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子!”悲声惨呼,十一公子欧阳信身旁的侍卫神色惨然,竟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了么?长剑穿胸,伤在心口要害,绝无存活之机。公子若死,全宫陪葬……

    便是逃得出这落阳宫,又如何能逃得出影卫的追杀?!此时百笑宫众人万念俱灰……

    十一公子欧阳信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剑尖,缓缓扭转头颅,想要看清是谁……

    胸口一痛,利刃在胸中快速地抽离,冰冷的空气拥入新开的血洞。十一公子欧阳信只觉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血液,自胸口涌出。终是没能看到杀害自己的凶手,脚下一软,跌落地来,双目圆瞪,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疯了!在十一公子欧阳信倒地的瞬间,还活着的二十七人疯了一般,不顾四周的刀剑,转身扑向那持剑而立,冷冷站在十一公子欧阳信尸体旁边的柳如风!

    不求活命,只求杀了这人。二十七个人,二十七把兵器!全然不顾四周砍向已身的刀剑,便是利刃入体,也要带着体内的刀剑,直冲向前,直至体内血尽力竭,方才倒地……

    纵然柳如风武功高深,也难敌这嗜血疯狂的百笑宫人。虽挑飞了三把长剑,架开了五把钢刀,击杀了七人,身上却也多出了三道不轻不重的伤痕……

    柳如风冷笑,这些人气势虽然看着骇人,却不过只是找死而已!

    长剑一挥,正待揉身上前,眼角人影一闪,柳如风长剑急停,转眼一瞟,却是李树带着众侍卫,赶了过来,将柳如风护在身后,缓缓后退,脱离了战圈……

    看着拼命扑向自己的百笑宫众,一个一个被砍翻在地。柳如风转头轻笑,道:“李树,多谢!”

    李树皱眉,急道:“柳统领,你伤得不轻,得赶紧止血……”

    说着,急急忙忙掏出了伤药,递了过来。

    柳如风摇头,正欲再说,眼角余光瞟见,一行六名落阳宫侍卫,正向此地行来,当前一人,正是一直袖手旁观的副统领苏另!

    “柳统领伤势如何?”苏另看着柳如风的眼睛,一脸关切之意。

    柳如风微微一笑,道:“皮肉之伤罢了,不碍事。苏副统领可是有事?”

    苏另心中暗恨,若不是云清宫突然自西面偷袭,着急于公子的安危,逼得自己不得不下令,让手下的侍卫全力配合。怎会让这柳如风如此顺顺利利地击杀十一公子欧阳信?

    不让手下人暗中下手,以报柳如风将自己的人手用作诱饵之仇,已算不错了,岂能真给柳如风卖命?

    苏另看了看李树手中的伤药,不屑地捌过眼去,自袖中摸出一个药瓶来,笑道:“那些粗鄙的伤药怎么能用?柳统领,苏某这伤药,可是芯儿姑娘亲手配制的……”

    说着,便将那药瓶递了过来。

    李树冷哼一声,道:“谁知你在里面有没有下毒!”

    苏另脸色一变。

    “李树!如今大家同属一宫,不可胡言乱语。”柳如风低喝一声,接过药瓶,看着苏另,笑道:“多谢苏副统领好意。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西面的云清宫,李树,招集人手,我们马上去支援公子!”

    “是。”李树应了,还未动作。

    苏另急急开口,说道:“柳统领,你身受重伤,不若在此上药休息。苏某既然身为副统领,自是要为柳统领分忧解愁,这事苏某带人去便好……”

    柳如风略一挑眉,便说苏另怎会突然转了性子,原来套子下在这里……

    “苏副统领的好意,柳如风心领了。一些小伤,算不得什么。公子的安危要紧,一起去吧。李树!”柳如风微笑着言道。

    眼见苏另的神色忽然难看,李树扭头便吼:“没听到柳统领的话么?快去!”

