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never

    falls.”

    苏洄原本正切割菲力,餐刀的尖端忽而顿了一下,戳上餐盘,发出声响。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女明星有些意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是什么和互联网有关的东西。”

    苏洄抬起头,直视宁一宵的脸,微笑道,“真浪漫。”

    景明觉察出什么,眼神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

    “这句话对你有什么重要的含义吗?”

    面对女演员的提问,宁一宵模棱两可地回复,“我第一次来美国,就来了曼哈顿,这个地方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贝拉突然想起《汉密尔顿》的开场曲,忍不住唱了出来,“In

    New

    York

    You

    Be

    a

    New

    Man!”

    众人都笑了出来,苏洄也露出微笑,轻声念着宁一宵给出的那句释义。

    “曼哈顿的太阳永不坠落……永远悬挂的太阳。”

    “曼哈顿悬日。”贝拉想起来,“我遇到过,不过就一次,是堵车的时候遇到的,真的特别美。Eddy,你也看到过吗?”

    苏洄点点头,“算是吧,和我的初恋一起,六年前的事了。”

    话题被引到他身上,斜对面的女演员也看过来,“初恋吗?那一定是非常美妙的回忆。”

    一旁的景明来了劲,就差把[快念出宁一宵名字]这行字写脸上了。

    “那个初恋一定也很不错吧?不然怎么能连一个落日都记六年?”

    “嗯。”苏洄表情认真,却还在桌底勾着脚,“他是一个找不到缺点的人。”

    “这个评价真的很高。”

    景明和贝拉都笑了,只是笑的意味都不同。

    众目睽睽之下,苏洄毫无掩饰,一边坦荡地夸赞宁一宵,一边暗地里勾引他。

    宁一宵低了头,拿起酒杯,晃了晃手腕。

    明明早已习惯了上流社会的餐桌社交,可此时的宁一宵却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第一次和苏洄单独在中央公园旁的西餐厅吃饭的样子,像个大男孩,套着镇定自若的壳。

    台上的歌手换了又换,最后轮到主办方邀请的虚拟偶像,所有宾客都戴上分发的智能眼镜。

    苏洄本就戴着,于是静静等候,他发现宁一宵动作比别人慢很多,低头似乎调试着什么。

    舞台还没准备好,大家都在聊天,下一秒,苏洄的视野里竟出现了一行字样,如同弹出的消息。

    [Hi.

    -from

    228]

    他反应过来,这是宁一宵的眼镜编号,于是看向对面。几乎是同一时间,宁一宵也抬了眼,对苏洄露出笑容,但很快又垂下头,靠在椅子上。

    这样真的很像偷情。

    苏洄也搞不懂,明明自己做的事要比在晚宴上偷偷传消息过分得多,可现在却因为这么一句简短的打招呼而羞涩。

    左下角的心率显示不断跳转,数字愈发升高,提醒着苏洄,他正为此而心跳加速。

    细微的音效出现,新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MsnF

    =

    Miss

    s&n

    Forever.

    -from

    228]

    第81章

    N.爱的证据

    ===========================

    晚宴结束后,

    苏洄和贝拉告别,直接坐上了宁一宵的车。

    这令贝拉十分震惊,原以为今晚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不过是前任之间的暧昧,

    可事实发展好像并不只是这样。

    她忍不住给苏洄发消息八卦。

    [贝拉:你们复合了?]

    苏洄彼时正和宁一宵在车内接吻,根本没有看到消息。

    直到凌晨五点,他才回复了消息。

    [Eddy:啊,我以为我告诉你了,

    原来没有吗?]

    收到信息的贝拉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暧昧期,是复合后的热恋期啊。

    [贝拉:我就知道!]

    [贝拉:你们真的太配了,我之前一直不敢说,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说出来了!]

    [贝拉:自从上次新年聚会我就有一种预感,你们迟早要复合的,果然,

    我简直是天才!]

