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枪口一晃,苏韫吓得心脏抓紧,下意识就伸手拦住,“别发疯———!这对你没有好处!”

    跟小鸡护犊子似的,怎么看怎么可爱。陆熠始终没说话,思绪短暂停在苏韫那句“我们”薄唇不自觉抿出个弧度。再瞧这副作态,苏韫身体本就娇小,一掐就倒,碰不得,磕不得,比谁都要金贵几分,如今却用这股不怕死的劲儿护住他。思绪收不住,蓦地从脑海深处再次飘出画面,当时,苏韫也是这样,没有跑,没有将人弃之于不顾,舍弃掉生还的机会,手臂摊开,不顾一切将他拦在身后,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心口有什么东西撕裂了,诡异的感觉再次袭来,陆熠却不觉得厌倦,反而,觉得开心。

    如果苏韫回头,就能够瞧见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多烫,但她没有,心想着陆熠怎么还不出手。这出美救英雄的戏码演够了,她可不愿意真替人挨一颗子弹,还是陆熠,太亏。

    终于,苏韫等到陆熠将她扯到身后。可气氛更僵了,庆幸的是,陆熠没有当街做出过激行为,只抬抬手吩咐放行,似笑非笑一句,“走好。”

    车子撤开通出一条道,嘭地一声,陆熠替他关上车门。

    有人不满意。

    相隔的几寸空气,飘出浓稠的杀意。宋陵甫本在赌,想看看陆熠到底敢不敢狂到逃会后,又在曼谷公然亮枪。很遗憾,陆熠暂时保持理智,没被愤怒驱使,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行为。

    还真是,啧。让人失望。

    车子远去,路面再次恢复平静灼热。

    然这态度,苏韫刹间抖如筛糠地看他:“你真的就这样放他走了吗?”她自然是不信的,宋陵甫敢堂而皇之下他一局,陆熠这种人绝不可能轻易揭过。

    陆熠看起来并没有受刚才的不愉快影响,瞧着,心情还挺不错,点点她脑袋,也不嫌弃,上了车后,从口袋里翻出纸巾替她擦汗。

    “现在还不是杀他的好时机。”陆熠毫不避讳地谈论,边摩挲她脸颊替她理头发说:“到时候,你想怎么都行。”

    “到时候”大概是多久,苏韫没敢问,她默不作声,更怕陆熠问在车内的事情,毕竟,车子隔音效果还不知如何,但从陆熠态度来看,应该也是没听见的。至此,苏韫暗松一口气。

    然偷瞄的动作在陆熠眼里就成了想说又不敢说的可怜样,他捏捏苏韫的下巴,苏韫一惊,以为他准备问,没曾想,陆熠开口是问对放过宋陵甫这件事,是不是不满意?

    哪敢说不满意,苏韫鹌鹑似的点头,“没有,现在杀他对你没有好处。”

    必须得承认,苏韫学乖的本领更上一层楼,这也大大取悦了陆熠。他收拢手,将苏韫脑袋枕在自己怀中,手指摩挲宽慰着:“今天的事情,委屈你了,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莫名晦测的一句话,苏韫僵然。很快,指的是什么?迪普希的话,陆熠的态度,萨普瓦的弥谎,宋陵甫的坦言,一切都过于混乱。

    陆熠———到底在策划什么阴谋。

    得罪

    得罪

    于此时,刚开出曼谷的车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干道,燃油味慢慢渗入鼻息。等司机嗅到已经晚了。

    连续几声子弹嵌入车门的声音,司机慌了,四周都是沙岭灌木根本见不到一个人影,这是——附近有跟上来的狙击手!

    等连滚带爬地解安全带,车门打开刹那间,嘭———

    车窗玻璃被爆炸的余威震成了颗粒,无情地飞溅四周。司机幸运地逃了出来,却还是抵挡不住威浪的热波,上半身扎入了不少碎玻璃,痛得在地上翻滚,所幸还留存一条命求救。

    是谁敢光天化日之下搞恐怖袭击?一通电话下来,宋陵甫并不意外,没取命,单纯是陆熠的报复警告。

    他就料到陆熠不会善罢甘休,还没出城区,换车折回曼谷,果不其然。挂断电话后,宋陵甫露笑,不怪罪,反之,觉得他这人真有意思,当真是够莽。

    —

    总会厅。陈醉到处踱步,总算盼来了这尊大佛。收消息后第一时间下楼迎接,门打开,一望,心暗叫糟糕。

    苏韫竟不知何时跟着陆熠一块儿回来了,还对着他一笑。陈醉知道完了。吩咐、吩咐没办好,出了那么大个岔子他也早做好了领罚的准备,认命地低头道歉。

    谁知,陆熠破天荒地不提,还拍拍他肩膀就往大楼里走。

    陈醉这一身军装在太阳底下被抖出细微颗粒的尘埃,肩膀登时垮几下。陆熠态度向来莫测,罚是笑,赏也是笑,陈醉自觉等着今天结束后下去领罚。

    苏韫眨眨眼,看他一脸痛苦模样,问:“你身体不舒服?”

