个总管夫人看上去就是孱弱的普通人，却莫名让他有点在意。
*
“是你引我们过来的，为什么？”
紊乱的空间恰巧将数百人的队伍分散，皇太子和圣女两个重要人物也恰巧被传送到原本目的地所在的街道。
众人短时间内顺利找到了这个市政会大楼，等待救援的幸存者还都是市政会不容轻视的人物。
过于顺利，叶筝不相信那么多巧合。
水铸的尖刃抵在女人的胸口，周芸惊讶过后迅速恢复了镇定，回答着女孩的问题。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们需要救援呀。”
周芸呵笑了一声。
叶筝心里有许多疑惑，她面上依然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节奏，继续问道：“你有空间异能，对吗？”
“我不是异能者，我想那份资料上也写了。”
叶筝头一次觉得有点棘手，周芸每一个问题都没有正面回答她，每个回答都模棱两可，更重要的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就像和小辈正常交流一样，她不在乎她
的威胁。
周芸正靠在一张办公桌旁，低低绑着的头发梳拢在一边颈侧，黑色长裙紧紧包裹着她，露出的皮肤苍白到没有血色，连唇色都格外淡，像是徘徊在黑白画里的幽灵。
她微微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女孩，瞳仁细长，眼白显目。
“下面那六个人，都受你的控制，他们在怕你。”
叶筝肯定道。
被困在这栋楼里整整两周，最开始的惊恐过后，那六个男人应该感到疲惫麻木，在看到皇太子带队进来时，他们应该是惶恐、欣喜的，而不是表情僵硬惊惧到还在隐隐抽搐。
只有周芸的表现不一样，她表现得最正常，在一群反常的男人中倒显得格外不正常。
“哪里有什么控制呢？他们都是自愿的，我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而已。”
叶筝的眸色更沉了，她往前迈了一步，水刃刺破了衣物，直抵着女人的肌肤。
“周女士，我不是任何人的敌人，如果上述的问题你实在不想回答，那么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女儿元愿还在吗？”
周芸几乎是反射性地提起了嘴角，她的笑声断断续续地响起来，眼角的细纹更加深刻，衬得眼神也格外尖锐，像是划破的玻璃碎片。
“你真是……不该提她的，圣女啊，如果你不问她，我是不会带你上来。”
“你也不会是——最先死的。”
女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刺耳的爆裂声骤然划破了陷入凝滞的气氛，连女人胸口处的水刃都被震得一颤。
叶筝的视线迅速看向了周芸的身后，一扇紧闭的窗户碎裂了。
白雾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开始在整个办公室蔓延。
同时，楼下也传来了接连不断的碎裂声、男人们慌慌张张的尖叫声。
她直觉没错，周芸是这场浓雾的背后操控者，而现在，周芸要杀了她。
叶筝毫不犹豫地催动水刃，眼神紧紧地锁定着面前的女人，她要在白雾袭向她之前制住周芸！
水刃向前突刺，叶筝讶异地低头一看，水刃深深没入了周芸的肌肤，却没有半点鲜血涌流出来。
她再次抬起头，周芸正微笑地注视着她，笑容越来越模糊，很快，连她整个人的轮廓都不再清晰，像是融入水里的一滴墨，与身后袭来的白雾渐渐化作一体。
周芸的嗓音也变得空茫，如同远方尖细的哭声。
“坐拥神剑的神选者圣女、帝国五百年一遇的3s级救世主、真正复刻希望神的完美作品……”
“不要怕孩子们，你们都将死在这里，但整个帝国都会为你们陪葬的，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周芸的身影彻底散开，翻涌的白雾顿时尖啸着袭向叶筝！
叶筝快速消化着周芸所说的每句话，很快意识到因为她提到了元愿，彻底激怒了周芸，导致这个女人提前了杀她的计划。
嘴角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叶筝没想到自己也有因为揣测试探别人内心而翻车的一天。
眼下来不及想太多了，她立刻将【溪流】覆上了自己的手掌，含水量极高的白雾在触碰在女孩掌心时立刻被溶解成水滴，这些水滴又爬上了女孩的身体，从脚踝覆盖到脖颈、脸庞。
奔涌而来的白雾迅速包裹住了房间内唯一的身影，最里层的雾气化作无数几不可见的针尖，在听到一声女人似有似无的叹息声后，雾气凝成的无数尖刃刺向了女孩！
房间里不存在的女人又叹了一声，带着无可奈何的悲悯，仿佛预见了圣女必死的结局而提前默哀。
骑士长得了皇太子的命令，上楼去寻找圣女和总管夫人。
他正爬到一半的楼梯，下方突然炸起一串尖叫声，他顿时头皮发麻向下看去，只见白雾竟然涌进了楼下的大厅里，像是有意识般缠上了所有人！
骑士长试探地往下走了几步，又本能般地蹬了上来，同僚断成两截的尸体还历历在目，他忐忑地想现在他的任务是找到那两位女士，不能让两位女士有危险。
下面有皇太子坐守，要是殿下都无法解决，他下去也是送死。
高大的骑士慌慌张张地跑到了三楼，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惊得他差点拔刀。
“别慌，有人追杀你吗？”
听到女孩安抚的声音，骑士长喘了一口气，慌张地转头看了看身后，确认没有雾气后，他这才安心了下来，看向面前的人。
他又惊了一跳。
眼前的女孩浑身湿漉漉的，散开的黑发像是海藻般缠上女孩的腰间、脖颈、面庞，她眨了眨黑眸，水珠从睫羽滴落，如同从深海里探头的水妖，带着潮湿的阴冷感。
“圣女大人，发生了什么？那位夫人呢？你们都平安无事吧？”
骑士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正是圣女。
他往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先下去吧，周女士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安全。”
叶筝甩了甩湿漉漉的手，眼尾有些恹恹地向下撇，她第一次这么狼狈。
幸好对方操控的是雾气，【溪流】可以控制雾气里的水分，化解了对方的杀招。
但她没有赢，这一局她输给了周芸。
叶筝回想了一下，从得知了这个世界是一本漫画后，她总是在幕后操控着一切，同所有人周旋，因为得到的越来越多，最近的行动也越来越顺利了。
而这次她冷不丁被人摆布威胁了一道，对方留下一串似是而非的话就消失了，叶筝感觉自己突然被泼了一头冷水，她捻了捻湿漉漉的头发，从效果而言，这甚至并不是感觉，而是事实。
叶筝径直走下楼梯，骑士长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在身后焦急劝告着，“大人，下面很危险！”