    苏洄笑了,

    放下手机。

    房间被他们弄得很乱,

    他知道这些不整洁会让宁一宵醒来后难以忍受,所以自己很小声地整理好一切,才躺下陪他。

    躺在熟睡的宁一宵身边,苏洄很轻地抚摸他的后背。

    每次只要他这样,宁一宵即便是睡着,

    也会靠过来,仿佛很喜欢被这样抚摸。

    回想起晚宴上他说的公司名字,

    苏洄依旧感动。明明是很重大的命名,

    换其他人或许会讨个好彩头,

    但宁一宵却选择了他们的故事,纪念那短暂的六个月,

    和悬日下短暂的15分20秒。

    文字游戏并不像他的作风,但宁一宵总在为他做不像自己的事,最讨厌迟到的人为他而迟到,声称利己主义的人事事利他。

    苏洄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偏爱,甚至觉得自己就算倾尽所有,也无法回报等量的爱。

    这很令人沮丧,但似乎也是事实。

    苏洄悄悄牵起宁一宵的手,十指相扣。

    要是自己再出众一点,再健全一些,就好了。

    MsnF的纽约园区已经开始了建设,工程进展很快,宁一宵也为此在纽约停留了两周,没有立刻返回湾区。

    而苏洄也忙于个展,马不停蹄,两人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约会时间,只是在晚上的时候,苏洄会拿出别人寄来卖掉的信,捡一些有趣诙谐的读给宁一宵听,逗他笑。

    宁一宵大部分时候都笑不出来,苏洄会有些尴尬,觉得是自己笑点不太正常,换下一封,念到一半自己笑得直不起腰。

    这时候宁一宵才会被真的逗笑,并且将苏洄摁在沙发上接吻。

    他很多时候动作会粗暴,喜欢在苏洄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印记,事后又道歉,苏洄却说不喜欢他道歉,喜欢他更用力,喜欢他让自己痛。

    四月下旬,春天的痕迹终于蔓延至水泥森林。

    两人凑出一个都不太忙碌的日子,来到医院探望外婆。比起三天前苏洄自己来的时候,外婆的精气神好了不少,护工也说她看着一天比一天精神了。

    尽管宁一宵在外独当一面,也脱胎换骨,可之前分开的日子历历在目,面对苏洄的亲人,他始终有种难以消弭的隔阂感。

    季泰履说过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数年里始终没能除去,宁一宵原以为自己可以战胜那个声音,但一年年下来,他却愈发相信苏洄并没有爱过他的“事实”。

    尽管那不是真的,但却成为难以驱散的阴影。

    “快来坐,小宁,你坐吧。”外婆脸上带着笑,说话比之前声音洪亮不少,“你们难得一起来,我看着都高兴。”

    苏洄给外婆的茶杯里添了热水,又起身拿了一次性的杯子给宁一宵倒水。

    “外婆,你的茶叶都喝光了,我明天过来给你带罐新的啊。”

    “好啊,那你记得给我带一样的,这个茶好喝的。”

    苏洄笑着回到宁一宵身边坐下,“嗯,我记得的。”

    宁一宵显得有些沉默,似乎并不适应,苏洄打从一进来就发现了,他对宁一宵情绪的感知非常敏感,所以直接伸手过去,握住了宁一宵的手。

    他今天没有戴手套,整个人看上去没那么不好亲近,但只有苏洄知道,他其实很紧张。

    手被握住,宁一宵抬眼看了看苏洄,又看向外婆。

    苏洄之前也没有做好准备,但这次决定一起来,又看到宁一宵的不安,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他看向病床上自己唯一的至亲,笑着说:“外婆,我和一宵在一起了。”

    外婆脸上似乎并没有流露出意外,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反倒是宁一宵,他没料到苏洄会这么直接和快速。

    苏洄很坚定地握着他的手,攥得很紧,“分开的六年里,他一直没有忘记我,还是很喜欢我,我也是一样,那些误会我们都说开了,所以决定复合,重新在一起。”

    他很少这样说话,很正式,像个成熟的大人,不像总挣扎于病痛和情绪泥潭之中的患者。

    房间里很静,两秒后,苏洄听到了外婆的笑。

    “我早就猜到了,就等着你们来呢。”

    她还插着细长透明的吸氧管,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但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慈爱。