    “你———”陈醉哽一下,将目光从消失在大楼里的身影收回,看她,“刚刚没事吧?”

    他问得隐晦,苏韫却觉得好笑,大大方方道:“放心吧,没事。就是——”话锋一折,陈醉心脏揪起,果真听见了叫人去死的话。苏韫声音温温地,“你二哥被人用枪指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样,真是…….好险。”

    “…….”现在唯一庆幸的事大概只有会议不知因为某种原因往后推迟了两小时,赶巧了,陆熠好事占上,没迟到让人扣帽子。

    陈醉缓慢脱了白手套,贴心将人按照吩咐引到等候的单独休息区。

    —

    总议会上,是海陆空受衔此次阅兵仪式的军官检阅嘉奖,方便上面的王室能更清楚地检阅国家军队梯队做结言。

    萨普瓦头一遭坐在侧方,将主位归还给明面上的话事人。

    这次,是普南顿代政出席处理,赛卡暂先一步接见此次来访的各国元首代表,难得的是这次迪普希也出现在会议上,下面儿,谁也没多话。

    主位上,普南顿身着象征皇室的隆重官服,每一分笑容恰到好处,与迪普希不同,他的双眼里精明在暗。

    这是新老派系头一遭出现在一张台桌上,明里暗里流动压抑。

    会议足一小时,大致有关于此次阅兵的一些汇报安排总结,普南敦井井有条地将一些问题打点,瞧模样倒真像个十足的好君王。然距离也有序,王室不干军政,每每到一些敏感性话题便戛然而止。

    待发言时,众人目光纷纷转向萨普瓦,台下人虽不说,心里比谁都清楚,今天站在这里就是两个派系的划分,迪普希今天能出现在这里也不是意外,而是有意为之。

    王位未退时,没有真正的准王储,两位皇子之争倒推动了军中势力的分配。以普南敦站首的萨普瓦,迪普希身边的陆熠,逐鹿群雄,胜攀迂回,哪一方笑到最后还不好说。

    普南顿突兀提到前夕日子的反对派示威事件,这关乎于王室的名声以及存留问题,声音一出,室内沉默几秒,面面相觑。

    前段时间,反对派公然示威挑衅政府,这已经引起了巨大社会震荡,为此引起王室不满。

    事情一下点到宋陵甫,他身为曼谷战备支援部司令,又是亲卫军,掌控者曼谷军区的兵权,他要下令镇压没人拦得住。原本以为是该谴责他事情办得不利,没曾想,普南敦话锋变了,引到陆熠身上。指出清迈地区也爆发过抗议者事件,现在曼谷的反对派已经转移阵地往清迈地区游离,这几处军区毗邻他管辖地盘。

    陆熠表示无奈,“一旦军方真正出手镇压干涉,那么就有理由给他们响应推翻政府的言论,引起执政党的恐慌,目前最好的处理就是静观其变,不到关键最后,军方断然不能出手。”

    意思明了,当初与赛卡签订的军方不会推翻政府的约定还作数,这几次爆发的反对派隶属于内政之间争斗,军方插手,就是违反当初约定,擅自干政了。这正是反对派们想要的结果,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军方能推翻政府。

    但嫌少人知,陆熠曾派兵增援入曼谷替赛卡平息压制,锁控了进出的路口。索隆默不作声。

    被反将一军,普南敦不恼,意味不明夸了句他周到。

    迪普希无声笑,始终不落声。

    现在怎么看,谁得利,似乎清清楚楚。外加先前大幅度爆发的丑闻,萨普瓦结党营私勾拢执政党损害军方利益,谁都不想掺和一脚,逐渐将视线压在了看似始终坚定挺立军方招牌的陆熠身上。

    这对于萨普瓦来说,可不是个好信号。

    一切稀疏平常,会到结尾,众人起身离席。

    陆熠特地逗留了一会儿,不出所料,有人找上了门。

    泼水

    泼水

    循声,普南敦踏门而入。

    待门掩上,诺大会议室只剩两人。陆熠纹丝不动坐着,等人走到他身侧,手撑桌面,才懒懒抬头,恭敬礼貌一句称谓。

    陆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普南敦今天留客,不过是想将他也拉入太子党阵营罢了。他先发制人,“抱歉殿下,我夹在中间,很为难呢。”

    桌木沉重,手指敲击的声音清脆极了,普南敦俯身,眼神倏然锐利,“陆熠,我该叫你陆司令吧?”一句话,压住话头。聪明人的交流总是不需要多言,陆熠轻笑。

    这是觉得萨普瓦这张牌难出去胜算有限,想拿诱惑扶他上位了。

    可惜,若是早些时间,陆熠或许会考虑考虑,现在出了这多篓子,将他算计得里里外外没剩,还想收刀抬手立地成佛?没有这么好的事。

    陆熠短促一笑,令气氛更凝重。

    “多谢殿下抬爱,陆熠惶恐,暂时还没有这份心。”说出的话恭敬谦卑,军帽微低表示忠心,“对萨普瓦司令的栽培,我没齿难忘,也还不够这个资历,现在这样为国为王效忠,就足够了。”

