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陈挽额角发痛,点了根烟,在车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从车厢里拿出药盒吃了几片镇定。

    其实自从开始追求赵声阁之后,他的情况好了很多,莫妮卡已经逐渐在给他减量戒断了。

    但他不想在赵声阁面前失态,就还是又吃了几颗。

    赵声阁和沈宗年开完会,说就不一起吃饭了,拿起手机又听了一遍语音。

    陈挽叫赵声阁的名字,有种不自知的、特别的意味,很平淡的语调,也完全没有撒娇的意思,但赵声阁会被叫得心脏会一点点满满胀起来。

    “……”沈宗年看他一眼,说你等一下,把电脑转向他,“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没有下文。”

    赵声阁终于放下手机。

    沈宗年:“倒也不能说违规,只是更像接手的一方凭空起楼,查下去就是个空壳。”

    第-章不普通的赵声阁

    荣信近期几桩散股交易程序蹊跷是赵声阁发现的。

    明隆不会关注一个江河下的腐朽家族企业,但宋清妙还在陈家,之前赵声阁见过几次宋清妙给陈挽打电话,当然,也不一定就是说的这些事,而且陈挽都是当着他的面接的电话。

    但赵声阁心眼太多。

    他这个人,道德水平不高,即便是母亲,赵声阁也不喜欢陈挽花太多心思在别的人身上。

    追人都不专心,八百年能追上吗。

    荣信现下外强中干,泰基的葛家和徐之盈都有蚕食吞并它的野心,赵声阁不允许宋清妙牵扯到陈挽。

    沈宗年叫他别白费力气:“他是科想的隐名合伙,就算变动也不会公示。”

    “但他没必要这么做,而且”沈宗年低头给谭又明发了一个自己的定位,才又继续对赵声阁说:“他现在不是对你言听计从?你想知道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赵声阁摇摇头:“你不了解他。”

    “……”沈宗年合上电脑,“反正目前来看,跟他没什么关系。”

    赵声阁拿上外套起身,说:“是就好。”

    陈挽又买了花。

    还是芍药和绣球,其实已经到了深秋,这两种花都不再是当季,好在海市地处热带,供花货源很充足。

    “为什么又送我花?”赵声阁问。

    陈挽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因为我还在追你,不见面的时候怕你把我忘了。”

    赵声阁看了他一会儿,幽幽道:“原来你知道啊。”

    “……”

    陈挽摸了摸鼻尖。

    中环高峰,残阳被硕大的棕榈叶剪得斑驳。

    橘色的光穿过车窗停在陈挽耳垂上,赵声阁伸手去碰了一下,像捉住一只金色蝴蝶。

    陈挽的长相,带耳钉应该也挺好看的,他心想。

    太子东堵了很长的车,但赵声阁没有觉得不开心,下车的时候还抱上了花。

    “不放在车上吗?”

    赵声阁说:“花就是让人看的。”

    陈挽觉得他有点一本正经的……可爱,笑:“好。”

    提督街上免税店很多,游客人来人往,赵声阁抱着花,有人看他,赵声阁面不改色,旁若无人。

    陈挽走在他身边,不让来来往往的人碰到他和他的花。

    他恍惚想起读书时代班里的男同学和女朋友去拍拖,买花送给对方,然后再带对方去吃饭。

    吃的粤菜,陈挽看菜单,赵声阁看着他,说:“陈挽,你都不休息?”

    “嗯?”

    他伸手按了下陈挽的眼圈,说:“很重。”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陈挽摸摸自己的眼睛,边倒茶边开玩笑说:“嗯,努力工作,赚钱追你。”

    “……”赵声阁目光沉静地看着他,陈挽被他看得心虚,他才淡声道:“陈挽。”

    “追我不需要很多钱。”

    “要的,”陈挽不太赞成、又很认真地说,“要很多钱。”

    “……”

    赵声阁看了他片刻,等服务生走了,说:“过来。”

    陈挽很听话地坐到他身边,膝盖贴到了一起,陈挽没有移开,想了想,先开口说:“赵声阁,我追你,不能只是口头说说。”

    赵声阁看着他,不说话。

    陈挽就继续说:“我知道你什么都有,但我还是应该把我最好的东西给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不然算什么喜欢,算什么追求。