    身后两名侍卫急忙奔向前方,大声呼叫,招集侍卫。

    苏另狠狠地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李树却伸手一拉柳如风,打开了药瓶,强行给他上药。

    柳如风也不拒绝,抬眼望了望西面,喊杀之声依然清晰可闻,不由得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

    落阳宫侍卫各自草草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急急集中一处,留下了五十来人,处理善后。

    ※※※

    落阳宫西面释院。

    二公子南宫天斜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眼看着院中全身浸血,状若疯魔的南宫天幕,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跟随南宫天幕而来的三十人中,除去份属杂役的天行、水莲,皆已现身。却是远远地避开了南宫天幕,与云清宫众撕杀。

    甚至连同云清宫的下属侍卫,亦都尽量避开了南宫天幕。只有十来名武功最好的侍卫,在那假冒的六公子宁清喝诉之下,围在南宫天幕身边,一面躲避,一面寻机刺杀!

    无它,却是方才偷袭之际,莫名被砍了两刀的南宫天幕突然狂性大发,一举击杀了潜入房中的四名侍卫,窜出房来,拎着抢来的长剑,见人便杀,一番乱砍,竟是不分敌我。加上南宫天幕的影卫夜七,躲在暗处,死活不肯现身,只在暗中偷袭暗算……

    原本二公子南宫天斜大喜,南宫天幕既然落单,怎么也能围杀了他。不想,围上的云清宫属众,上去便是送死,退了开来,想用暗器,南宫天幕却是哪里人多,便往哪里,众人无法分开距离,自也不敢乱用暗器……

    最后,院中搏斗的众人,也只得学着原卓消宫的人,远远地避开了这发狂的疯子……

    不止二公子南宫天斜,假冒的六公子宁清亦是头大如斗!万没料到一个疯子,竟如此难缠……

    二公子南宫天斜看着院中十来名原本负责守卫的落阳宫侍卫尸体,既有被云清宫众杀死的,也有靠近了南宫天幕而死的……

    二公子南宫天斜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说,我这四弟,人都不认得了,却还没忘了武功!”

    二公子南宫天斜身后,朱正成一脸严肃地望着院内,道:“公子,四公子虽疯,但习武多年,一但本能感受到了危险,自会发动!不过,四公子的武功……”

    二公子南宫天斜冷嘲地道:“我早知南宫天幕习练的武功,是父亲亲自挑选出来的,自是比我强上太多!身为父亲长子,自我出生,便已注定是绝谷公子,若不是朱叔你偷偷教我,只怕我便是不会武功,父亲亦不会关心分毫!”

    朱正成眉锋紧锁,轻轻地道:“看四公子的武功,好似……”

    “什么?”二公子南宫天斜微微侧头,不由有些好奇。

    “是谷主所练的绝天神功!”朱正成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会,肯定地道。

    “……”二公子南宫天斜猛一转身,看着朱正成,道:“你确定?”

    “确定!”朱正成回答道。

    二公子南宫天斜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悲愤,脚下一个跄踉……

    “公子……”朱正成一惊,手臂一伸,已将二公子南宫天斜轻轻扶住。

    “朱叔、朱叔……父亲竟早已定下了这绝谷下任谷主啊……”二公子南宫天斜低声轻笑,压抑、不甘、怨恨、绝望般的悲鸣隐隐响起……

    朱正成沉默一瞬,低声叹道:“公子何必伤神?四公子再得谷主宠爱,可也疯了不是?眼见大事将成,还请公子能把持心神!大夫人的仇,公子的恨,指日可报!”

    二公子南宫天斜低着头,默然无声。半晌,猛一抬头,恢复了笑容,欢快地说道:“朱叔,你说得不错!定是娘亲在天上保佑于我,南宫天幕再是得父亲宠爱,又能如何?还不是疯了!如今,还不是指望着我来保护他?可恨节夫人那贱人,竟回了绝天宫!若是碍着父亲与她,我真想将这疯子活活折磨至死,方消我心头之恨!”

