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挽自觉办不到,可他也做不到真狠下心撂开宋清妙去要他一个人的自由。

    十一岁冬天,他在精神病院高烧到神志不清命悬一线时,是宋清妙拿着剪刀冲进去把他捞出来。

    宋清妙爱他吗?

    没有很爱,但也多少有点。

    不多,但已经是陈挽在这世界上仅有的一点爱,所以很珍贵,他还是想珍惜。

    陈挽沉默半晌,问:“你要多少钱,我可以挣。”

    宋清妙说话软软地,但却很轻蔑:“你能挣多少嘛。”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陈挽,说,“宝宝,最近谢家坚在约我。”

    陈挽一顿,额角直跳,严肃道:“你不要去!”

    心宋清妙颇有些证明自己徐娘未老的得意,陈挽皱眉:“你不要去,他有家室的,并不是真心追求你。”

    看她不以为然,陈挽苦口婆心:“最近他们董事会换届,他不过是想套你的口风和增加持股。”谢家坚是荣信的董事,几十年前从陈秉信手下打拼出来。

    宋清妙从年轻时就美得很笨,美貌一但没有与之匹配的头脑常常是灭顶之灾,她嗔怪:“什么真不真心的,我也不是真心的。”

    “我只是去和他吃顿饭,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你进荣信。”

    “那就更不必,”陈挽坚决道:“我不进荣信,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宋清妙有些火:“你什么事嘛,成不务正业得过且过,廖致和前两天都办升总经理的欢宴会了,你毕业几年连分公司的大门都还没进,妈妈好忧心你啊,晚上都挂念着你睡不好觉。”

    廖致和是三房廖柳的外侄,荣信之前是陈秉信的一言堂,后来做了两次心脏搭桥手术,大权旁落,主要被大房曹芝和三房隋雨瓜分。

    二房廖柳以巴结大房曹芝分一杯羹,几房都看不惯宋清妙年轻貌美又来路不正,联手打压。

    本家少爷小姐和外室子侄在荣信里争权夺势斗得厉害,陈挽永远置身事外。

    但他没敢告诉宋清妙具体的,否则那些资产很快就会被她拿到或者牌桌上挥霍一空。

    陈挽帮她把翻得凌乱的珠宝盒盖好,又把烟灰红里的烟蒂清理干净,开了窗透气。

    “你不必担心我,你过好自己的是最要紧”

    门外有人敲门:“四太,老爷让下去用晚餐。”

    宋清妙与陈挽对视一眼,都噤了声,陈挽沉下声道:“好。”

    两人下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动前餐了。

    陈挽坐到不起眼的末位,看到用人往餐桌上递冰濑粉和莲藕老鸭汤,才想起来今是中元节。

    农历七月十四,又叫鬼节,海市人最喜欢煲汤,煲鸭汤是取“压”的谐音,即“鬼节压鬼”之意。

    这边将这个并不在全国范围内闻名的传统节看得比中秋还重。

    生意场上混的,多少信点风水。

    挂壁上供奉着八面神和妈祖娘娘,香火是不断的,水柳木柜、深沉厚重的繁花地毯、爬到窗户的绿色藤蔓让餐厅显得阴晦压抑,叫人没有胃口。

    几房的人凑一圆桌《最后的晚餐》,画调阴沉,台风尾声的电闪和响雷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细节照亮。

    各怀心思,又谈笑风生,讲的无非是海市近来的政治、经济、股票和赛马,相互恭维又暗中攀比。

    年轻后生们几乎都是出国留学后回来直接进了荣信,当年陈挽拿到的offer比很多人都好,但没能出去,就留在海市读科大。

    后来保上的研也没读,陈挽没那么多时间,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从象牙塔里走到名利场上。

    同辈在陈秉信面前侃侃而谈荣信旗下几个项目,个个皆是大显身手大展宏图的架势,二房太太三房太太与有荣焉,宋清妙面色很不好看,转了转手镯,喝燕窝。

    陈挽淡定吃自己面前那盘沙拉,平静无波。

    他对陈家的蛋糕不感兴趣,甚至还怕沾腥。

    现行经济萎靡,海市城建版图收缩,批地政策大不如前宽松,前几年如火如荼的房地产濒临饱和,荣信一直以传统产业为利益支柱,用扩张地皮饮鸩止渴,家族式管理沉冗陈腐,从未想过产业结构转型,那几个项目不烂尾就算菩萨保佑了。

    陈挽从科大出来后就瞄准了还没什么人涉步的能源科技,经济态势急遽变化,未来一定是资源战。

    事实证明,他赌得很准。

    曾经怀揣顶级学府毕业证的留学生们如今纷纷被投行、地产公司裁员失业,而留在科大的陈挽成立了如今市值颇重的科想科技。

    科想庙虽小但利润很高,陈挽坚持登记为隐形合伙人,合伙的学长白捡了个法人代表,说他擅长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

    陈挽笑笑:“给你送钱还不好?”