    陈挽说:“你不喜欢、不需要也没关系,但我一定要有。”

    “我要尽我所能对你好。”

    这就是陈挽的爱的全部意义,赵声阁不认同,陈挽也会执行到底。

    “你生病那一次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

    赵声阁手指微不可察动了一下,他听见陈挽说:“其实一直想说对不起。”

    他自嘲笑笑:“当时是怕让你觉得反感。”

    “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天挂了电话我一夜都没有睡着,担心你发烧,又怕你没有药。”

    陈挽缓缓摇头,看着他,很后怕的样子说:“以后再也不那样了。”

    不过他又抿了抿说得有些干燥的嘴唇,补充:“不是为了让你答应我的追求才说这些话。”

    赵声阁表情还是很淡,其实手心变得很热,心跳也不如看上去那样平稳,被陈挽这样的目光看着,如坠入一片冬阳中。

    赵声阁移开目光,淡声说:“早原谅你了。”他又不是什么很记仇的人。

    “你的罪状罄竹难书,可能记不过来。”

    “……”陈挽一噎,又有些揶揄地看着他,笑说:“那就好。”

    “打保龄球的时候,你也不怎么理我,很怕你讨厌我了。”

    赵声阁的嘴唇动了动。

    陈挽没得到回答,就问:“是因为打了圣诞树原谅我吗?”

    赵声阁说:“你觉得呢?”

    其实不是,在太平猴魁就已经原谅了。

    陈挽想了想,说:“应该是吧。”

    他弯着眼,叹了声气:“赵声阁,要是以后我再惹你生气,就打圣诞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原谅我。”

    赵声阁并没有掉入他甜蜜的陷阱,眯起眼:“意思是还有下次?”

    “……”陈挽无奈笑笑:“我只是说如果。”

    赵声阁说:“看情况。”

    陈挽这种人,是不能给免死金牌的,没有尚且嚣张至此,有了岂不是无法无天。

    陈挽摸摸鼻尖,说:“好吧。”

    想了想又说:“但我还是会给你打圣诞树,不原谅我也可以,本来它也只是我希望你开心的祝福。”

    “陈挽,”赵声阁问,“为什么?”

    “嗯?”

    赵声阁换了个说法:“你喜欢我什么?”

    陈挽很奇怪:“喜欢赵声阁还需要理由啊?”

    他非常理所当然地说:“会有人不喜欢你吗?”

    “……”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赵声阁不动声色。

    他很客观地指出:“理智上,我觉得你应该对我祛魅。”

    但是,赵声阁没有再说下去。

    “祛魅?”

    赵声阁讲话很直接,无论是评价别人还是剖析自己都有一种残酷的客观冷静:“其实我们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你也应该发现了,去掉那些身份、名头和光环,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赵声阁本质上就和他这个阶层和身份的精英们不太一样,他本人其实没有那么“精英”,这里指的是一种性格和气质,而非能力和手段。

    “如果不姓赵,我今天可能也不过是一个每天朝九晚五赶地铁的年轻人,或是因为房贷车贷苦恼焦虑。”

    寡言和沉稳使赵声阁显得高傲冷漠,但其实,他很清醒,今的一切,个人因素所占比例不大。

    “可以挤地铁,”挤地铁没什么不好,“你挤地铁,我们就会在地铁上相遇,但是,”陈挽看着他很认真说,“赵声阁一点也不普通。”

    “赵声阁挤地铁也不会普通。”陈挽爱赵声阁并不是在爱一个天之骄子。

    “……”赵声阁心跳的频率又有些被打乱,不想跟他说了,就抬了抬下巴,说,“吃饭。”

    陈挽没动,凝着他,觉出点别的意思来,笑了。

    晚餐结束,车子停在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要走一段路。

    陈挽很高兴,维港夜晚很多人,city

    walk的市民,游轮的乘客和打卡的观光客,今晚没有灯光秀,但是附近一个体育会馆在开演唱会,歌声清楚地传过来。

    “如果心声真有疗效

    谁怕更多,

    就算牙关开始打颤,

    别说谎,陪我讲

    讲出我们最后何以生疏”

