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想到卫生间的门打开,那个男人盯着“落荒而逃”的蒲景言,目光中侵略性混合着占有欲,以及对上自己的眼睛后,眼神又转瞬变得挑衅,他就很不得劲儿。

    和我有毛的关系啊!蒋屿边做俯卧撑便想,同性恋还真是麻烦。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吐槽了,自从碰到蒲景言他觉得自己就像走向了一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新世界…

    住到了电影里才能见到的豪宅、戏剧性的和吴晓梅一起为蒲小少爷打工、第一次和同性恋住在一起、第一次去gay吧接人回家、第一次被看起来比自己弱小的男人保护…

    不对,好像不是第一次。

    记忆中13岁那年夏天,有个城里来的小弟弟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他后面。他不怎么理他,但这白白净净像瓷娃娃一样的小屁孩也不生气,依然乐呵呵的围着他转,看他冷着一张脸,还递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

    “哥哥,吃了糖就会开心啦!我请你吃糖,很甜的!”

    啧,他觉得这小孩讨厌极了,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他只羡慕成熟的大人,他觉得那样很酷,酷的人怎么可能会吃奶糖?

    太幼稚了。

    没搭理瓷娃娃,他继续哼着周杰伦的新歌沿着瓜田边缘坑坑洼洼的土路走,正哼到“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时,后面突然“哎呦”一声。

    他转头就看到瓷娃娃摔倒了,是被路面散乱的大石块绊倒的。他看到瓷娃娃无助的趴在地上,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还撇着嘴喊了一声“哥哥”,看起来很是委屈。

    心脏某处软了一下,看着瓷娃娃的眼睛快要蒙上一层水雾,他走过去蹲到他身边低头看他。乡村土路上散落了几颗大白兔奶糖,他伸手捡起一颗剥开包装纸,里面露出乳白色的糖体。

    夏天中午温度很高,奶糖已经化了一些,看起来黏糊糊的。

    但还能吃,他想。

    用手捏开瓷娃娃的嘴,他把奶糖塞进去,说:“吃了糖就会开心。”

    看到瓷娃娃睁大眼睛惊讶地盯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的,他又补了一句:

    “别哭,有奖励。”

    瓷娃娃一听赶紧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蒸发掉。他看着对方的傻样儿,勾起唇角微不可察的笑了笑,起身继续往前走。

    他沿着小路继续边走边哼着歌,和刚刚不同的是,他这次还留意把路上会绊倒人的石块踢到一边。

    那瓷娃娃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鼓着腮帮子边嚼着奶糖边跟在他身后要奖励。

    唉,自己给自己挖坑了,给什么奖励呢?

    他没钱,只能靠大自然的馈赠。

    看到瓜田,他心里有了主意。

    “等着。”他说完,就轻手轻脚的走到瓜田里,刚瞄准目标蹲下准备扑过去,一声怒喝从不远处传来。

    “偷瓜小毛贼!终于被老子逮住了!你给我站好别动!”

    被这喊声惊动,近在咫尺的蛐蛐也跳走了,他当时居然没有害怕被人当作偷瓜贼,他心里只想着,可惜了,奖励跑了,该怎么哄小瓷娃娃开心呢。

    那个瓜农不知从哪喊了几个人过来,把他团团围住,大骂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了自家那么多西瓜,要把他的皮扒下来一层,好好教训一顿。

    他赶紧解释是在逮蛐蛐。

    可没人信,他们一口笃定就是他偷的瓜,还说抓蛐蛐去哪抓不行,非跑到瓜田里抓!

    他就实话实说刚好看到就抓了,他不知道抓蛐蛐还有那么多规矩。

    那几个瓜农觉得他的语气带着挑衅的意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他不承认,他们又去抓站在一边吓得发抖的瓷娃娃。

    “小娃你说,你哥哥是不是给你摘瓜去了,给叔叔们说实话今天就不打他了,放你们回家去好不好?”

