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东西在看着他!

    看着他的东西,是那条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影。在棺材与跪地的青年之上的岩壁上,黑影汇聚出了一个头的形状。它转向小孩,对他咧开嘴。

    像是一个不像人的东西,在学人笑一样!

    手中的黑气偏了,小孩向后退了一步,他直直地看向那黑影。就像同时注意到黑影的青年。

    “这……”

    他念了一半的咒文,因此断掉了。

    “反噬!”

    这是小孩的下一个直觉。

    一直在颤动铮鸣的棺材终于传来了开裂的身影。在一声巨响后,小孩用手臂挡住脸,他透过缝隙,看见一个人形。

    那人形看起来也是个修士,但浑身青灰发紫,身上布满不祥的咒文。他赤红着眼,眼中是嗜血和疯狂,看起来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的理智。

    这是什么?

    如果他以前是修士,现在又是什么东西?

    人形向前踏出一步。他左脚踏出的第一步,使得脚下岩石崩裂,他的第二脚,本来要踩中那畸形青年的头颅,要将他碾压个粉碎。

    可小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当机立断,向洞穴外扔出烟花!

    轰!

    同时炸响的,不仅是小孩在洞外摔开的烟花。还有轻轻“咦”了一声,向小孩直冲而来的人形。

    “嚓!”

    人形又“咦”了一声。

    难以想象,小孩竟然躲过了那一击。他向下滚去,姿态尽管狼狈,但已经是那一刻万千种做法中唯一一个,能躲开那坚若铁钳的手一样。

    但他终究是个还未经过修行的五岁小孩。

    铁青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把他高高举起。大力的压迫几乎捏碎了颈骨,让小孩的脑袋也开始充血。他双手抓着对方的手臂,双腿在空中挣扎。

    “你的血肉,看起来很特别,很好。”人形说,“比他的有用。”

    “他”指的是昏死过去的那畸形青年。

    若是没有这个古怪的小孩在,那人形本该踩碎那人的脑袋,将他的血肉吞食殆尽,来补充自己被拘禁损失的精血。

    人形的脑袋很混沌。

    是谁重伤了他?

    是谁把他身上的东西偷走……是一个姓秦的凡人。

    是谁让那个姓秦的凡人把濒死的他关在这里?是谁当着他的面,故意给那凡人“落下”了一张“据说可以以此控制鬼将杀人”的符咒?

    ‘把他养在这里,以他为工具,吸收烨地因苦难产生的怨气邪气……待他死了,怨气升至最高时,过来将他和瓦罐一起取回。’

    他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咯咯……咯咯……”

    或许是因为小孩的闪躲出乎他的意料,人形没有第一时间破开小孩的肺腑,而是先看了他一眼,更用力地要将他的颈骨捏碎。

    终于,小孩垂下手脚,不动了。

    人形手微松,他正要伸手将他撕开。

    突然!

    原来是想借机逃跑!

    “嗬嗬……嗬嗬……!”

    逃跑不成,小孩用力地去咬他的手。如今他眼球突起,口中流血,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他还在用最后的獠牙去咬那根本咬不破的手臂。即使这是螳臂当车,即使要死,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也绝不如旁人般要认命。

    即使死了,也要从你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人形还真有点吃痛。他皱眉,更高地掐起小孩,正当他张开嘴,要将他身上的一块肉咬去时。

    “嘭!”

    有几道真气袭来。

    其中一枚真气准确无误地打中了他的手腕。小孩从空中跌落,甩到地上不动了。

    又被一阵风卷起,到了来者的手里。

    眼前已经是一片腥红了,可阿月还是看见了那人的脸……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可感觉喉管已经被捏断了。

    “嗬嗬……嗬嗬……”他发出气声。

    ‘我和他们说过,这里有问题,他们不信……’

    那人垂眸看他。

    “生命力顽强,干得不错。”宁明昧说,“可惜了……”

    可惜。

    可惜什么?

    小孩说不出话来了。他已经昏死过去。宁明昧把他拿给旁边的桂若雪:“你带着其他人撤退,顺便给他治一下。然后看住巫云,别让他跑了,我还要用。”

    桂若雪:“我还要给你带孩子?”

    虽然这样说着,可他还是在那阵疾风冲出前小心地托着阿月,跃到一边去了。

    “砰!”