    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真的往那个人的世界凿开了一条缝。

    即便不大,但也是他白手起家一砖一瓦筑起的天梯。

    陈挽埋头饮汤,宋清妙不满他表现得毫无存在感,给他使眼色,陈挽还是继续埋头吃饭。

    “……”宋清妙觉得连燕窝都堵喉。

    有人提到赵声阁,他回国是轰动海市的大事,陈挽饮汤的动作就缓了些。

    大房长子陈裕说无论是赵家的、赵氏集团还是赵声阁朋友、合作伙伴为他设的接风宴,荣信都从来没有收到请帖,请示父亲陈秉信是不是要叫人牵牵线。

    陈秉信面色不大好,他在海市怎么也算是称得上名号的老资历。

    他年龄比对方大上几轮,但也不敢说这是赵声阁的不是,只能迁怒自己长子:“这些事还用我教你?”

    陈裕忙应是,心叫委屈,赵声阁那是他们想走动就走动的么?

    这大大小小算下来也有十来场了,赵声阁露脸的次数不到十分之一。

    二房的陈锦是惯会揣摩老爷子心思的,怪笑道:“太子爷跟美金打了几年交道,想是未必再看得上海市这一亩三分地了。”不然这架子也不会摆得比以前更离谱。

    陈秉信装模作样敲了敲拐杖,警告:“什么混话!”

    陈锦也不怕,收了声,二太笑着给儿子添了半碗汤。

    二太的兄弟、陈锦的姨舅廖全一贯是最会打圆场的,笑呵呵道:“管他跟什么打交道,再厉害也是要在海市成家生根的,我听明隆那头有点风声,我看不只荣信要好好把握机会,小姐们也要上些心思,真中了彩头,那何止是走动走动。”

    说到这个,各房的女儿家们都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眼角眉梢又藏不住顾盼的神采与心思。

    她们倒也未必是真的贪图赵家什么,只赵声阁那张脸都够叫全城少女做甜蜜的梦了。

    陈秉信的面色松泛了些,大概是觉得自家这么多女儿,个个貌美如花,总不至于一个都没希望。

    大房的舅老爷就看不得廖全卖到了这个巧,道:“廖生说这些太早了吧,前头还有个徐家呢。”

    传闻中和赵声阁有婚约的徐小姐。

    陈秉信不想听他们两人呛,又要维护那一点自己给自己的希望,对大舅爷说:“兴勇,男人哪里会只有一个的。”

    一桌也无人觉得这说法有异。

    陈挽放下勺子,长柄碰到瓷碗“叮”一声响,他拿餐巾擦了擦嘴唇。

    刚刚喝的半碗老鸭汤有些反酸,连喝好几口茶都觉难顶,又不能离席,否则这群无聊之士的唇枪舌剑转个头就冲着宋清妙去了。

    拿宋清妙掌控陈挽那可是这个房子里人人都晓得、人人都能做、人人都乐此不疲的事情。

    听陈秉信这么说,桌上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个个都觉很有奔头,又重新欢笑一堂,高高兴兴吃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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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妙不是海市本地人,叫陈挽有时候叫宝宝,有时候叫BB这样

    第4章

    陈挽吃不下,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没管,垂眸瞄了眼腕表也被正房大夫人曹芝寻了说处:“是不是菜不合胃口,阿挽怎么瘦了这样多。”

    众人看过来,陈挽拿餐巾擦了擦手,说:“没有,天热吃不了太多。”

    曹芝内侄曹致状似无意开玩笑:“阿挽吃惯了钟鼎宴哪里还看得上这些,那天朋友还同我夸阿挽前现身中环,整个人都好派头。”

    各人神色微妙,赵声阁的接风宴就是前在中环那头办的。

    海市独此一家的海塔餐厅被包下整整两。

    陈秉信审问陈挽:“你去中环做什么?”