    多么滴水不漏的一番忠心表态,却不合时宜地在军帽下闪出汹涌阴鸷的野心。那双眼,他身上的每一颗勋章,每一处一丝不苟的平整褶印,无一不在宣誓着蓬勃的功利心。

    普南敦见他软硬不吃,笑容凝固,从桌台上抽回手,“你做的很好,希望言行如此,别叫人失望才是。”

    说罢,皮鞋踏足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远,一声“嘭”关门,隔绝了两人之间的位压。

    望着漆木桌面,窗外的光洒入,陆熠讽刺露出一笑。

    另一处休息室。苏韫吃着递上来的水果,估算今天晚上陆熠大概率需要接待外宾,思绪像棉麻,缠回了宋陵甫的话。

    走到现在,苏韫算是到了死胡同。说实话,如果先前对于陆熠只有畏惧恨意和忌惮,她尚且还能分辨自己该做什么,但现在,什么东西都乱了,她甚至被消耗得逐渐分辨不出陆熠的面孔。

    还是恨他,她本来就该恨他,恨他的恶劣手段,恨他永无止境地将她作棋子推出去利用。

    可现在,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能信任翻身的筹码。

    人心都是肉长的,苏韫不能否认,她曾经是有过一丝期待,但这丝期待早就在分崩离析的局面里消耗殆尽了。现在,她甚至觉得茫然,对未来,对明天的茫然,做好了随时随地就被陆熠利用的准备。

    她还有什么价值呢?不知道。

    如果宋陵甫的话是真的,那么,这场粉饰太平的把戏,就该提前结束了。

    门轻声推开,苏韫想得出神,不知觉有人走到她身前。终于意识过来,陆熠已经蹲下身去看她突兀被缠裹纱布的脚踝。

    脚腕被滚烫的体温轻揉,陆熠没抬头,凝视好一会儿,脱下她鞋子查看情况。

    苏韫面露惶恐却架不住他的动作,只好老老实实地让他检查。陆熠表情凝重,像看什么定时炸弹,抬眸问她,“怎么回事?”

    才离开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能把自己整成伤员。陆熠就着动作问她,苏韫面色绯红,不好意思地说:“上楼梯的时候扭的,不是什么大事。”③3〇1㈢9,49③蹲全玟群

    本来就不算大事儿,要怪,就怪这双鞋,怪宋陵甫胡说八道,不然也不会一脚踩空险些滚下楼梯。多亏身侧陈醉扶了一把,否则今天就不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陆熠得去医院看她。

    陆熠就笑了,这受伤的频率,要是没个24小时在身边看着,还真不放心。他故意崩紧俊脸,“怎么走个路都能摔?苏韫,你什么时候让人省点心。”

    “鞋跟太高了……”瞧着模样还挺委屈,苏韫一脸被凶到的样子,赌气从他手上抽回腿,“你别捏,疼。”

    不说还好,一说,陆熠就注意到她换的鞋,从车后备箱准备的,他目光扫视比对一下,顿感无语。他得承认,现在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苏韫在想什么,譬如为什么突然活生生给自己找罪受。

    那张俊脸显得刻外认真。

    苏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开口问。

    好在陆熠也只是表情难看点儿,没对她继续责怪。他起身将鞋子扔进垃圾桶,苏韫一怔,没来得及阻止动作,鞋子就已经报废。

    “你干什么!”苏韫羞恼捞过桌上的葡萄砸他,精准从那张俊脸上掉下,还留了几滴果渍在军装上。她不愧,要回去捡,被陆熠拦住,更气了,没好气地拍搭在自己肩膀处的手:“我赤脚回去吗?陆熠,你又做什么疯事。”

    “没人让你赤脚回去。”陆熠恶狠狠警告她别乱动,“再扔东西,我把你这条腿卸了,刚好,你也别穿鞋,以后都不用穿,也不担心崴脚,就在家躺着哪都不去多好。”

    疯子。

    苏韫抖身,片刻安静下来:“我胆子小,经不起吓,您别吓唬我啊,万一被吓死了,少一个能利用的棋子,多亏啊。”

    两人总是学不会好好说话。陆熠上下古怪打量她,好像听得笑话,薄唇都忍不住漾出个弧度。这在苏韫眼里是赤裸裸的讥讽。

    “你有什么能让我利用的?”说罢,陆熠沉思几秒,认真思考过后,说出更令人气愤的话,“除了给我添堵。”

