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赵声阁说好的,并就项目后续的推进线程和他探讨了一些问题,交换了一些意见。

    灯火盈盈,推杯换盏,各怀鬼胎,又一派正经,滴水不漏。

    晚餐结束时,陈挽去洗手间,沈宗年给赵声阁打电话,让他去茶庄。

    谭又明应该是在离沈宗年耳朵很近的地方,因为能听到他的笑声,甚至呼吸。

    赵声阁并不在意他的偷听,直接说:“没结束。”

    沈宗年顿了下,没想到签个不算太复杂的合同需要这么久,虽然这对于科想是个大单子,但是对于整个项目不过是大工程里像螺丝钉的一环。

    他作为注资人并不是那么在意和重视,人可靠就行了。

    沈宗年拍了拍谭又明的肩头,等他又去玩闹了,问赵声阁:“怎么样。”

    赵声阁:“不知道。”

    沈宗年说:“悬。”

    赵声阁静了一下,说:“他又给我剥螃蟹。”

    沈宗年:“……,那你蛮厉害。”

    赵声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疑惑,把擦手的白色热毛巾一撂,靠着椅背,非要问:“他就一直这样?”

    赵声阁认识陈挽时间不够长,不足以判断和剖析对方的行为,沈宗年到底认识他更早一些。

    “哪样。”

    “就那样。”

    百依百顺,予取予求,没脾气似的。

    跟谁都这样?

    沈宗年很少见赵声阁这样发神经,但也如实说:“也不是吧。”

    沈宗年见过陈挽客气但坚决地拒绝别人无礼的邀请,也见过他直接坦然地避开别人逾距的接触。

    陈挽看起来好说话,但不谄媚,更不软弱,这也是谭又明看得上他的地方。

    沈宗年不了解陈挽,但他了解谭又明,谭又明看着没谱,其实眼睛很毒。

    陈挽身上有种精准的分寸感,打个比方,他可以周到体贴地为朋友们舀汤倒茶,但不会谄媚巴结逢迎地亲手为谁剥虾拆蟹。

    这种精准的、克制的分寸感会让一个人的气质变得迷人、有魅力,也得别人的尊重。

    赵声阁“哦”了一声。

    沈宗年很难不听出他声音里的得意,泼他冷水:“也可能是他怕你,并且”

    “你现在是他的甲方。”

    赵声阁不说话了,想起陈挽在静莲寺同宋清妙说的话。

    沈宗年不遗余力:“你就不怕他不是。”

    赵声阁严谨指出:“我也不是。”

    虽然圈里一直传他男女不忌,但其实赵声阁自己也不知道。

    沈宗年沉默,良久,难得长了一分钟良心为别人说句话:“他要真不是你别犯混吧。”

    赵声阁认真想了想,挺礼貌地回答沈宗年:“应该不行。”

    “……”沈宗年想到他那些略微变态的毛病,友情提醒,“他不是别人,谭又明跟卓智轩不可能让你为所欲为。”

    赵声阁可从来不管这些,也友情回复沈宗年:“所以,他最好是自愿的。”

    “……”

    晚餐结束,陈挽没打算让自己的准甲方再送他,准备叫司机来接,赵声阁却在他开口前问:“急着回去吗?”

    陈挽以为是他还想趁热打铁聊聊项目的事,说:“不急。”

    赵声阁说:“要一起去逛逛吗?我还欠你一份礼物,记得吗?”

    陈挽微怔,他记得,一直都记得,但他以为赵声阁忘了。

    “我们去崇光百货那边吧,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可以。”

    陈挽摇摇头,去哪里都好,他只是担心:“您就这样出去可以吗?”

    虽然国内的治安肯定比国外好上很多,但赵声阁身份特殊,陈挽不得不谨慎,几年前赵声阁在意国遇上的枪击案他至今仍耿耿于怀。

    赵声阁看着他很浅笑了一下,边转车钥匙边往外走:“他们认不出我。”

    陈挽就这样被一个笑容说服了,或者说,迷惑了。

    来的时候陈挽光顾着激动和紧张,这时才注意到赵声阁开车十分老练凌厉。

    可能是怕太晚商场要关门,赵声阁开车甚至有些……凶猛。

    超车的体感很……熟悉,他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场景,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没见过赵声阁亲自开车的,更别说是坐他的副驾。

    赵声阁在红灯前停下,手指在方向盘上动了动,问:“我开太快了?”