她置若罔闻，跳下了最后两节台阶。
大厅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浩劫，一切桌椅、摆设都被掀翻，吊灯砸在地上，碎片夹杂着血迹，放眼过去原本还算豪华的大厅和废墟无异，然而更狼狈的是大厅里的人。
叶筝的眼神扫过躺在地上的伤员和尸体，有人身首分离、有人断了一条腿，有人浑身流血哀嚎着。
有受伤的骑士看见了站在楼梯口处的圣女，他的眼睛迸发亮光，希冀地看向这位以治愈和善良著称的圣女大人。
而圣女大人快步经过了他，仅仅是看了他这个伤者一眼，又向前走去。
塞克斯接过一位骑士递来的外套，披上外套，遮住了被划破的打底衬衫和露出来的血痕、肉色。
一张脸无比阴沉，牙关都气到隐隐颤抖，刚刚那场来势汹汹的雾气简直在戏弄他一样。
“……叶筝？”
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走了过去，连个眼神都没有回应，塞克斯更加恼火了，他大步跟上了叶筝。
叶筝的视线扫过地上每一个伤者，就像是在寻找什么。
突然，她蹲了下来，拎起了地上一个中年男人的领子。
这个中年男人原本的穿着应该是很体面的，哪怕他此刻浑身血淋淋，像是在针地上滚过一遭，破碎的上等布料还剩了几片挂在身上。
塞克斯站在叶筝身后，以为她是想要救人。
这个男人只剩一口气了，不过要是叶筝的话，未必不能救回来，她虽有野心，但圣女的工作一向做很好。
紧接着，塞克斯听到叶筝的话，金眸蓦地一睁。
“大人、大人，救救我……”
中年男人气若游丝。
“听着，周芸究竟指使你们做什么？她和教廷的实验有关吗？”
“回答我！回答这些问题，你才能得到拯救！”
叶筝的语气近乎严厉。
其他市政会的人都被刚刚的雾气杀死了，只剩这个男人还留着一口气。
“她、她让我们配合她好好招待你们，实验……你说的是……希望计划？”
中年男人提到“希望计划”时，激动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喉间溢出呜咽，似乎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无力再说出口了，没一会儿，他的瞳孔彻底涣散，身体没了动静。
叶筝放开了他的衣领，男人的尸体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她转身，同一脸怔然的塞克斯无声对视着。
在那一刻，叶筝骤然想起了周芸消失前说的话。
坐拥神剑的神选者圣女、帝国五百年一遇的3s级救世主、真正复刻希望神的完美作品……
圣女和3s级都在这里，还剩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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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章
“见鬼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罗伊张望着四周，被雾气包裹的街道连一丝风也没有，像是一潭死水，他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弯腰捡起，是一份报纸。
“你们来看，这个广告位写了一份地址，金云街道123号市政会大楼对面……市政会大楼？”
裴西终于明白他们到了什么地方，这里是西区的白金郡，是西区最繁华的区域和政治中心，而露琪的家在更加西部的兰夏郡约克镇，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距离。
凯乐露出了丧气的表情，“我们为什么会被突然传送到这里？完全偏离了计划的路线。”
三个人面面相觑，进入西区后，他们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周围的景物完全变样，来回走了一趟后才确认是空间发生了变化。
下城区城主为了保证民众的安全，停止了所有通往西区的交通路线，他们三人辗转了好几天才成功到达西区。
裴西握紧了拳头，既然来到了最中心的白金郡，西区的权贵、政治要员、重要资料都集中在这里，不如先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尸体也不多，大多数人或许都去避难了。
裴西想了想，加快了步伐，对着两个同伴道：“我们去教堂吧。”
灾难来临后，人们总是会更加信仰渴求神明的救助，教堂里的神职人员们或许会更加了解这场诡异的灾难。
三个少男闷着头向前走，跟在裴西身后的罗伊忽然眯起了眼睛，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等，裴西他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往这条路走？连十字路口处都没有犹豫，就像是他对去往白金郡教堂的路很熟悉一样。
罗伊纳罕地开口提醒，“裴西，我们要不要找找这里的地图——”
声音戛然而止，雾气不知何时淡了些，不远处显露出极具教堂特色的尖顶建筑。
裴西突兀地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看向那栋建筑。
罗伊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金发少男疑惑地看了一眼裴西略显迷茫的侧脸，仿佛他也没想到这么快能找到这里。
*
“希望计划？”
塞克斯盯着叶筝，语气上扬。
叶筝歪歪头，“别这样看着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计划，他是帝国任命的官员，您应该更了解他们，皇太子殿下。”
“希望计划”应该和温简在西区的秘密实验有关，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教廷的秘密实验、所谓的希望计划牵扯的人数和势力或许比她预想的还要广得多。
塞克斯又转头盯着地上瞪大眼睛的尸体，心里的郁气更重了。
他应该知道的，作为帝国的继承人，这个国家不该有秘密瞒着他，听到男人脱口而出“希望计划”的那一刻，他的心脏突然空了一拍，脑海里拼命思索着这个计划，却再也找不到半点线索。
可能是那个男人，他的父亲曾经提过，但他没有用心记住，也有可能是——希望计划也是他遗失的一部分记忆。
塞克斯握紧了身侧的拳头。
“殿下，这件事先放一放，你不好奇那位周女士去哪了吗？”
塞克斯抬起眼睛，转头看了看，发现那个奇怪的中年女人不见了。
“她刚刚和你在一起，叶筝。”
“嗯，她刚刚要杀了我。”
叶筝淡定点头，塞克斯皱眉看着她，很快从叶筝的话里反应过来。
“是那个女人操控了这场雾？”
