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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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宋屿城原以为自己能与长公主和平相处。
但长公主行事任性，不拘礼数。
从成亲至今，他恍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般被动，令他心中惶然。
最后用膳地点定在蓝府的偏院。
我不喜热闹，偏院清净，还有独立的厢房。
宋屿城端着两盘菜肴过来。
我瞧了瞧，皆是我爱吃的。
「不错，看来你把我给你的那份单子都记住了。」我笑着夸他。
「你这趟出门可有给我带礼物?」我问道。
这几日太忙，我都忘了这事了。
「你莫不是忘了吧?单子都背熟了，还不知我喜欢什么?」
「我岂敢忘?」宋屿城语气凉凉。
这倒也是。
「放在府上了。」
上回宋屿城不遵我的规矩，我让他赔了三千两银子，权当补偿。
果然，不花自己的银子，就感觉不到心疼。
「我给你带了条玉带，甚是好看，可喜欢?」
「哦，很不错。」语气如游魂，毫无感情。
敷衍。
「再说一遍！」
宋屿城：「哇！真好看！」
这才对。
「你这趟出门，可与万家铺子谈妥了?」
「还未，预计下月。」
「你有意吃下他们的份额?」我又问。
他点了点头：「那般大的生意，皇商也合作不完，我跟着分一杯羹。」
「也行，你求我啊。」
「......」
「不求便罢了，想与皇商合作的人多着呢。」
宋屿城低眉轻笑，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听闻皇室要在城南那里建盐坊。」
我咬紧后槽牙：「你有法子?」
他语气淡淡：「恰好认识几个能说上话的人罢了。」
「不过想要那块地的人也不少。」
「要不......你求求我?」
我：「......」
可恶！
被他装到了！
其实与宋屿城成亲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宋家从政又从商，两家资源共享。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吃亏。
再次见到苏婉和陆明，已是我成亲五个月后了。
他们也成了亲。
因着逃婚时的流言蜚语，并未大办喜事，只是简单拜了堂。
拍卖会上，陆明一身青衫，手上还盘着串佛珠，看起来文质彬彬。
唯独那双眼睛，闪着精光。
像个伪君子。
「屿城，好巧啊?」
宋屿城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愿理会。
陆明也不恼，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之前的事，是婉婉太任性，让宋兄误会了，我本想去赔罪，一直未得机会。」
嘴上说要赔罪，这么久了都不露面。
若真没空，遣个下人送封书信也使得。
宋屿城倒没生气，淡淡应了声：「无妨，现下赔罪也不迟。」
陆明一时语塞，但面上笑容不减。
「你既已成亲，还是该一心一意。」
「长公主这般天真又尊贵的女子，总不该跟你受委屈。」
突然被提及，我抿了抿上扬的唇。
这话莫名戳到了我的笑点。
宋屿城突然偏头问我：「很开心?」
「还行。」
谁听了好话会不开心?
「你在我这儿受委屈了?」
「那倒没有。」
要受委屈也是宋屿城受。
陆明轻笑打断：「屿城，你也太凶了，对女子说话还是要温柔些，难怪婉婉总说你死板严肃。」
「对妻子，你该收敛些脾气。」
「你......」宋屿城想说什么，奈何对方不给机会。
「先不说了，婉婉还在那边等我。」
我暗暗摇了摇头。
好茶。
宋屿城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眉头紧皱。
「你觉得陆明如何?」
「性子温和，说话也柔声细语，就是不太聪明，想说好话，也不知打听打听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如实说。
天真。
哪个字跟我沾边?
宋屿城微笑：「你觉得我说话很凶，不够温柔?」
我本想怼他两句，但他神色认真，不像说笑。
「你不需要温柔。」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已经见识到了宋屿城的嘴欠。
闻言，宋屿城神情一愣，随即又透露出些许笑意。
「嗯，你也不需要天真可爱善解人意。」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才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宋屿城你什么意思?」
「本公主是天下最好的人！」
拍卖开始，好巧不巧，陆明和苏婉就坐在不远处。
苏婉是个大家闺秀，气质温婉柔顺。
和陆明倒是挺相配。
「屿城。」她轻柔地唤了声。
宋屿城没应声，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苏婉尴尬地笑了笑，委屈地看了眼陆明。
陆明拍了拍她手：「无妨。」
我凑到宋屿城耳边，低声道：「叫你呢，诚～瑾～」
宋屿城：「好好说话。」
「看着苏婉坐在别人身边，心里可难受?」
12.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与她早已恩断义绝，更无半分情意。」
他越是这般说，我就越觉他是故意为之。
分明心里在意得紧。
呵。凭什么我一人难受?
想到这儿，我直接伸手掐向相公的腰间。
一声闷哼。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
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强忍着。
表面上还要维持着从容稳重的姿态。
有人赞叹：「这是宋状元和长公主吧，二人当真恩爱。」
我回以一个端庄的微笑，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良久，我才松开手。
宋屿城松了口气，揉了揉腰。
我警告他：「你就算有心思，也给我憋到和离后，要是敢背叛我，我要你好看！」
「还有，现在是在外头，天大地大都没有我的颜面大，你要是敢让我丢脸，我定要你百倍奉还。」
宋屿城皱眉：「我可有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
我也不理会，指了指台上那套珠宝。
「我要那个。」
宋屿城：「?」
「你给我买。」
男人的话哪有银子来得实在。
「你是真想要，还是在生气?」
我冷笑：「我生气的时候，你最好拿银子哄我一下。」
「......」
果然。
他或许舍得与你和离。
但一定舍不得为你花费的时间精力和银两。
起拍价一千两的珠宝。
宋屿城刚报价，陆明就开始加价。
苏婉转身看过来：「屿城，那套西洋来的珠宝很是精致，我也甚是喜欢。」
宋屿城神色无异：「嗯，想要就买。」
话虽这么说，在陆明加价后，他又豪气地加了两百两。
意思很明显：价高者得。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价格很快被抬到了两千三百两。
而这套珠宝的价值，也就在两千两左右。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他到底是在跟陆明较劲，还是在和苏婉较劲?
这几个月过得太安稳，宋屿城又太听话。
我都快忘了，他心悦的人不是我。
我偏过头，碰巧对上苏婉的目光。
其实我跟她不熟，甚至认识宋屿城之前，我都未曾见过她。
「长公主，真是不好意思，屿城他可能还在与我置气......」
她笑得温婉，但歪头的样子颇为无礼。
我冷笑着别开脸。
「宋屿城。」
「怎么了?」
「弃拍。」
「什么?」
「让给她。」
他没注意到我的情绪：「无妨，他争不过我。」
眼看他还要继续，我摁住他的手。
平日里我好说话极了。
第一次见到我严肃冷漠的样子，宋屿城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
下意识拉住我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不、要、了。」
宋屿城也不知怎么了，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你方才不是想要吗?」
「我现在又不想要了，可有问题?」
给她就是了。
「一套首饰而已。」
一个男人而已。
「我不缺首饰。」
最终苏婉得到了那套珠宝。
「长公主恕罪。」
她嘴上说着恕罪，眼中的得意明显。
我也没生气，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
「不过是一套首饰而已，你喜欢就好。」
我意有所指道，「可若付出的代价，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
无论是物什还是人。
恰巧这时，周围传来几声嘲笑。
「花三千两拍这套珠宝，疯了不成?」
「不是银子多得发慌，就是脑子不好。」
「我可以买贵的，但不能买贵了。」
不知谁家的小辈，说话没个分寸，很快被一旁的长辈制止了。
陆明和苏婉顿时愣住，面上笑意散去，纷纷安分下来。
最后一件拍品是一套古董茶具，也是我今日来拍卖会的目标。
这可比那套珠宝要有价值。
最终，我以八千三百两的价格拍下。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沉着脸。
宋屿城好几次搭话，我都没理会。
刚才疏散的火气又重新涌了上来。
「把手给我。」我瞪向他。
宋屿城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见他未动，我扯过他的手，撸起袖子，朝胳膊上咬了下去。
「嘶——」
「宋屿城，你是狗吗?」
「我咬狗的。」
「呸！」咬完后，我还装作吐了吐狗毛。
呼～
舒服了。
「你到底生什么气?」
我没理他。
车夫在前面静静地赶着马车，一句话不敢说。
回到府上，我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淡淡：
「明日我们去和离吧。」
「什么?」宋屿城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绾，我可有惹到你，从成亲到现在，你什么要求我没办到?」
我点头：「嗯，你表现很好。」
宋屿城：「......」
「我就是不想继续了。」我闭目。
14.
回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和离！」我恼了。
他垂着头，低声吐出两个字：「不离。」
「为何?」
......