    “老天爷对你们不公平,我心里也很难受,说起来也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但还是忍不住惦记着,每次小洄过来,我都想过问两句,但他每次都说你们只是朋友,到后来我也不好多问什么了。”

    宁一宵低头,瞥了眼被苏洄紧紧握住的手,像时不时会重演的创伤画面,脑海中闪过很多快要忘掉的回忆。

    外婆看向宁一宵,满心愧疚,“小宁,你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宁一宵立刻摇头,“没有。”

    “这些事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你以德报怨,再见面还肯这样帮我和小洄,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人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宁一宵说。

    “哪有什么应该?你不欠任何人的,只有我们欠你的。”

    外婆说着,笑了笑,话题一转,“小洄,你上次给我买的椰子糖很好吃,不知道还有没有,现在突然有点想吃了。”

    苏洄立刻站起来,拉开床头柜找了一下,发现只剩一个包装盒。

    “没有了。”他拿起风衣,“外婆,我去给你买吧,就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的。”

    外婆点点头,“那你顺便带点水果回来。”

    宁一宵也起了身,“我陪你去吧。”

    “小宁。”外婆叫住了他,从一旁拿起一个巴掌大的仪器,“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老花镜找不到了,看不清说明书,这个要怎么用?”

    苏洄摸了摸宁一宵的手臂,“我自己就可以,很近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宁一宵这才点头,对外婆露出一个笑容,“我来帮您看。”

    他知道苏洄外婆是想支开苏洄,单独和他聊,但不确定内容是什么。明明被肯定了,心中却依然不安。

    “过来坐,到这边来。”外婆看着他笑,还特意抽了纸擦了擦床跟前的椅子面,“小洄说你爱干净,家里都收拾得很利落,他那个孩子就不行,东西喜欢乱摆乱放,平时肯定没少让你操心。”

    宁一宵摇头,坐下来,“他很好。”

    听到这句话,外婆叹了口气,像是不知要从何说起,从床头拿了个橘子,低头慢慢剥开皮,“有些事,我只能在小洄不在的时候,单独和你说,要是他在这儿,肯定不让我开口的。”

    “您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告诉我,我不会对他说的。”

    “也不是什么不能对他说的话,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提。”外婆陷入思绪之中,缓缓开口,“当年的事,你们可能已经说开了,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就不再提这些伤心事了。今天看到你过来,我就知道你们之间的心结可能已经解了大半了。其实你们现在在一起也好,小洄他……比起前几年,真的好很多了。”

    宁一宵有些迷茫,“前几年?”

    “我就知道,他啊,肯定不会告诉你这几年过的日子,哪怕提也就几句话带过,我的孙子,我最了解了。”

    “他有时候很会避重就轻的。”外婆说,“看上去好像不太在乎,也没那么多感情,但其实不是,他只是不敢说。”

    外婆递给宁一宵剥好的橘子,“小洄的病是这两年好转的,当年他选择离开你,有很多原因,但可能都没有告诉你,他把自己当成是一块绊脚石,不挪开,对你不公平,狠下心挪开了,自己却走不出去。”

    “小洄在精神病院待了两年,这他应该告诉你了。”

    “嗯,他说了。”宁一宵点头。

    外婆神色凝重,“后来他遇到了那位教授,跟着他生活了一段时间,老天开眼,让我们一老一小重逢,但那个时候的小洄,其实真的千疮百孔,完全不像当初了。我问过怀特教授,也问了他,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他这几年的情况。”

    “他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没有想过要自杀,就好像有什么一直在支撑着他,这块石头如果落不了地,他就没办法走。”

    外婆说着,眼圈有些酸涩,“每年冬天他都过不好,很害怕过冬,从十二月开始,精神状态就会变得很差,每天昏睡,下不了床,但会在某个晚上偷偷出去烧纸钱,有时候买不到纸钱,他就自己做。”

    “一开始我还奇怪,因为那几天既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他妈妈走的时候,所以我趁他不在,瞧了一眼他叠的纸钱,上面写的名字我不认识,姓秦。”

    宁一宵的心忽然间抽痛,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线勒住,无法呼吸。

    苏洄是在祭拜他的母亲。

    “每年他都这样,每次还会念经,说胡话,什么过生日啊,去看她。”