“资料上写她是普通人，难道这个总管夫人被异能者替换了？”
叶筝听着塞克斯的分析，摇摇头。
“她应该就是本人，至于她的能力……说不定和我们要调查的东西有关。”
摆在她面前谜团和背后的对手实在有些棘手，并不是她单独行动的好时机，眼下只能继续和塞克斯合作。
圣女低垂的眼睛划过一丝忧虑，露琪现在还不知所踪，赛拉和文德她们还在赶来的路上，也不知道周芸会不会对她们动手。
手指悄悄绕了绕还带着水汽的一缕湿发，叶筝心里飞快地分析着，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希望计划，而希望计划很可能与温简的龙骨与人体的实验有关，再加上普通人周芸突然拥有了能力、漫画剧透里露琪身上呈现出非人的特征……
总之，做这样大型的实验一定会有实验基地，只要找到实验基地，或许就能找到露琪和真相。
“既然如此，先找那个周芸，杀了她，这场诡异的雾就会消失了。”
塞克斯沉声道，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恼怒。
叶筝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下移，看到外套下隐隐约约的破烂衬衫，明白了塞克斯的愤怒。
她在漫画里的定位变成了反派，塞克斯的定位难道也悄悄变化了？最近他的衣物总是格外脆弱。
“你笑什么？”
“噢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您刚才说要去杀了周芸？她的身体能融进雾气里，现在想要找到她很困难。”
“看来，你有更好的办法？”
“去大教堂。”
教皇温简在西区展开实验，必然绕不过西区的教廷人员，他们知道的一定不少。
定好下一个目的地后，一行人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再度出发，经过刚才的混乱，原本二十来个骑士只剩下了十一人，其中还有一半伤员，莱恩也受伤不轻，叶筝用异能为他们稍微处理了一下。
推开沉重的大门，叶筝又一次迈入了昏沉的大雾里，或许是心理作用，她总是觉得雾里有一双哀愁的、带着湿气的眼睛在看她。
她走在中间观察着四周的街区，这里应该是灾难来临前人最密集的区域，而如今却一个人都没有。
很奇怪，连尸体都没有看到几具，这么多人究竟去哪里了？
线索太少了，等到一行人停驻在一座恢弘的教堂建筑前，叶筝才恍然回神。
形容有些狼狈的骑士长带了两人上前，有了市政会大楼的前例，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大门，骑士长屈指敲了两下大门。
没有动静，在皇太子的目光中，他喉结紧张地上下一动，正准备用了往门上一拍，大门悄然打开了。
骑士长一巴掌差点打在了前来开门的男人脸上，他连忙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朝男人道歉。
“无事，各位请进吧。”
穿着白袍的男人气度不凡，神色却十足的亲和宽容，嗓音像是一把高雅的大提琴，把骑士长都看愣了。
叶筝站在不远处，她望向门口的男人，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只觉得那张面容有些眼熟。
她本能般升起一种不适感，等她走进了教堂里，彻底看清了男人的脸后，这种不适感达到了顶峰。
圣女换上了得体的微笑，颔首道：“基兰主教，久仰大名。”
男人讶异地看着她，眼神向下扫了一眼她身侧的佩剑，随即轻轻点头，语气亲切，“不愧是帝国百年来最受赞誉的圣女，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塞克斯则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扬起脸，微微眯起金眸，“基兰·阿斯顿？”
名为基兰的男人看着两个少年，笑容更加欣慰了，他摇摇头，“看来我的名气还不小嘛，皇太子殿下和圣女都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阁下过谦了，您当年的风采在上城区仍是一段佳话呢。”
叶筝笑道，黑眸微沉。
她见过他，在十二岁那年大伯的生日宴会上，哪怕在名流权贵云集的上城区，基兰·阿斯顿的风采足以让绝大多数人自惭形秽，风度翩翩、容貌俊美、学识不俗，轻而易举就能成为宴会的焦点。
他是皇室的旁支，阿斯顿皇室的亲戚可不少，姓阿斯顿不代表多么特殊，基兰·阿斯顿却凭借自身的实力成为鼎鼎有名的阿斯顿，连皇帝都对他多加赞赏，传闻他是皇帝的秘密顾问。
然而这样的人物，在名声最鼎盛的时候忽然跑去当了神父，随后几年完全没了消息。
叶筝也是这次得知教皇在西区的实验后，稍微调查了一下西区的情况，才知道这人跑去了西区当主教。
【你看起来有点讨厌他，为什么？】
系统好奇道。
基兰·阿斯顿有一副女人男人都无法讨厌的好相貌，情商高、学识强，他的剧情也还没有展开，叶筝似乎没有理由讨厌他。
“因为他撞见我杀人了。”
系统一惊。
准确来说是撞到她杀人逃逸现场，叶筝不太能确定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目睹她杀了她的大伯父。
十二岁那年她参加了当时还是大法官的伯父的生日，却意外听到了有一位血花事件受害者的亲属不满判决，还在坚持上诉，大伯父为了自己的名声雇人杀了那位上诉者，伪装成失足落水。
“你知道的，十二岁的孩子正处于一个很冲动的年纪，当时我的异能觉醒不久，还不能恰当控制。”
“他被我用异能淹死在了水池里，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失足落水。”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叶筝叙述的语气十分客观，“我做完一切后正要离开水池边，然后我撞上了基兰，他让我小心一点。”
【听起来没有毛病，大人经常会这样劝告到处乱窜的小朋友。】
叶筝目视前方地往教堂里走，眼神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道高大的白袍身影，这个男人连背影都透着从容优雅的气度，和当年一模一样。
“不，当时我第一反应是——他让我做事小心点。”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筝真心的疑问，她警惕地望向四周隐隐流动的白雾，她怀疑这里的空间错位不是因为诡域异空间的不稳定，而是白雾的杀招。
是白雾有自己的规则和意识，还是背后有怪物……或者是异能者，在操控它呢？
?[102]第
102
章
“莱恩，周围什么情况？”
塞克斯冷着脸回到队伍，圣女跟在他的身后。