「说话！」我催促道。
「咳，说好了一年再离。」
呵。
我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宋屿城也不知怎地，竟突然不愿和离了。
「可是今日见了苏婉，你是否有什么误会?」
「我与她早已了断。」
我冷笑：「哦，你与我解释作甚?」
「你究竟为何生气?」
「我没生气。」
「......」
气氛僵持之际，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见宋屿城站着不动，我没好气道：「去开门！」
他出去将食盒拿进来。
是一盒糕点。
宋屿城解释：「你不是说生气时要我花银子哄你吗?」
「我已命人去定制了你喜欢的衣裳和首饰，明日才能送来。」
「你可先尝尝糕点。」
我：「......」
其实宋屿城说得也没错，他确实满足了我的所有要求。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爱不爱无所谓，对我好，有求必应就够了。
我突然舍不得和离了。
「现下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
宋屿城：「......」
「嗯，没生气。」
「是我自愿给你买。」
他好窝囊，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是喜欢苏婉吗?我放过你，你该高兴才是。」
「我早已不喜欢她。」宋屿城问，「她都当众逃婚，让宋家颜面扫地，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继续喜欢她?」
「我也不是没有傲气。」
「你今日争那套珠宝，难道不是因为与她置气?」
宋屿城承认：「起初是因你让我买，后来确实有几分怒气......」
「可我不该生气吗?」他问道。
「她如此耍弄于我，我没寻她报复，已是我宽宏大量，难道连生气都不成?」
这个嘛......
我竟觉得并非无礼。
若是我成亲时，新郎逃婚。
不把他午门斩首算我手下留情。
宋屿城突然板起脸：「公主，你就是觉得我不该生气，不该记恨，我就该有一个深情的模样，这样才符合你的想象。」
我一愣：「不......不是，你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
「姜绾，你说你心悦我，其实我一直不太相信。」
「那我以后对你更好些?」我试探道。
「不是这个意思。」
他解释道：「很多人都说过喜欢我，他们觉得我出身世家，才高八斗，前程似锦，无所不能，情深似海，可这都是他们想象出来的我。」
「实际上，我幼时功课不佳，不通音律，因为我五音不全，而且我会记恨，有嫉妒心，还很阴暗。」
「我嫉妒我弟弟，因为父亲对她比对我好，科考时陆明得罪我，我暗中没少针对他。」
「所以，你喜欢的只不过是你用想象力构建出来的一个虚幻完美的人设，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我点了点头。
懂了。
他自卑。
唉，能把本公主的自信分给他一点该多好。
宋屿城欣慰地点了点头，欣慰中还带着些许失落。
「这就对了，你只是不了解真正的我......」
我嗤笑：「我怎么不了解你了，我连你用手抓着吃饭的样子都见过。」
「你何时见过?」宋屿城难以置信。
「你还啃骨头。」
「......」
我很早就发现，宋屿城似乎有包袱。
或许是因为外人对他评价甚高，他总是端着，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
但他在父亲面前时，包袱最重。
宋老爷子是个严厉的家主，对宋屿城要求极高。
能把一个学艺不精的少年培养成状元，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的厉害之处了。
宋屿城光是站在他面前都会紧张。
成亲前，太夫人邀请我去宋府做客。
宋屿城和他父亲忙于公务，回来迟了，下人重新备了饭菜。
我与太夫人在厅里说话。
宋家父子俩用膳，一个比一个严肃规矩。
而宋屿城淡定地夹一块糖醋排骨，一直夹不上来。
直到宋老爷子被人唤走。
他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转头从盘中捏起一块排骨啃了起来。
因为啃得急切，弄得满嘴油光。
你能想象吗?
听到父亲回来的脚步声，他匆匆扔下骨头，拿帕子将油擦净。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思绪拉回。
宋屿城面色平静，一动不动坐着，其实心里已经无地自容了。
我继续：「其实你睡姿极差，经常踢我，我半夜会被你踢醒。」
「抱歉，我下次注意。」
无所谓，我每次都踢回了。
「还有......」
「没有了。」他从后面抱住我。
事已至此，和离的事谁也没再提。
16.
我倚在案几上品着点心，宋屿城仍在叨念拍卖会上的事。
「你可曾见那陆明何等狂妄，若非你相劝，他岂能得了那套珍品。」
转而又道，「我憎他，非为苏婉之故，早在学堂时我便知他心术不正，你日后莫要与他相近。」
我静默不语。
忽觉宋屿城这般「肆意」的模样颇为有趣。
「你为何发笑?」他问道。
我轻咳两声，问：「你缘何如此厌他?」
他神色古怪：「难以言表，只觉此人举止令人生厌。」
「......」
「在学堂时便是如此，他面上和善，看似温良，实则暗中挑唆是非。」
「每每与他相争，旁人皆说我恃势凌人。」
......
「点心太腻，为我煮盏茶来。」
他依言照做。
「你也尝些。」
「我不饮。」
「饮些罢，养养身子。」
......
宋屿城不解。
我问他：「那你如何回敬于他?」
宋屿城道：「我曾斩断他马的缰绳。」
思忖片刻，又补充，「十有一次。」
「他每惹我一回，我便斩一次。」
「十一次后，他便不再寻你麻烦?」我问。
「此后他再不骑马入学了。」
我：「......」
宋父宋母命我二人归家小住。
宋屿城因公务外出，我独自回府。
虽说宋父宋母相敬如宾，家中和睦，但我仍不喜这府中气氛。
夜里，我与宋小妹在厅中玩耍。
「嫂嫂，可否与兄长说说，莫要再请先生教我?」
宋语嫣年方十三，功课不佳，宋屿城特意为她延请教习。
我轻抚其发：「你兄见你学业不精，方才延师指点。」
「可父亲说过，我学业不佳也无妨，日后有兄长养我。」
宋语嫣年纪最小，深受宠爱，连向来严厉的宋父对她也是慈爱有加。
我浅笑道：「若你兄长不愿养你又如何?」
「那倒不会，虽他年长我许多，相貌平平，性情乖戾，常常责骂于我，却总是赠我银钱，买我玩物。」
「哈哈哈。」宋屿城倒是不得宠。
「父母说我是宋府掌上明珠，待我出阁，定为我择一良婿，终身待我极好。」
闻言，我嘴角笑意渐敛。
「那你兄长如何」我问。
「兄长说我又不是长公主，何来这么肆意的资本。若我再这般懒散，便送我和亲去。」
我：「......」
「你兄长要你用功读书，是为你好。你可以功课平平，但不可荒废学业。你可习琴棋书画，可学医问药，全凭你心之所向。」
「我只爱玩乐。」
「兄长说只要我入得学堂，便允我任性玩耍。」
我颔首道：「你兄长所言极是。」
「你父母...也非全错，但若听你兄长之言，他日你的路途必定更宽。」
宋父宋母不过望女儿无忧无虑，为其铺好前路，但长辈心思与我辈确有不同。
正说话间，宋屿城自外而入。
「你回来了?」
他面露倦色，微微颔首。
查账时海城分号出了些许差错，他特去处理。
「可有大碍?」
「无事，已然解决。」
「那便好。」
他又望向宋语嫣，后者慌忙躲在我身后。
宋屿城见状，上前拧她耳朵：「你可是又说我不是?」
「啊啊啊我没有！」
「嫂嫂你快看他！」
宋屿城：「唤她也无用，她定是帮我的。」
我刚抬起的手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宋父立于楼梯之上，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宋屿城立刻收敛神色。
「父亲。」
「来书房一叙。」
「是。」
我与宋小妹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不祥预感。
宋父极少怒斥他人，多是唤人密谈。
那般威严神色，不怒自威，已叫人心生畏惧。
宋屿城归房时，额上有伤。
虽不甚重，想必是文书边角所划。
我欲问却又怕他觉得难堪。
取出药箱，我默默为他上药。
他亦不言语，任我施为。
「不是说事已解决?」
「事发时未及追责，今日补上。」
「......」
偌大生意难免有疏漏，幸得宋屿城细心查验，才未酿成大祸。
纵然真有差错，也不该归咎于他。
宋父如此动怒，不过是担忧贺氏利益受损。
「你父亲着实可怕。」
「我亦觉得。」
「其实你做得甚好。」
「我亦觉得。」
「他太过严苛。」
「我亦觉得。」
我忍俊不禁：「宋屿城你当真不知羞。」
他抬手，轻轻捏住我指尖。
18.
「我们回府吧。」
回府。
这个词从宋屿城嘴里说出来。
有些陌生。
他刚被父亲训斥完，此时说要离开，显然不太妥当。
万一再挨一顿责罚。
只能我来说了。
「你求我可好?」
「求你。」
「......」
「我不想在此处多待。」
瞧着可怜。
但谁让我是那不讲理的人呢?
「你这般求我，不该给些好处?」
宋屿城反问：「你何时提的要求，我不曾应允?」
「除了肌肤之亲，我都依你了。」
除了肌肤之亲，都依了......吗?