    眼见二公子南宫天斜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朱正成眉头一皱,正欲劝说二公子南宫天斜以大局为重,却又猛然住口。侧耳倾听,叹道:“看来今夜杀不了南宫天幕了!远处传来脚步声,有大批人手奔了过来!应是柳如风解决了十一公子欧阳信,回来救援……”

    二公子南宫天斜一怔,抬头望了望天色,已近卯时!不由恨恨地道:“一群废物!一个疯子,这么多人,整整一个时辰还杀不了!亏得我苦心筹划了如此之久,错过今夜,再想不为父亲察觉地除掉南宫天幕,可就难上加难了……”

    说到这里面,二公子南宫天斜忽然想到了什么,猛一转身,看着朱正成,道:“朱叔,走!”

    两人自暗中隐去。

    不过一会,二公子南宫天斜已带着朱正成等十来人冲入了释院,此时的二公子南宫天斜与手下侍卫,皆是衣衫带血,喘息未定,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撕杀!

    “休得伤我四弟!”二公子南宫天斜大吼一声,当先一人,跳入了战圈,砍翻了面前一名云清宫的人,便欲向南宫天幕处闯去。

    “二公子,公子此时发了病,谁也不认得,二公子万勿过去。”屋檐下,躲在房中偷偷探头的水莲一眼瞧见,连声惊呼。

    二公子南宫天斜心中冷笑,正是因此,他才更加要靠近南宫天幕,只要靠近,总不能由着南宫天幕发狂乱杀不还手吧?有了自己与朱正成的牵制,还怕云清宫的人杀不了南宫天幕?

    当下只作未闻,一路向院中的南宫天幕杀去……

    绝剑弄风

    67

    越来越近,看着眼前十步外的南宫天幕,二公子南宫天斜满面焦急的脸上隐隐泛起一丝诡笑……

    朱正成紧随在二公子南宫天斜的身边,一双肉掌坚硬似铁,上下翻飞,护在了二公子南宫天斜的身后。

    此时的南宫天幕全身已被鲜血浸透,目光疯颠而狂乱地紧盯着渐渐接近的二公子南宫天斜等人。

    “啊啊啊……”南宫天幕突然痛苦地暴吼一声,猛然转身,背上血流如注,一剑砍翻了一名自身后偷袭的云清宫侍卫,理也不理身旁的另八名敌人。狂啸着,向着身后卓消宫、落阳宫与云清中交战的密集之处扑去……

    八名原本围困南宫天幕的云清宫高手,虽然早知已与落阳宫结盟,六公子宁清今夜却出尔反尔来偷袭落阳宫。但做谷主夫人,显然不如做谷主的好!做谷主夫人的手下,也显然不如做谷主的手下好!

    眼前两人,一个是疯了的四公子南宫天幕,一个是正常强势的二公子南宫天斜。八人互看一眼,心意相通,默默让过了明显疯狂的四公子南宫天幕,手持兵刃,扑向二公子南宫天斜……

    该死!二公子南宫天斜心中暴怒,却也只能无奈地举起了手中的精炼钢刀……

    朱正成微微苦笑,谷主宠爱南宫天幕,绝谷中人尽皆知,当初为了祸水东引,让云清宫顶下杀害南宫天幕的罪名,去承受谷主的怒火,这件事,便只有二公子南宫天斜、假冒的六公子宁清与自己三人知晓!不想此时,却是作茧自缚……

    朱正成无奈地看了一眼如虎入羊群的南宫天幕,终是不敢放任二公子南宫天斜独自对敌,一挥双掌,攻了上去。

    院墙边的假冒六公子宁清之人,秀眉一皱,不由有些焦急,担忧地看着院中二公子南宫天斜的身影,想要将那几人撤了回来,以免伤到了二公子南宫天斜,又怕有人起疑,一时不由犹豫难决、僵立在地……

    正在此时,火光闪耀,人影攒动,释院院门处,涌入无数落阳宫侍卫,当先两人,正是柳如风与苏另!