忽然被皇太子点到名，莱恩一头红毛都要炸起来了，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没有、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异兽之类的，或许是它们逃得很快……”
“殿下，我派几个人去周围探探情况？”
骑士长主动向塞克斯请示着。
“不，将剩下的人整合在一起，继续前进。”
塞克斯金眸灼灼地盯着白茫茫的远处，仿佛要洞穿眼前的白色屏障。
叶筝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莱恩实力不差，又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他探测不到任何异兽动静的话，基本可以排除是诡域的怪物伤人。
从那位骑士齐整光滑的伤口来看，像是被一把十分锋利的大刀拦腰斩断。
叶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佩剑，要是她用剑是无法切出这么利落的伤口，不过她可以用异能做到。
手指上悄悄绕上水流，【溪流】像是小蛇一样亲昵地缠上叶筝的指尖，叶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手指轻点，雾气凝成了一滴饱满的水珠落了下来。
笑意一闪而过，叶筝暂时收起了能力。
现在她的周围全是强大的异能者，她不想随意暴露自己的能力。
圣女拔出了神剑，却不是以武力著称，提起她的异能，一般人的印象仍然以治愈为主，如果有心人深入探究她作为朝昧时的异象，或许能猜到【溪流】还能有其他作用。
叶筝抬起头，继续跟随着队伍。
出发前，众人为皇太子殿下此次的征途做了完善的准备，假设一进入雾里就是诡域异空间，那么数百人的护卫足以保证安全。
如果没有进入到诡域，或者是进入了不取代原本环境的特殊诡域，那么可以根据西区的地图定制计划。
光是行进路线都规划了十几条，刚刚众人进入的入口是最好的路线，走出隧道后，沿着唯一的道路一直行进，每个路口有完整的标识，哪怕在雾里也能看清。
路线的终点是西区的市政会办公楼，负责西区管理的政府单位。
可现在一群人完全不知道被传送到哪个区域，原本的路线规划全部作废。
叶筝观察着四周，一时也想不到更合适的办法，只能沿着当前的道路往前走，直到找到合适的落脚点，确认当前的位置。
雾气没有大到完全模糊视线的程度，周围的环境隐约可见，道路宽阔而整洁，两侧花花绿绿的商店招牌像是融化的在水里的墨迹，没有一点声响，只有众人行进的脚步声。
“这里看起来是城市繁华的中心地带，说不定我们离市政会办公楼很近了。”
叶筝忽然道。
莱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么可能？这里看起来那么普通，我们在下城区比赛时去过比这里更繁华的地方。”
“西区是整个帝国最落后的地方，我们平时比赛的东区，已经是下城区人均收入最高的地方了。”
叶筝不想多解释，她擅自走出了队伍，站在一家商店门口，商店门口只标着238号，叶筝的目光扫过门牌号，从窗口探向里面。
这是一家饭店，馊味和腐臭味从窗口散发出来，桌椅东倒西歪，吃了一半的饭菜洒在地上变得令人作呕，除此之外，地面上有褐色的痕迹，应该是干涸的血迹。
看得出事发突然，这场浓雾在短时间内就蔓延了这片地带，并且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这样似乎能解释，为什么西区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而帝国官方却没有收到及时的消息。
确认了里面的情况后，叶筝忍着难闻的味道，推门而入，无视了身后传来几人阻止的声音。
“圣女大人！”
“大人小心啊！”
“叶筝？”
叶筝没有深入这家饭店，只是在前台翻找了一下，很快在抽屉里找到了这家店的合格资质证书，上面写了这家店的地址，叶筝快速捕捉到了关键词。
“金云街道238号。”
她没记错的话，市政会办公楼就在金云街道132号。
突然袭来的空间转移还帮这支队伍省去了路程，有这么巧合吗？
叶筝走出了这家饭店，一推门，塞克斯的脸出现在门口，叶筝扬了扬手里的证书，“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你还真是有能耐。”
塞克斯转身大步走到队伍最前面，让骑士长拿出原本的路线规划图，大致确认了当前的位置后，队伍终于有了准确的前进方向。
没过多久，在一片白雾中，他们看见了某栋建筑上高高悬挂的大时钟，指针还在滴答滴答正常走动，这是市政会办公楼的标志。
办公楼修建得豪华气派，就算在模糊的雾气中也是那么显眼，塞克斯盯着紧闭的大门，一旁的骑士长已经带着三个人主动上前，为皇太子探路。
他们警惕地抵住门，试图推开，发现大门被紧锁着，几人对视一眼，骑士长先是敲敲门，又清清嗓子，朝着门里喊了几声。
“有人吗？我们是帝国的救援队！”
“听到请开门！否则我们将暴力破门！”
叶筝从骑士长那里拿了一份资料，待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资料里的信息，资料里写了市政会的人员构成，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照片。
权力最核心的人员是市政会总管元先鸣，不仅他的照片贴在最上面，信息也是最详细的，连他的妻子女儿的信息都有。
叶筝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忽然发现这位总管元先生的女儿元愿有点眼熟。
她稍稍回忆了一下，眼里划过一丝讶异，这个元愿是当年的圣女选拔者之一！
当叶筝的视线变得认真起来时，门口几人的噪音停了下来，沉重的大门发出老旧的咯吱声，蓦地被推开。
叶筝抬起眼睛，隔着浓重的雾气，她看见了门口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
“抱歉，我实在不敢随意开门，让各位久等了，这里的事情……各位大人请进吧，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中年女人疲惫又不失礼貌的声音在沉寂的雾气里响起，久违的新鲜人声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不是丢了数百个同伴，就是莫名其妙死了同伴，一路上除了白雾什么都没有，这下总算是遇到活人了。
也有人依然保持着警惕，比如骑士长，在所有原住民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的地方，遇到人反而是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
塞克斯扫了门口的中年女人一眼，迈入了办公楼里。