......
片刻后，宋屿城被我摁在榻上。
衣衫半敞。
虽说我爱慕他的容貌，但也仅是看看脸，并非好色之徒。
当真如此。
但近来瞧他沐浴后的模样瞧得多了。
我轻轻抚过他的胸膛。
原来摸上去是这般感觉。
手缓缓往下时，突然被他握住。
宋屿城面颊泛红。
「......够了。」
我也不再为难他，心下也觉羞赧。
细想来，宋屿城如此听我话。
一半是因为成亲前对我的承诺，说会依我，外加我对他的逼迫。
另一半缘由，想必是他父亲。
若我们表现得感情不睦，传出婚变消息，影响宋家生意，宋父定会震怒。
联姻中断，宋父更会大怒。
想到此处，我便问了出来。
宋屿城挑了挑眉：「你也未曾提什么过分要求。」
我：「?」
「为你置办衣裳、首饰，准备礼物，接你往返娘家，做你爱吃的菜，买你喜欢的点心，出门与你知会......这不都是寻常小事吗?」
「你不也常送我东西?」
「好罢，你要沐浴水加花瓣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茫然点头，整个人恍恍惚惚。
「你倒还有这般觉悟?」
「好好好，你说得是，继续保持。」
夜里，睡时。
朦胧间，我总觉有人在捏我的脸。
还戳了戳。
唇上也痒痒的。
我张口咬了一下。
睡不安稳，我烦闷地睁开眼。
正对上宋屿城清明的双眸。
他的手还在我脸上。
眨了眨眼。
神色平静，看不出半分慌乱。
后槽牙轻轻一磨，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你作甚?」
他镇定地收回手，面不改色。
「你脸上还有胭脂未卸干净。」
我微笑：「直视我。」
一时间，谁都未再开口。
最后，宋屿城坚持不住，尴尬地移开目光。
不忍看他太过别扭，我叹了口气，起身去净室洗了把脸。
回来后，我故意凑到他面前。
「求你。」
我轻叹一声，看着他那副可怜模样，心下一软。
「罢了，今日便随你去吧。」
宋屿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又很快敛去。他侧过身，将脸埋在枕中，闷声道：「多谢。」
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心想这人怎的还似个孩子般。
「睡吧，我自会替你瞒着。」
我和宋屿城第一次亲近，是在那个夜里。
他与友人饮酒。
我问他：「何时归来?」
「不一定，你不必等我。」
「你已是有家室之人，不可夜不归宿。」
「子时前必定回府。」
「莫要饮得太多。」
他凉凉地瞥我一眼。
呦呵，我这是管不住他了?
只听他无奈道：「知道了。」
后来他果真醉了回来。
当真好。
一位公子送他回府。
「嫂夫人安好。」那公子笑容灿烂。
他匆匆将人放在软榻上，便急急忙忙告辞了。
也不知他为何如此着急。
我拉过宋屿城一只胳膊，本想将他扶起。
却因力气不足，他又倒了回去。
我直接跌在他身上。
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宋屿城，可还活着?」我担忧道。
他猛地睁开眼睛。
天呐！
「你要吓死我不成！」
我刚欲起身，却发觉他揽住了我的腰。
声音低哑。
「嗯，要死。」
离得太近。
这般姿势实在暧昧。
唇上传来温软触感时，我神思恍惚。
丝丝酒香，麻痹着心神。
我也要死了。
「你醉了。」
「还不至于不省人事。」
不算是趁醉行事。
我这才察觉他身上酒气不重，显然未饮多少。
「所以你是清醒着占我便宜?」
「那......我让你摸一下可好?」
我：「......」
从前宋屿城要脸面时，我倒可以肆无忌惮不要脸。
20.
不曾想，他如今竟比我还要不知羞耻。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屿城，你这是何意?」
他不言语。
「你明明不喜欢我，却亲我，不喜欢我，还占我便宜，不喜欢我，还勾引于我，你这般行径，当真是无耻至极。」
我站在道德高地上，毫不留情地指责他。
他顿时面色通红，羞愧难当。
随后抬起手。
轻轻推开了我。
「对不住。」
我：「?」
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个。
我站起身，拿起一旁的软枕，直接扔在他头上。
「滚出去。」
宋屿城那晚睡在外间。
我陪着姐妹们在外采买时，收到宋屿城派人送来的信笺。
「莫要生气。」
后面还附了几张首饰的图样。
我回了行：「这几日我要住在友人家中。」
随后便将信笺递给小厮。
郡主见我将刚相中的玉镯退了回去，问道：「不要了?」
「宋屿城已经给我备好了。」
「倒是懂事了，还在生他的气吗?」
我悠然摇头：
「生气不过是做给他看罢了。」
我要让他以为我当真生气了。
「那你现下打算如何?」
「快到萧老爷子寿宴了，宋屿城的祖父与萧老爷子是故交，他必然会去。」
「我打算让宋屿城带我一同前往。」
「啊?」郡主不解，我话题转得太快。
我解释道：「沈家在京城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打好了关系，皇商在京城发展起来便容易许多。」
萧老爷子喜好收藏古玩，上次拍卖会上拿下的那套茶具，正好能派上用场。
郡主惊讶：「你这当真是...既顾及情意又不忘正事啊。」
我无奈：「还能如何?眼看我和宋屿城和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人，我是得到了，就算得不到他的心，怎么着也得多谋些好处，才对得起我这一年的青春。」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
「公主殿下，苏姑娘想见你，说有要事相商。」
我不解：「她是谁?」
「是苏大人的千金，苏婉姑娘。」
「抱歉，我现下没空，若是公事，让她去找我的管事预约时辰。」
「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和屿城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场婚事本该是我的，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虽然带着敬称，但字字句句不客气。
原来她还是为了宋屿城。
「所以呢?」
「我希望你能放过他。」她语气认真。
21.
她不是与陆明情投意合吗?
为何还要纠缠宋屿城?
「不如我们找个时辰当面说清楚，毕竟我知道一些关于你的秘密。」她话中带着威胁之意。
我警惕道：「你偷了我皇商的账册?」
「......不是。」
「那便无事了。」我松了口气，「连你都能打听到的秘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让人送客，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这苏婉莫不是疯了，我动动手就能斩首她。」我吐槽道。
郡主冷笑：「你不知道，她最近和陆明过得不好，怕是又想回头找宋屿城了。」
原来是陆明想去楼兰写生，但苏婉的差事走不开。
两人又起了争执。
当初他们闹分离就是为了这个。
陆明总想去各处游历，寻找灵感，但苏婉想让他留在身边。
两人谁都不肯让步，闹到要分开的地步。
苏婉一气之下找上了宋屿城，说要嫁给他。
其实不过是想逼陆明留下。
但陆明以为她当真要成亲了，便收拾行装，打算离开这伤心之地。
可谁让他们遇到我这个「好公主」呢！
我托人寻到陆明，告诉他：
「她心里还有你，不过是故意气你，在等你去抢亲。」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
陆明选择留下来，陪在苏婉身边，但现在...显然是后悔了。
宋屿城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可能再与苏婉有什么。
想起上次他谈起苏婉时的态度，恨不得将她赶出京城。
苏婉还在派人来约我。
我从不会让这些琐事扰我心神，于是将此事告知宋屿城。
「你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处理。」
宋屿城急忙让人来请：「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与陆明夫妻不睦，就来挑拨我们的关系，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和陆明是一伙的，就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
「我不管，反正你去解决好，我只看结果。」
所有让本公主不痛快的人，都该滚出本公主的生活。
更何况，这明明是宋屿城惹来的麻烦，凭什么要我承担?
他反问：「我去...处理吗?」
「不然呢?难不成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宋屿城你记住了，我只负责收拾你！」
「......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回府?」他声音有些委屈。
「过两日再说。」
打发走来人，我和郡主找地方用膳。
22.
这点小事，真是耽误我游玩了。
我在郡主府上住了几日。
直到萧府设宴，宋屿城来接我。
他看着我身着新裁的绣花长裙，低声道：「今日甚是好看。」
我：「你倒是有眼力。」
宋屿城：「......」
他轻轻拉住我的手，「今日可愿随我回府?」
「凭什么?」
宋屿城：「?！」
还能这般问?
宴席上，我送出了那套茶具。
萧老爷子甚是欢喜。
宋屿城未置一词，萧府上下皆以为是我们夫妻一同所赠。
我偏头瞥了他一眼，面上带笑，眼神阴冷。
占本公主便宜是吧?