    “公子!”苏另一眼瞧见二公子南宫天斜与朱正成,被七、八人围在中间,惊呼一声,带着手下侍卫,便扑了上去。

    柳如风眼见南宫天幕浑身是血,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更是怒从心起,又惊又急,偏偏此时南宫天幕将身前一名落阳宫守卫一剑劈作两半,仰起头来,哈哈大笑数声,笑得全身震动,左摇右晃……

    柳如风深深地吸了口气,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强自冷静了下来。大声喝令下属侍卫参战,人却一个晃动,纵向了二公子南宫天斜!

    此时那七、八名云清宫的高手,见势不对,勉强挡了几招,跳出圈外,退向那“六公子宁清”之处。

    二公子南宫天斜转眼一扫,咬着牙,一手抓住了身旁的朱正成,稳了稳身体,喝道:“我没事,去救我四弟!”

    朱正成急忙扶住了摇摇欲堕的二公子南宫天斜,心中却是明白二公子南宫天斜看似受伤难支,实则是心气难平!叹了口气,功败垂成!

    身旁众人应了,柳如风带人冲向仍在激战的院落一角。苏另却只嘴上应得响亮,脚下不动分毫,牢牢地护在二公子南宫天斜的身侧。

    那假冒六公子宁清之人,心知今夜已难成事,急声喝令云清宫属众撤退。

    柳如风等人正要追赶,却听二公子南宫天斜大声喝道:“穷寇勿追!让他们去!”

    众人止住脚步,转眼之间,已失了云清宫属众的身影……

    “砰!”的一声,方才还持剑独立一方的南宫天幕,直直地倒下地来,再无一丝动静……

    “公子!”

    “四弟!”

    “四公子!”

    院中众人惊呼,两道黑影直扑地上的南宫天幕而去,却是房中的水莲,与二公子南宫天斜!

    柳如风只觉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心口一窒,浑身发冷,僵立墙角,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躺着的南宫天幕,一时竟是动弹不得……

    “公子!”朱正成、苏另惊呼,齐齐拦在了二公子南宫天斜的面前。

    不论南宫天幕是生是死,他们也不能让二公子南宫天斜,靠近方才状若嗜血疯魔般的南宫天幕!

    水莲扑至地上的南宫天幕身旁,素手一伸,探了探南宫天幕的腕脉,面色一喜,急声呼道:“公子只是受伤过重,脱力昏厥,来人,快,将公子抬进屋里去!准备热水,准备伤药!快!快!快!!”

    柳如风一震,缓缓呼出憋在喉间的一口闷气,方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一般,心脏重又跳动,无数的庆幸纷至沓来……

    二公子南宫天斜闻言,面上悲愤之色一松,旋又紧张地望着被两人抬起的南宫天幕,转头怒喝道:“没听见吗?还不快去准备热水、伤药!”

    身旁两名侍卫唯唯诺诺,转身急奔。

    二公子南宫天斜看了看身旁的朱正成、苏另与恰好来到的柳如风,急步行向放置南宫天幕的房间,不想,方至屋门,便被天行挡了下来……

    “二公子,请留步。请恕天行无礼。水莲会一点医术,她冶伤,最忌有人打绕。二公子,您也知道,水莲随身服侍节夫人多年,脾气难免大了一些。眼下公子这般情况,若是水莲冲撞了二公子,却让我等如何向节夫人交待……”

    二公子南宫天斜眉头一皱,道:“你叫天行?房中躺着的,可是我四弟!三娘亲手将他托付于我,不想今夜却受天斜连累,不亲眼看着他醒来,我如何放心得下?再说,落阳宫有毒殿出身之人,医术高明,且让我传了她来!”

    二公子南宫天斜说罢,转头便向朱正成说道:“快,去叫敏芯儿过来!”