昏暗宽阔的大厅里，吊灯发着微弱的光，有几个衣着皱巴巴的男人缩在角落里、办公桌后，一看到新来的活人，脸色极其僵硬，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
等到全部人走入大厅里，骑士长妥帖地将大门再次紧紧锁起来，这场浓雾有问题，不能让雾气也蔓延进来。
塞克斯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放眼整座办公大厅，眉头锋锐地皱起来，朝着为首的中年女人发问道：“这栋楼只有你们了？”
“你又是什么人？”
中年女人疲惫地笑了笑，扯动眼角的细纹，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我们了。”
“……我吗？我是元先鸣的妻子，周芸。”
塞克斯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他根本不关心她是哪个路人的妻子，只想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里又为什么只剩这么点人。
“殿下，这位女士的丈夫是市政会总管元先鸣。”
叶筝在一旁提醒道，她看了一眼手里资料上女人的相片，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照片上的周芸脸上挂着礼貌大气的笑意，是叶筝很熟悉的贵妇人形象，上城区的中年女人大多是这样的，像她的母亲。
而面前这个周芸，形容疲惫，脸上没有了一点笑意，看起来备受磋磨，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十分让人同情。
经过叶筝提醒，塞克斯这才想起来元先鸣是谁。
他接着问道：“元先鸣去哪了？”
周芸低头，将脸庞埋入双手间，痛苦道：“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只剩我们这些人。”
塞克斯不为所动地盯着痛苦的中年女人，似乎还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手里忽然被塞进一个东西。
“殿下，这是市政会所有人的资料，您不放心可以将剩下的人对一遍。”
叶筝提议道，转动黑眸，不着痕迹看了不远处的中年女人一眼。
塞克斯的眉头依然紧锁着，他不喜欢有人指使他，但叶筝说的没错。
骑士长将在场七个人都聚起来，同时派了五个人上楼去查看情况，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他将每一个人的脸和资料上的照片对比。
诡域的怪物有时候也会伪装成人，不得不防。
“确认无误，殿下，这六个人是市政会的工作人员，那个女人的确是总管夫人。”
“这些人职称不低，殿下，他们或许知道不少情况。”
塞克斯点点头，神情冷硬，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六个男人，将他们惊慌发抖的表现尽收眼底，这不奇怪，塞克斯习惯了人们恐惧敬畏他，何况这些人被困了那么久，怕成这样是合理的。
等到派去的五个骑士也归队，汇报混乱的现场外，没有任何异常后，心怀警惕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塞克斯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忽然念了一个人名。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颤巍巍地走上前，眼神飘忽，像是想往身后看，又硬生生止住了。
“你是这里的行会理事，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面对皇太子的质问，中年男人磕磕绊绊地开口，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一般。
“两周前，我在三楼工作，一下子周围大多数人不见了，我想要发消息，什么都发不出……”
“有人被切成两半，有人失踪，外面都是尖叫，我不敢出去……”
叶筝在旁边听了几句，她垂下目光，视线忽地朝着男人身后望去。
周芸正靠在一张办公桌旁，神情哀劳，骑士长本来想要询问一下这位总管夫人，一时又觉得不好打扰这位突逢巨变的贵族夫人，提起她丧夫的伤心事，于是他去审问了其他职位不低的官员。
“周女士，请问这里有水吗？我有点渴。”
周芸看着眼前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女孩，愣怔了片刻，很快扯了扯向下的嘴角，像是打趣道：“你们救援队长途跋涉，连水都不给你这样可爱的孩子备好吗？”
“哦，我不想向那群臭烘烘的男人要水喝。”
叶筝眨眨眼睛，“我听元愿提起过您，您是一位非常和蔼的夫人，您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周芸听到女孩提起了她的女儿，只是笑了笑，转身让叶筝跟上她。
她走进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散落的文件安静地躺在地上，还有一两只掉落的皮鞋，昭显着两周前灾难来临时人们的慌乱。
叶筝笑意盈盈地接过了女人递来的水，在女人面前仰头饮了一口，像是喝太急，一下子猛地呛住了，她捂着嘴咳嗽，连水杯都掉在地上，倾泄的水甚至泼在女人的衣服胸膛处。
周芸连忙上前拍拍女孩的背，这个动作几乎将女孩半搂在怀里，她的神情关切，拍背的手轻柔而不失力度，像每一位慈爱的母亲。
“还好吗？真是的，再渴也不能喝这么急呀。”
叶筝放下捂嘴的手，朝着中年女人歉意一笑，“是我失礼了，女士，我实在没有办法。”
空气凝滞寂静了一瞬，周芸拍着女孩背脊的手慢慢停下了。
眼底的关切消散，暴露冷漠的眼白，她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女孩的面容。
“确实是失礼的孩子啊。”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威胁长辈，愿愿和我说起你时，可是很敬佩你完美的礼节。”
周芸低下头，胸膛处的水迹不知何时凝成了一把小刀，正抵着她的心口。
“周女士，无意冒犯，但为了我的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
“接下来，请你诚实地回答我的每个问题，好吗？”
?[103]第
103
章
塞克斯压抑着情绪，算得上耐心地听这个高高胖胖的中年男人的讲述，听完后他却恨不得给他来上一脚，根本没有什么有用信息，纯粹浪费他的时间！
他眼神不耐地环视周围，发现那个市政会总管的夫人不见了，叶筝也不见踪影。