    几乎就在他跃走的一瞬间,他身后传来金石撞击般的声音。声音巨大,如排山倒海。

    桂若雪没有回头,几乎就在一瞬间,他背后就起了涔涔的冷汗。

    那是身经百战的邪修的直觉反应。

    从山洞里出来那人,察觉不到他的气息,看不出他的修为,甚至感觉不到,他是死人还是活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啧……”

    烟尘中,宁明昧这样说。

    那人就是一击,动作快得像闪电。宁明昧来不及拔剑,只能用手臂阻挡。

    那可是化神期的手臂,仍然生疼,几乎快要被踢断了一样。而他,足足因这一下的冲击,卷着地皮向后退出十数尺。

    这人至少也该有个化神期吧?体育特长生魔修?

    一击未成,电光火石间,那人又袭来。一息之间,那人就使出一百多招,招招致命。宁明昧来不及拔剑,用身法与他周旋还击,渐渐落了下风。

    宁明昧说:“这到底是什么修士?魔修这么强吗?”

    系统说:“你小心,他拳头上有毒!”

    宁明昧向左一闪,躲过那一圈。魔修血丝遍布的脸距离他只有咫尺,他听见那人口中传来的声音。

    “饿、饿……”

    “吃了你……”

    宁明昧:“这魔修的功法怎么和丧尸一样?”

    而且看他外貌,根本不像常人。

    来之前,他只听巫云说:“我前几日偶然发现,那魔修没死,秦添把他的身体放在棺材里,又把棺材放进一个山洞。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还没来得及研究,你们就来了。”

    之前那个大能是斗法,如今这个魔修却是近战,宁明昧根本没有拉开距离,拔剑的时机。

    系统看得心急,两人离得这么近,出招接招都在瞬息,一下接不上,就彻底落入下风毙命。

    而且系统忽然回想起来,自从穿越来这里,宁明昧每次战斗不是用身法,就是用点穴。可以说,宁明昧擅长远程攻击和谋略,根本没进行过近身作战。

    !

    系统突然注意到,即使落入下风,宁明昧的眼神也是冷静的。

    无论过了多少招,他闪躲的方式都是极度精准的,仿佛从来没有被恐惧或紧张的情绪所影响过。

    雨越下越大,土地湿滑,云层中隐隐有电闪雷鸣。宁明昧看起来渐渐体力不支,他忽然一个拔高,飞入云层之中!

    “有破绽!”

    魔修果然跟了上来,杀气腾腾,排山倒海。宁明昧竟然就在此刻乱了章法,他咬着牙,从腰间拔出剑来——

    只是一招,那剑就到了魔修的手中!

    “桀桀桀……”

    魔修看着他,发出恶意的笑声,手中举着宁明昧的剑,像是嘲笑他无路可逃。

    而就在这一刻,就在所有的黑云电闪之间,宁明昧忽然举起双手,施展法诀。

    “雷灵根!”他大喊。

    魔修忽然眼前一花。

    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从手上传来,顷刻间,就穿透心脏!

    非常猛烈!

    非常恐怖!

    宁明昧:“奥义——避雷针——十万伏特!!”

    ……!

    黑云层中所有闪电被引向魔修手中的宁明昧的剑,并在一瞬间,打通魔修的身体!

    那可是经过化神期天级雷灵根修士加强过的电压电流!

    “轰!”

    几乎就在瞬间,魔修全身焦黑。他睁着大眼,从天上掉了下去。

    ——若是魔修此刻是有理智的魔修,他一定会问出这样一句。

    ——你们剑修,不是把剑当老婆的吗?不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弄坏自己的老婆?!

    ——宁明昧,你不配做剑修,难怪你剑术那么烂,你没有剑修之心!

    系统:“啊啊啊!!宁明昧!!快补刀!”

    宁明昧:“这时候补刀碰他身体,我也会被电死的。”

    随着天崩地裂的“轰”的一声,魔修从天而降砸穿了矿山,伴随着重力势能转换带来的高速度,砸入矿山内部。

    进入凹坑。

    宁明昧随他落下看,他低着头,也在用力喘气。

    方才那一段已经花光他全部力气。他如今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这魔修到底是什么修为,怎么这么难打?

    魔修身上还有电流滋啦滋啦地响,宁明昧的那把剑还被握在他的手上——此刻也被电得有点可怕。

    还好是齐免成送的。

    而且这么大的电流,还没被烧融,齐免成送的东西,质量还真不错啊。

    宁明昧靠在岩壁上恢复了一点力气,就在这时,他抬头,愣愣地看向前方。

    在这本应幽暗的矿山的最深处,居然有一棵东西在发着幽幽的光。

    一棵枝繁叶茂的桂树。

    一棵广寒……月桂!