    外婆顿了顿,想到那段过往,还是很心疼,“剩下的时间他就一直躺在床上,也很抗拒治疗,医生说,他这样长时间的昏睡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因为他没办法清醒地面对自己的情绪。”

    “有时候躁期来了,小洄睡不着,骑自行车跑到很远很远的寺庙,去那里烧香拜佛,回来的时候手都冻红了,还会自己偷偷带一些佛牌或是护身符回来,藏着不让我看到。”

    外婆说着,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次他闹脾气,把自己求的佛牌都装在一个小袋子里,说要拿出去埋掉。我问他怎么了,他就念念叨叨,说宁一宵生病了,发烧了,怎么都不好,这些东西没有用。”

    宁一宵垂着头,紧皱着眉,几乎想象出当时苏洄的样子。

    他一定很着急,一急起来就像小孩子,束手无策,只能把气撒在佛牌上。

    “但这种东西怎么能埋呢?”

    外婆弯了弯腰,从枕头背后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布袋子,拉开抽绳,递给宁一宵。

    那袋子沉甸甸的,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佛牌和护身符,宁一宵光是看着,就无比难过。

    每一块护身符上写的名字,都不是苏洄,全是自己。

    翻过来,是苏洄亲手写的祝福,还是那八个字——健康快乐,前途光明。

    他不清楚苏洄需要独自赶多远的路,才能在异国找到这样的寺庙,又需要等多久才能开门,才能上一炷香,跪在蒲团上祈求神灵,为一个已经找不到的人寻求庇护。

    他返程的时候,大概也会很开心,看着佛牌,一点也不觉得累。

    哪怕这个人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他病得厉害,经常说胡话,后来听医生说,我才知道,他是出现幻觉了。一开始我很不习惯,还觉得有点吓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小洄硬是要多摆一副碗筷,还说你不喜欢脏的地方,餐桌反复擦好几遍。”

    外婆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他不想吃药,也不治病,怕幻觉消失。我一开始不同意,后来犟不过他,又觉得小洄可怜,就随他了。”

    她指了指布袋子,手伸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放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而是一对纸折的戒指,其中一个已经变形,起了毛边,另一个稍大一些,还崭新如初。

    “这是他自己做的戒指,戴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不太开心,不戴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宁一宵和我吵架了,不想要我的戒指了,我也不戴了。’,其实你那枚,一直放在盒子里,没有拿出来过,他后来才发现,戒指一直没人戴,就伤心了,和幻觉里的你吵架了。”

    宁一宵拿起那枚从未见过的纸戒指,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看见里面写着一枚字母——N。

    他将这枚戒指套入无名指,尺寸分毫不差。

    这些都是苏洄隐藏起来的、爱的证据。

    “我一开始不习惯,哪有第三个人,明明就只有我们两个,但后来慢慢地,也习惯了,只要他开心,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不能陪着演演戏呢。”

    外婆眼睛红了,想到当时的苏洄,声音也不由得哽咽,“后来有一次,他是真的打算走了,给我写了一封信,吃了好多好多药。当时我吓坏了,还好有怀特教授帮忙,我们第一时间把他送到医院抢救、洗胃,打麻醉的时候他醒了,还在说胡话,让医生不要救他。医生都说,这是他求生意志最薄弱的一次。”

    “我不明白,还以为有了幻觉,小洄哪怕疯一点,至少也每天开开心心过了,不会又想不开,那一整晚我守着他,想了一整晚也没想通。”

    外婆掩面流泪,宁一宵递过去纸巾,手覆在她苍老的手上。

    “后来他醒了,我看着他哭,他看着我发呆,还问我,‘外婆,你怎么都不会老啊?’我说,我已经很老了啊。小洄就摇头,说他二十岁的时候我就长这样,现在他都六十岁了,我怎么还是长这样呢。”

    六十岁……

    宁一宵后背僵了一秒。

    他想到苏洄喝醉,说祝他21岁生日快乐的真诚模样,在他说自己已经27岁时,苏洄脸上的错愕和迷茫,也都是真的。

    他的确分不清。

    “小洄说,‘我已经很老很老了,宁一宵也是,他昨晚走了,我们约好一起走的,为什么要救我?他还在等我。’”