    添堵归添堵,也算是不无聊了么。殊不知,陆熠的话起了反作用,苏韫确实不该跟他多说一句话,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一开口无差别杀人还浑然不觉自己有多混蛋的能力。除了陆熠。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您。”苏韫咬牙切齿,一杯水泼在他脸上,“感谢您的不利用之恩。”一字一句嚼碎了还给他。

    水一滴不剩全灌男人身上。陆熠本低头在拨动手机,没躲,脸上、衣服上、屏幕上,全都是苏韫献出的杰作,水渍从他脖颈淌入,湿了半件衬衫,几个小时前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对视上他阴寒的眼,苏韫倏然后悔了。

    偶遇

    偶遇

    被这一双眼盯着,只有头皮发麻四个字可以形容。

    苏韫脑子晃了晃,将罪证杯子扔进垃圾桶,整个人在沙发角落蜷缩成一团,很无辜地看他:“是你先欺负人的。”

    “……..”怕死,又偏要找死,陆熠折服女人翻脸的速度,但能每次都踩着雷点不怕死地讨命,苏韫算是头一遭。

    他冷笑,凝视着刚才端杯子的手,“我看你不仅脚多余,手也多余是不是?”

    苏韫一下将手脚藏起,“别那么残暴,这里是会议楼。”她抽出手指着国旗,又生怕他真的拽人,飞速缩回,认真地说:“对着国旗,你不能对一个泰国公民做出大不韪的事。”

    “行吧。”陆熠面露遗憾配合她演戏,站身,落水的手机扔在桌上,叹息摇摇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话一拐,苏韫镇住,就听见他的畜生发言,“今天我要干什么,谁也拦不住。”

    像要验证自己的说法,陆熠脱去湿漉漉的外套,伸手扯她手臂,苏韫大惊失色逃的机会都没有,整个摔进他怀中。背贴他敦实的胸膛,胸前还环着手臂,苏韫大气不敢喘,陆熠捉准了她这点儿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秉性,惩罚“啪”一掌拍在她侧臀,“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苏韫立刻老老实实不动了。

    没说要剁她手也没说要剁她脚,陆熠平静地将人禁锢怀中,好一会儿,苏韫不挣扎了,他才开口:“本来今天想带你走走,今天庆祝阅兵,湄南河畔有烟花,但是我现在很不高兴。”

    苏韫不说话。

    他继续试探:“真不想去?”

    苏韫垂头,任由他自言自语。

    “晚了,我现在后悔了。”

    突然的说辞,苏韫还没反应过来,陆熠眉梢得意挑动,“条件就是,亲我一口。”

    “……”她好像也没说要去。然而陆熠像个催命鬼,根本不顾及苏韫的想法,脸已经凑到面前。苏韫没如他意,手掌清脆一声,不重,但足够将俊脸扇到一侧。

    碎发掀动的水珠溅了几滴在她脸上,苏韫收手,看着脸上微微泛红的痕迹,眼神心虚避开。

    “你———”

    话没说完,陆熠头偏过,脸颊先一步被捧起,柔软的唇瓣贴近,而后,香味萦绕所有感官,在他视线范围内寸寸放大、吞噬。

    他僵愣半秒,随后重新掌控主动权,舌尖挑开她牙关肆意进犯,扣住人脑袋将这场缠绵的吻加剧更深。

    被吻得大脑放空,苏韫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胸腔里的气息皆数被他卷走,她抽空了灵魂,倒灌了他全部的灼烫热情。

    然门口,刚敲过门打开就见到这血脉喷张一幕的陈醉,听着暧昧声音,顿时愣住。愣半秒,手里提着的鞋子不尴不尬晾着,最后关门在外头继续等着。

    好半晌,里头动静消停了,陈醉才重新敲门。

    进来,苏韫身上衣衫皱巴巴,面色潮红,反观陆熠,一脸坦荡的餍足。陈醉挪开视线,将鞋子放在地上,“二哥,买好了。”话有些不自在。

    刚才,陆熠给他发了条莫名的命令,买鞋,还是买女人的鞋。饶是军中参谋,陈醉一时间也没品出话里的意思,但很快想到苏韫崴脚的事,心下也想通了关节。

    陆熠上心得似乎过头了。

    譬如此刻,陆熠正蹲身毫不顾忌地替苏韫穿鞋。这画面在陈醉眼中怎么看怎么刺眼,干脆背过身离开。

    临走前还听到陆熠的命令,阅兵过后剩下的后续事宜交由他来办。陈醉深吸一口气,淡淡点头。原本今天打算处理完事情就和尤金几人聚一聚的念头就此打散。

    这边,尤金人在悦榕庄顶楼跟巴克几个今年没参加阅兵的军官吃饭,收到陈醉递出的拒约,啧一声拍桌。

    “老大怎么了?”餐盘里的肉被他一拍,掉在地上,巴克一头雾水,几人就看着他不满发火。

    “这个陈醉,搞妈的,次次都有事啊。”他气愤将酒喝光,“下次绝对不喊他。”

    “对对对,下次不喊陈参谋了。”

    “啊,是,下次指定不喊他。”

    今天消费尤金买单,几个人说什么都附和。

    这边,苏韫蹬了蹬腿,运动鞋尺码正合适,穿着舒服,现在瞧垃圾桶里的鞋子也觉得没那么生气了。陆熠安静在旁边看她适应摆弄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饿不饿?”