    那月桂有着美丽的、散发着如流萤般光芒的花叶,可它看起来却极致脆弱,树干伶仃,身体也半歪着。

    像是已经被贪婪的人试图砍伐带走过,却中途停下。

    他们为什么中途停下?

    “好……还好……至少最后,是在这里……”他听见那魔修的声音,魔修像是被狂电了一次,又被狂砸了一次,终于在濒死前,脑袋里有了点清明,“总算能做……我来时的目的……”

    宁明昧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正要出手,那魔修已经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那把剑甩出!

    锋利的剑切开了月桂的树根,使得月桂向旁边倒下。那一刻,宁明昧听见魔修“桀桀”的笑声,笑声中断,是气绝身亡。

    宁明昧艰难地向前一步一步地走,有什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这棵桂树为什么被种在这里,在它下面,究竟封印着什么?

    “轰!”

    原本平静的地面开始颤动,宁明昧来不及去捡那棵树,就在这一刻,漫天紫黑之气席卷而上!

    冲破了矿山内部的地面!

    “咳咳、咳咳……”

    焦糊的味道,向宁明昧袭来。宁明昧向后退了一步。

    那一刻,他意识到,这是魔气。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刻都要强的魔气。

    铺天盖地的紫焰中,有一个人形走出。他先是踢了一脚旁边的桂树,把它踢到远处。

    然后,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那魔修的尸体。

    “天衍教的小辈啊……啧。能在死前完成找到本君的任务,也算是死得其所吧?脏兮兮的,沾染了什么垃圾。”

    天衍教是魔族第一大宗门。听起来,那魔修原本的目的之一,便是来这里寻找本封印的此人,以解开他的封印。

    可那人同样是一脚踢开了那魔修青灰的尸体,如同踢开一堆垃圾。

    “这里有把剑?这把剑,倒是好东西。”那人捉起剑来。

    深入骨髓的危机感袭来。宁明昧意识到,这人很强大,绝不是用任何巧技能打败的。

    他靠在石壁上,冷冷地看着他。而那人已经发现了宁明昧的存在。

    “哦?还有一个人在?”

    只是转瞬,那人就到了他的身前。

    宁明昧被他压制在石壁之间。

    “闻味道,是清极宗的狗崽子。狗东西们还活着呢?”那人低头嗅嗅,又抬起眼来。

    在看见宁明昧的脸后,那人眯起了眼。

    “有趣。”他说,“你长得很有趣。”

    第71章

    浑沦

    那人捏起宁明昧的下巴,粗暴地把他的脸转来转去:“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和她多久没见了?四百年?六百年?距离我被封印在这里,应该已经过了至少几百年了吧。也不知道她如今是否还活着?”

    宁明昧被他掐着脸,道:“看来那位故人给你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她是你的仇人,还是你的爱人?”

    那人于是仰天长笑,半晌,他道:“她啊……可是我的妹妹,朝夕共处了几十年之久的养妹。”

    宁明昧说:“是么,很荣幸能长得像你的旧识。说不定我们之间还有点亲戚关系。”

    那人继续说话,声音阴鸷:“她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我被人暗算,困在这里,也多是拜她所赐。这数百年来的日日夜夜,我都在等着出来后亲手杀了她……你和她的眉眼,倒是像极了。”

    宁明昧又说:“不好意思,刚才话没说完,我是个孤儿……”

    那人的手骤然收紧,宁明昧的下巴上传来剧痛,一时间皱起了眉。那人细细地打量他吃痛的神色,又笑了:“你皱起眉头时又让我想起另一个人,你怎么长着这样的脸?这可让我非常……”

    下一刻,他骤然出手,将那把剑狠狠扎入宁明昧的身体!

    “唔!”

    “唔,还有反抗的力气?”那人中了一掌,倒是意外地挑了挑眉。

    宁明昧向右一滚,左膝跪地支撑自己。

    他的手,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镜片下的眼睛冷冷看向眼前的敌人。

    因他的挣扎,那把剑只是刺穿了宁明昧的肩膀。

    这个喜怒无常的魔修,原本是要用那把剑直直刺穿他的脑袋,再把他的尸体钉在石壁上!

    刚醒来就串羊肉,这是何等残忍的杀人手法啊?