    天行叹了口气,劝道:“公子不知何时才能醒转,二公子何必在此费神?您亦受了伤,急需医冶!何况,这几年,卓消宫虽无毒殿出身的下属,但公子的病,一向是水莲看着,公子也还能勉强认出水莲。若是换了人来,公子神智不清,伤了贵属下,只怕节夫人立时便会要了我等性命……”

    二公子南宫天斜闻言,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天行一番。原以为这人不过只会些嘘遛拍马,不想今夜里这番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一丝空隙来反驳……

    难不成小看了此人?二公子南宫天斜看着满面卑谦恭敬的天行,摇了摇头,这人出身杂役,早先便查得一清二楚!看来此人嘴上倒还有些能力,节夫人如此宠他,也并非全无道理……

    苏另早已不耐,这疯了的四公子是死是活与他何干?忙上前低声道:“公子,便是担心四公子,也请公子先上药包扎。不若安排一人在此等候,公子先回寝院冶伤。若是四公子醒转,再急报公子,前来探视,亦无不可!”

    二公子南宫天斜看了一眼苏另,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身旁低头静立的朱正成与柳如风,道:“也好!不知四弟醒来,我难以心安。你们谁人留下?”

    朱正成上前一步,正欲答话……

    苏另却抢先开口,道:“不若让柳统领留下!既然四公子还认得水莲,柳统领亦是曾经贴身服侍四公子之人,想必就算四公子病发,也不会伤了他!”

    柳如风如今已是落阳宫统领,苏另此言却是阴毒万分,显然是要挑起二公子南宫天斜的疑心。

    一言方落。朱正成已是怒发冲冠,瞪视着苏另,双手握拳,脚下一动,却被二公子南宫天斜拦住……

    二公子南宫天斜脸上似笑非笑,看了苏另一眼,扫过朱正成,看向静静立在身后的柳如风,道:“柳如风,你认为呢?”

    柳如风抬了头,面色温和,全无一丝怒意,恭敬地道:“属下全凭公子吩咐!”

    二公子南宫天斜和声说道:“苏另所言,甚为有理!柳如风,不要多心,我不过是担心四弟安危……”

    二公子南宫天斜这一打量,才发现柳如风亦是身染血迹,衣襟多处破烂,不由叹了口气,改口道:“算了,你也受了伤。还是辛苦正成,留在这里,四弟一醒,便来告知于我!”

    不待朱正成答话,柳如风已脸露感激之色,道:“多谢公子信任属下。属下不过是皮外伤,都已上了伤药,不碍事!属下愿为公子守在此处!”

    二公子南宫天斜面露意外之色,看了看柳如风,笑道:“如此也好!看你们能及时赶来,百笑宫退走了么?”

    苏另脸色一变,恨忌交加地望着柳如风。

    柳如风低头躬身,行了一礼,道:“属下幸不辱命,百笑宫来犯人众,一百侍卫包括十一公子欧阳信,在我落阳宫侍卫围攻之下,尽数覆没,无一人逃脱!”

    二公子南宫天斜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很好。待明日清点完毕,再论功行赏!如风,此处便要辛苦你了!”

    柳如风恭声答道:“属下不敢,为公子办事,何谈辛苦二字!”

    二公子南宫天斜笑笑,转身离去。

    ※※※

    眼见二公子南宫天斜与一众落阳宫侍卫消失于院门外。柳如风松了口气,急步跨入屋中,却是一愣……

    房门轻轻合上,门外天行喝退了众人,守在门前。

    房中床塌之上,南宫天幕正睁着双眼,皱眉看向门口的柳如风。

    一旁水莲眼中泪水琏琏,正为南宫天幕身上的伤口清理上药。

    原来公子却是假装昏倒……柳如风走上前来,立地床边,想起自己冒着被二公子怀疑的危险,硬留了下来,不由得一阵心虚,忙低了头,轻声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水莲,你去看看热水,别让落阳宫的人趁机下毒!”南宫天幕转了眼,看着水莲,说道。

    水莲怔了一怔,落下泪来,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伤药递给柳如风,道:“公子背上还未上药,你轻些手……”

    柳如风接过,无声点头。

    水莲又回头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的南宫天幕,掩了嘴,转身奔出房去。

    南宫天幕顺着柳如风扶持的双手,慢慢坐起,侧靠在他身上,低声叱道:“此时留下,你便不怕大哥疑心于你?如风,如今你掌握着落阳宫全部侍卫,对于日后极为重要!你今夜怎么回事?行事怎的如此莽撞?”