    苏韫还没吃东西,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除去早餐,一点儿食物没进胃,想着,她点点头:“饿。”

    陆熠身上的水快干了,带着人下楼,进车后衬衫都不用换。但他不舒服,越表现明显,苏韫越是心虚,好在有套备用的。

    在车上短暂换了衣服,车子驶向曼谷市区。

    悦榕庄楼顶。

    临近傍晚的时候,粉色的夕阳云霞将整座城市照得浪漫温和,这里可以俯瞰曼谷所有风景,落幕之际,灯花阑珊悄然亮起。

    落座餐厅位置,苏韫随便点了几份菜,问陆熠,她这才知道他原来不吃辣。

    嘴上答得好好的,苏韫丝毫不顾人死活,划了最辣的一道泰北辣肉沙拉、辛辣泰式汤、咖喱虾酸。整整三联套。

    看她选得认真,陆熠歪歪脑袋,没开口,苏韫立马将餐牌递过,生怕他看出端倪,笑嘻嘻地:“我点好了。”

    偶尔低头吸一口果汁,偶尔抬头看他一眼,殊不知,自己将心虚二字暴露得一览无余。陆熠不声不响地微笑。

    这会儿的夕阳景是最好,餐厅是露天的,人熙熙攘攘开始落满座,苏韫撑着手,耳朵尖锐地听见熟悉声音。

    回头,最后左侧的位置,尤金一桌人正瞬也不瞬瞪大个眼睛观察这边情况。

    “……”冤家路窄这句话应承了。

    见她看过来,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在讨论什么,似乎打算过来。苏韫立马偏头,她不想跟蠢货一桌。

    巴克正欲起身,又按耐坐下,挠挠头,“她这是让我们过去还是什么意思?我们要不要过去跟中将打个招呼。”

    尤金翘着腿,边喝酒回,“过去给人家站岗啊?巴克,你长没长脑子。”

    “这种情况下不太好打扰,二人世界呢。”有人说。

    苏韫转过脑袋,撞上陆熠射来的视线,她哽住,“我看见……”

    “我知道。”

    “那?”她欲言又止,不解他怎么装作没看见。

    陆熠不在意地靠在椅背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太吵。”

    哦,明白了,是嫌他们烦呢。苏韫边喝果汁,边点头赞同。确实吵,跟鹌鹑似的不消停。

    表白

    表白

    餐端上来,特地标注出的增辣,厨师执行力不错,辣味简直肉眼可见。

    侍应生撤下后,两人谁也没先动筷。

    陆熠倒是淡定,显得苏韫不停喝水的动作心虚极了。干咳一声,女人佯装撩头发抽话题聊,“这家餐厅顶楼看风景不错,今年阅兵真的会有烟花?”

    以往都只有水灯节期间才会有,再者12月份湄南河畔才举办过一场Vijit

    02

    C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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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raya烟花灯光秀,苏韫鲜少在意这些,唯有一次特地观看还是大学时。那是芭提雅每年会举行的国际烟花节,在海滩路、沙滩,整个海平面都是绚烂的倒影。

    当时,学生们之间流传一种说法,烟花和流星一样,都能通向天际表达愿望,想表白互通心意的就一起去看烟花,百分百能实现。这种说法在年轻的情侣们最为流通,以至于每年都有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带着伴侣前去观摩这浪漫一幕。

    现在回想起来,苏韫才觉得有多傻。不是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一起看烟花,相杀也可以,譬如现在,她微微一笑。

    陆熠不动筷,淡然掀眼皮,“你觉得呢。”壹⒉壹群,還有其他H蚊

    “哦….”答非所问,苏韫接不下去话,硬着头皮点头,“你说有,那肯定就是有了。”

    瞧瞧,多愚蠢的问题。苏韫觉得不应该这么问,她应该换个话题,要不也不能现在两人同时沉默。

    陆熠说:“本来是不该有。”

    “那怎么又有了?”往年阅兵都不见有这一项安排,显然是因为什么事情突兀加上,否则也不会连续两个月举办烟花秀,总不至于是市政府财大气粗没事做。

    陆熠不知道她内心想法,只瞧微皱的眉头,看样子是不大满意这场安排。

    “你不喜欢?”他自问自答,“我以为你会喜欢。”

    好巧不巧,没等回答,身侧突然骚乱,在这场浪漫的夕阳晚餐下迫不及待求了个婚,所有人都在起哄,陆熠折过去一眼,是对年轻的情侣,男生约莫20岁多,身着黑色西装,因为太过于紧张以至于手中捧上的戒指险些抖落。

    起哄声中,只有这一桌不受影响。陆熠重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这时候,苏韫愣是一眼也不往热闹处瞧,刻意收了收无名指上的戒指。

    陆熠笑:“你脸红什么?”