    宁一宵愣住了。

    原来他们在苏洄的幻想里,已经白头偕老过了。

    说到这里,外婆最终还是难以忍受,摇了摇头,表情却难掩伤痛,“到那一天,我才知道,是我想得太简单,由着他在幻觉里不出来,其实会害了他。”

    “所以我只能狠心,让他住院,强制性接受治疗,让他逐渐从幻觉里走出来,他后来也慢慢地放下了,我经常说,宁一宵可能也生活得很好,你也要学着慢慢走出来,他很努力地试过了,也往我把这些事都忘掉。小洄不像以前了,做什么事反应都很快,现在总是慢吞吞的,并不是他不想快一点回应你,可能他只是在分辨,他怕自己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就会做错事。”

    外婆握住宁一宵的手,“孩子,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他的确放弃了你,但他比你想象中更爱你,他只是不敢说,怕吓到你。”

    “今天你看到的小洄,已经是克服了很多困难,花了很大的决心和毅力,逐渐好转的他。很多人见到他,听说他的病,会很意外,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个病人,只有我知道,其实他也曾经病得很重,很痛苦。直到今天,他可能依旧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没办法,这是这孩子的命数。”

    她看向宁一宵,“说实话,如果我是你的家长,我不希望你和这样的孩子在一起,会耽误你。”

    宁一宵摇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但我不能没有他。”

    外婆点点头,“我知道的,你们心里都始终只有彼此。但如果他有时候会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多多包容,或者告诉我,我来教他,好不好?”

    宁一宵脸色苍白,蹙着眉,如同冰冻的湖面,看上去坚固无比,可细微的裂痕却在蔓延,脆弱得一触即破。

    “不会的,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宁一宵抬眼,眼圈泛了红。

    “分开的这几年,我每天都希望可以给苏洄一个家,让他可以幸福、快乐,虽然有些迟了,但这个愿望从来没有改变过。”

    苏洄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宁一宵推着外婆出来晒太阳,两个人正聊着天,关系似乎又亲近许多,令他很开心。

    于是他远远地就挥舞手臂,大声喊了宁一宵的名字,不顾其他人的目光。

    宁一宵循声望去,看见苏洄站在一棵杉树下挥着手臂,蓝色风衣敞着,衣摆被风吹起,阳光将他衬得充满生机,像一株鸢尾,翻山越岭赶来,为他盛放。

    看到他笑,宁一宵却觉得痛。

    苏洄跑了过来,但并没有直接撞到他怀里,在外婆面前还是有所收敛,停在他面前,头发丝还在晃,笑容洋溢。

    “外婆,你的椰子糖。”苏洄从纸袋里拿出一包糖果,放在外婆膝盖上,“跑了好几家才买到呢。”

    “谢谢小洄。”外婆笑着摸了摸他的手臂。

    “不客气。”苏洄笑着,歪头看向宁一宵,“我还买了冰淇淋,有你爱吃的口味。”

    他抬起手,摇了摇袋子,“吃不吃?”

    宁一宵却直接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苏洄愣了愣,抚摸他的后背,“怎么了呀?”

    他怕被外婆听到,凑到宁一宵耳边很小声问,“你不会这么一会儿就想我了吧?”

    “嗯。”

    苏洄抿开笑意,在心里觉得宁一宵真的很像小狗,非常像,于是搂得更紧,也不怕被外婆笑话。

    宁一宵却靠在他肩窝,毫无逻辑地重复。

    “我真的很想你。”

    第82章

    N.顺颂时祺

    ===========================

    他们陪外婆吃了午餐,

    等她睡着才一起回家。

    路上,苏洄分享着刚刚买椰子糖时的见闻,其实都是很琐碎无聊的小事,

    但被他说得很有趣。

    宁一宵很喜欢在他说话时盯着他看,看现在的苏洄,但分开那几年的他却像是一片残影,挥之不去。

    如果外婆不开这个口,

    宁一宵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疯狂的过往。每每他问起苏洄过得好不好,

    苏洄永远只会笑笑,一笔带过。

    “不好笑吗?”苏洄说着,停下来看他。

    宁一宵扯了扯嘴角,

    “好笑。”

    “那你为什么看着我发呆啊?”苏洄凑近些,“怎么了?不开心吗?”