宋屿城凑到我耳边，悄声道：「你送与我送，有何区别?」
我微笑：「我花的银子。」
「你的银子，我的银子，又有何分别?」
「......」
他无奈：「我府上的库房钥匙不都在你手中?」
那......也罢了。
宴席之上，难免推杯换盏。
我与宋屿城说了声，出去透透气。
寻了处清净地方。
晚风拂面，我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不想遇见苏婉，着实意外。
「姐姐，你到底想如何?」
她轻轻笑了笑：「公主殿下，我们需得好好说道说道。」
「你去寻宋屿城说话不成吗?我与你并不相熟。」
宋屿城当真无用，他如何处理的事?
苏婉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想来宋屿城已寻过她，但......显然不太愉快。
她随即换了副面孔，委屈哀求道：「公主殿下，你们本无情意，为何非要纠缠于他?」
「原本我与屿城便要成亲，是你......」
「但你逃了婚。」我打断她。
「我提醒你一句，你已嫁作他人妇，你想与人私通，陆明当真不管你吗?」
「莫要提陆明！」她情绪激动起来。
「他的情意太过廉价，背着我在外纳妾十余个！」
我靠，还有这等事?
「是我眼瞎，当时选错了人，我该选屿城的。」
「我定要让陆明后悔！」
这是什么道理?
为了让负心汉后悔，就想投入他人怀抱?
「你可是真心爱慕宋屿城?」我问。
她不言语了。
「你三番两次用他来刺激陆明，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苏婉简直未将宋屿城当人看。
「那又关我什么事，你老是寻我作甚?」我耸肩。
苏婉冷笑：「当日通知陆明来抢亲的人是你吧?」
我：「......」
这倒是我做的。
我想起她之前说知晓我的秘密，顿时明白是何事了。
苏婉恨恨道：「公主殿下，一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
「若是我将此事告知屿城......」
「你去吧！」
我真是服了。
我拉起她的胳膊，拖着她走：「快去快去！走走走，本公主带你去！」
小小一个臣女，敢威胁我。但我朝没有严刑酷法的传统。
只要我认得够快，我便无秘密可言。
突然，苏婉拉着我的手，往反方向一用力。
我被拉得一个趔趄。
「扑通！」
她掉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还好还好。
我稳住了。
吓我一跳。
「姜绾?」宋屿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可有事?」
我摇了摇头。
水池里的苏婉在喊救命。
宋屿城：「无妨，她会水。」
我：「万一她抽了筋?」
「也是。」
于是宋屿城和苏婉一起喊救命。
来赴宴的人众多，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苏婉披着毯子，瑟瑟发抖。
「公主殿下，当日屿城本该娶我，你也不能因此害我吧?」
宋屿城忍不住反驳：「你莫要颠倒黑白，分明是你想将她拉下水，结果自己脚滑掉了进去。」
「屿城，不是的，你相信我......」苏婉泪眼婆娑。
宋屿城叹了口气：「苏婉，你与我说实话吧......」
「可是陆明让你来闹事的?」
我：「?」
不过眼下我已经顾不上他们二人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又提起之前婚宴的闹剧。
「当日确是贺公子与苏姑娘成亲，谁知苏姑娘与心上人私奔了。」
「宋家无法收场，幸好公主殿下下嫁，挽回了颜面。」
「你说这事儿闹得！」
烦死了！
谁能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我拉过宋屿城的手，对他笑得温柔。
「过来。」
他也对我笑。
我摘下他手腕上那支价值千两的玉镯。
嘴上回着苏婉的话。
「苏姑娘，你怕是不太了解我。」
我的手轻轻抚上宋屿城的胸膛。
「我为人一向光明磊落。」
猛地一用力。
「这才是我推的！」
宋屿城努力从水池里爬上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如何落到他头上?
「公主！」
我顿时有些愧疚。
接过旁边递来的毯子帮他擦了擦。
回府的路上。
车夫在前驾车。
我坐在马车左侧。
宋屿城坐右侧。
中间隔着很大的空当。
「宋屿城?」
「......」
「你生什么气?」
24.
「......」
「你这是要冷落我?」
宋屿城：「?」
「你莫要推卸责任，分明是你将我推下水。」
我笑道：「那我且问你，是谁将苏婉招来的?」
「是陆明！」
我：「好一个推脱之词。」
我实在忍不住了！
「其一，我与苏婉不过见过两面，与陆明更是素不相识，如何能与此事扯上干系?」
「其二，苏婉是你相识之人吗?」我问。
「是。」他老实应答。
「陆明是你相识之人吗?」
「是。」
「这麻烦是你惹来的吧?」
「......是?」
「可你惹来的麻烦，却要我来承担后果，让你下去沾些水气，你可觉得委屈?」
「不委屈。」
「上回让你将此事处理妥当，你是如何办的?」
「......」
「咳咳，其实......是我暗中指使陆明来抢亲的。」我有些心虚。
「你?」宋屿城震惊，「你为得到我，当真费尽心思。」
我：「......」
「你不恼怒吗?毕竟陆明抢亲，让你颜面尽失。」
「有无你在，我都会成为笑柄。」宋屿城叹道。
「那日苏婉穿的是平底绣花鞋，我都瞧见了，她与陆明分明是串通好的。」
「什么?」我似是不解其意。
宋屿城看我一眼，无奈道：「罢了，你不必明白。」
我一脸疑惑。
宋屿城默默挪到我身旁。
回府后，宋屿城点亮了烛火。
我这才发现厅堂里堆满了礼盒与锦囊。
上面的字样都是我钟爱的铺子。
上回他遣人送来的礼物也没这般多啊。
「都是给我的?」
他点头。
声音低沉。
「那日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气。」
「我本想回答的是，我心悦你，才亲近你，我心悦你才占你便宜，我心悦你才故意勾引你。」
「......」
「那......」
「那夜你为何不」
他神色郑重：「不够庄重。」
「我觉得不该如此含糊地开始。」
「连一支簪花都未备下。」
「你那日说对不住又是何意?」我问。
「我确是借着酒意亲近殿下，未经应允。」
我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簪花呢?」
「当当当！」
门外传来敲门声。
宋屿城微微一笑。
「到了。」
......
我将礼物堆在一处，一件一件地拆开。
「虽说我喜欢翠色，但这支簪子的粉色更好看些。」
「再为你寻一支来。」
「这支玉镯不是早已绝迹了吗，你如何寻到的?」
「你猜。」
......
25.
宋屿城将头靠在我肩上，手缓缓覆到腰间，从身后拥住我。
手中的礼盒被他拿走。
「都是你的。」
「日后慢慢看。」
「现下。」
......（此处不便细表。）
不知宋屿城如何处置，苏婉再未来寻过我。
她与陆明和离了。
那人当真养了十几个外室。
口口声声说是心意相通，灵魂知己。
陆明到底是个小有名气的宫廷画师，得过不少赏赐，自有追随者。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在酒楼用膳时，遇到几个面熟之人。
他们也在议论此事。
「这画师年纪轻轻，不要前途，耽于酒色。」
「苏家那位也是，之前与贺公子定亲，又与陆明私奔。」
「跟了陆明就该安分些，三天两头闹腾，还去纠缠贺公子，陆明能不恼火吗?」
「啧。」我摇了摇头。
他们骂那个女学子，议论苏婉，我姑且不论。
为何陆明能在此事中全身而退?
我是厌恶苏婉。
但我厌恶的人多了去了。
她算得了什么?我都未曾排定。
但是陆明目前排第一。
我问宋屿城：「他们为何不骂陆明?」
宋屿城：「我早说陆明不是良善之人，我厌恶的人不多，他定是第一。」
我用下巴指了指：「你去与他们理论。」
「什么?」
「我不爱搬弄是非，你替我去说。」我理直气壮。
「我替......啊?」他震惊。
见我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宋屿城有些怀疑人生。
「我换个法子说行不行?」
我点头：「随你，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几日后，宋屿城花重金买通了京城最大的说书人：
宫廷画师背信弃义，私养十几个外室。
我看了看日期，恍然想起一事。
「今日似是我们和离的日子。」
宋屿城：「?！」
「为何?」
「你自个儿说的一年就和离。」
「我当时胡言乱语。」
「你自个儿说的一年就和离。」
「如今不同了，我也不知会爱上你。」
「你自个儿说的一年后和离。」
宋屿城：「......」
「你舍得与我和离吗?」
26.「和离后谁为你煮你爱吃的菜食，谁唤你起身，谁替你驾车往返，谁能如我这般任你差遣?你沐浴时要水温恰到好处，你不喜用布巾擦拭头发，我每回都得细细替你擦干。」
我轻叹一声：「当初我苦苦追求于你，你却对我不闻不问......」
宋屿城道：「那这回换我来追你。」
「此话当真?」
「......」
他笑道：「你是不是早就等着我这句话?」
我眨了眨眼，不语。
「好，我便追你。」
「只是不可和离，你就......权当我们已经和离了。」
「也罢。」
10.