    陈挽回过神来,微笑着说没有。

    赵声阁盯了两秒他扬起的唇,撇开视线,伸手去拿水,绿灯恰好亮起,陈挽忙说:“我来吧。”

    赵声阁把水给他,等车驶过十字路口,开至平稳的大道上,陈挽才把已经扭开瓶盖的水递给他。

    他的手特意往瓶身的下半部分握,给赵声阁预留了足够拿瓶子的地方,非常体贴。

    但可能赵声阁太专注路况,两个人的手还是碰到了一起。

    赵声阁的手是拿枪的,有茧,指节分明,宽大有力,陈挽手背被他触到的那片皮肤瞬时燎原,火辣辣的,高温沿着手臂神经升到脑子里。

    但赵声阁很快就挪开了手,两手相触的时间其实也不过千万分之一秒,他不知是没察觉还是根本不在意,很自然地说:“谢谢。”

    陈挽也很淡定地说不客气。

    时代广场的免税店和买手店,大晚上依旧游客络绎不绝,走进百货大厦里人才少了些。

    经过手表柜台的时候,陈挽看到一款很适合赵声阁的腕表。

    真的很适合。

    陈挽想跟赵声阁说,要不你别送我礼物了,你让我给你送个礼物就行。

    但他也只是想想,并打算过后偷偷将这款表买下。

    赵声阁扫了一眼,目光变得些许微妙。

    那款手表和上次那副无极系列的袖扣是同一个风格。

    赵声阁走过来,陈挽和柜台的视线就被阻隔了,他抬起头。

    赵声阁扬了扬下巴,说:“我们去那边看看。”

    陈挽跟着他走到另外一区。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闲庭漫步,边逛边看。

    陈挽很少有跟人逛商场的经历,赵声阁走得不快,看得很认真,好像给陈挽挑礼物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来。”

    陈挽走近:“赵先生要送我袖扣?”

    赵声阁眉峰稍抬:“只能你送,不能我送?”

    “……”陈挽笑了,说,“当然不是。”

    他点了点柜台下的某一副袖扣,说:“这副不错。”

    柜姐很灵醒地将袖扣拿出来为客人试戴。

    赵声阁说:“给我吧。”

    陈挽顿了一下。

    柜姐面带微笑地将袖扣给了赵声阁,赵声阁说:“陈挽。”

    “手。”

    赵声阁的表情很平静,举止也足够君子,没有什么暧昧的意思。

    陈挽有些僵地抬起手臂,赵声阁微微俯身偏头,为他戴袖扣,表情认真专注,手指不经意按上陈挽手腕上的青色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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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很会装捏

    第41章

    40、用人不疑

    “你紧张?”

    “什么?”

    “脉率超速了。”

    “……”

    赵声阁诈陈挽的,那样短时间的触碰根本无法察觉出任何异常。

    陈挽笑笑,镇定自若开玩笑道:“紧张不至于,但让甲方爸爸服务我,受宠若惊倒是有点。”

    赵声阁语气平常,姿态慷慨大方:“这些不过很小的事情,但你中标,为我和明隆省去的,是很大的麻烦。”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明隆选择了科想成为合作伙伴,就代表信任、认可你们,科想没有出高价,但我的诚意不能少,算上上回欠的感谢,你就当我是在”

    “收买你。”

    陈挽点点头,不疑有他。

    赵声阁怎样做甲方他是听闻过的,明隆今的成功不仅仅依靠掌权人的杀伐决断果敢狠辣,更得益于他年纪轻轻便自有一种大企业家的气度风范,礼贤下士,宽怀胸襟。

    这是道上公认的。

    赵声阁对对手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对自己人倒是非常护犊子,厚礼相待,是以无论是手下,还是合作过的人,都对他心悦诚服,忠心拥护。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赵声阁戴好了袖扣,绅士地退后半步,说:“看一下,喜欢吗?不喜欢我们再慢慢挑。”

    陈挽弯着眼睛说:“喜欢。”