    两岸有人遛狗,陈挽会主动让开。

    有些人将链子拴在树根上,让狗自己玩,他们经过公园的时候,就有体型庞大的德牧从树后面冒出来蹭到他们身边,被赵声阁斥走。

    陈挽不动声色地看了赵声阁一眼,可能是赵声阁不喜欢狗,陈挽想。

    晚上回了赵声阁的傍山别墅。

    大概是因为陈挽今天讲了很多好听的话,赵声阁褪去陈挽的衣服时还算温柔,抚摸他的眉眼,觉得陈挽没有好好休息,所以动作也比上一次体贴很多。

    不过赵声阁很久,接吻要很久,温存也要很久。

    然后亲手喂陈挽喝水,帮他洗澡,几乎不容许陈挽有自己的意志和行动,强势而紧密。

    陈挽迷迷糊糊地心想,赵声阁凶的时候很,但一体贴起来很容易让人溺死。

    次,两人都要参加高新区的一个商业活动。

    赵声阁很少亲自出席这些,但项目马上就要造势和路演,需要适当露面以增加股民的信心。

    陈挽几乎腿都站不直,赵声阁走过去,直接帮他穿袜子,系皮带。

    陈挽身上留了许多形状各异的印记,但都被妥帖合身的西装包裹起来,赵声阁亲手为他系袖扣、领带,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如同封存一件礼物。

    陈挽下意识追吻,被赵声阁轻轻推开了,说:“迟到了”。

    沈宗年、谭又明和卓智轩都到了,陈挽跟在一群人后头也不显眼。

    进了会场,赵声阁下意识想看一下时间。

    他等会儿还要回明隆跟高管开会,可能呆不了太久,不过手腕空空如也,很有可能是昨晚怕伤到陈挽所以在情急中脱下来不知道扔在了哪个角落,他不确定,赵声阁停下来,回头问陈挽:“你记得我的手表放在哪儿了吗?”

    他语气神情,极其自然,声音不大不小,但落到周遭人的耳中,便如有雷鸣。

    陈挽自己也顿了一秒,下意识地笑笑说:“回答可能刚刚落在车上了,稍等我去帮您找找。”

    如此,周旁人的神色才正常了一些。

    只有赵声阁面色淡淡凝了陈挽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

    陈挽走到前台去取了内场座位名单,一路上看了看周围的宾客。

    等拿到了坐席名单,才确定了荣信几个高管和陈裕还有陈宝盈都无法进入内场,他们是见不到赵声阁的,陈挽心里松了口气。

    赵声阁没有多留就走了,晚上陈挽说想去接他赵声阁也没有拒绝。

    但不知为什么,和昨晚截然不同,赵声阁的温柔和体贴都不见了,又变回了很凶的赵声阁。

    陈挽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死过去,无论如何呼救也得不到一点点温柔。

    结束后赵声阁接了个电话,语气冷静,和他鬓发被汗染的样子判若两人。

    挂了电话,他起身穿衣服,陈挽很想要一些温存和爱抚,有些迷茫地问:“这么晚了还要走吗?”

    赵声阁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地说:“有工作。”

    不过他的动作已经停下来,脚步也没有再挪动,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陈挽。

    “那好吧,”陈挽居然要起身送他,“我送你去。”

    “……”赵声阁按住他,面色真的不算太好看,说,“你还能起来?”

    陈挽确实一点力气都不剩了,有气无力地抬着眼,眸心蓄着一点因为太累而产生水汽,揪在他衣角的手指也没有力气地落下来。

    赵声阁极为迅速接住了他的手,稳稳裹在掌心里,冷着面色、动作强地将人团进被子里。

    大手轻易握住陈挽脆弱的颈侧,用了力气,意味不明沉声问:“陈挽,你要和我搞地下

    情?”

    半天听不到回答,赵声阁低头一看,陈挽已经累得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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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港文电台金曲《Shall

    we

    talk》,许靖韵版

    第65章

    -、落叶并非偶然

    陈挽醒来时只有自己一个人,手臂和胸前的印记已经变青紫,他有点珍惜地摸了一下。

    已经过去一晚,那种痛感还如同赵声阁正在抱着他掐一般。

    赵声阁不知是夜里还是早上走的,被窝另一边还有温度,很浅,陈挽又把脸埋进去一会儿才出门。

    上车的时候,眼皮跳了一下,陈挽没太在意,今天行程很满,见已经被他晾了两天的廖全、和陈秉信办理股份转让手续、再去泰基与葛惜签个阴阳合同……

    他拿起手机拨出个电话:“阿轩,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他说完,卓智轩静了半晌,说:“陈挽。”

    “你还想追赵声阁吗?”