宋屿城原以为自己能与长公主和平相处。
但长公主行事任性，不拘礼数。
从成亲至今，他恍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般被动，令他心中惶然。
最后用膳地点定在蓝府的偏院。
我不喜热闹，偏院清净，还有独立的厢房。
宋屿城端着两盘菜肴过来。
我瞧了瞧，皆是我爱吃的。
「不错，看来你把我给你的那份单子都记住了。」我笑着夸他。
「你这趟出门可有给我带礼物?」我问道。
这几日太忙，我都忘了这事了。
「你莫不是忘了吧?单子都背熟了，还不知我喜欢什么?」
「我岂敢忘?」宋屿城语气凉凉。
这倒也是。
「放在府上了。」
上回宋屿城不遵我的规矩，我让他赔了三千两银子，权当补偿。
果然，不花自己的银子，就感觉不到心疼。
「我给你带了条玉带，甚是好看，可喜欢?」
「哦，很不错。」语气如游魂，毫无感情。
敷衍。
「再说一遍！」
宋屿城：「哇！真好看！」
这才对。
「你这趟出门，可与万家铺子谈妥了?」
「还未，预计下月。」
「你有意吃下他们的份额?」我又问。
他点了点头：「那般大的生意，皇商也合作不完，我跟着分一杯羹。」
「也行，你求我啊。」
「......」
「不求便罢了，想与皇商合作的人多着呢。」
宋屿城低眉轻笑，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听闻皇室要在城南那里建盐坊。」
我咬紧后槽牙：「你有法子?」
他语气淡淡：「恰好认识几个能说上话的人罢了。」
「不过想要那块地的人也不少。」
「要不......你求求我?」
我：「......」
可恶！
被他装到了！
其实与宋屿城成亲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宋家从政又从商，两家资源共享。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吃亏。
再次见到苏婉和陆明，已是我成亲五个月后了。
他们也成了亲。
因着逃婚时的流言蜚语，并未大办喜事，只是简单拜了堂。
拍卖会上，陆明一身青衫，手上还盘着串佛珠，看起来文质彬彬。
唯独那双眼睛，闪着精光。
像个伪君子。
「屿城，好巧啊?」
宋屿城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愿理会。
陆明也不恼，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之前的事，是婉婉太任性，让宋兄误会了，我本想去赔罪，一直未得机会。」
嘴上说要赔罪，这么久了都不露面。
若真没空，遣个下人送封书信也使得。
宋屿城倒没生气，淡淡应了声：「无妨，现下赔罪也不迟。」
陆明一时语塞，但面上笑容不减。
「你既已成亲，还是该一心一意。」
「长公主这般天真又尊贵的女子，总不该跟你受委屈。」
突然被提及，我抿了抿上扬的唇。
这话莫名戳到了我的笑点。
宋屿城突然偏头问我：「很开心?」
「还行。」
谁听了好话会不开心?
「你在我这儿受委屈了?」
「那倒没有。」
要受委屈也是宋屿城受。
陆明轻笑打断：「屿城，你也太凶了，对女子说话还是要温柔些，难怪婉婉总说你死板严肃。」
「对妻子，你该收敛些脾气。」
「你......」宋屿城想说什么，奈何对方不给机会。
「先不说了，婉婉还在那边等我。」
我暗暗摇了摇头。
好茶。
宋屿城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眉头紧皱。
「你觉得陆明如何?」
「性子温和，说话也柔声细语，就是不太聪明，想说好话，也不知打听打听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如实说。
天真。
哪个字跟我沾边?
宋屿城微笑：「你觉得我说话很凶，不够温柔?」
我本想怼他两句，但他神色认真，不像说笑。
「你不需要温柔。」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已经见识到了宋屿城的嘴欠。
闻言，宋屿城神情一愣，随即又透露出些许笑意。
「嗯，你也不需要天真可爱善解人意。」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才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宋屿城你什么意思?」
「本公主是天下最好的人！」
拍卖开始，好巧不巧，陆明和苏婉就坐在不远处。
苏婉是个大家闺秀，气质温婉柔顺。
和陆明倒是挺相配。
「屿城。」她轻柔地唤了声。
宋屿城没应声，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苏婉尴尬地笑了笑，委屈地看了眼陆明。
陆明拍了拍她手：「无妨。」
我凑到宋屿城耳边，低声道：「叫你呢，诚～瑾～」
宋屿城：「好好说话。」
「看着苏婉坐在别人身边，心里可难受?」
12.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与她早已恩断义绝，更无半分情意。」
他越是这般说，我就越觉他是故意为之。
分明心里在意得紧。
呵。凭什么我一人难受?
想到这儿，我直接伸手掐向相公的腰间。
一声闷哼。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
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强忍着。
表面上还要维持着从容稳重的姿态。
有人赞叹：「这是宋状元和长公主吧，二人当真恩爱。」
我回以一个端庄的微笑，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良久，我才松开手。
宋屿城松了口气，揉了揉腰。
我警告他：「你就算有心思，也给我憋到和离后，要是敢背叛我，我要你好看！」
「还有，现在是在外头，天大地大都没有我的颜面大，你要是敢让我丢脸，我定要你百倍奉还。」
宋屿城皱眉：「我可有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
我也不理会，指了指台上那套珠宝。
「我要那个。」
宋屿城：「?」
「你给我买。」
男人的话哪有银子来得实在。
「你是真想要，还是在生气?」
我冷笑：「我生气的时候，你最好拿银子哄我一下。」
「......」
果然。
他或许舍得与你和离。
但一定舍不得为你花费的时间精力和银两。
起拍价一千两的珠宝。
宋屿城刚报价，陆明就开始加价。
苏婉转身看过来：「屿城，那套西洋来的珠宝很是精致，我也甚是喜欢。」
宋屿城神色无异：「嗯，想要就买。」
话虽这么说，在陆明加价后，他又豪气地加了两百两。
意思很明显：价高者得。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价格很快被抬到了两千三百两。
而这套珠宝的价值，也就在两千两左右。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他到底是在跟陆明较劲，还是在和苏婉较劲?
这几个月过得太安稳，宋屿城又太听话。
我都快忘了，他心悦的人不是我。
我偏过头，碰巧对上苏婉的目光。
其实我跟她不熟，甚至认识宋屿城之前，我都未曾见过她。
「长公主，真是不好意思，屿城他可能还在与我置气......」
她笑得温婉，但歪头的样子颇为无礼。
我冷笑着别开脸。
「宋屿城。」
「怎么了?」
「弃拍。」
「什么?」
「让给她。」
他没注意到我的情绪：「无妨，他争不过我。」
眼看他还要继续，我摁住他的手。
平日里我好说话极了。
第一次见到我严肃冷漠的样子，宋屿城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
下意识拉住我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不、要、了。」
宋屿城也不知怎么了，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你方才不是想要吗?」
「我现在又不想要了，可有问题?」
给她就是了。
「一套首饰而已。」
一个男人而已。
「我不缺首饰。」
最终苏婉得到了那套珠宝。
「长公主恕罪。」
她嘴上说着恕罪，眼中的得意明显。
我也没生气，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
「不过是一套首饰而已，你喜欢就好。」
我意有所指道，「可若付出的代价，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
无论是物什还是人。
恰巧这时，周围传来几声嘲笑。
「花三千两拍这套珠宝，疯了不成?」
「不是银子多得发慌，就是脑子不好。」
「我可以买贵的，但不能买贵了。」
不知谁家的小辈，说话没个分寸，很快被一旁的长辈制止了。
陆明和苏婉顿时愣住，面上笑意散去，纷纷安分下来。
最后一件拍品是一套古董茶具，也是我今日来拍卖会的目标。
这可比那套珠宝要有价值。
最终，我以八千三百两的价格拍下。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沉着脸。
宋屿城好几次搭话，我都没理会。
刚才疏散的火气又重新涌了上来。
「把手给我。」我瞪向他。
宋屿城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见他未动，我扯过他的手，撸起袖子，朝胳膊上咬了下去。
「嘶——」
「宋屿城，你是狗吗?」
「我咬狗的。」
「呸！」咬完后，我还装作吐了吐狗毛。
呼～
舒服了。
「你到底生什么气?」
我没理他。
车夫在前面静静地赶着马车，一句话不敢说。
回到府上，我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淡淡：
「明日我们去和离吧。」
「什么?」宋屿城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绾，我可有惹到你，从成亲到现在，你什么要求我没办到?」
我点头：「嗯，你表现很好。」
宋屿城：「......」
「我就是不想继续了。」我闭目。
14.
回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和离！」我恼了。
他垂着头，低声吐出两个字：「不离。」
「为何?」
......