    宁一宵摇头,抬手刮了刮苏洄的鼻梁。

    “没事。”

    苏洄哦了一声,

    抓紧了宁一宵的手,

    “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自己洗手吧?”

    “没有。”

    苏洄拉起来他的手嗅了嗅,

    眼睛亮了,“有橘子的味道。”

    宁一宵笑了。

    “我头发长出来了一点点,有黑色的发根了。”苏洄对着车窗揉了揉头发,“要不我再染个颜色吧。”

    “染什么颜色?”宁一宵问。

    “红色?”苏洄看向他,“红色会不会太刺眼?蓝色呢?”

    宁一宵伸出手,

    摸了摸苏洄的头,“你怎么样都好看。”

    “你不要骗人。”

    “我不骗人。”

    街道拥挤,

    坐在驾驶座里的司机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车的车牌,

    苏洄则靠在宁一宵肩头,

    盯着街道上来来回回的行人,忽然间他发现了一间小商店,

    里面贩卖着各式各样的文创用品。

    他忽然拍了拍宁一宵的肩,“我想去那家店买东西。”

    宁一宵沿着他指尖的方向瞥了一眼,没犹豫,解开安全带,对司机说,“你先回去吧。”

    就这样,他们下了车,穿过被车子塞满的街道,来到那间复古小店。店里没什么客人,苏洄直奔吸引他的红木货架,拿起一份重量不轻的拼图,举起来给宁一宵看。

    “这个是不是很像你以前拼的那个?”他眼睛有着孩童的润泽,亮亮的。

    宁一宵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个系列,都是NASA联名的星云图案。”

    “我要买这个。”苏洄打算直接结账,突然又发现这一份拼图的后面摆着另一款不同图案的,也忍不住拿起来,“诶,还有一个……”

    “喜欢就买。”宁一宵弯下腰,帮他检查,“剩下还有没有不一样的?要不要问问店员?”

    他把苏洄想说的话都说了,苏洄便抬头去看,店里似乎没有店员,他小声问了一句“有人在吗”,很快得到一个回应。

    “有。”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里间走出来,“需要什么?”

    苏洄拿了手里的拼图上前,询问有没有其他款式,老太太戴上老花镜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搬了救兵——叫出了她的先生。

    老爷子帮苏洄把所有款式都拿出来,一共六个,可惜的是唯独缺了过去宁一宵拼过的那款。

    但苏洄还是都买下了,并且拒绝让宁一宵付款,用了自己的卡。

    他和素昧平生的老太太聊得很开心。

    “您和爷爷结婚四十五年了?天哪。”苏洄想了想,“那好像是蓝宝石婚了,是吗?”

    老太太笑着说自己也不知道,还抱怨,“我快烦死他了,每天吵得我睡不着,动作慢吞吞,耳朵也不好使了。”

    老爷爷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早知道应该和别人结婚,是吧?”

    听到这句,老太太低头笑了,一边打包,边对苏洄小声说:“那还是他对我最好。别看他现在,背也是驼的,牙齿也掉了,年轻时很帅的。”

    苏洄笑着说:“看得出来,您年轻时肯定也很美。”

    老太太乐开了花,还特意走出来,送两人出门。苏洄回了几次头,她都和丈夫站在门口望,直到他们转过街角。

    天气很好,苏洄拉着宁一宵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

    “好羡慕他们。”他忽然开口。

    宁一宵看向他,“羡慕什么呢?”

    “四十五年,多长啊。”苏洄嘴里含着椰子糖,说话有些含糊,“可以陪着彼此一起变老,很幸福。”

    宁一宵忽然就想到了苏洄的幻觉。

    他很想说,你不是也和我一起变老过了,但这样戳穿,似乎又太残忍,苏洄肯定会躲。

    “苏洄。”

    “嗯?”

    “你说,我老了之后会不会很难看?”宁一宵望着他。

    苏洄很慢地眨了眼,潜意识比思考更快,语气认真,“你老了也很帅的,个子高高的老头儿。”

    宁一宵笑了,捏了他的脸,“你怎么知道?”