    瓜农带笑的脸很具有欺骗性,很像慈祥的大叔在逗小孩儿玩。他皱眉看着瓷娃娃,刚要说别被他们骗了,下一秒他就看到瓷娃娃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瓜农说:

    “哥哥去摘瓜给我做奖励呢,你们不要怪他…叔叔,要说话算话,放我们回家吧。”

    他心里暗叫不好,正准备趁瓜农们没注意到他这边时赶紧开溜,他想瓜农应该不会为难瓷娃娃,毕竟他年纪小又没偷瓜,但自己就不好说了,肯定会结结实实的挨一顿揍。

    刚溜出没两步,就被其中一人眼尖发现,那人快跑几步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小鸡一样拎回来,摔到了黄土地上。

    土地被太阳炙烤的很热,皮肤刚接触到地面,他就觉得好烫,像吴晓梅常用的那口滋滋冒油的煎锅。

    几个大人把农具丢到一旁,把他重新围住,眼里像要喷火似的,“手脚不干净的小兔崽子,今天我们就替你爹娘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瓜农们抬腿就踢,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却听到一声惨叫,他蓦地睁大双眼,看到瓷娃娃挡在他身体上方硬生生挨了几脚。

    有泪滴到他脸上,很热,热到仿佛要灼透他的皮肤,直滴落到他的心里,烫出一大块缺口。

    喂,你很疼吧,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明明你看起来娇生惯养的,遇到危险应该藏到我身后才对,我是哥哥啊,哥哥应该保护弟弟的…

    他看着那张皱在一起的小脸,心里想。

    在下一波伤害发生之前,他扯过挡在身前的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抓起一把土朝他们扬去。他知道打不过在田里干活的人,于是趁对方被灰尘迷了眼,他抱着瓷娃娃就跑出瓜田,冲向了诊所的方向。

    索性,伤的不太重,就是背部有一些淤青,医生涂了些药膏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坐在凳子上盯着趴在床上的瓷娃娃。

    因为受了伤,对方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倒真的跟玩具商店橱窗里的瓷娃娃一模一样。

    “哥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的心里莫名抽痛一下,傻瓜,明明是你为了保护我受伤了,还和我道歉,傻不傻。

    但他没说,他只是故作严肃道:“以后遇到危险不许再冲出来了,听到没有,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蒋屿你真是出息了,他心里不免叹了口气,违心的话张口就来,明明心疼难过的不得了,怎么一张嘴就开始装逼。

    瓷娃娃又开口了,他眼睛很亮,像黑夜里一盏小灯一样,他说:“可是,我想保护哥哥!不只是现在,以后也想保护,我不想看到哥哥受伤。”

    他笑了,即使没有吃糖,他也很开心,但笑过之后更多的是无奈。

    “怎么办,你过完暑假就要离开啦,以后或许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你怎么保护我?”

    小诊所的灯光很昏暗,诊所里除了他们再没别人,窗外有蛐蛐的鸣叫声传来,他不禁又想到了那个没有兑现的“奖励”。

    想出去再去抓一次,衣角却被人拉住,他低头看去,只见瓷娃娃脸蛋红扑扑的,好像很害羞似的,但眼神又特别认真,甚至可以说是坚定。

    瓷娃娃说:“哥哥,那你长大后来找我好不好?”

    “去哪找你?”

    “我家在海城,来海城找我吧,好不好哥哥?”

    “好。”

    做完十组俯卧撑,蒋屿满身都是汗,小时候的记忆他已经差不多都忘记了,还是上次吴晓梅在吃饭时提了一句,他才朦朦胧胧有了一点记忆,但具体的细节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他打开门去洗浴间冲了个冷水澡,不知是不是冷水让他冷静了下来,他居然回忆起了一些片段。

    他好像记得那个小弟弟说,让他长大后来海城找他。他现在长大了,也在海城,但对方呢?他不知道,或许别人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十几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小时候一句幼稚的承诺。

    伸手去拿架子上的八合一,挤了半天,什么都没挤出来。得,用完了,等会儿去pxx上再买一瓶吧。

    但头发都打湿了,还是得用洗发水洗一洗。他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架子上一瓶盛满绿色液体的洗发水挤了些出来,包装上面写的都是英文,他没看懂。

    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掉,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冷冽的薄荷味,头皮也凉凉的很舒服。