    “没有。”

    嘴上虽这样说,苏韫被他时时刻刻盯着,心里直发毛,原本是不红,这会儿实在受不了,“太热了。”她说。

    夕阳逐渐褪去,残存在她脸上的绯色也一点点消失。

    陆熠似笑非笑,点头,轻“哦”一声。

    “啊…..”苏韫一时语塞,“吃饭吧,冷了。”

    人群热闹处,谁也没注意到上了餐却纹丝不动的两位客人。除了———无聊到至极的几位。

    巴克咬着东西,眯眼睛想看更清楚,“老大,他们怎么都不动筷子啊?不像吵架啊。”

    “嘭———”巴克结实挨了一锤,嘴里披萨掉了,摸着脑袋很委屈地说:“打我干嘛!”

    “闭嘴!”尤金抬手咋咋唬唬又要打他,“你说那么大声是生怕二哥听不见?我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进的侦查连。”

    “哎,算了算了。”一侧人拦着。

    尤金边喝酒不经意看,“那肯定不是吵架。”

    巴克还不理解。

    这事儿尤金倒不是瞎说八道,今天这场表演秀是陆熠申报的,说是庆祝阅兵接待外宾,现在这么一瞧,哪里是为了接待外宾办的,分明是存私心了。要不人怎么跑来约会了。

    这边,终于动了第一筷。苏韫动的。顶着目光,苏韫镇定将汤打了一碗放在面前,陆熠自己不动,光看她,美名其曰是女士优先。该优先的时候不优先,现在倒是客气上了。

    苏韫试探性尝了一口,面无表情:“还不错,你试试。”

    欺骗性的诱引抛出,苏韫料定他不会拒绝。没猜错,陆熠确实喝了,眉头一扬,竟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一口。

    “……”说好的不吃辣呢。苏韫的胃在烧,忍耐力却极佳,淡定优雅地喝水、擦嘴。

    陆熠浑然不觉,撂勺看她。迟钝一下,摸摸她脸,被苏韫没好气撇开。

    “吃不了就别点这么辣的。”他不懂苏韫在倔什么,一天生不完的气。

    “没有。”苏韫低头喝了一口,还抬眼看他,水汪汪的一双眼睛似乎在刻意证明。

    “那你脸红什么。”

    “没有。”

    有时候太过倔强并不少件好事,譬如现在,苏韫大脑红温,忍不住咳嗽一声。先她手一步,一杯水递上,陆熠走到她身侧替她拍背顺气,有些无奈。

    直到现在,侍应生才将苏韫给自己点的蘑菇意面端上,这家餐厅上菜慢实在名不虚传。

    陆熠睨眼,一红一白的菜系,两个极端。瞧出来了,但不吭声,贴心替她擦了擦眼泪,“不用想这么无聊的办法,苏韫,我没什么忌口的。”

    意思够明显了,纯粹一开始就是在逗她。苏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

    直身,推开他,苏韫恢复冷静:“我知道。”

    坐回位置,陆熠吩咐换了一桌稍淡的菜系,这回两人都不再提。酒杯碰撞时,陆熠抬下巴,静静看着将酒饮得一滴不剩的人儿,也抿了一口。

    很意外,他本以为苏韫脑袋里只会想些不牢靠又不聪明的算盘,能顾虑记得他吃什么不吃什么,也勉强算是一种进步。即便这种进步依旧不聪明。

    用晚餐不过7点,距离灯光烟花秀还有两个半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苏韫不会陪他干耗着,撂撂手,准备去附近商场逛逛。心想陆熠也不会闲到进了商场还跟着。

    意料之外,陆熠今天格外闲。

    烟火

    烟火

    店内。陆熠双手抱胸正襟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眉目认真,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紧要任务。

    下车前,苏韫特贴心问了句:“陆长官,您真要跟着?”

    “有问题吗?”陆熠不解。

    有问题吗?没有问题,苏韫莞尔一笑。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苏韫进了八家店,三家珠宝,五家衣服,现在是进去试的第二十一条裙子。明明是一样的颜色,甚至长度都一样,苏韫选了三条,陆熠沉默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礼盒,忍不住想给她鼓掌。

    对于苏韫来说,陆熠态度不错,给钱,话少,拎包,除了偶尔问她一句为什么要选一样的衣服,能不能选别的,苏韫就笑了,礼貌解释:“这些都不一样。”

    陆熠默住。

    外头坐了个身高腿长脸优越的男人,免不了吸引注意。只是这男人似乎挺摆谱,寒如冰山,导购小姐贴心几次上前殷勤问需不需要什么点心茶水,通通被拒绝,几次下来也就默契地隔开距离。