    苏洄意识到什么,回避了他的眼神,伸长的脚晃了晃,“我……猜的。”

    “那你呢?你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宁一宵问,“还是很挑食吗?会不会半夜不睡觉,跑到公园看花?”

    苏洄瞪了他一眼,“会,我老了之后很难缠,很麻烦。”

    宁一宵抿着笑意,“我年纪大了,应付不来,找不到你会很着急的。要不然栓根绳子,把你绑在我身上好了。”

    “你脑子里就没有好主意。”

    “嗯,要不先演练一下吧,时间还长。”

    宁一宵说着,就要拿包装的绳子圈住苏洄的腰,弄得他很痒,笑个不停,最后站了起来,厉色让宁一宵“正经点”。

    但他自己都没正经几秒,就笑了。

    苏洄笑得很甜,嘴角扬起,风吹起他的头发,像从没受过伤的孩子。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他伤痕累累,四处流浪,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依靠一段段燃烧的幻象赖以生存。

    宁一宵仰头望着他的笑脸,有些出神。

    没人能偿还苏洄这些年的悲苦。

    回到家中,宁一宵又一次将自己关在书房,将所有收集到的证据都拿出来翻了一遍,查阅每个细节。他从来都很有耐心,为了成功,总是会做好十足把握再伺机而动,但一切关于苏洄的事,宁一宵都没办法忍耐。

    为此,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财力去掘地三尺,是个人就会被挖出点什么,不可能是铁壁一块,毫无缝隙,更何况是徐治这样无恶不作的败类。

    通过之前的私人银行,宁一宵找到徐治支付的账号,花了一笔钱买通关系,得到情报,蔓引株求,找到了徐治的一个私人账户。

    “这个账户进行过多次大额的海外证券交易,始终处于亏损的状态,但每次都会继续投资,这样一笔笔亏下去,感觉不太正常,我检索了一下,有几个和这个账户收支几乎平衡的镜像账户,已经让人盯着了。”

    电话那头帮忙查账的,是宁一宵非常信任的一位投资顾问,他的消息来源十分可靠,尤其是在证券交易和数字货币交易两个领域。

    “所以他是在洗钱。”宁一宵语气肯定地下了论断,“应该不止这一个渠道,这么查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几家空壳公司。”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让人往这方面查查。”

    对方说完,又在电话里提醒宁一宵,“这些东西事关重大,你也得做好打算,万一对方反扑一口,这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些证据越多越好,最好是一次性打垮,压得他翻不了身。”

    挂断电话没多久,宁一宵便收到查尔斯的邮件,也是关于同一件事。

    宁一宵扫了一眼,给查尔斯回了电话。

    “这个活儿他不接。”

    查尔斯开门见山,把对方的拒绝先摆了出来,接着又道,“也正常,徐治这个人背后牵扯的利害关系太多,他们这些当记者的,一旦跳进这个局里,工作能不能保住都是次要的,你也明白。”

    这样的局面,宁一宵是有预料的,并不为此气馁,“还有其他人选吗?”

    “得再找找,我这边熟悉的就这么几个人,毕竟是跨国,不容易。”查尔斯说完,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提起过徐治身上可能背着命案,有具体的证据吗?”

    “我怀疑是这样,到目前为止没有收集到有力的罪证,只是单从他对苏洄和他外婆的处理上看,我推测苏洄的母亲是因他而死的。”

    查尔斯沉吟片刻,“但单单是他把苏洄和他外婆送到国外的事,其实从法律上是没问题的,因为苏洄是精神病人,在他家人都相继离世后,徐治也自然而然成为了他的监护人,当然,苏洄外婆也是,为了排除外婆,他选择把她送去国外的疗养院,安上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帽子,这样一来,徐治就自动成为苏洄唯一的合法监护人,苏洄所有的行程、治疗和财产遗产都要经过他,通过这一点没办法给他定罪,这是他聪明的地方。所以我才说,如果能找到他犯重罪的证据,再有一个合理曝光的渠道,我们现在的困境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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