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新生接待的那天,并不是苏洄第一次见宁一宵,真正的初遇是单向的,是在他高考完的暑假。日头最晒的那一天,苏洄突然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但他还没有去过自己未来要去的大学,所以临时打算去看一眼,了却心愿。

    他坐在这所大学门口,情绪低落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所有的人影都是闪动模糊的黑与白,毫无生机。

    很突然地,混沌的视野里闯入一个身影,是彩色的。

    淡淡的、海水的蓝色。

    他像一尾充满生命力的鱼,游入苏洄寂静无声的死海之中,留下挥之不去的涟漪。

    差一点按下的生命终止键变成了暂停。

    他们之间的巧合不是一次两次,次数太多,渐渐地像是某种命运的指引,好像冥冥之中存在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推在一起。

    苏洄很相信宿命这样玄之又玄的事,认为这很迷人,像无法摆脱的漩涡。

    成为室友之后,他们的交集落到一个小小的房间,但也称不上多。宁一宵很多工作,经常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宿舍,而苏洄因为躁期,经常难以忍受独自待在房间,经常深夜还在校园的马路上徘徊。

    有好几次宁一宵骑车回来时,发现苏洄独自兜着圈子,还觉得奇怪,停下来问他在做什么。

    “我?我在玩儿。”

    “玩什么?”

    苏洄笑得像小孩,“自己和自己玩。”

    他焦躁时睡不着,但又不好在宁一宵已经入睡后再出去,怕吵醒他,所以偶尔会悄悄地下床,不穿鞋,怕拖鞋有声音,就赤足踩在瓷砖地面,轻轻地来回走动,像一只被困在狭小玻璃柜里的、不安的猫。

    苏洄并不知道,很多时候宁一宵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看到了自己怪异的一面,但从未戳穿。

    后来苏洄隐隐有发现,因为偶尔在他睡不着的时候,宁一宵也会突然起身,吓得苏洄立刻回到床边坐下,不敢吭声。

    “我突然有点失眠。”宁一宵揉揉眼睛,转过脸,“你也没睡吧,想不想喝冰饮料?”

    他用一些看上去没什么破绽的方式,陪伴苏洄度过躁期难捱的夜晚。

    两个人的距离慢慢拉近,早上会一起出门,中午约着吃午饭,偶尔也会一起去图书馆通宵自习。

    苏洄甚至摸清了宁一宵夜班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时常在那里兜圈子,装作是偶遇,实则是等他回家。

    苏洄走路总不爱看路,不是低着头就是看宁一宵,经常差一点撞到,宁一宵着急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安全地带。

    也是在这些瞬间,属于他的信息素会短暂地在苏洄身上停留。

    没多久,隔壁几个宿舍提议搞联谊活动,找来了同系的一些Omega,原本宁一宵不想参加,但不好推辞,只得答应。

    苏洄在躁期非常需要倾诉的缺口,甚至有时候会和食堂里素不相识的学生聊天,因此隔壁的Alpha学长一邀请,他便立刻同意。

    他是当天整个聚会里唯一的beta,但却莫名坐到最中间,被包围住。

    宁一宵坐在他的斜对面,看着他热络地和餐桌上的其他人聊天。迟到的一个Omega女孩儿搬来了刚刚收到的快递,是一大箱樱桃。

    “我妈妈给我寄的,大家尝尝。”

    “哇,正好当饭后甜点!”

    “谢谢!好甜!”

    苏洄发现,宁一宵一颗樱桃都没有吃。

    散场后,他们还想组夜场局,但宁一宵一反常态地直接拒绝了,“我先回去了。”

    苏洄看他要走,原本已经应下去KTV唱歌的邀请,但也还是跟着走了。

    “哎哎,小洄怎么走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突然有点不舒服。”苏洄笑着冲他们挥手,快步跟上了独自离开的宁一宵。

    “等我一下。”他努力缩短距离,总算和宁一宵并肩走在一起。

    宁一宵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聚餐时很多人和苏洄有互动,他长了一张很容易给人带来遐想的脸孔,无论男男女女,Alpha还是Omega,都很容易被他吸引。