    “追,”陈挽说,静了片刻,又说,“清清白白地追。”

    “那你别追了,你干这种事,他只会弄死你。”

    陈挽将药放好,说:“我会跟他解释清楚。”

    卓智轩没答应,很重地把电话挂了。

    陈挽叹了口气,片刻后,对方发了长长一串粤语夹杂国骂的语音过来。

    陈挽听完,无奈笑笑。

    清晨的中环很冷清,明隆傲踞于林立的高楼之间,除了前一晚加班太晚直接在公司休息的员工,还没有人来上班。

    核心区的独栋办公楼是最先亮灯的。

    赵声阁扫了眼手机,很安静,陈挽应该还没有醒。

    昨晚确实做得出格,无论他要求什么姿势,陈挽都没有一秒的迟疑拒绝。

    甚至红了眼尾还要跟赵声阁说:“你舒服吗?”

    “我可以抬得更高一点。”

    “……”赵声阁心火更怒,一言不发,脸上没有表情,动作却更加凶悍。

    头从明珠大桥的方向升起,赵声阁短暂休息几分钟后,给沈宗年致电。

    上一次查到的空壳公司一直没有下文,昨活动中,泰基掌权人葛惜过来和徐之盈交谈,两人交谈甚欢。

    赵声阁听得多,说得少。

    徐之盈应该是非常看好引入泰基赞助,陈挽则提议姚家,但其实赵声阁对两边都不算满意,姚家的确在海外根基深厚,但这也意味着不好掌控。

    沈宗年一直不接电话,赵声阁就又打了一次。

    这次电话响了一声就直接被按断。

    “……”赵声阁大概知道是谁了,就没有再打。

    头更高,园区里渐续有人来上班,明净大厦升起复一的苦咖啡味。

    秘书进来向赵声阁汇报:“目前来说,宋女士的资产和陈先生几乎是没有交互的,除了一些不动产转让或是一些高价保险的受益牵连,宋女士近期股权的持比也没有太大变化,这次抄底应该跟她没有关系。”

    赵声阁点点头。

    荣信的股价一直呈现出某种虚假繁荣,入仓抄底,赵声阁在金融街的时候就用过的招数,但是国内规则不同,这种擦边球可大可小。

    不知道是葛惜还是徐之盈胃口这么大。

    “不过她近年来的股权变动流水还需要一些时间,荣信的管理很混乱,公示也不算透明。”

    秘书回话时有些心虚,赵声阁不是苛刻的上司,虽然和人情味一点边都沾不上,但情绪稳定,就事论事,从不为难人,可这件事已经是赵声阁第二次交代,他办得不算好。

    赵声阁没说什么,只说:“继续去查吧。”

    这里面应该是有几方势力浑水摸鱼,荣信这种未改制的家族企业,内斗严重,各房打各房的算盘,查起来是要花时间。

    秘书松了口气,出去了。

    周三,最寻常的一个工作。

    临近下班,明隆高层班子扩大会议即将结束,秘书匆匆走进会议室,被特助拦住。

    秘书面色极其严肃:“是陈先生的事情。”

    特助微怔,迟疑一瞬,放行。

    秘书大步走进会议室,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赵声阁身边耳语了几句。

    赵声阁波澜不惊,沉声嘱咐副总继续主持会议,便起身和秘书一同离开。

    赵声阁步履生风,语气冷静,边走边吩附秘书:“立刻联系何毅德。”

    何毅德是海市监察司委员。

    就在刚刚,陈挽被监察会发牌了。

    限其二十四小时内到场接受询问。

    赵声阁面无表情,走得很快,有条不紊,逻辑分明:“打电话给韩进,告诉他,如果他敢给陈挽签解除合伙协议,明隆将以违约为由对科想追究到底。”

    赵声阁跟沈宗年说他不了解陈挽,直到这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也并没有那么了解。

    赵声阁近来心里那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原来这个惊险的擦边球,不是葛惜也不是徐之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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