    宁明昧:“这人对我的脸就那么讨厌吗?杀我就算了,还要搞刺穿脑袋这种狠活?我都说了我是孤儿,说不定我妈和我爹还是被我害死的呢。的主角都是这么干的。按这样算,我算是他的恩人。这人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系统:……

    烂话说归说,形势还是很紧急的。比起之前的魔修,眼前的这个魔修的功法显然更加高深。此人需要用神树封印镇压,又改变了周围矿山的矿质结构,已经足以说明这一点。宁明昧哑声道:“这是博士刚刚出站,就在会议上和院士呛起声来了。”

    眼前的这个魔修看起来,可是院士级别的修士。

    院士的一句话,重若千钧,谁敢不改研究方向啊!

    宁明昧对系统说:“我快死了,现在给我剧透一下,这人的修为有多高。”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也满头冷汗:“大乘期……意思是比他境界更高的,只有渡劫期了。天啊你是怎么在这时候就开出这个怪来的?”

    宁明昧看了一眼这矿山内部的幽光:“还是被辐射变异过的。”

    这人放漫画里,怎么都算是个钢铁之躯级别的超级英雄了。

    系统:“卧槽,你有办法吗?这人是魔君,放书的后期也是魔界第一人。宁明昧你快用你那无敌的学术想想办法啊!”

    宁明昧擦掉嘴角的血,污血映在手背上,衬得皮肤苍白得惊心动魄:“没办法,这可是院士。打不过。”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尽管这个修仙界里充满了异常的偶然,但科学,永远是最毋庸置疑的东西。

    系统急得跳脚:“这样吧,你先拖一阵时间。我看能不能获准等你死后,把你的灵魂转身到这个世界的另一具身体里复活。之前的宿主里,换三具身体用三个不同身份在同一个世界里攻略一个人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宁明昧说:“之前不是还说等我死了,就换个宿主?”

    系统那边不说话了,估计急着跑去请示了。

    这世界上最讨厌的时间,就是等待上级批准的时间。

    那把剑还插在宁明昧身上。宁明昧半跪着,额头上流下冷汗。那人看着他,居然问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站不起来了,就捅穿了肩膀而已,有这么疼吗?”

    宁明昧回复:“您试试呢。”

    面对院士,总是要加一句敬称的。

    那人:“不好意思,被封印了太多年没被人捅过,忘记是什么感觉了。如果你还能站得起来继续的话,你可以试试出手,看能不能也让我体验一下。”

    ……

    虽然不知道他的妹妹是谁,可这人被自己的妹妹坑进封印是完美的、有理由的、正确的。

    虽然据他所说,是养妹。

    宁明昧说:“你被封印了几百年,精力十足,我却刚经过大战,你胜之不武。”

    魔修沉吟:“还可以这样说?你这话倒是说得有道理……只是这狡辩的话听起来,让你显得更像那对狗杂种了。”

    宁明昧:……

    “唔,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给你一个拔剑和我战斗的机会吧。”魔修向后一退,居然摊开手,做了个坦坦荡荡的“请做”的动作,“只是……”

    “只是,需要你自己把剑拔出来。”魔修说,“这种程度你能做到的吧?我看那把剑,可是卡在你的骨头缝里呢。”

    宁明昧盯着他,自己伸手,握住剑柄。然后绷紧肌肉,手臂用力,那把剑抽了出来。

    那人居然还在旁边说:“别这样啊,身体放松一点,否则剑被夹紧了,拔不出来的。”

    身体失去了堵塞伤口的剑,鲜血喷涌而出。宁明昧拄着剑站起来,那人瞅着他。

    “现在如何?”那人说。

    宁明昧抬起剑,剑锋与眉齐平。

    “请吧。”他说。

    ……

    “架势不错。”

    “姿势标准,但慢,太慢了。”

    “唔?”脸颊和肩膀被割破时,那人发出了一声,“刚才那个是假动作?清极宗的剑招改良了?这招从前没见过啊。”

    那是一道很快的剑气,贯穿脸颊至肩膀。若是换了一个人,纵使那人比宁明昧高出两个大境界,是合体期,也得受重伤。

    任何一个清极宗的人在此处见到这一剑,都会惊呼。

    这是剑宗的极限!