    又因为是Beta,就算是有亲密举动也不会奇怪,一顿饭下来,不知道多少Alpha搭过他的肩膀,甚至还有Omega凑上来,借着看他睫毛长度抓他的手臂。

    所以此时此刻,苏洄的身上沾着很多人的信息素。

    而他自己浑然不知。

    “你怎么了?”苏洄觉察出宁一宵的过分冷淡,歪了歪头看向他,“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宁一宵扯了扯嘴角,“没有。”

    一旁有自行车从他们后面骑过过,苏洄心里在意他的事,没发觉,宁一宵直接揽过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左边。

    “看路啊。”他声音很低,压抑着什么。

    苏洄迟钝地点了点头,“嗯……”

    气氛太尴尬,他试图找一些话题,“宁一宵,你是不是不爱吃樱桃啊?你都没有吃。”

    宁一宵点了头。

    “你想吃吗?”他从口袋里拿出来,“都给你。”

    苏洄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很凉。

    宁一宵想到樱桃的味道,便会觉得反胃,想起那些令他作呕的童年记忆。

    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受人欺凌却无法反抗。

    忽然,手臂被轻轻拉拽了一下,宁一宵也从痛苦的记忆里被拖出。

    “我给你表演一个技能。”

    苏洄一副想逗他开心的样子,“你看。”

    他将樱桃的梗取下来,放进嘴里,抿起嘴唇,片刻后吐出舌头。

    舌尖上躺着一枚打了结的樱桃梗,像一颗被丘比特穿透的爱心。

    “厉不厉害?”

    宁一宵怔了怔。

    他忽然很不想这一瞬间被其他人看到,却又在大脑的深处滋生出一种艳丽的幻想。

    和信息素无关的欲望。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标记一个人的冲动。

    可这个人偏偏无法被标记。

    回宿舍的路上,他将有关樱桃的腐烂童年片段摘录出来,倾诉给苏洄,原本是想劝自己清醒,却反而越陷越深。

    因为苏洄看上去好像快哭了。

    宁一宵很想说,不要对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没有说出口。

    毕竟他甚至没办法左右任何其他人的信息素在苏洄身上停留。

    不受宁一宵控制和左右的事太多太多,这些挫败逐渐将他塑造成一个高控制倾向的人,想时刻保持整洁、有序,一切都发生在预期以内。

    偏偏苏洄就是其中最不可控。

    后来的许多天里,苏洄都会回家,不和宁一宵一起吃午饭。但每次宁一宵晚上回宿舍,都会在自己桌上看到一束鲜花,还有一份樱桃味的甜品,每次都不一样。

    “你家开甜品店的?”

    苏洄听到一顿,“都是我自己做的。”

    宁一宵尝得出来,毕竟苏洄实在不是擅长烹饪和烘焙的人,但后来的几次做得也越来越好。

    苏洄总是会说奇怪的话,和宁一宵认识的任何人都不同,和那些因为觉得他是顶级Alpha而亲近的人不一样,也和喜欢他外表而靠近的人不同,他总是话题跳跃,说很多天马行空的话,总会在某个不起眼的时刻,语出惊人。

    比如现在,他说想让自己以后想起樱桃,不会讨厌。

    他说想陪他一起被人欺负,陪他吃坏掉的樱桃。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在他说完后,宁一宵陷入长久的沉默,在寂静的深夜,他忽然靠近苏洄,半低着头,鼻尖几乎要触碰到苏洄细白的脖颈。

    “你……”

    “他们说其实Beta也有信息素,只是很淡。”宁一宵试着闻了闻。

    他只嗅得到淡淡的樱桃气味。

    或许是因为苏洄吃掉了最顶端的黑樱桃,嘴角还沾着红色的汁液。

    宁一宵差一点吻上去。

    “闻得到吗?”苏洄的身体绷得很紧,“什么味道?”

    宁一宵摇了摇头,起身,将距离拉开了。

    “没有味道。”

    他们之间的关系忽远忽近,像一场亟待揭晓最终结果的游戏,胜利者悬而未决。

    苏洄半夜睡不着,躺在床上,会转身望向宁一宵的床。宁一宵总背对着他睡,脸朝着墙壁。

    他只能看到宁一宵宽阔的后背,和微微凸起的脊骨。

    偶尔,苏洄会冒出非常冒险的念头。

    很想抱一下他的后背,将头埋在他的肩胛骨,用力地闻一闻。

    那样会闻到冷杉的味道吗?