「说话！」我催促道。
「咳，说好了一年再离。」
呵。
我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宋屿城也不知怎地，竟突然不愿和离了。
「可是今日见了苏婉，你是否有什么误会?」
「我与她早已了断。」
我冷笑：「哦，你与我解释作甚?」
「你究竟为何生气?」
「我没生气。」
「......」
气氛僵持之际，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见宋屿城站着不动，我没好气道：「去开门！」
他出去将食盒拿进来。
是一盒糕点。
宋屿城解释：「你不是说生气时要我花银子哄你吗?」
「我已命人去定制了你喜欢的衣裳和首饰，明日才能送来。」
「你可先尝尝糕点。」
我：「......」
其实宋屿城说得也没错，他确实满足了我的所有要求。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爱不爱无所谓，对我好，有求必应就够了。
我突然舍不得和离了。
「现下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
宋屿城：「......」
「嗯，没生气。」
「是我自愿给你买。」
他好窝囊，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是喜欢苏婉吗?我放过你，你该高兴才是。」
「我早已不喜欢她。」宋屿城问，「她都当众逃婚，让宋家颜面扫地，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继续喜欢她?」
「我也不是没有傲气。」
「你今日争那套珠宝，难道不是因为与她置气?」
宋屿城承认：「起初是因你让我买，后来确实有几分怒气......」
「可我不该生气吗?」他问道。
「她如此耍弄于我，我没寻她报复，已是我宽宏大量，难道连生气都不成?」
这个嘛......
我竟觉得并非无礼。
若是我成亲时，新郎逃婚。
不把他午门斩首算我手下留情。
宋屿城突然板起脸：「公主，你就是觉得我不该生气，不该记恨，我就该有一个深情的模样，这样才符合你的想象。」
我一愣：「不......不是，你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
「姜绾，你说你心悦我，其实我一直不太相信。」
「那我以后对你更好些?」我试探道。
「不是这个意思。」
他解释道：「很多人都说过喜欢我，他们觉得我出身世家，才高八斗，前程似锦，无所不能，情深似海，可这都是他们想象出来的我。」
「实际上，我幼时功课不佳，不通音律，因为我五音不全，而且我会记恨，有嫉妒心，还很阴暗。」
「我嫉妒我弟弟，因为父亲对她比对我好，科考时陆明得罪我，我暗中没少针对他。」
「所以，你喜欢的只不过是你用想象力构建出来的一个虚幻完美的人设，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我点了点头。
懂了。
他自卑。
唉，能把本公主的自信分给他一点该多好。
宋屿城欣慰地点了点头，欣慰中还带着些许失落。
「这就对了，你只是不了解真正的我......」
我嗤笑：「我怎么不了解你了，我连你用手抓着吃饭的样子都见过。」
「你何时见过?」宋屿城难以置信。
「你还啃骨头。」
「......」
我很早就发现，宋屿城似乎有包袱。
或许是因为外人对他评价甚高，他总是端着，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
但他在父亲面前时，包袱最重。
宋老爷子是个严厉的家主，对宋屿城要求极高。
能把一个学艺不精的少年培养成状元，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的厉害之处了。
宋屿城光是站在他面前都会紧张。
成亲前，太夫人邀请我去宋府做客。
宋屿城和他父亲忙于公务，回来迟了，下人重新备了饭菜。
我与太夫人在厅里说话。
宋家父子俩用膳，一个比一个严肃规矩。
而宋屿城淡定地夹一块糖醋排骨，一直夹不上来。
直到宋老爷子被人唤走。
他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转头从盘中捏起一块排骨啃了起来。
因为啃得急切，弄得满嘴油光。
你能想象吗?
听到父亲回来的脚步声，他匆匆扔下骨头，拿帕子将油擦净。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思绪拉回。
宋屿城面色平静，一动不动坐着，其实心里已经无地自容了。
我继续：「其实你睡姿极差，经常踢我，我半夜会被你踢醒。」
「抱歉，我下次注意。」
无所谓，我每次都踢回了。
「还有......」
「没有了。」他从后面抱住我。
事已至此，和离的事谁也没再提。
16.
我倚在案几上品着点心，宋屿城仍在叨念拍卖会上的事。
「你可曾见那陆明何等狂妄，若非你相劝，他岂能得了那套珍品。」
转而又道，「我憎他，非为苏婉之故，早在学堂时我便知他心术不正，你日后莫要与他相近。」
我静默不语。
忽觉宋屿城这般「肆意」的模样颇为有趣。
「你为何发笑?」他问道。
我轻咳两声，问：「你缘何如此厌他?」
他神色古怪：「难以言表，只觉此人举止令人生厌。」
「......」
「在学堂时便是如此，他面上和善，看似温良，实则暗中挑唆是非。」
「每每与他相争，旁人皆说我恃势凌人。」
......
「点心太腻，为我煮盏茶来。」
他依言照做。
「你也尝些。」
「我不饮。」
「饮些罢，养养身子。」
......
宋屿城不解。
我问他：「那你如何回敬于他?」
宋屿城道：「我曾斩断他马的缰绳。」
思忖片刻，又补充，「十有一次。」
「他每惹我一回，我便斩一次。」
「十一次后，他便不再寻你麻烦?」我问。
「此后他再不骑马入学了。」
我：「......」
宋父宋母命我二人归家小住。
宋屿城因公务外出，我独自回府。
虽说宋父宋母相敬如宾，家中和睦，但我仍不喜这府中气氛。
夜里，我与宋小妹在厅中玩耍。
「嫂嫂，可否与兄长说说，莫要再请先生教我?」
宋语嫣年方十三，功课不佳，宋屿城特意为她延请教习。
我轻抚其发：「你兄见你学业不精，方才延师指点。」
「可父亲说过，我学业不佳也无妨，日后有兄长养我。」
宋语嫣年纪最小，深受宠爱，连向来严厉的宋父对她也是慈爱有加。
我浅笑道：「若你兄长不愿养你又如何?」
「那倒不会，虽他年长我许多，相貌平平，性情乖戾，常常责骂于我，却总是赠我银钱，买我玩物。」
「哈哈哈。」宋屿城倒是不得宠。
「父母说我是宋府掌上明珠，待我出阁，定为我择一良婿，终身待我极好。」
闻言，我嘴角笑意渐敛。
「那你兄长如何」我问。
「兄长说我又不是长公主，何来这么肆意的资本。若我再这般懒散，便送我和亲去。」
我：「......」
「你兄长要你用功读书，是为你好。你可以功课平平，但不可荒废学业。你可习琴棋书画，可学医问药，全凭你心之所向。」
「我只爱玩乐。」
「兄长说只要我入得学堂，便允我任性玩耍。」
我颔首道：「你兄长所言极是。」
「你父母...也非全错，但若听你兄长之言，他日你的路途必定更宽。」
宋父宋母不过望女儿无忧无虑，为其铺好前路，但长辈心思与我辈确有不同。
正说话间，宋屿城自外而入。
「你回来了?」
他面露倦色，微微颔首。
查账时海城分号出了些许差错，他特去处理。
「可有大碍?」
「无事，已然解决。」
「那便好。」
他又望向宋语嫣，后者慌忙躲在我身后。
宋屿城见状，上前拧她耳朵：「你可是又说我不是?」
「啊啊啊我没有！」
「嫂嫂你快看他！」
宋屿城：「唤她也无用，她定是帮我的。」
我刚抬起的手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宋父立于楼梯之上，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宋屿城立刻收敛神色。
「父亲。」
「来书房一叙。」
「是。」
我与宋小妹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不祥预感。
宋父极少怒斥他人，多是唤人密谈。
那般威严神色，不怒自威，已叫人心生畏惧。
宋屿城归房时，额上有伤。
虽不甚重，想必是文书边角所划。
我欲问却又怕他觉得难堪。
取出药箱，我默默为他上药。
他亦不言语，任我施为。
「不是说事已解决?」
「事发时未及追责，今日补上。」
「......」
偌大生意难免有疏漏，幸得宋屿城细心查验，才未酿成大祸。
纵然真有差错，也不该归咎于他。
宋父如此动怒，不过是担忧贺氏利益受损。
「你父亲着实可怕。」
「我亦觉得。」
「其实你做得甚好。」
「我亦觉得。」
「他太过严苛。」
「我亦觉得。」
我忍俊不禁：「宋屿城你当真不知羞。」
他抬手，轻轻捏住我指尖。
18.
「我们回府吧。」
回府。
这个词从宋屿城嘴里说出来。
有些陌生。
他刚被父亲训斥完，此时说要离开，显然不太妥当。
万一再挨一顿责罚。
只能我来说了。
「你求我可好?」
「求你。」
「......」
「我不想在此处多待。」
瞧着可怜。
但谁让我是那不讲理的人呢?