“那个女人和圣女去哪了？”
骑士长忽然被提问到，他面色一愣，仔细回忆着，“刚刚圣女大人似乎有事找那位夫人，两人上楼了。”
“现在情况还不明晰，你怎么能让她们随意走动？”
塞克斯的金眸直直地盯着高大的骑士，这位骑士长下意识地耸起肩膀，显得有点可怜，他解释道：“上面的情况已经探查过了，那位夫人也熟悉这片地方，女士们的事情我不好打扰。”
骑士长小心地抬眼，发现皇太子的神情依然不满，他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点，继续打补丁道：“资料上显示那位夫人是普通人，没有异能，圣女大人和她一起不会有事的。”
塞克斯终于移开了逼人的视线，他望向上方楼层，吩咐道：“叫她们下来，我有话问那个女人。”
那个总管夫人看上去就是孱弱的普通人，却莫名让他有点在意。
*
“是你引我们过来的，为什么？”
紊乱的空间恰巧将数百人的队伍分散，皇太子和圣女两个重要人物也恰巧被传送到原本目的地所在的街道。
众人短时间内顺利找到了这个市政会大楼，等待救援的幸存者还都是市政会不容轻视的人物。
过于顺利，叶筝不相信那么多巧合。
水铸的尖刃抵在女人的胸口，周芸惊讶过后迅速恢复了镇定，回答着女孩的问题。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们需要救援呀。”
周芸呵笑了一声。
叶筝心里有许多疑惑，她面上依然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节奏，继续问道：“你有空间异能，对吗？”
“我不是异能者，我想那份资料上也写了。”
叶筝头一次觉得有点棘手，周芸每一个问题都没有正面回答她，每个回答都模棱两可，更重要的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就像和小辈正常交流一样，她不在乎她
的威胁。
周芸正靠在一张办公桌旁，低低绑着的头发梳拢在一边颈侧，黑色长裙紧紧包裹着她，露出的皮肤苍白到没有血色，连唇色都格外淡，像是徘徊在黑白画里的幽灵。
她微微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女孩，瞳仁细长，眼白显目。
“下面那六个人，都受你的控制，他们在怕你。”
叶筝肯定道。
被困在这栋楼里整整两周，最开始的惊恐过后，那六个男人应该感到疲惫麻木，在看到皇太子带队进来时，他们应该是惶恐、欣喜的，而不是表情僵硬惊惧到还在隐隐抽搐。
只有周芸的表现不一样，她表现得最正常，在一群反常的男人中倒显得格外不正常。
“哪里有什么控制呢？他们都是自愿的，我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而已。”
叶筝的眸色更沉了，她往前迈了一步，水刃刺破了衣物，直抵着女人的肌肤。
“周女士，我不是任何人的敌人，如果上述的问题你实在不想回答，那么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女儿元愿还在吗？”
周芸几乎是反射性地提起了嘴角，她的笑声断断续续地响起来，眼角的细纹更加深刻，衬得眼神也格外尖锐，像是划破的玻璃碎片。
“你真是……不该提她的，圣女啊，如果你不问她，我是不会带你上来。”
“你也不会是——最先死的。”
女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刺耳的爆裂声骤然划破了陷入凝滞的气氛，连女人胸口处的水刃都被震得一颤。
叶筝的视线迅速看向了周芸的身后，一扇紧闭的窗户碎裂了。
白雾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开始在整个办公室蔓延。
同时，楼下也传来了接连不断的碎裂声、男人们慌慌张张的尖叫声。
她直觉没错，周芸是这场浓雾的背后操控者，而现在，周芸要杀了她。
叶筝毫不犹豫地催动水刃，眼神紧紧地锁定着面前的女人，她要在白雾袭向她之前制住周芸！
水刃向前突刺，叶筝讶异地低头一看，水刃深深没入了周芸的肌肤，却没有半点鲜血涌流出来。
她再次抬起头，周芸正微笑地注视着她，笑容越来越模糊，很快，连她整个人的轮廓都不再清晰，像是融入水里的一滴墨，与身后袭来的白雾渐渐化作一体。
周芸的嗓音也变得空茫，如同远方尖细的哭声。
“坐拥神剑的神选者圣女、帝国五百年一遇的3s级救世主、真正复刻希望神的完美作品……”
“不要怕孩子们，你们都将死在这里，但整个帝国都会为你们陪葬的，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周芸的身影彻底散开，翻涌的白雾顿时尖啸着袭向叶筝！
叶筝快速消化着周芸所说的每句话，很快意识到因为她提到了元愿，彻底激怒了周芸，导致这个女人提前了杀她的计划。
嘴角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叶筝没想到自己也有因为揣测试探别人内心而翻车的一天。
眼下来不及想太多了，她立刻将【溪流】覆上了自己的手掌，含水量极高的白雾在触碰在女孩掌心时立刻被溶解成水滴，这些水滴又爬上了女孩的身体，从脚踝覆盖到脖颈、脸庞。
奔涌而来的白雾迅速包裹住了房间内唯一的身影，最里层的雾气化作无数几不可见的针尖，在听到一声女人似有似无的叹息声后，雾气凝成的无数尖刃刺向了女孩！
房间里不存在的女人又叹了一声，带着无可奈何的悲悯，仿佛预见了圣女必死的结局而提前默哀。
骑士长得了皇太子的命令，上楼去寻找圣女和总管夫人。
他正爬到一半的楼梯，下方突然炸起一串尖叫声，他顿时头皮发麻向下看去，只见白雾竟然涌进了楼下的大厅里，像是有意识般缠上了所有人！
骑士长试探地往下走了几步，又本能般地蹬了上来，同僚断成两截的尸体还历历在目，他忐忑地想现在他的任务是找到那两位女士，不能让两位女士有危险。
下面有皇太子坐守，要是殿下都无法解决，他下去也是送死。
高大的骑士慌慌张张地跑到了三楼，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惊得他差点拔刀。
“别慌，有人追杀你吗？”
听到女孩安抚的声音，骑士长喘了一口气，慌张地转头看了看身后，确认没有雾气后，他这才安心了下来，看向面前的人。
他又惊了一跳。
眼前的女孩浑身湿漉漉的，散开的黑发像是海藻般缠上女孩的腰间、脖颈、面庞，她眨了眨黑眸，水珠从睫羽滴落，如同从深海里探头的水妖，带着潮湿的阴冷感。
“圣女大人，发生了什么？那位夫人呢？你们都平安无事吧？”
骑士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正是圣女。
他往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先下去吧，周女士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安全。”