    他知道不会。

    只有Alpha和Omega可以,每一个宁一宵的追求者都可以。

    唯独他不行。

    追求苏洄的人也相当之多,明明是个Beta,却比任何可以释放信息素的人更加招蜂引蝶,这一点着实令宁一宵困惑。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困惑的,苏洄本身就像个漂亮的漩涡。

    多看几眼就会陷进去。

    何况他自由得像风,本身也不会属于任何人,自然可以被任何人拥有。

    他们都陷入彼此所不知晓的怪圈里,日复一日,成为彼此深夜难眠的原因。

    直到苏洄又一次无征兆地陷入郁期,不得不躲回家里,住院、治疗,一切都常规到不能再常规,他应该早就习惯。

    可躺在病房的苏洄却总是出现幻觉,幻想旁边有一张床,床上是他所熟悉的背影。

    中途他们对苏洄进行了检查,但很多检查因他的状态不佳而没完成,譬如性别分化的检查。

    反正每次结果都一样,做不做并不重要,也没人在乎,他的家人早就放弃。

    医生也别无他法,只是嘱咐他,如果感觉不对,要立刻告诉他们。

    苏洄没感觉有不对,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何况是虚无缥缈的信息素。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郁期结束,他和宁一宵也失联了将近一个月,等到苏洄终于能面对手机和社交软件时,打开和宁一宵的对话框,才发现其实他发过来的信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不免有些失望。

    或许辅导员向他解释了,又或许宁一宵其实也并不在意。

    这样的念头徘徊在苏洄的脑海,令明明身处躁期的他也产生了低落情绪,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返回了学校,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他加快脚步,跑得很快很快,上楼梯几乎不停歇,就这样跑回了他们的宿舍,刷开门。

    房间里很安静,宁一宵并不在,窗帘被拉着,屋子里很黑,苏洄打开了灯。

    下一秒他便愣住。

    宁一宵那张总是整洁到没有丝毫褶皱的床上,堆满了苏洄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包围起来,就像是一个巢穴。

    他的衣柜都被清空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苏洄心里闪过一丝怀疑,他走过去,发现那堆衣服的最中间放着的是新生报道时穿的那件。

    衣服的上面还放着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巾。

    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正不知所措时,门锁滴的一声响起,苏洄无处可躲,离开了床边,自乱阵脚,竟走到了门口。

    门被拉开,他正面对上打算进来的宁一宵。

    宁一宵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戴着帽子和黑色口罩,眉头紧锁,看上去很不舒服。

    和苏洄对上视线的瞬间,他明显慌了。

    这是苏洄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像只知道自己做错事、很怕被赶出家门的小狗。

    “你、你怎么回来了?”

    苏洄隐隐发现他的口罩下有什么,于是伸手,摘下了他的口罩。

    宁一宵戴了止咬器。

    苏洄愣了愣,看到宁一宵手里提着的购物袋,里面似乎是抑制剂。

    “你是不是……进入易感期了?”

    “我……”

    宁一宵看到自己的床,说不出话,喉结上下滚了滚。

    苏洄拉着他的手腕,让他先进来,自己关上了门。

    “没事吧?”他有些担心,虽然自己不是Alpha,但身边有Alpha家人,多少知道一些。在易感期来临的时候,Alpha通常会变得格外敏感、情绪化,十分需要Omega的抚慰。

    甚至是筑巢。

    尽管苏洄并不清楚,宁一宵为什么会用他的衣服筑巢。

    他甚至没有信息素。

    宁一宵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像是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话。他很难受,额头上还沁了薄汗。

    从他拿起苏洄的第一件衣服,试图闻他的味道自我平复时,就知道事情不妙,可他还是没有停,像是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明明什么都闻不到。

    为什么什么都闻不到。

    不自觉地,他便用苏洄所有的衣服筑了巢,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回来,刚好发现。

    简直没有比这更难堪的事了。

    “苏洄,我……”