    柳如风看着南宫天幕背上深入皮肉两寸的刀伤,不由心中一紧,拭去鲜血,摸出怀中‘凝露’,怕弄疼了南宫天幕,只得轻轻洒上……

    “公子……那时突然倒下,属下离得远……实在放心不下……”柳如风一手揽着南宫天幕,好使他不必费力地靠着自己,一手拿着药瓶,在那伤口处来回抖动,看着药液均匀地滴落伤处,低声道:“公子不知,属下今夜在落阳宫牢房密室,见着了真正的六公子宁清,便是上次与公子说过,柳院里那个被掩去面貌的女子。现今云清宫那位,必是二公子手下假扮……”

    “什么?”南宫天幕一惊,撑起身来,看着柳如风的眼睛,急道:“你确认你见到的是六公子宁清?”

    “是。绝谷各公子的画像,属下在卓消宫都曾见过。虽未见过宁清本来面貌,但那女子却与画像上一模一样!何况,她自己也承认了她便是云清宫的六公子宁清……只是她被毒哑了喉咙,挑断了四肢筋脉,又被生生折磨了这么久,便是救出来,也活不长了……”柳如风放下了药瓶,将南宫天幕扶稳,取过一旁的白布,俯过身去,仔细地围绕着南宫天幕□的胸膛,细细缠上。

    南宫天幕低头沉吟一会,怨毒地笑道:“如此,救了她出来,既可控制云清宫,又不必担心养虎为患……大哥这一次,总算给我留了个好处!”

    白布已裹满了上身,柳如风跪下地来,撕开南宫天幕大腿部已被鲜血凝结的长裤,看了看,还好,只有三道伤口,忙又取过干净地热布,细细擦了,方才上药。

    南宫天幕低头看着地上神色专注的柳如风,叹了口气,道:“我知你担心大哥随时会用云清宫来刺杀于我,但你今夜留下,实在太过冒险!”

    柳如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低声道:“是,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南宫天幕看他半晌,淡淡地道:“说起来,你服侍我这么久,却从未得到过任何赏赐。刑罚倒挨得不少……”

    柳如风一惊,抬起头来,望向南宫天幕,咬了咬唇,道:“当年公子将属下自那群饥民中救出,免去了娘亲与妹妹成为他人口中之食。公子早已是柳如风这一生的主人!做得对了,本是应该,若有失误,要打要罚,自是由得公子心意,属下不敢有半句怨言!公子若是怀疑属下,属下……除了原本就属于公子的这条命,也没有别的可以再献给公子了……”

    南宫天幕一怔,原不过是无心之语,不想眼前的男人却上了心,曾经,自己确实在相信与怀疑中摆动过,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要了他的身子,来确认他是属于自己……或许,对他来说,早已看穿了自己,才会在一次又次的顺从之中隐忍和无奈……

    绝剑弄风

    68

    胸膛中渐渐温热起来,南宫天幕拉起地上的柳如风,一掌轻轻按在柳如风左胸心口处,掌心处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温热的气息、熟悉的体味、安心的感觉!南宫天幕缓缓地靠向这俱同样散发着血腥气味的温顺身躯。不错,这个男人,早已是属于自己,无论身体,还是性命!早在初醒之时,他便已将身体、尊严连同性命双手奉上……