叶筝甩了甩湿漉漉的手，眼尾有些恹恹地向下撇，她第一次这么狼狈。
幸好对方操控的是雾气，【溪流】可以控制雾气里的水分，化解了对方的杀招。
但她没有赢，这一局她输给了周芸。
叶筝回想了一下，从得知了这个世界是一本漫画后，她总是在幕后操控着一切，同所有人周旋，因为得到的越来越多，最近的行动也越来越顺利了。
而这次她冷不丁被人摆布威胁了一道，对方留下一串似是而非的话就消失了，叶筝感觉自己突然被泼了一头冷水，她捻了捻湿漉漉的头发，从效果而言，这甚至并不是感觉，而是事实。
叶筝径直走下楼梯，骑士长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在身后焦急劝告着，“大人，下面很危险！”
她置若罔闻，跳下了最后两节台阶。
大厅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浩劫，一切桌椅、摆设都被掀翻，吊灯砸在地上，碎片夹杂着血迹，放眼过去原本还算豪华的大厅和废墟无异，然而更狼狈的是大厅里的人。
叶筝的眼神扫过躺在地上的伤员和尸体，有人身首分离、有人断了一条腿，有人浑身流血哀嚎着。
有受伤的骑士看见了站在楼梯口处的圣女，他的眼睛迸发亮光，希冀地看向这位以治愈和善良著称的圣女大人。
而圣女大人快步经过了他，仅仅是看了他这个伤者一眼，又向前走去。
塞克斯接过一位骑士递来的外套，披上外套，遮住了被划破的打底衬衫和露出来的血痕、肉色。
一张脸无比阴沉，牙关都气到隐隐颤抖，刚刚那场来势汹汹的雾气简直在戏弄他一样。
“……叶筝？”
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走了过去，连个眼神都没有回应，塞克斯更加恼火了，他大步跟上了叶筝。
叶筝的视线扫过地上每一个伤者，就像是在寻找什么。
突然，她蹲了下来，拎起了地上一个中年男人的领子。
这个中年男人原本的穿着应该是很体面的，哪怕他此刻浑身血淋淋，像是在针地上滚过一遭，破碎的上等布料还剩了几片挂在身上。
塞克斯站在叶筝身后，以为她是想要救人。
这个男人只剩一口气了，不过要是叶筝的话，未必不能救回来，她虽有野心，但圣女的工作一向做很好。
紧接着，塞克斯听到叶筝的话，金眸蓦地一睁。
“大人、大人，救救我……”
中年男人气若游丝。
“听着，周芸究竟指使你们做什么？她和教廷的实验有关吗？”
“回答我！回答这些问题，你才能得到拯救！”
叶筝的语气近乎严厉。
其他市政会的人都被刚刚的雾气杀死了，只剩这个男人还留着一口气。
“她、她让我们配合她好好招待你们，实验……你说的是……希望计划？”
中年男人提到“希望计划”时，激动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喉间溢出呜咽，似乎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无力再说出口了，没一会儿，他的瞳孔彻底涣散，身体没了动静。
叶筝放开了他的衣领，男人的尸体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她转身，同一脸怔然的塞克斯无声对视着。
在那一刻，叶筝骤然想起了周芸消失前说的话。
坐拥神剑的神选者圣女、帝国五百年一遇的3s级救世主、真正复刻希望神的完美作品……
圣女和3s级都在这里，还剩一个人。
?[104]第
104
章
“见鬼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罗伊张望着四周，被雾气包裹的街道连一丝风也没有，像是一潭死水，他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弯腰捡起，是一份报纸。
“你们来看，这个广告位写了一份地址，金云街道123号市政会大楼对面……市政会大楼？”
裴西终于明白他们到了什么地方，这里是西区的白金郡，是西区最繁华的区域和政治中心，而露琪的家在更加西部的兰夏郡约克镇，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距离。
凯乐露出了丧气的表情，“我们为什么会被突然传送到这里？完全偏离了计划的路线。”
三个人面面相觑，进入西区后，他们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周围的景物完全变样，来回走了一趟后才确认是空间发生了变化。
下城区城主为了保证民众的安全，停止了所有通往西区的交通路线，他们三人辗转了好几天才成功到达西区。
裴西握紧了拳头，既然来到了最中心的白金郡，西区的权贵、政治要员、重要资料都集中在这里，不如先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尸体也不多，大多数人或许都去避难了。
裴西想了想，加快了步伐，对着两个同伴道：“我们去教堂吧。”
灾难来临后，人们总是会更加信仰渴求神明的救助，教堂里的神职人员们或许会更加了解这场诡异的灾难。
三个少男闷着头向前走，跟在裴西身后的罗伊忽然眯起了眼睛，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等，裴西他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往这条路走？连十字路口处都没有犹豫，就像是他对去往白金郡教堂的路很熟悉一样。
罗伊纳罕地开口提醒，“裴西，我们要不要找找这里的地图——”
声音戛然而止，雾气不知何时淡了些，不远处显露出极具教堂特色的尖顶建筑。
裴西突兀地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看向那栋建筑。
罗伊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金发少男疑惑地看了一眼裴西略显迷茫的侧脸，仿佛他也没想到这么快能找到这里。
*
“希望计划？”
塞克斯盯着叶筝，语气上扬。
叶筝歪歪头，“别这样看着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计划，他是帝国任命的官员，您应该更了解他们，皇太子殿下。”
“希望计划”应该和温简在西区的秘密实验有关，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教廷的秘密实验、所谓的希望计划牵扯的人数和势力或许比她预想的还要广得多。
塞克斯又转头盯着地上瞪大眼睛的尸体，心里的郁气更重了。
他应该知道的，作为帝国的继承人，这个国家不该有秘密瞒着他，听到男人脱口而出“希望计划”的那一刻，他的心脏突然空了一拍，脑海里拼命思索着这个计划，却再也找不到半点线索。