    他伸出双臂展示有点像小孩儿年节试穿新衣,赵声阁静静看着。

    红宝石很衬陈挽,和指间红褐色的小痣相得益彰。

    他几乎能想象,签合同那,这双手将会戴着这副袖扣签下陈挽的名字,然后与他握手,结下契约。

    赵声阁让柜姐把袖扣装起来,陈挽接了个工作电话,赵声阁想了想,又低声让柜姐请师傅在袖扣的背面刻了一个图案。

    图案很简单,没有多等,所以陈挽并不知道。

    陈挽只知道,赵声阁居然是喜欢逛商场的。

    这和赵声阁的形象不太符。

    购买了袖扣之后,他仍旧没有离开的打算,赵声阁应该是平时不太出门,因此逛得也比较认真,偶尔会跟陈挽说两句话。

    陈挽很耐心地陪在他身边,并警醒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后来,赵声阁又看中一枚领带夹,买下来一起送给陈挽,价格不算特别昂贵,但的确非常适合陈挽。

    柜姐把包装好的礼盒带递给陈挽,赵声阁先伸了手:“我来吧。”

    陈挽不好意思再劳烦甲方爸爸。

    “没关系,”赵声阁晃了晃袋子,说,“我们还要再逛一会儿呢。”

    陈挽不知道这个“一会儿”是一直逛到商场关门,组团过来购物的游客和代购大批地从扶梯上下来,人流一下多了起来。

    陈挽立马走到赵声阁的外侧,赵声阁问:“怎么?”

    “您走里面,”陈挽为他隔着人流,“别让他们撞到。”

    赵声阁看了他片刻,说:“过来,你也别让他们撞到。”

    人太多了,即使再怎么护着,也会被挤到,陈挽皱着眉隔开从后面拥上来推到赵声阁的人,他大概不知道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会显出几分阴冷。

    赵声阁观察片刻,温声说:“我没事,走吧。”

    两人一起挤着出了大厦,空间才阒然开阔起来。

    陈挽要回公司拿自己的车,赵声阁把他送到太子段西。

    十一点的园区依旧灯火通明,赵声阁停了车,陈挽恋恋地背过手偷偷摸了下驾驶座皮革。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道:“谢谢赵先生,我就先”

    陈挽顿了下,低下头,再按了一下,安全带也没能解开。

    赵声阁侧过头来,看着他。

    陈挽有些尴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因为这实在很像一些电视上演的俗烂戏码,他发誓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可安全带确实没有反应。

    赵声阁欣赏了几秒,没有直接倾身过去看,留足余地,绅士地询问他的意见:“要帮忙吗?”

    但陈挽已经很快镇定下来,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帮助:“没关系,我自己再试一下。”

    他不想和赵声阁靠得距离太近,尤其在这种狭小昏暗的密闭空间里,他实在很难控制自己的理智和行为。

    陈挽不想吓到赵声阁,更不愿意在他面前发病。

    赵声阁挑了挑眉,等了他一会儿,陈挽还是没有解开。

    忽然,赵声阁按了下中控的开关。

    “咔哒”,安全带解开了。

    “……”陈挽讶然,第一次知道原来私订的座驾是可以在从中控加密安全带的。

    也许当价格昂贵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声阁倒是很坦荡,一只手随意地搁在方向盘上:“同声锁,我忘了。”

    “噢。”陈挽点点头,不疑有他,下了车,弯下腰,从车窗跟他道谢道别。

    赵声阁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着身体,在夜色里显得很英俊,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目光却很专注:“陈挽,再见。”

    陈挽突然觉得今天不像公事往来,像他梦中的某一帧。

    不过现在要醒了。

    陈挽很珍惜地弯了眼睛说:“赵先生,再见,”

    赵声阁皱了下眉,他不太喜欢陈挽这个笑容,好像在用那双笑眼拼命地记下什么,又像是在夜色中告别,所以他当机立断地叫住他:“陈挽。”

    陈挽停下来。

    他提醒道:“签合同在下周。”

    下周还要再见面的。

    “好的,”街边晚灯映在在陈挽眸心,他微笑说,“赵生,再会。”

    正式签合同那陈挽并没有带那副红宝石袖扣和领带夹。

    后来赵声阁发现,其实无论什么场合,陈挽都没有戴过。

    合同是四方一起签的,沈谭两家只注资,不参与运营,因此到会的除了赵声阁、徐之盈和陈挽,还有一位工程师方谏,赵声阁在剑桥的同学,博后,是本次项目的总工,带领着一个实验室团队。

    四人分坐于会议室的四方,气氛比较正式严肃,各人轮流签字,交换合同,手续完毕,徐之盈热情地对陈挽伸出手:“陈先生,合作伙伴是你,我真的很高兴,发自内心地。”

    项目虽然是徐家和明隆一起瓜分,但徐家股权太少,决策权基本掌握在赵声阁手里,没想到对方选了陈挽,是个意外之喜。

    陈挽笑着同她握手。

    赵声阁阖上文件夹,宣布:“会议结束。”