    陈挽不慌不忙擦手,从容撒谎:“去帮卓智轩泊车。”

    陈秉信浑浊的目光停在他身上,陈挽转过头,淡定回视。

    陈秉信只得信,陈挽小时候去游泳恰巧救过个身份尊贵的同学是大家都知道的。

    二房舅爷廖全笑道:“那阿挽要好好抓紧这根绳呀,光自己爬上去可不行,陈家好你也才能站得更稳嘛,是不是这个理?”

    陈挽没说话,陈秉信先嗤声:“他能有什么指望,人家不过是拿他当跑腿的使唤,怎会真给他脸面。”

    这话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大家都窃笑,宋清妙敢怒不敢言,面色都气得涨红了,陈挽却并不觉难堪。

    话虽难听,但理论上,陈秉信没有说错,陈挽向来很有自知之明,那个圈子除了卓智轩是否真正接纳了他从来不敢太乐观,毕竟身世阶层地位都摆在那里,隔着天堑。

    但再怎么样,陈挽也觉得,比这里好得多,先不说少爷们拿不拿他当朋友,至少是拿他当人的。

    陈挽认同地点点头,不卑不亢道:“是这样的,我一个打杂跑腿的并不能说上什么话。”

    且不说他不会为陈家做任何事,就连他自己的生意都不会利用那个圈子的人情与便捷。

    这是一道严明的防线。

    陈挽这个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从眼神到笑容都是不纯粹的,但唯有这点心意还算是纯粹。

    他必须尽全力保有这点纯粹。

    大家都想看陈挽笑话,但当事人一脸无所谓、不上心,话题便换到了三房长女的婚嫁身上。

    陈宅规矩森严,繁文缛节极多,晚餐结束,陈秉信双手合十念了祷语,率领众人给真主、妈祖像上香。

    陈挽不止一次怀疑,这种半土半洋、不中不西的形式主义信仰真的不会将东方西方的神明都惹怒吗?

    站在一群同辈间重复跪拜磕头的陈挽某一刻觉得自己活在大清末的某年。

    陈秉信像往年一样,请了几个风水大师来驱鬼供佛,花重金请了灵符,企图荣信这幢从根部就已经腐烂的大厦重焕生辉。

    大师四处摸摸墙角、门梁,算得一副好卦后,众人又放下心来去碰麻将了,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牌哗啦啦一倒,观音和佛祖都要被这一声声“胡”吵了清静。

    红木挂钟才指向八点,离可以走还有很久。

    陈挽去偏厅透气,他从不在老宅打工作电话,只好立在窗前看雨。

    八号风球挂得猛烈急遽,走却不干脆利落,一直拖着尾巴,夜雨打在宽大的棕榈叶上沙沙作响,冰秋叶海棠花瓣落满庭院。

    这天并不是周末,但是放台风假,小孩子就多起来,有陈家旁支的,也有客人带来的额,在前堂打闹。

    陈挽百无聊赖看了一会儿,敏锐地走至一个羊角辫女孩面前,她正在以一个奇怪而僵的姿势贴着墙面。

    陈挽将周围几个苍蝇般围着她打转的男孩唬走,蹲下来问:“你在做什么?”

    女孩应该是混血,鬓发微卷,浅色瞳仁戒备看着陈挽,陈挽朝她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

    几乎没有人能抵得住陈挽的笑容,无论是十七还是七岁,摇头,女孩用英语说:“我没事。”

    陈挽看了下她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便站到她旁边,学她一样立墙。

    大概是这个无聊打发时间的举动莫名得了她的信任,过了一会儿,女孩侧过头,一本正经地伸出手:“你好,Fiona。”

    陈挽也伸出手,郑重地握了握:“你好,陈挽。”怕她听不懂中文,陈挽又说:“或者,Keats.”

    女孩对他的中文名比较感兴趣,但发音不是很流利:“陈、挽?哪个挽?”

    “挽留的挽。”

    Fiona眨了眨眼,她的中文水平还不足以理解这个词汇。

    陈挽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很简洁的名片,指了指上面的字,Fiona仔细看了一会儿,收下了。

    两个人又并立着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夜雨,陈挽觉得口渴,拿过供台边的一只山竹问:“Fiona,吃不吃?”

    Fiona犹豫了一瞬,说:“不好意思,陈挽,我不方便吃。”

    陈挽对她一板一眼的正经感到好笑。

    “why?”