    一侧同时等候的男人忍不住搭讪问他:“在等女朋友呢?”瞧他模样俊朗,也不像刚结婚的样子,这张脸惹火,要是真结婚那可真是浪费。

    陆熠转头,男人被盯得莫名发怵,挠挠头,刚准备说话,视线不经意瞥见他裤口袋中微鼓起的形状,吓得直吞口水,支支吾吾:“哎唷!那什么…..我就嘴贱随口问问,不好意思啊!你不用理我。”

    一身正装,还带枪,凭这副模样身段大差不差就是被包养的保镖了,也是真不赖。男人收回目光暗自地想。

    “不是。”他蓦地出声。

    “啊?”男人二丈摸不着脑,本打算起身走了,听见他的话又停下。

    陆熠原本爱答不理的高傲态度在窥见从试衣间走出的女人时,顿了,“不是女朋友。”他说,“是未婚妻。”

    “哦哦”男人不敢说不好,附和点头,“哎,那,恭喜啊,恭喜,哈哈哈,我先走了,先走了。”

    男人消失,苏韫才慢悠悠地走出。

    听越近的脚步,陆熠看过来。

    苏韫一身束腰白鱼尾将身段衬得恰到好处,镜面的绸缎在室内光下优越典贵,裙子没有过多繁杂的配饰,脖颈的一条浅粉钻链点缀就足以。她本就白,现在犹如镀了层浅浅的光晕。

    她勾唇,笑得漂亮,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漂亮。

    锁定目光时,陆熠呼吸滞住一瞬。饶是见惯了世间各类美艳俗物,此刻,从他眼里也坦荡闪过惊艳。

    很美,苏韫似乎总不需要过多东西去点缀相配就能勾人心魄,从第一次见面时陆熠就意识到了。这张素脸不用擦任何脂粉,白嫩透红,一颦一笑能诱人深陷,令人甘之如饴。

    这么想,陆熠也毫不吝啬夸赞,眼神直勾勾对她道:“你很漂亮。”

    让人上瘾的漂亮。

    不用他多话,苏韫知道自己漂亮,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别换了,就这件吧,时间也来不及了。”陆熠说。

    苏韫一瞧,确实不够时间了,没多作纠缠,她也确实喜欢这条裙子。

    璀璨明珠号邮轮上,此刻已经人满为患。

    夜晚,湄南河的风带出丝丝凉意,邮轮驶过暹罗天地时,整座商圈的霓虹璀璨无比,浑身泛着纸醉金迷的奢华。邮轮顶层,彩灯喷泉旁不少人正兴奋拍照留念,纷纷等待着这场即将开场的灯光烟花秀。

    苏韫要了杯酒,手撑甲板处的栏杆边。风吹散她鬓间碎发,这个时候的苏韫喝了点儿酒,乖顺安静。陆熠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轻倚她左侧。没有身份地位的讲究安排,两人完全融合进这场邮轮的观会上。

    陆熠极有心情,歪歪头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望向繁星夜空,“苏韫,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苏韫声音很小,带着点喝完酒的娇气,被一旁嘈杂热闹的环境盖住,显得更模糊。

    带着风灌入,陆熠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侧低下头,将女人脸上的表情模样窥探一览无余,然后笑,“灯光秀和烟花整点是9点半,猜一猜,它会不会准时绽放?”

    苏韫脑子有些不大清醒,尤其这张俊脸在面前放大,又笑得坏,一时间也被说蒙。

    “如果延迟了,没有提前通知,应该算是事故吧?”

    陆熠挑眉,不以为然,“确实,这种概率很小,但也说不好。”

    “赌什么。”苏韫问。

    陆熠扫视一圈,停在她唇上,不知想到什么,吞了吞嗓子,声音不自觉沉下:“赢了再告诉你。”

    莫名其妙。苏韫折过脑袋,听他定时间。

    “10点10分.”他说。

    陆熠身上似乎总有种天生优渥的傲气,任何人和事都只能在他掌心摆弄,这一刻,站在这里,他的得意丝毫不减,姿态肆意,所有嘈杂在他周身衬得人更出类拔萃,仿若天生赢家。

    纵然知道他的把握有十层,苏韫也莫名地想逆反。一笑,她说:“好啊,那我们就赌一赌。”

    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愈发晦测。陆熠轻笑,“那就赌吧。”quΝ10⑶㈦⑨⒍⑧⒉1后旭

    距离9点30还剩下两分钟,苏韫不急不慌地咽下一口酒,将空杯递给走过来的服务生,顺手压了份小费。

    时间还有一分钟、30秒、乃至最后倒数的10秒,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时,只有苏韫闭上了眼睛。

    她在等,即便知道毫无胜算,也想要等一个意外的结果。

    “3.”

    “2.”