「你这般求我，不该给些好处?」
宋屿城反问：「你何时提的要求，我不曾应允?」
「除了肌肤之亲，我都依你了。」
除了肌肤之亲，都依了......吗?
......
片刻后，宋屿城被我摁在榻上。
衣衫半敞。
虽说我爱慕他的容貌，但也仅是看看脸，并非好色之徒。
当真如此。
但近来瞧他沐浴后的模样瞧得多了。
我轻轻抚过他的胸膛。
原来摸上去是这般感觉。
手缓缓往下时，突然被他握住。
宋屿城面颊泛红。
「......够了。」
我也不再为难他，心下也觉羞赧。
细想来，宋屿城如此听我话。
一半是因为成亲前对我的承诺，说会依我，外加我对他的逼迫。
另一半缘由，想必是他父亲。
若我们表现得感情不睦，传出婚变消息，影响宋家生意，宋父定会震怒。
联姻中断，宋父更会大怒。
想到此处，我便问了出来。
宋屿城挑了挑眉：「你也未曾提什么过分要求。」
我：「?」
「为你置办衣裳、首饰，准备礼物，接你往返娘家，做你爱吃的菜，买你喜欢的点心，出门与你知会......这不都是寻常小事吗?」
「你不也常送我东西?」
「好罢，你要沐浴水加花瓣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茫然点头，整个人恍恍惚惚。
「你倒还有这般觉悟?」
「好好好，你说得是，继续保持。」
夜里，睡时。
朦胧间，我总觉有人在捏我的脸。
还戳了戳。
唇上也痒痒的。
我张口咬了一下。
睡不安稳，我烦闷地睁开眼。
正对上宋屿城清明的双眸。
他的手还在我脸上。
眨了眨眼。
神色平静，看不出半分慌乱。
后槽牙轻轻一磨，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你作甚?」
他镇定地收回手，面不改色。
「你脸上还有胭脂未卸干净。」
我微笑：「直视我。」
一时间，谁都未再开口。
最后，宋屿城坚持不住，尴尬地移开目光。
不忍看他太过别扭，我叹了口气，起身去净室洗了把脸。
回来后，我故意凑到他面前。
「求你。」
我轻叹一声，看着他那副可怜模样，心下一软。
「罢了，今日便随你去吧。」
宋屿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又很快敛去。他侧过身，将脸埋在枕中，闷声道：「多谢。」
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心想这人怎的还似个孩子般。
「睡吧，我自会替你瞒着。」
我和宋屿城第一次亲近，是在那个夜里。
他与友人饮酒。
我问他：「何时归来?」
「不一定，你不必等我。」
「你已是有家室之人，不可夜不归宿。」
「子时前必定回府。」
「莫要饮得太多。」
他凉凉地瞥我一眼。
呦呵，我这是管不住他了?
只听他无奈道：「知道了。」
后来他果真醉了回来。
当真好。
一位公子送他回府。
「嫂夫人安好。」那公子笑容灿烂。
他匆匆将人放在软榻上，便急急忙忙告辞了。
也不知他为何如此着急。
我拉过宋屿城一只胳膊，本想将他扶起。
却因力气不足，他又倒了回去。
我直接跌在他身上。
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宋屿城，可还活着?」我担忧道。
他猛地睁开眼睛。
天呐！
「你要吓死我不成！」
我刚欲起身，却发觉他揽住了我的腰。
声音低哑。
「嗯，要死。」
离得太近。
这般姿势实在暧昧。
唇上传来温软触感时，我神思恍惚。
丝丝酒香，麻痹着心神。
我也要死了。
「你醉了。」
「还不至于不省人事。」
不算是趁醉行事。
我这才察觉他身上酒气不重，显然未饮多少。
「所以你是清醒着占我便宜?」
「那......我让你摸一下可好?」
我：「......」
从前宋屿城要脸面时，我倒可以肆无忌惮不要脸。
20.
不曾想，他如今竟比我还要不知羞耻。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屿城，你这是何意?」
他不言语。
「你明明不喜欢我，却亲我，不喜欢我，还占我便宜，不喜欢我，还勾引于我，你这般行径，当真是无耻至极。」
我站在道德高地上，毫不留情地指责他。
他顿时面色通红，羞愧难当。
随后抬起手。
轻轻推开了我。
「对不住。」
我：「?」
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个。
我站起身，拿起一旁的软枕，直接扔在他头上。
「滚出去。」
宋屿城那晚睡在外间。
我陪着姐妹们在外采买时，收到宋屿城派人送来的信笺。
「莫要生气。」
后面还附了几张首饰的图样。
我回了行：「这几日我要住在友人家中。」
随后便将信笺递给小厮。
郡主见我将刚相中的玉镯退了回去，问道：「不要了?」
「宋屿城已经给我备好了。」
「倒是懂事了，还在生他的气吗?」
我悠然摇头：
「生气不过是做给他看罢了。」
我要让他以为我当真生气了。
「那你现下打算如何?」
「快到萧老爷子寿宴了，宋屿城的祖父与萧老爷子是故交，他必然会去。」
「我打算让宋屿城带我一同前往。」
「啊?」郡主不解，我话题转得太快。
我解释道：「沈家在京城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打好了关系，皇商在京城发展起来便容易许多。」
萧老爷子喜好收藏古玩，上次拍卖会上拿下的那套茶具，正好能派上用场。
郡主惊讶：「你这当真是...既顾及情意又不忘正事啊。」
我无奈：「还能如何?眼看我和宋屿城和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人，我是得到了，就算得不到他的心，怎么着也得多谋些好处，才对得起我这一年的青春。」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
「公主殿下，苏姑娘想见你，说有要事相商。」
我不解：「她是谁?」
「是苏大人的千金，苏婉姑娘。」
「抱歉，我现下没空，若是公事，让她去找我的管事预约时辰。」
「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和屿城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场婚事本该是我的，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虽然带着敬称，但字字句句不客气。
原来她还是为了宋屿城。
「所以呢?」
「我希望你能放过他。」她语气认真。
21.
她不是与陆明情投意合吗?
为何还要纠缠宋屿城?
「不如我们找个时辰当面说清楚，毕竟我知道一些关于你的秘密。」她话中带着威胁之意。
我警惕道：「你偷了我皇商的账册?」
「......不是。」
「那便无事了。」我松了口气，「连你都能打听到的秘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让人送客，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这苏婉莫不是疯了，我动动手就能斩首她。」我吐槽道。
郡主冷笑：「你不知道，她最近和陆明过得不好，怕是又想回头找宋屿城了。」
原来是陆明想去楼兰写生，但苏婉的差事走不开。
两人又起了争执。
当初他们闹分离就是为了这个。
陆明总想去各处游历，寻找灵感，但苏婉想让他留在身边。
两人谁都不肯让步，闹到要分开的地步。
苏婉一气之下找上了宋屿城，说要嫁给他。
其实不过是想逼陆明留下。
但陆明以为她当真要成亲了，便收拾行装，打算离开这伤心之地。
可谁让他们遇到我这个「好公主」呢！
我托人寻到陆明，告诉他：
「她心里还有你，不过是故意气你，在等你去抢亲。」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
陆明选择留下来，陪在苏婉身边，但现在...显然是后悔了。
宋屿城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可能再与苏婉有什么。
想起上次他谈起苏婉时的态度，恨不得将她赶出京城。
苏婉还在派人来约我。
我从不会让这些琐事扰我心神，于是将此事告知宋屿城。
「你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处理。」
宋屿城急忙让人来请：「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与陆明夫妻不睦，就来挑拨我们的关系，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和陆明是一伙的，就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
「我不管，反正你去解决好，我只看结果。」
所有让本公主不痛快的人，都该滚出本公主的生活。
更何况，这明明是宋屿城惹来的麻烦，凭什么要我承担?
他反问：「我去...处理吗?」
「不然呢?难不成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宋屿城你记住了，我只负责收拾你！」
「......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回府?」他声音有些委屈。
「过两日再说。」
打发走来人，我和郡主找地方用膳。
22.
这点小事，真是耽误我游玩了。
我在郡主府上住了几日。
直到萧府设宴，宋屿城来接我。
他看着我身着新裁的绣花长裙，低声道：「今日甚是好看。」
我：「你倒是有眼力。」
宋屿城：「......」
他轻轻拉住我的手，「今日可愿随我回府?」
「凭什么?」
宋屿城：「?！」
还能这般问?
宴席上，我送出了那套茶具。
萧老爷子甚是欢喜。
宋屿城未置一词，萧府上下皆以为是我们夫妻一同所赠。
我偏头瞥了他一眼，面上带笑，眼神阴冷。
占本公主便宜是吧?