    Fiona为难地说:“我的裙子坏了,我不方便离开这面墙。”

    陈挽这才注意到她的裙边有剪刀破坏的痕迹,他收起笑,低声问:“他们做的?”

    男孩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

    Fiona默认。

    陈挽脱下自己套在外面的衬衫递给她,让她系在腰间:“先挡一下。”

    Fiona说谢谢,陈挽问:“是否需要告诉你母亲?”

    Fiona的母亲是杜蕊夫人,现在正在客厅打牌。

    这位曾经的海市首富遗孀、坐拥半边浅湾的名媛情人众多,多是来自不同国家的要政、模特,甚至皇室成员,Fiona父亲的身份也曾是海市人人津津乐道的谜团之一。

    杜蕊夫人沉迷纸醉金迷,不怎么管Fiona,所以Fiona还是说不用了,杜蕊夫人只会斥责她失了淑女礼仪。

    陈挽尊重她的意思,他的衬衫很长,Fiona完全可以当裙子穿,并且显得很时髦。

    陈挽掰开山竹分一半给她,Fiona吃得很矜持。

    当下正是山竹旺季,越国当空运进口,个个浑圆饱满,果肉莹白甜美,似几瓣盈雪,津甜甘汁溢于齿间。

    吃完陈挽看了看果篮,问:“再吃一个吧,凤梨还是香瓜?”

    Fiona披上了他的外套,行动自在了许多,探了探头,说:“香瓜。”

    陈挽拿刀去切,忽然一只手自身后拍上他的肩,陈挽反应极快偏闪转身,刀尖对准来人,对方急忙挪开手,举起,呈投降状,笑得牙龈露出:“阿挽,是我。”

    陈挽上前半步挡住Fiona,刀没放下,在空中晃了几个比划,说:“是你又如何,退后。”他都不必回头只消闻见那种腐朽的气味便知道是哪一只恶臭苍蝇。

    廖全仍是笑盈盈的,指指他手上的刀:“先这个放下吧,我只是好久没见到你,想同你聊聊天。”

    陈挽没理他,廖全就又说:“家和万事兴,姐夫看到又要说你了。”

    “看到也无妨,”楼梯的灯光打在陈挽脸上,他一不笑,气质其实是有点阴冷的,陈挽歪了歪头,缓慢但清晰地说,“你以为你还能再一次把我送进小榄山?”

    廖全的笑淡了些,了牙根。

    小榄山是海市的疯人院,关的都是些身份特殊的病人,比如官员的情妇私生子、特级政治犯、精神失常的明星。

    陈挽从九岁开始,在那里渡过三年。

    他将刀尖往前伸了一寸,直直指向对方眉心,点了点,语气平静地说:“你做不到了,但我可以再剪一遍你的手指。”

    刀尖实在过近了,廖全贪婪浑浊的眼球终于瑟缩半分。

    陈挽刚从外环唐楼被接回来那一年,九岁,午睡时被廖全关在房间。

    廖全拿手摸小孩的脚,脱他白袜,不想陈挽异常机警戒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脚用力踩他手腕。

    廖全痛叫一声,扇了陈挽一巴掌,抓他头发,陈挽岁数不大,性狠话少,二话不说直接拿书桌上的剪刀剪他手指。

    他从来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他是在外环唐楼厮混无人管教的野孩子,是弱肉强食之地长大的恶犬,没受到过驯化,全身长满利刺,廖全被扎得满手淋漓鲜血。

    菲佣在楼道里听到惨绝人寰的嘶叫时,陈挽快要将人手掌都戳穿了,还要去刺他的眼睛和脸。

    此事掀起轩然大波,医生来家里诊伤,说搞不好要廖全右手要残废,二房夫人廖柳当众揣了陈挽一脚,又挥了宋清妙一个响亮巴掌,仍不解恨,一哭二闹三上吊,要陈秉信还她弟弟一个公道,廖全是廖家的独苗。

    各房人人看陈挽像看一个疯癫邪气的疯子,哪里有普通小孩这样心狠手辣闹出人命的。

    陈秉信震怒,陈挽就像护母弑父、无法无天、不服管教的哪吒,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命家庭医生强制给他打了安定,出了一纸诊断他患精神类疾病的诊书,押他进小榄山。

    陈挽收回刀,一眼不看廖全,继续给Fiona切香瓜:“你是知道我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讲得出做得出。”

    廖全以前在他身上讨不到便宜,现在更不能,廖全不甘地看看他漂亮隽逸的侧脸,陈挽身上那种迷惑人的柔和和劲儿劲儿的时候都很招人,但他也怕陈挽发疯,毕竟对方刚才似乎是真的打算将刀子戳进他的眼睛里。

    还不是时候,廖全看看Fiona,后退两步,走了。

    陈挽递给Fiona一片香瓜:“怕不怕?”