    所以,唯有这个男人,没想过要使用‘血还丹’;唯有这个男人,才能让自己放松时时紧绷的心神;也唯有抱着这个男人,才能有真正的舒适与快乐……

    南宫天幕低声笑道:“我自是信你。如今,这谷中的人,除了父亲,我也只敢信你一人。方才不过是突然想起,说说罢了,不必放在心上。今夜的事就此罢了,你也不必再请罚。日后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是。”柳如风微微移动着身体,尽量避开了南宫天幕身上的伤口,让身上的男人能靠得更加舒服一些。“属下带人对付十一公子欧阳信时,得知云清宫偷袭这边,属下便明白了这是二公子一石二鸟之计!属下本想立即回援,不想二公子早有对策。属下怕坏了公子的大事,好不容易杀了十一公子欧阳信,方才赶了过来,却眼见公子浑身是伤……”

    “不碍事,不过是我故意挨上去的,毕竟,在众人眼里,我是个疯子!”南宫天幕笑了笑,说道。

    如此说来,柳如风今夜冒险留下,也不过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心中一暖,南宫天幕抬起头来,在那坚毅的薄唇上轻轻一吻。

    “公、公子……”柳如风垂了眼,虽说是公子故意受的伤,可也不轻,公子不会这个时候……

    南宫天幕却再无动作,只是静静地靠在柳如风身上,笑道:

    “一会你将那牢房密室的详情说与总管天行,请他明晚去将那六公子宁清救出。你不能独处,今夜之事,大哥虽不会疑心于你,却也不会信任于你,明晚天行救人,你须得寻一大哥信任之人,最好待到天明……”

    “是,属下省得。”柳如风暗自松了口气,又道:“只是如今十一公子欧阳信已死,只怕二公子会立时杀了真、假两位六公子宁清,借谷主之手,灭亡云清宫,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登上谷主之位……”

    “不会!我还未死,大哥不会这么早放弃云清宫这枚合手的棋子!否则,不会在明知我已疯癫的情况下,还安排今夜这一出戏!”南宫天幕半眯着眼,冷笑着道。

    “当时若不是想着还有这云清宫六公子宁清的存在,我怎会故意挨上一剑,逃离大哥?对了,如风,你要小心,那朱正成,原是十三年前死殿出来的!原本跟着父亲,后来犯了事,本该处死,不想大夫人为他求情,他便跟在大夫人身边。大夫人死后,他又一直跟着大哥,说起来,他才是大哥的真正心腹臂助……”南宫天幕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柳如风,说道。

    “什么?朱正成是死殿出身?”柳如风极为震惊。

    虽然朱正成平时鲁莽中也偶尔会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些细致来,而且多次比武与出战后,总是依然精神抖擞,不见疲态,柳如风原也不过只是猜想,这朱正成或许有意隐瞒了些武功。却万没料到,朱正成竟是出身死殿……

    突然想起夜袭藏剑宫那一日,朱正成带着自己去取药物,而后,站在路上,对自己笑道:“……你与朱某是同一类人!”

    原来如此!

    “不错,上次你提起了他,我便请娘亲在绝天宫查了一下。幸好是查了他,否则只怕到时会吃上一个大亏!”南宫天幕叹了口气,道:“你们死殿的人,似乎总是喜欢掩饰出身,如他,如你。若是不看记录,不是主人,很难知晓……”

    柳如风微微苦笑,死殿么?虽然活着出来了,只怕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再提起的吧……

    如此说来,今夜击杀十一公子欧阳信,侍卫众多,原以为暗中那人,会再次出手除去自己,不想却全无动静。想来,也是因着朱正成的出身,亦或是因为自己升任了落阳宫的统领?致使节夫人亦无把握能轻松对付二公子南宫天斜,方才留下了自己一命……

    ※※※

    落阳宫中,通往主院的路上,一行十余人正缓步而行。

    “公子,请恕属下多嘴。这柳如风毕竟服侍了四公子一年,还请公子多加小心……”苏另想了想,低声道。

    朱正成大怒,瞪着苏另,道:“苏另,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兄弟若有异心,不会待我等走后再悄悄过去么?何用当着公子的面?你分明是忌贤妒能……”

    苏另满面委曲,道:“朱总管这话,苏另可承受不起!苏另是公子的下属,自是要为公子着想!这与苏另私下的感情如何,全无关系!”