    蒋屿觉得这洗发水比他的八合一好太多了,于是他走到洗手台旁边把手机拿过来,对着洗发水拍了张照片,想着识别一下,如果稍微便宜一点的话,他也买一瓶。

    手机识别完毕,蒋屿看了一眼,揉了揉眼又看了一遍,1980?!这是人民币还是韩元啊,一个洗发水那么贵!他的八合一才36块钱啊…

    被打击到了,蒋屿嘴角抽了抽,他摁灭手机拿着毛巾把洗发水瓶子擦干净后才轻轻放回置物架。

    回房间的时候,他扫了眼蒲景言紧闭的房门,下面的门缝依然透出些微弱的灯光,收回视线,他走进房间落了锁。

    躺到床上,蒋屿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觉得事情好像朝着一个很糟糕的方向发展着。在遇到蒲景言之前他自诩情绪控制力很强,轻易不会显露自己的任何情绪,表情也是一贯的冷淡,对谁都一样。

    但自从遇到蒲景言之后,他发现控制情绪变得很困难,自己很容易就被对方影响,然后做出一些让他事后懊悔烦躁的举动。

    这晚,蒋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躺在一艘小木船上,漫无目的的飘啊飘,前方出现一座小岛,他坐起来朝岛上看,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在招手,离得近了他听到那人在求救。

    他划着桨继续向小岛靠近,这才发现对方有一双翅膀,头上还有光环,是天使。

    目光移到天使脸上。

    蒲景言?

    天使的脸和蒲景言一模一样!

    蒋屿赶忙划走了,他想天使有翅膀可以自己飞走脱离险境,怎么会需要他的帮助,他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以为可以拯救对方了,他又不是救世主。

    划了好一会儿,他又回头去看那座小岛,天使已经不在了。

    蒋屿松了口气心想,天使应该已经飞走了,看吧,他根本不需要我去救,他很强大。而我,一个凡夫俗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自嘲一番,他又把头转了回来,可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坐在船头,正是刚刚那位天使。天使一脸委屈的看向蒋屿,有些不开心的说:“哥哥,说好的来找我,怎么一见我就跑?”

    蒋屿一下就醒了。

    醒来后,刚刚的梦像转瞬即逝的烟雾,顷刻就散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好像是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蒲景言。

    第29章

    “是在躲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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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好像恢复了平静,但蒲景言知道只是看起来而已,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改变了。

    贺延年没再来打扰他,或许是那晚知道自己只是“替身”的真相,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他没再出现。

    不过蒲景言倒是求之不得,对于贺延年他是能避则避,这人从不按套路出牌,心思重且缜密,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看文会员裙VX(Maeve-0)

    可能上一秒还在柔情蜜意的和你说着情话,下一秒就能掏出一把利刃对准你的咽喉,表情冷酷到仿佛从不认识你这个人。

    周三下午,蒲景言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处理工作,刚看完严涛的策划案,他觉得整体框架还不错,但具体细节还可以再优化优化。

    在电脑上把建议标注好后,他起身稍微活动了下身体,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疲于奔命的年轻人,他又想到了蒋屿。

    自从那晚蒋屿绷着脸吐出一句冰冷的“蒲景言,我不会喜欢你。”后,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了。

    不,从一开始就只有蒋屿看他不顺眼,他和蒋屿互呛几句也只是希望对方放松警惕,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贪恋他美色的、令人恶心的同性恋。

    可自从贺延年顶着一张和蒋屿有些相似的长相出现后,他一切伪装都被狠狠戳破了。可能自己现在在蒋屿眼中除了是恶心的同性恋,大概还会再加上一个骗子的头衔。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到蒲景言脸上,他微微抬手遮了一下。今天是他最喜欢的晴天,按理说自己的心情应该很不错才对,但现实中的阳光终究还是被内心的乌云遮蔽。

    心情不好,但蒲景言的工作效率丝毫没被影响。自从那晚之后蒋屿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他便呆在工作室疯狂加班忙工作,把难挨的寂寞靠工作消磨掉。

    前几天毛毛听说他的情况后,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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