    Fiona吃得嘴巴亮晶晶的,问:“什么?”

    “有没有吓到你?”他刚刚比刀的样子像是要杀人,不知会不会给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所以递水果的时候对她微笑,并拿纸巾帮她擦了下手上沾到的果汁。

    “没有,”Fiona仰着脸看他,应该是杜蕊夫人和情人时并不避着她,小女孩有些早熟,用英语说,“陈挽,你是温柔的绅士。”

    “……”拿刀指人,温柔的绅士?

    Fiona眼睛往果篮子里左右看看,真诚道:“like

    the

    mangostees.”

    Mangosteen,外表结实坚固,内里莹白柔软。

    “……”陈挽不是很懂小朋友的奇妙的想象力和童心,噎了片刻,不敢给她刀,塞了几根水果叉子到她的口袋用以防身,叮嘱:“以后看到这个人,走到大人多的地方去。”

    Fiona信任他,便很听话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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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挽的英文名是济慈

    小朋友觉得他像山竹,热带水果,掰开来是温柔猫爪,甜甜软软,这样

    第5章

    5.高山低谷

    按照风水的大师的说法,要过完亥时才把“鬼”送走。

    其余人都直接在陈宅里过夜,陈挽冒雨去拿车,曹致也出门,在饭桌上半真半假透露他行踪,这时不知是顺路还是故意堵人。

    “你那天不是去泊车吧。”

    这是个陈述句。

    泊车无需穿六位数的西装,陈挽回陈宅从来都是随随便便的衬衫牛仔裤,极其不重视的行头,低调又普通,好像也没什么野心的模样。

    陈挽侧头平静看他一眼,淡定转了转车钥匙,咬死:“我就是去泊车。”

    曹致在夜色中轻笑一声:“你说是就是吧。”

    陈挽也维持着虚伪的礼貌,说再会,转身离开,安保亭前的平地上不知道被谁扔了一条生锈的狗链。

    陈挽利落跨过去,目不斜视,心如止水。

    他早已不是年少那个被人用狗链子拴着欺侮戏耍的私生子。

    钟鸣鼎食之家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最是藏污纳垢腌臜龌龊,有钱人的畸形和残忍非寻常人可比。

    谁能想到生在这样的人家,陈挽小时候被栓在狗洞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小时候他最羡慕外面路上的乞丐,至少自由。

    人间炼狱,不值一活。

    陈挽开来的那辆大众淹没在陈家人一众豪车里毫不起眼,走进了才看清,车身比来时多添了数道划痕,位置很低,他猜应该是今晚那几个欺负Fiona的男孩干的。

    不知道轮胎有没有没被戳破。

    雨又开始下大,不想惊动宅子里的人,陈挽蹲下来确认过轮胎安全才上车,关上车门,心里涌起很深的疲惫,没有开灯,就这么直接俯在方向盘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点神来。

    豆大雨珠砸在风挡玻璃上,密闭车厢依然能听见从很远传来的风声和浪声,大片棕榈叶刮着车窗。

    陈挽点了支烟,猛吸了两口,才感觉到有氧气从肺部涌进来,缓解了被大雨和夜色溺毙的窒息感,手在黑暗中胡乱探到电台开关,扭开放出一些声音tby。

    港文劲曲在放千禧年天后合集。

    “你快乐过生活

    我拼命去生存

    几多人位于山之巅俯瞰我的疲倦,

    你界定了生活

    我侮辱了生存

    只适宜滞于山之谷我的凌乱

    未见终点,也未见恩典,我与你极远”

    中控台手机震动。

    陈挽被惊醒,手指动了动,攥紧,花了些许力气才能伸手去接。

    “晚上好,陈生。”

    “Monica。”

    “抱歉贸然给你致电,因为上周您没有过来复诊,那副药方不能连续使用,所以我必须要给你打个电话。”

    上周陈挽一副心思落在赵声阁回国上,忙忘了,万分抱歉道:“不好意思Monica,是我失约,上次的诊费也记上,我的问题。”

    Monica顿了一瞬,无奈道:“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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