    可眼前的魔修,是大乘期。但即使如此,他的肩膀上也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魔修用手擦了擦肩膀,又伸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流血了啊,好久没有这种体验了……也不算特别疼嘛。”

    猫捉老鼠的姿态,实在可恨。

    宁明昧靠在石壁上,喘着气看他。

    眼前雾气蒸腾,分不清是因为汗还是血。宁明昧伸手,把眼镜取下来,扔到一边。

    “哐。”

    手里的剑就在这一刻落地了,飞到了那人的脚边。

    宁明昧盯着自己的手腕,他知道自己的手腕在方才的对决中已经因为冲击断掉了。

    那人说:“打不动了?”

    宁明昧只说了一个字:“请。”

    那人说:“能和我这样一个大乘期魔修缠斗这么久,而且还是在之前有一个敌人的情况下,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你精力全盛时,即使身为化神期,也应该有机会打败合体期修士。虽然遇见我,是你倒霉。不过等你死后,我会告诉魔域众人,我杀了个不错的化神期修士。”

    见那人提起剑,向自己走来,宁明昧懒得抬眼皮。

    “把剑拿上吧,你是我出来后杀掉的第一个修士,造型摆好看点。”那人竟然捏着宁明昧的肩膀,把剑又塞进了他的手里,“怎么样?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像是在战斗中死去的?好歹看起来也算是我们魔族的血脉,死时,也拿出魔族战士的姿态啊。”

    宁明昧:……

    这人被封印可真他爹的完美的、合理的、有效的啊。

    “我改变主意了,这次我不弄碎你的脸,给你留个能被清极宗的人认出面目来收回的全尸。你们人族是不是挺在乎这个的?但我会打碎你全身的关节。这是魔族对一个真正的战士的尊重。越是尊重的敌人,我们越会在他的身上留下战斗的痕迹。”那人后退几步,已经做出了即将出手的姿势。

    “……”宁明昧断断续续地说,“其实你可以不尊重我的。”

    黑紫焰火由那人周身升起,这一次的猛烈,更胜于之前那人突破封印时,躺在他身侧的那死去的魔修的身体,也在一瞬间被卷成了渣渣。

    这将是全力以赴的、使得宁明昧灰飞烟灭的一击。

    即使这一击尚未至眼前,宁明昧也能感受到这一击的热力正炙烤着他的脸颊。他没有闭眼,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末路。

    “上级批准了!我找到合适的身体了,是个刚刚咽气的妹子……”系统大声道,“我这就把你转进去……”

    宁明昧:“来不及了。所以我最烦行政了。”

    就在这一刻,魔修全力以赴的一击已经到了宁明昧的眼前!

    可传到耳内的不是身体破裂的声音,而是……

    剑与魔修的撞击声!

    幽暗的、隐隐有荧光闪烁的矿山内有一袭白衣匆匆降临。那人衣袂飘扬,着白玉发冠,几乎就在瞬间,随着风声速降至宁明昧身前,挡在了他和魔尊之间。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剑,直接地将那紫焰破开,为身后的人隔出一个真空带。

    宁明昧说:“齐……”

    那人背对着他,绷紧了肩膀。

    那一刻传来的,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滋啦——”声。

    “这么狠啊?”魔修说。

    一般人,会横向或纵向执剑,用剑身挡住他这一掌。

    可来人竟然在降落时忽然改变了剑的方向,转而直直将自己的剑尖对准了魔修的手掌!

    剑尖顺着魔修这一掌的威势,穿透了魔修的手掌,甚至深深没入对方的手臂。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正是剑穿透手臂,与骨骼肌肉摩擦的声音。

    剑一直到超过肘关节处才停下,而挡在宁明昧身前的齐免成,也因脚下未动的反冲力极受重击。

    他脚晃了晃,却依旧挡在宁明昧面前。如高山耸立。

    魔修显然很受重创。他周身紫焰仍在燃烧,眯眼看着来人,鼻子动了动。

    “又是一个清极宗的狗崽子……真巧,你长得像我的另一个故人。”魔修道,“……连听雨?”

    “在下齐免成,连听雨正是家母。不好意思,剑拿错方向了。”玉冠修士说,“这把剑只用过一次,还有九五成新,就送给前辈当赔礼吧。”

    虽然这剑正卡在魔修的骨头里。

    魔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铁树开花的右手。齐免成说:“正好我还带了一把。”

    说着,他从背后的剑鞘里又抽出一把剑。宁明昧站在他背后,看见他背上还有两个剑鞘。

    宁明昧:……

    你是多带了两把吧,怎么面对着魔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瞒报弹药存量呢。

    哪来的剑修背三把剑出门?