    “你现在很难受吧?”苏洄抬手,碰了碰宁一宵的额头,替他摘下帽子,“你出了好多汗。”

    他有些不忍心看到宁一宵戴止咬器,看上去真的很像是可怜的小狗。

    “反正宿舍没有别人,这个要不要取下来?”苏洄试探性地询问,声音很轻。

    宁一宵没同意也没反对,像是默认,苏洄便擅自做了决定,伸手替他摘了下来。

    “这个戴上肯定很不舒服。”

    他应该是怕自己去到公共场合,会没办法控制,才会这样。

    怎么会难受成这样。

    “宁一宵,我没有信息素,但是……”苏洄很心疼,鼓起勇气试着问,“如果你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对你有安抚的作用,我可以帮你。”

    宁一宵抬眼,看向他,眼神深沉又脆弱。

    “没有信息素是没办法安抚的。”

    这句话很残忍,毕竟苏洄自己也知道。

    “可你用我的衣服了,不是吗?”

    他没有退缩,走上前,摊开双臂抱住了宁一宵。

    这是宁一宵根本始料未及的拥抱。

    他一开始觉得不可置信,但渐渐地抬起了手,回抱住苏洄,像是一种脱离本能的牵引。

    焦躁不安的心跳一点点放缓,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凌迟般的煎熬。

    苏洄会这样安抚其他的Alpha吗?看到他们身处易感期,也会忍不住提供帮助吗?

    就像他可以随时随地和不认识的人聊天那样。

    宁一宵唾弃自己的脆弱,唾弃被情绪所操控的不理智的大脑。他将脸埋在苏洄的肩窝,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苏洄却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小声说,“没事的,抱一抱就好了。”

    根本不会好。

    宁一宵咬着牙齿,眉头紧紧蹙起,只觉得越来越痛,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希望这个人永远只属于自己,被困在只有他的地方,被他一遍一遍地留下气味,即便那些信息素转瞬即逝,没关系,再来一次就好,多少次都可以。

    想标记他。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宁一宵最后一道理智也彻底溃败。

    苏洄感觉到什么,因为他的拥抱收得很紧,自己几乎喘不过气,“宁一宵,你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吗?我还可以做点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可他没想到,宁一宵的手却放到了他的后颈。

    “我想咬这里。”

    他的音调很沉,很冷,却透着一股无法反驳的控制欲。

    苏洄愣了愣,抬头看见宁一宵有些发红的眼角。

    他忽然就妥协了。

    反正自己不可能被标记,单纯咬一下而已。

    “那……你咬吧。”苏洄转过身,抬手撩起自己的发尾,将雪白的后颈毫无防备地交给他。

    下一秒,痛感袭来,齿尖穿透皮肤。

    好疼。

    苏洄原本拿着止咬器的手不自觉松开了,止咬器落到地上,他的腰被宁一宵从后面抱住。

    一种怪异的感觉随着血液涌动,苏洄仿佛真的感觉信息素透过伤口,流淌进自己的身体,传递到每一根神经。

    这正常吗?

    明明自己没有腺体才对。

    他开始喘不上气,胸膛快速起伏,双腿也变得绵软无力,像是被什么忽然抽空了力气,重心不稳,直往后倒。

    宁一宵也措手不及,抱住了他。

    “苏洄,你怎么了?”

    为什么会疼成这样?这不对劲。

    “好疼,浑身都疼……”苏洄捂着流血的后颈,出现了过呼吸的反应,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都像是过电。

    宁一宵立刻将他抱到床上,推开那些衣服,“你怎么了?”

    苏洄脸色苍白,手紧紧地攥着宁一宵的手腕,大口喘息。

    “我……”

    他刚吐出一个字,就顿住。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宁一宵也愣在原地。

    因为他感知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正从苏洄的身体里流淌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粘稠。

    是带着雨水气味的樱桃酒香气,浓郁到几乎化不开。

    “你分化了……”

    是Omega。

    是因为他的信息素刺激了他吗?