    “你……”朱正成气得胖脸发抖,细眼圆瞪。

    “好了!”二公子南宫天斜及时开口,道:“正成,苏另不过是一片忠心,你不要多心!”

    朱正成怔了一怔,终是转开了眼神,不再看那苏另。

    二公子南宫天斜无奈地笑笑,转眼看着苏另,道:“苏另,你也不必想得太多。今夜柳如风留下,最多不过顾念着旧主,比起旁的人来,倒更显得有情有义!何况如今绝谷,除了我,还有谁能值得他效忠?那个把他当作女人的疯子?苏另,你为我着想,我自是高兴,不过凡事多想想原因。好了,辛苦一夜,都早些回去休息罢。”

    苏另恭敬地应了,转身离开,面上却不由得沉了下来。看不出公子竟如此看重、信任那柳如风!

    看着苏另离去的背影,二公子南宫天斜若有所思……

    “公子?”朱正成眼见二公子南宫天斜渐渐停下了脚步,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二公子南宫天斜回了回神,看了看朱正成,转眼一扫四周,道:“你们先回去罢,有朱总管陪着我便是了。”

    “是。”一众侍卫齐声应了,心知二公子南宫天斜与朱正成有话要说,快步离去。

    “朱叔,我是在想,苏另这人,原先用他任这副统领一职,便就是看中了他野心不小,朱叔不能一直在统领的位子上,有苏另这样的人做副统领,本是制横统领的好办法。可今日看来,此人心胸未免太过狭小,能力却又实在有限……”二公子南宫天斜一边前行,一边说道。

    “公子,此时用人之际,现在换了他,与事无益……”朱正成想了想,说道。

    二公子南宫天斜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苏另这样,日后难免会出问题!但若升他为统领,只怕以他的心性,必不能容下任何不对盘的人……”

    “……”朱正成沉默一会,说道:“公子,若是今夜云清宫‘六公子宁清’暴毙,公子便可提请谷主,坐拥绝谷谷主之位……”

    “朱叔!”二公子南宫天斜冷喝,“你要我放过南宫天幕?你要我放过这唯一报复节夫人的机会?此事早已决定,不必再说了!”

    ※※※

    第二日,落阳宫书院。

    “全歼百笑宫十一公子欧阳信在内一百人。我落阳宫侍卫参战一百九十八人,死亡三十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一百零三人!这柳如风果然没让我失望。唉……”二公子南宫天斜看着手中的详细记录,微笑着念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朱正成笑了笑,道:“公子何必心烦。若是为了柳如风,我看大可不必如此!”

    二公子南宫天斜回头,看了看朱正成,奇道:“为何?”

    朱正成道:“柳如风出自死殿,到卓消宫时,南宫天幕已疯,自是不可能会认他为主。昨夜柳如风留在释院,看似难忘旧主,实则是在试探公子胸襟!”

    二公子南宫天斜沉吟一会,默默地点头。

    “公子,夜十求见!”窗外传来一声低唤。

    “进来吧。”二公子南宫天斜微微一笑,看着闪入房中,一身黑衣的少年,道:“如何?”

    夜十低头,回道:“公子,属下昨夜守在释院,却被四公子的影卫夜七拦在院侧,只见得释院中人来来往往,无法靠近四公子房间。直至方才,眼见柳统领出了释院,才赶了回来,先行禀报公子。”

    二公子南宫天斜闻言,不由眉头紧锁,这个影卫夜七,也未免太不识抬举!南宫天幕搬来释院多日,已让夜十处处忍让于他,却不见他有半分示好!看来,要先想个办法,除去这人……

    “公子,柳如风在院门外求见。”一名侍卫停在门外,高声禀道。

    二公子南宫天斜抬眼一瞟夜十,夜十身形一闪,已隐入暗处,不见踪影。

    “有请。”二公子南宫天斜扬声唤道。

    不多时,房外响起了阵阵脚步之声,一人来到门外,清朗的声音响起:“属下柳如风,见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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