可能是那个男人，他的父亲曾经提过，但他没有用心记住，也有可能是——希望计划也是他遗失的一部分记忆。
塞克斯握紧了身侧的拳头。
“殿下，这件事先放一放，你不好奇那位周女士去哪了吗？”
塞克斯抬起眼睛，转头看了看，发现那个奇怪的中年女人不见了。
“她刚刚和你在一起，叶筝。”
“嗯，她刚刚要杀了我。”
叶筝淡定点头，塞克斯皱眉看着她，很快从叶筝的话里反应过来。
“是那个女人操控了这场雾？”
“资料上写她是普通人，难道这个总管夫人被异能者替换了？”
叶筝听着塞克斯的分析，摇摇头。
“她应该就是本人，至于她的能力……说不定和我们要调查的东西有关。”
摆在她面前谜团和背后的对手实在有些棘手，并不是她单独行动的好时机，眼下只能继续和塞克斯合作。
圣女低垂的眼睛划过一丝忧虑，露琪现在还不知所踪，赛拉和文德她们还在赶来的路上，也不知道周芸会不会对她们动手。
手指悄悄绕了绕还带着水汽的一缕湿发，叶筝心里飞快地分析着，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希望计划，而希望计划很可能与温简的龙骨与人体的实验有关，再加上普通人周芸突然拥有了能力、漫画剧透里露琪身上呈现出非人的特征……
总之，做这样大型的实验一定会有实验基地，只要找到实验基地，或许就能找到露琪和真相。
“既然如此，先找那个周芸，杀了她，这场诡异的雾就会消失了。”
塞克斯沉声道，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恼怒。
叶筝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下移，看到外套下隐隐约约的破烂衬衫，明白了塞克斯的愤怒。
她在漫画里的定位变成了反派，塞克斯的定位难道也悄悄变化了？最近他的衣物总是格外脆弱。
“你笑什么？”
“噢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您刚才说要去杀了周芸？她的身体能融进雾气里，现在想要找到她很困难。”
“看来，你有更好的办法？”
“去大教堂。”
教皇温简在西区展开实验，必然绕不过西区的教廷人员，他们知道的一定不少。
定好下一个目的地后，一行人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再度出发，经过刚才的混乱，原本二十来个骑士只剩下了十一人，其中还有一半伤员，莱恩也受伤不轻，叶筝用异能为他们稍微处理了一下。
推开沉重的大门，叶筝又一次迈入了昏沉的大雾里，或许是心理作用，她总是觉得雾里有一双哀愁的、带着湿气的眼睛在看她。
她走在中间观察着四周的街区，这里应该是灾难来临前人最密集的区域，而如今却一个人都没有。
很奇怪，连尸体都没有看到几具，这么多人究竟去哪里了？
线索太少了，等到一行人停驻在一座恢弘的教堂建筑前，叶筝才恍然回神。
形容有些狼狈的骑士长带了两人上前，有了市政会大楼的前例，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大门，骑士长屈指敲了两下大门。
没有动静，在皇太子的目光中，他喉结紧张地上下一动，正准备用了往门上一拍，大门悄然打开了。
骑士长一巴掌差点打在了前来开门的男人脸上，他连忙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朝男人道歉。
“无事，各位请进吧。”
穿着白袍的男人气度不凡，神色却十足的亲和宽容，嗓音像是一把高雅的大提琴，把骑士长都看愣了。
叶筝站在不远处，她望向门口的男人，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只觉得那张面容有些眼熟。
她本能般升起一种不适感，等她走进了教堂里，彻底看清了男人的脸后，这种不适感达到了顶峰。
圣女换上了得体的微笑，颔首道：“基兰主教，久仰大名。”
男人讶异地看着她，眼神向下扫了一眼她身侧的佩剑，随即轻轻点头，语气亲切，“不愧是帝国百年来最受赞誉的圣女，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塞克斯则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扬起脸，微微眯起金眸，“基兰·阿斯顿？”
名为基兰的男人看着两个少年，笑容更加欣慰了，他摇摇头，“看来我的名气还不小嘛，皇太子殿下和圣女都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阁下过谦了，您当年的风采在上城区仍是一段佳话呢。”
叶筝笑道，黑眸微沉。
她见过他，在十二岁那年大伯的生日宴会上，哪怕在名流权贵云集的上城区，基兰·阿斯顿的风采足以让绝大多数人自惭形秽，风度翩翩、容貌俊美、学识不俗，轻而易举就能成为宴会的焦点。
他是皇室的旁支，阿斯顿皇室的亲戚可不少，姓阿斯顿不代表多么特殊，基兰·阿斯顿却凭借自身的实力成为鼎鼎有名的阿斯顿，连皇帝都对他多加赞赏，传闻他是皇帝的秘密顾问。
然而这样的人物，在名声最鼎盛的时候忽然跑去当了神父，随后几年完全没了消息。
叶筝也是这次得知教皇在西区的实验后，稍微调查了一下西区的情况，才知道这人跑去了西区当主教。
【你看起来有点讨厌他，为什么？】
系统好奇道。
基兰·阿斯顿有一副女人男人都无法讨厌的好相貌，情商高、学识强，他的剧情也还没有展开，叶筝似乎没有理由讨厌他。
“因为他撞见我杀人了。”
系统一惊。
准确来说是撞到她杀人逃逸现场，叶筝不太能确定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目睹她杀了她的大伯父。
十二岁那年她参加了当时还是大法官的伯父的生日，却意外听到了有一位血花事件受害者的亲属不满判决，还在坚持上诉，大伯父为了自己的名声雇人杀了那位上诉者，伪装成失足落水。
“你知道的，十二岁的孩子正处于一个很冲动的年纪，当时我的异能觉醒不久，还不能恰当控制。”
“他被我用异能淹死在了水池里，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失足落水。”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叶筝叙述的语气十分客观，“我做完一切后正要离开水池边，然后我撞上了基兰，他让我小心一点。”
【听起来没有毛病，大人经常会这样劝告到处乱窜的小朋友。】
叶筝目视前方地往教堂里走，眼神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道高大的白袍身影，这个男人连背影都透着从容优雅的气度，和当年一模一样。
“不，当时我第一反应是——他让我做事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