    苏洄忽然间抓住他,“宁一宵,我闻到了。”

    西伯利亚的冷杉,混合海盐的气味,没有缝隙地包裹着他。

    他没有气力,倒在宁一宵怀中,声音很轻,“冰岛的味道。”

    宁一宵手心都是汗,原本就是易感期的他,根本控制不了被Omega信息素的干扰,而自己的信息素也在对他造成干扰。

    苏洄的信息素释放的程度完全超出了宁一宵的控制,整个房间都是他散发出来的甜味,根本无法抵挡,而苏洄也完全贴靠住自己的身体,很不安地抱着他,泛了红的脸贴上他的脸颊。

    他的体温高得不正常。

    迟迟没有分化的苏洄,似乎因为自己的“标记”,突然分化。

    又在高纯度的Alpha信息素影响下,突然进入了发情期。

    “我是不是很烫……”

    苏洄眼神迷濛,望向他。

    --------------------

    作者有话要说:

    ABO设定(内含大量私设),和原文有出入,可以当平行世界来看,也是大学校园(双向暗恋)加后期破镜重圆,因为想看的读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就写了

    第100章【ABO番外2】

    ======================

    宁一宵人生中最厌恶的就是易感期,

    尽管一年只有一次。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变得极度情绪化,失眠、不安、焦虑到极点,

    所有痛苦的记忆浪潮般席卷而来,将他淹没。

    他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没什么作用,抑制剂也解决不了情绪的崩塌,

    充其量只能降低他疯狂释放的信息素浓度。

    可苏洄对他释放出浓郁的Omega信息素时,

    宁一宵竟然有种被安抚的感觉,那些折磨他的焦躁和痛苦被甜蜜的樱桃酒香气一点点抚平。

    理智告诫着他,现在应该戴上止咬器,

    注射抑制剂,带苏洄去医院。

    止咬器,止咬器。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自己的确喜欢苏洄。

    很喜欢,

    喜欢到不敢越雷池一步。

    宁一宵捡起地上的止咬器,

    手颤得厉害,连卡扣都打不开。

    “宁一宵……”

    苏洄声音里带着扑面而来的水汽,朦胧潮湿,宁一宵此刻敏感的神经开始错乱,听到他的声音,

    产生雨水淌入耳蜗的幻觉。

    他的思维和身体几乎剥离开,一部分极度想要保持理智和正直,

    另一部分极度渴望将苏洄据为己有,

    它们拉扯和交战,

    撕得血肉模糊。

    “等我一下。”宁一宵眉头紧皱,给自己蒙上止咬器,

    可怎么都扣不上卡扣,汗水沿鼻梁淌下来,他有些气急败坏,干脆扔了止咬器,戴上口罩,又回头翻找购物袋,拿出抑制剂。

    “打完抑制剂就带你去医院。”

    谁知苏洄的反应忽然间激烈,像是受了刺激。

    “我不去医院!”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扑到宁一宵怀里,将他扑倒,手里的Alpha抑制剂也脱落,滚到床底。

    “宁一宵,我讨厌医院……”

    苏洄滚烫的手掌摁住了他的肩,头发散落,眼眶泛红,颈部皮肤泛着湿漉漉的水光,散发着很接近夏天的馥郁香气。

    夏天分明快要结束了。

    “你知道这栋楼里有多少Alpha吗?你这样出去根本不行,你现在的信息素根本遮都遮不住。”

    苏洄却仿佛听不懂似的,只静默地望着他,眼神湿润。

    “我给你临时标记,再带你出去。”

    “你已经标记过了。”苏洄张了张嘴唇,“我还是很难受……”

    宁一宵躺在地板上,自下而上地望着苏洄,喉咙干涩。

    他脆弱敏感的神经往大脑里灌输了许多片段,咸腥的溺水记忆,裸露的细腰,咬开樱桃的牙齿和嘴唇,悲惨的毒打,闪闪发亮的舌钉,断指散发的血腥味,和生殖腔颜色接近的舌头……

    和苏洄对视的十五秒里,宁一宵的脊椎仿佛被淋上最滚烫的梦。

    刺得他眼角渗出隐忍的泪。

    “不要哭。”

    苏洄在不清醒的状态下,清楚地感知到宁一宵的痛。

    他俯下身,吻了宁一宵的眼角痣和泪水。

    “……海盐的味道。”

    苏洄笑了,抵上额头,樱桃酒的味道愈发浓郁起来。

    “宁一宵,我现在有信息素了,可以安抚你吗?”