    陆熠在替她做最后的倒数,句句低沉,暧昧绕在她耳畔。

    最后一秒,陆熠压近,旁若无人地咬在她耳垂处,苏韫一个激灵,肩膀已经被扣住。

    吻从耳垂落在脸颊再到唇瓣,陆熠食髓知味,将她搅得方寸大乱。

    9点30,果然没有任何动静,周遭都开始沸腾起来,纷纷在讨论这场烟花秀怎么回事。苏韫失望地推开他。

    陆熠得意地舔舔唇角,“你这人玩不起,怎么还生气?”重新拉近,陆熠半带诱哄地说:“往好处想,万一我也输了呢?”

    苏韫敷衍点点头,“嗯嗯。”

    时间一点一滴逼近,10点过9分,还剩下一分钟。不知为何,苏韫心脏有些揪紧。她望向寂寥无边的夜空,浑然不觉陆熠在看她。

    “3。”

    “2。”

    他不急,口型轻声慢数,一字一句砸进苏韫心中。

    最后一秒,所有的柔情皆数汇聚在那双漂亮的眸中,灯光已经隐隐开始射出,苏韫与他对视,听见他低沉好听的声音。

    “1。”

    陆熠凑近,捧着她的脸,“苏韫,生日快乐。”他说。

    声落,灯光全数打开,一声响动冲出夜空,随之而来的是炸开的巨大璀璨星点,照得夜空亮如白昼,一排一排烟花摆在湄南河岸口,盛大的烟花秀正式开场,每一朵不同形状的烟花,配合着高楼边探出的霓虹光线、河边的彩灯。

    不止半空的惊艳,地面繁华也一同相连,河中倒影的光辉彷佛让美景失去了界限,烟花卷在半空中连烟雾都是彩色的。

    很美,惊到所有人都张着嘴巴,拿相机、手机记录下这盛大灿烂的一幕。

    烟火照亮了夜空,也衬托得面前人更美艳,陆熠静滞看她,直到人儿转头。

    玩笑

    玩笑

    面对漫天绚烂,苏韫竟有些哽咽,怔一会,才想起个问题,疑惑问,“你记错了吧,我的生日不是十月。”

    陆熠弯唇:“苏韫,你的生日就是十月。”

    苏韫觉得莫名其妙,活了那么多年,难不成她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清?于是索性扭头不理他:“你说是就是吧。”

    风吹着,身后贴上团火热,陆熠将她圈在身前,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躺着两枚红色鸽血石雕刻的水滴状耳环。在苏韫惊讶之余,耳环被摘出,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苏韫下意识反应是摁住。没得逞,她只好就这么推就接受了。意外的是,陆熠动作青涩但温柔,一点儿也没感觉到疼。

    戴完,陆熠贴近她耳畔,话里话外分外欣赏自己的作品,“生日过了,礼物不能少。”

    耳环不大不小,正好盖住那道浅浅的伤疤,只可惜现在苏韫自己瞧不见。

    她还是纳闷:“你记混了吧。”

    陆熠轻哼一声,捏着她耳垂亲了亲,“你出生的那天是十月十日的晚上十一点半,现在身份是领养后的手续上错登记的,那是木汶替你选的。”说完,他不讲话,等着苏韫给个反应。

    听完前言后语,苏韫声音闷闷,兴致也消了大半,“嗯,原来是这样。”

    “怎么又不高兴?”陆熠将人翻了翻身,一见这脸色,想到什么,估计是提到木汶不高兴了,他耐着性子哄一声,“今天开心点。”

    苏韫轻嗯一声,仰头,对上陆熠的目光。

    这一刻,风静止了,时间也静止了,听不见任何吵嚷,苏韫主动一步环上他腰身。抱上来的一刻,陆熠双手僵滞半空,低头一眼,最后揉了把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抱得更紧。

    良久,听见她说:“陆熠,谢谢你。”

    陆熠没有回答。他瞧向渐行渐远的河边高楼,说了个问题:“苏韫,你最想要什么。”

    怀中人迟钝一下,久久不给回答,反问他:“你呢。”

    话说出来未免太多余,苏韫何尝不心知肚明,陆熠想要什么,从始至终都摆在明面上,他要权,要利,要站在人前显赫的地位。他得到了,但还不够,为了内心欲望可以十年如一日地戴着面具生活,以为那样就能掩盖自己身上腐烂的贪欲。

    可是,苏韫悲哀地想,这场局里所有人不都是这样吗。他们身上的臭味已经渗透骨髓,洗不干净的。

    “你最想要什么。”她说,“不管想要什么,对你来说都是易如反掌吧。”

    短促地一声笑,陆熠温柔地摩挲着她纤瘦的脊背,讲了个故事:“苏韫,我以前见过一个愚蠢的失败者,什么也不要,只想得到人心想要被人认可,于是他疯狂地拼了命地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可惜人心这种东西隔着肚皮怎么能看得透呢?人心的成见永远是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后来我教他,把那些人开膛破肚,只有这样,才能看见完整的一颗心,只有站在高处才能被人看见。”

    故事越听越诡异,陆熠却平淡无奇,仿佛只是讲了个普通的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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