    “拔不出来。”

    魔修将目光从自己的手上移开,看向两人的脸:“几百年过去,这世间真是日新月异啊。一个长成这样,另一个又长成那样。两个化神期,竟然也有这样的实力……罢了。”

    说完,他带着手里剑转身,忽然冲天而起,消失在矿山洞口处。

    齐免成始终死死地盯着他,直到确认对方离开了为止。

    “此人和传闻中魔界的那名好战的魔君很像……仙魔之战,又要开始了啊。”他道。

    宁明昧站在他身后:……

    “师兄怎么在这里?”他艰难地说。

    齐免成回头看他,长得依旧岳峙渊渟。他说:“师弟啊……”

    说完,他就吐了一口血出来,顺便还半跪到了地上。

    宁明昧:……

    敢情你也被打伤了啊。

    “我是来……”

    齐掌门说完,就开始吐血。

    宁明昧:……

    他靠在石壁上,看着齐掌门吐血,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可太荒谬了……”

    齐掌门终于扶着山壁站起来,手里却捡着一个东西转向他:“我们先出去再说吧。明昧。”

    “?”

    宁明昧一愣,齐掌门却已经将手里拾起的眼镜,为他温柔戴上。

    “我们走。”他说。

    ……

    不远处,烨地山脉的洞穴深处。

    矿山那边打得地动山摇。却有斗笠人抬头在看。斗笠下,她露出的下巴尖俏。

    是个女人。

    “大人,山洞里的瓦罐已经回收了。他们没来得及搜索洞内。”有属下回报,“这十几年的布置让我们从烨地收集到了不少人的邪气、怨恨与绝望。这些邪怨如今已经尽数凝结成浑沦。”

    在写满咒文的瓦罐中涌动的,是一种似固体、似液体又似气体的东西。它看起来是深灰色。

    这些人将它称为“浑沦”。

    “可惜的是,那被用来做浑将的魔人已经死了。”属下说,“不过,我们早就算到那秦添会使用符咒。他使用符咒时,那魔人身上被引爆的绝望,又让我们收集到了不少浑沦。”

    斗笠女人说:“巫云呢?他也是个不错的材料。”

    属下说:“他不知道我们是谁,依旧以为我们只是顺便把他从魔界救出来而已,没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不过,他如今在清极宗的人手里,去找他,会打草惊蛇。”

    “没事,一切都在预言之中。有这一罐子的浑沦,也够用了。”斗笠女人说,“我们去下个地方吧。仙魔之战即将爆发,届时又是浑沦产生的好时机。去做一点布置吧。”

    少顷,一辆马车驶出了烨地,如它来时一般悄声无息。

    如果此时有春风吹起马车的帘子,将有人看见,车上坐着的那斗笠女人,正将自己的手覆在身旁人的手上。

    “别怕,很快就到了……那个时刻。”她低声道。

    坐在她身边的人有着少女模样,却眼神呆滞,不似真人。

    若是宁明昧看见了,一定会吃一惊。

    那少女模样的人,长得和他在望月镇见过的少女神像一模一样!

    第72章

    师兄对我真是信任啊。

    “轰!”

    两人飞出矿山的瞬间,身后矿山轰然倒塌。脱离砂石乱滚的洪流后,两人终于找了一处地方躲下。

    “整片山脉都被打翻了啊。”齐免成说。

    在两人的背后,是一片山崩地裂。几乎让人看不出山脉原本的形态。

    这就是大乘期修士的威能吗?

    齐免成找了个没有坍塌的地方,把宁明昧放下。

    甫一脚踏实地,宁明昧捂着胸口,嘴角终于吐出一些猩红的血液来。

    在他身后,齐免成背着两把剑,一把空剑鞘,手里还抱着一棵桂树——这是两人离开矿山前,宁明昧强烈要求齐免成带上的。

    宁明昧撑着地面,眼前发黑。视野像信号不好的电视屏幕一样,一下一下地闪着雪花。

    “睡吧。”有人对他说。

    宁明昧:“可……”

    “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了你的几个弟子,他们说其他弟子带着几个凡人在逃。他们是返回去找你的。我拦住了他们,让他们别来添乱。如今他们应该都在去连家的路上。”齐免成说,“你可以放心了。”

    其实齐免成在疲惫后说话的声音并不像平时一样如君子般温润,而是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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