    陈挽便放开了徐之盈的手,又去和方谏握了下。

    四个人里,赵声阁和徐之盈都是甲方,大老板小老板,方谏算是第三方,只有陈挽是乙方,向上社交要搞好,平行社交不能忘。

    方谏没有徐之盈那么热情,人也比较恃才傲物,少白头显得很严肃,一板一眼,作为某国际奖项最年轻的获得者和海洋工程方面的大拿,是海市为数不多敢跟赵声阁呛声的人。

    他不管你什么背景多少身价多大项目,反正不能违背他的科学原则。

    方谏人虽较为古板固执,但对待研发高度热情,由于项目的保密系统级别很高,他创建了加密的群聊空间,直接将其余三人都拉进来,每天在里面发布工程方案思路和一些艰深晦涩的理论支撑,有时是外语文献,有时是结构图表,雷

    打不动,洋洋洒洒。

    后面一般紧跟着一大片沉默而尴尬的空白和寂静。

    两位理万机的甲方都不大搭理他。

    不过徐之盈比较会做人,开始的时候还偶尔敷于场面回复几句,后来由于内容越发高深,已如看天书,她就是想捧也插不进话了,便只剩陈挽还坚持捧场。

    陈挽不好意思让大佬独自在群里唱独角戏,所以即便有些看不懂的也会去大概了解一下,然后回复。

    何况,他负责的板块是和对方有交叉地带的,随着项目的推进,交涉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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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休息喔,啵啵

    第42章

    41、忠君之事

    久而久之,方谏便觉得,陈挽和那两个从头发丝到鞋尖都是铜臭味的资本家不一样,对方是懂他的学术成果和科研精神的,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很多,甚至在想到什么绝佳的思路时也不管是夜里一点还是凌晨四点,就在群里直接

    赵声阁从来不在群里发言,但每当方谏发了什么新消息,要报告什么事项,讨论什么新方案,他就直接去戳陈挽。

    陈挽好像永远在线,只肖对方一个“?”就马上兢兢业业当起赵声阁专属的、随叫随应的私人翻译AI。

    明隆当然也有专门的技术组,赵声阁更多是把控项目的总体进程,协调各方统筹全局,但陈挽看他真的很重视,便尽量把方谏的方案讲得深入浅出。

    “赵先生,方博依据的原理大概就是这样,冬季洋流是一个不可控变量,我们尽量在十一月之前定下来。”

    “嗯。”

    “好,那哪里有疑问可以随时找我。”

    “打扰你吗?”

    陈挽责任心很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赵声阁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陈挽。”

    陈挽的手紧了紧。

    “我不是那种压榨员工的甲方。”

    “……”

    赵声阁善解人意道:“忙的时候可以不回我。”他从来不要求陈挽时时即刻回应他。

    但陈挽是事事有回应的人。

    开始语音是因为赵声阁不习惯低效率的交流方式,以目前他和赵声阁的聊天频率,隐隐有赶超他和卓智轩之势。

    赵声阁的通话申请像他本人一样气场强大,一声一声催促着猝不及防的陈挽。

    在陈挽的社交认知里,好像只有关系特别熟特别好的人之间才会随时语音通话。

    陈挽心里疑惑,声音听起来很妥当:“赵先生。”

    “陈挽。”赵声阁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语音忽然静下来,传递着彼此的呼吸声,时而同频,时而错开,赵声阁的气息很低,平稳,可陈挽觉得有什么沿着无形的电流烧到了他的脑子里,但赵声阁还是不说话,他只好说:“赵先生,我先给你说一下海油隧道支架的合力结构吧。”

    “说。”赵声阁声音低低地,磁性很强。

    陈挽勉强集中注意力,正正经经开始为甲方解说,讲到一半,赵声阁说:“陈挽,有人叫你。”

    陈挽说得太认真了,自己都没注意,回头一看,说:“噢,是我同事,到饭点了。”

    “嗯,那先吃饭。”

    陈挽说:“没关系,我们先把这部分讨论完吧,还是您要先去吃饭?”

    赵声阁说:“你去吃饭,下午再说。”

    陈挽花了几秒钟理解这句话,意思是下午还可以再打语音吗,他马上说:“好。”

    赵声阁说:“我下午有两个会议,分别是两点四十到三点二十,五点到六点,晚上没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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