    最后一丝理智被火苗熔断。

    “你是不是……还是很讨厌樱桃的味道?”

    易感期的Alpha根本克制不了Omega的信息素引诱。

    宁一宵用行动给了苏洄答案。

    狭小的空间被冷杉味的海浸透,樱桃的汁液滴入冷淡的海水,暧昧晕开。

    苏洄从未感受过如此紧密的拥抱,骨头撞在一起,皮肉也塞得没有缝隙,好像这个人没有了他会活不下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味到被需要的价值,还是被喜欢的人需要。

    再痛都不痛了。

    “可以接吻吗……”

    没等宁一宵问完,苏洄便将他疑问的气息封存在舌尖,急不可耐地奉上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嘴唇相贴的瞬间,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颤。

    很快苏洄便给出第二个、第三个,轻啄交错长吻,舌钉碰撞牙齿,到最后他也数不清,只感觉肋骨起伏如同潮汐,宁一宵近在咫尺的心脏是悬于海面的太阳。

    时间漫长,苏洄几度从昏厥中惊醒,他从地面回到宁一宵筑起的“巢穴”,每一件衣服都浸泡着冷杉和樱桃酒的味道。

    窗外的天黑了,苏洄趴在堆起来的衣服上,腰无力地塌着,后颈仍在不断释放甜腻的信息素。

    宿舍的门突然间被敲了好几下,门外传来声音。苏洄如梦初醒,惊惶地看过去。

    宁一宵却在第一时间掐住了他的脖子,虎口盖住他破损流血的后颈。

    外面传来一个男声,是隔壁的Alpha,“宁一宵你胆子够大的啊直接把Omega往宿舍带了!收一收你的信息素行不行,我头疼死了。”

    另一个声音问:“这谁的信息素,怎么从来没闻过,好甜啊。”

    他们的临时标记又消退了。

    宁一宵俯下身,再次狠狠咬上苏洄的后颈。

    连他的血也是樱桃酒的味道。

    “疼……”

    苏洄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标记了,他的嗓子是哑的,声音微弱,很快也被其他声音所淹没。

    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地往外涌,根本克制不住。

    见他哭得厉害,宁一宵将他捞入怀中,胸膛紧贴他的后背,他努力尝试安抚,握着他的下巴让他扭头接吻,泪水淌到相接的唇缝。

    “乖,不哭了。”

    冷杉的气味释放出来,镇定了痛感。

    苏洄再次昏睡过去。

    这一次他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有好有坏,梦里他和宁一宵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落日,金色的阳光笼罩着他们,如临天堂。

    可后来阳光渐渐褪去,也带走所有色彩,四周围被黑夜和白雪覆盖,他在雪夜请求宁一宵忘记他,宁一宵的表情和易感期的他很像,仿佛失去一切的小狗。梦里的自己变成漂泊的幽灵,写了很多很多的信,可一个字也看不清。

    宁一宵的脸再度从梦中浮现,他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苏洄忽然感到锥心的痛,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从噩梦中惊醒。

    从后面抱着他的宁一宵也醒过来。

    “怎么了?”他声音低哑,但很关切。

    苏洄晕沉沉的,大口喘息,那个梦境真实得就像是平行时空,每一个细节都难以忘怀。

    宁一宵支起身,看向他,“没事吧?”

    苏洄看向他,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但他本能地靠近了宁一宵的怀抱,脸埋在他胸口。

    明明都还没有开始,他却已经梦到了和这个人的终结。

    苏洄的情绪无端地有些低落。

    “是不是不舒服?”

    冷杉的味道变浓了,海水一样包裹住他。

    苏洄很轻易地被他抚慰,躲在他怀中摇头。

    宁一宵并不放心,他睡的时间不长,在苏洄睡着时静静地观察他很久。

    苏洄的睡脸安静又漂亮,像一株名贵植物,是宁一宵过去做梦都梦不到的人。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