宋屿城凑到我耳边，悄声道：「你送与我送，有何区别?」
我微笑：「我花的银子。」
「你的银子，我的银子，又有何分别?」
「......」
他无奈：「我府上的库房钥匙不都在你手中?」
那......也罢了。
宴席之上，难免推杯换盏。
我与宋屿城说了声，出去透透气。
寻了处清净地方。
晚风拂面，我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不想遇见苏婉，着实意外。
「姐姐，你到底想如何?」
她轻轻笑了笑：「公主殿下，我们需得好好说道说道。」
「你去寻宋屿城说话不成吗?我与你并不相熟。」
宋屿城当真无用，他如何处理的事?
苏婉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想来宋屿城已寻过她，但......显然不太愉快。
她随即换了副面孔，委屈哀求道：「公主殿下，你们本无情意，为何非要纠缠于他?」
「原本我与屿城便要成亲，是你......」
「但你逃了婚。」我打断她。
「我提醒你一句，你已嫁作他人妇，你想与人私通，陆明当真不管你吗?」
「莫要提陆明！」她情绪激动起来。
「他的情意太过廉价，背着我在外纳妾十余个！」
我靠，还有这等事?
「是我眼瞎，当时选错了人，我该选屿城的。」
「我定要让陆明后悔！」
这是什么道理?
为了让负心汉后悔，就想投入他人怀抱?
「你可是真心爱慕宋屿城?」我问。
她不言语了。
「你三番两次用他来刺激陆明，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苏婉简直未将宋屿城当人看。
「那又关我什么事，你老是寻我作甚?」我耸肩。
苏婉冷笑：「当日通知陆明来抢亲的人是你吧?」
我：「......」
这倒是我做的。
我想起她之前说知晓我的秘密，顿时明白是何事了。
苏婉恨恨道：「公主殿下，一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
「若是我将此事告知屿城......」
「你去吧！」
我真是服了。
我拉起她的胳膊，拖着她走：「快去快去！走走走，本公主带你去！」
小小一个臣女，敢威胁我。但我朝没有严刑酷法的传统。
只要我认得够快，我便无秘密可言。
突然，苏婉拉着我的手，往反方向一用力。
我被拉得一个趔趄。
「扑通！」
她掉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还好还好。
我稳住了。
吓我一跳。
「姜绾?」宋屿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可有事?」
我摇了摇头。
水池里的苏婉在喊救命。
宋屿城：「无妨，她会水。」
我：「万一她抽了筋?」
「也是。」
于是宋屿城和苏婉一起喊救命。
来赴宴的人众多，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苏婉披着毯子，瑟瑟发抖。
「公主殿下，当日屿城本该娶我，你也不能因此害我吧?」
宋屿城忍不住反驳：「你莫要颠倒黑白，分明是你想将她拉下水，结果自己脚滑掉了进去。」
「屿城，不是的，你相信我......」苏婉泪眼婆娑。
宋屿城叹了口气：「苏婉，你与我说实话吧......」
「可是陆明让你来闹事的?」
我：「?」
不过眼下我已经顾不上他们二人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又提起之前婚宴的闹剧。
「当日确是贺公子与苏姑娘成亲，谁知苏姑娘与心上人私奔了。」
「宋家无法收场，幸好公主殿下下嫁，挽回了颜面。」
「你说这事儿闹得！」
烦死了！
谁能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我拉过宋屿城的手，对他笑得温柔。
「过来。」
他也对我笑。
我摘下他手腕上那支价值千两的玉镯。
嘴上回着苏婉的话。
「苏姑娘，你怕是不太了解我。」
我的手轻轻抚上宋屿城的胸膛。
「我为人一向光明磊落。」
猛地一用力。
「这才是我推的！」
宋屿城努力从水池里爬上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如何落到他头上?
「公主！」
我顿时有些愧疚。
接过旁边递来的毯子帮他擦了擦。
回府的路上。
车夫在前驾车。
我坐在马车左侧。
宋屿城坐右侧。
中间隔着很大的空当。
「宋屿城?」
「......」
「你生什么气?」
24.
「......」
「你这是要冷落我?」
宋屿城：「?」
「你莫要推卸责任，分明是你将我推下水。」
我笑道：「那我且问你，是谁将苏婉招来的?」
「是陆明！」
我：「好一个推脱之词。」
我实在忍不住了！
「其一，我与苏婉不过见过两面，与陆明更是素不相识，如何能与此事扯上干系?」
「其二，苏婉是你相识之人吗?」我问。
「是。」他老实应答。
「陆明是你相识之人吗?」
「是。」
「这麻烦是你惹来的吧?」
「......是?」
「可你惹来的麻烦，却要我来承担后果，让你下去沾些水气，你可觉得委屈?」
「不委屈。」
「上回让你将此事处理妥当，你是如何办的?」
「......」
「咳咳，其实......是我暗中指使陆明来抢亲的。」我有些心虚。
「你?」宋屿城震惊，「你为得到我，当真费尽心思。」
我：「......」
「你不恼怒吗?毕竟陆明抢亲，让你颜面尽失。」
「有无你在，我都会成为笑柄。」宋屿城叹道。
「那日苏婉穿的是平底绣花鞋，我都瞧见了，她与陆明分明是串通好的。」
「什么?」我似是不解其意。
宋屿城看我一眼，无奈道：「罢了，你不必明白。」
我一脸疑惑。
宋屿城默默挪到我身旁。
回府后，宋屿城点亮了烛火。
我这才发现厅堂里堆满了礼盒与锦囊。
上面的字样都是我钟爱的铺子。
上回他遣人送来的礼物也没这般多啊。
「都是给我的?」
他点头。
声音低沉。
「那日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气。」
「我本想回答的是，我心悦你，才亲近你，我心悦你才占你便宜，我心悦你才故意勾引你。」
「......」
「那......」
「那夜你为何不」
他神色郑重：「不够庄重。」
「我觉得不该如此含糊地开始。」
「连一支簪花都未备下。」
「你那日说对不住又是何意?」我问。
「我确是借着酒意亲近殿下，未经应允。」
我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簪花呢?」
「当当当！」
门外传来敲门声。
宋屿城微微一笑。
「到了。」
......
我将礼物堆在一处，一件一件地拆开。
「虽说我喜欢翠色，但这支簪子的粉色更好看些。」
「再为你寻一支来。」
「这支玉镯不是早已绝迹了吗，你如何寻到的?」
「你猜。」
......
25.
宋屿城将头靠在我肩上，手缓缓覆到腰间，从身后拥住我。
手中的礼盒被他拿走。
「都是你的。」
「日后慢慢看。」
「现下。」
......（此处不便细表。）
不知宋屿城如何处置，苏婉再未来寻过我。
她与陆明和离了。
那人当真养了十几个外室。
口口声声说是心意相通，灵魂知己。
陆明到底是个小有名气的宫廷画师，得过不少赏赐，自有追随者。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在酒楼用膳时，遇到几个面熟之人。
他们也在议论此事。
「这画师年纪轻轻，不要前途，耽于酒色。」
「苏家那位也是，之前与贺公子定亲，又与陆明私奔。」
「跟了陆明就该安分些，三天两头闹腾，还去纠缠贺公子，陆明能不恼火吗?」
「啧。」我摇了摇头。
他们骂那个女学子，议论苏婉，我姑且不论。
为何陆明能在此事中全身而退?
我是厌恶苏婉。
但我厌恶的人多了去了。
她算得了什么?我都未曾排定。
但是陆明目前排第一。
我问宋屿城：「他们为何不骂陆明?」
宋屿城：「我早说陆明不是良善之人，我厌恶的人不多，他定是第一。」
我用下巴指了指：「你去与他们理论。」
「什么?」
「我不爱搬弄是非，你替我去说。」我理直气壮。
「我替......啊?」他震惊。
见我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宋屿城有些怀疑人生。
「我换个法子说行不行?」
我点头：「随你，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几日后，宋屿城花重金买通了京城最大的说书人：
宫廷画师背信弃义，私养十几个外室。
我看了看日期，恍然想起一事。
「今日似是我们和离的日子。」
宋屿城：「?！」
「为何?」
「你自个儿说的一年就和离。」
「我当时胡言乱语。」
「你自个儿说的一年就和离。」
「如今不同了，我也不知会爱上你。」
「你自个儿说的一年后和离。」
宋屿城：「......」
「你舍得与我和离吗?」
26.「和离后谁为你煮你爱吃的菜食，谁唤你起身，谁替你驾车往返，谁能如我这般任你差遣?你沐浴时要水温恰到好处，你不喜用布巾擦拭头发，我每回都得细细替你擦干。」
我轻叹一声：「当初我苦苦追求于你，你却对我不闻不问......」
宋屿城道：「那这回换我来追你。」
「此话当真?」
「......」
他笑道：「你是不是早就等着我这句话?」
我眨了眨眼，不语。
「好，我便追你。」
「只是不可和离，你就......权当我们已经和离了。」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