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观沅在破院里住了不过两日,原先的乐观便所剩无几。

    首先是腿伤,虽然小心护着,还是控制不住被感染,每天又痛又痒难受得睡不着觉。

    其次是饭食,每日确实有丫头给她送饭,可那哪能给人吃?少得可怜就算了,还都是馊的。

    观沅硬着头皮吃了两日,到第三日便闻着味儿开始干呕,又实在不想就这么饿死,不得不忍着恶心吞下去。

    观沅在里面受苦,木蕙在外面急得不行。

    将观沅带走后,谭嬷嬷头一个便警告了她,说如果二爷知道这件事,就第一时间将她打一顿卖出去。长直院里其他丫鬟当然也都收到了警告,不过她们巴不得观沅死在里面,哪可能去告状。

    木蕙不敢声张,试着自己想办法。

    先是用银钱贿赂守门的婆子,求她们通融通融,放她进去看看。可这些婆子也是受过严厉警告的,连银子也不敢要,怎么说都不同意。

    后来又想偷偷将些药膏和吃的从院墙往里面扔,可要行动的时候才发现,那院子极小,人一过去就会被发现,根本没机会。

    木蕙为此急得什么似的,服侍窦炤的时候便心不在焉起来。

    那日一早,她神思恍惚,将主子要换的衣服拿错,窦炤很不高兴:“你最近是怎么了,这已不是第一次,也想挨罚吗?”

    木蕙连忙跪下:“不敢,只是,只是这些日子累得很,还请二爷见谅。”

    窦炤想了想:“算了,难为你还要照顾观沅,她好些没有?”

    听到这个,木蕙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红开始默默流泪。

    窦炤一颗心猛地往下沉:“你哭什么?她不好吗?”

    木蕙看一眼站在旁边的香杏,不敢不出声。

    “说话!”

    这时,香杏突然道:“二爷何不自己去瞧瞧呢?”

    木蕙吃了一惊,十分意外地看向香杏,香杏却只是低了头,像从未开口一般。

    窦炤立刻明白她们是被人警告了,观沅必定有危险。

    顿时一张脸沉得吓人,捏紧的双手竟有些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叫观海过来!”

    第21章

    第

    21

    章

    可怜兮兮小脏猫

    等观海到了,听说二爷要去下人房,不免惊讶:“您在禁足呢去那种地方干什么?若被老爷知道……”

    窦炤径直往外走:“少啰嗦,前面带路。”

    出院子的时候,外面守着的两个家丁象征性拦了一下,观海长剑一指他们便怂了,眼睁睁看着窦炤离开,然后飞快跑去告诉老爷。

    对窦炤来说,这种禁足只在他自愿的时候有用,他不想的话,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窦府下人多,白天男女仆人混用,晚上二门关上之后男仆住在前院,不能往后院去。女仆有的住在主人院里,有的住在后座的下人房中。长直院一向只留一个大丫鬟守夜,其他人都要住下人房。

    窦炤长这么大从不知道下人房在哪里,这是他第一次去。

    大清早,丫鬟们都各司其职在各院忙着,下人房只有两个打扫的婆子留守,没有其他人。

    窦炤才走近,那两婆子便满脸堆笑上前问候:“二爷今日怎么有空路过这里?这是下人房腌臜得很,别冲撞了主子。”

    窦炤道:“来看一个丫头,前日烫伤了,不知情况如何。”

    其中的黑瘦婆子皱眉道:“没听说有烫伤的丫头,倒是您院里观沅姑娘患了痨病被关起来,您不知道?”

    窦炤脸一沉:“痨病?”

    黑瘦婆子叹气:“可不就是痨病,真真可怜,这么年轻长得又好,怎么就得了那个病,想是没救了。二爷自己也注意些,那个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屋里都要用艾草熏一熏才是。”

    窦炤强压住心中翻腾的怒意,不动声色道:“她被关在哪儿?”

    “得了那种病还能去哪儿,不就是咱们府里西北角那个废弃的小院么,这些年少说也折了四五个在里面,晦气得很。”

    窦炤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半晌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另一个高个婆子突然道:“二爷问这个是要去看她么?”

    窦炤淡淡的:“随口问问罢了。”

    等他们离开,高个婆子又问黑瘦婆子:“沅丫头是不是跟了他有十年?”

    黑瘦婆子点头:“有的,那时候我还在老太太那边,听说二爷救了个小丫头,都以为是被他看上,后来却一直没什么动静,观沅这孩子模样性格都不错,没想到落到如今田地。”

    高个婆子叹气:“当下人就这命了,伺候十年的丫头得了痨病也没见他皱个眉。”

    黑瘦婆子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府里下人这么多,他能来问一声也算不错,若换了大爷的人,只怕还没死就扔乱葬岗去了。”

    “哎!”

    观海见窦炤步履匆匆,急着往西北角赶,不免劝道:“二爷,要不我先去看看吧,若被夫人知道……”

    窦炤停下脚步,神色阴沉眯了眯眼睛:“你近来颇有些不想活的架势。”

    观海赶紧单膝跪下:“属下说错话,请二爷责罚。”

    窦炤冷哼一声:“去查查,将她关起来,是谁的意思。”

    “是!”

    等观海离开,窦炤熟门熟路找到婆子说的那个小院子。

    一靠近这个地方,他原本冰冷的脸上不自觉又染上一层戾气。

    守门的两个嬷嬷笑着将他拦住:“二爷,夫人吩咐,里面是得了痨病的,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窦炤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开门!”

    嬷嬷为难道:“二爷……”

    “我说,开门。”几个字淬毒一般。

    两个嬷嬷汗毛都竖了起来,哪还敢再说什么,赶紧摸出钥匙开门。

    窦炤抬脚进去,又停下道:“继续守着,若有人跑去告密,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嬷嬷们慌忙点头。

    进门后,入眼便是一片荒芜,到处长着杂草,小小的三间瓦舍也已经倒塌得七七八八,被层层叠叠蜘蛛网覆盖,只剩一间看着还能住人。

    十多年了,母亲去后就再没来过,没想到已破败成这样。

    窦炤捏了捏手指,往那间能住人的屋子走去。

    甫一靠近,便听到里面有人幽幽叹道:“万物草木之生也什么来着?弱小?其死也,也枯萎……二爷好像这么念过的。哎,说的就是我这样草芥之人,生得脆弱,死得难看。”

    原本满腔怒火满心担忧的窦炤,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好笑。

    蠢丫头!

    叹个气,推门进去:“是谁这么出息,会读书了?”

    观沅气息奄奄躺在榻上,看见窦炤,一时间不敢相信,迟迟疑疑问:“二,二爷,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窦炤道:“不是叫你好好养伤,怎么养到这里来了?”

    观沅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啊,养着养着就被人抓来,想是,想是前世偷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叫我这一世不得好活吧!”

    窦炤嘲讽:“你倒想得美,敢将自己比作仙女。”

    观沅无奈:“是这个意思吗?我没这么说呀,二爷怎么老是误会我?”

    窦炤走近细细打量她,在这里关了整整五日,已经瘦掉一大圈,下巴都尖了许多,又这么不见天日,皮肤白得没了血色,脸上那一点雀斑也更显眼了

    540156670463

    。加上蹭着的一些灰尘,整个人可怜兮兮像只生病的小脏猫。

    然而,更动人了。

    他抬手:“让我看看你的伤。”

    观沅赶紧将腿往里缩了缩:“别看,我自己都不看的,好吓人。”

    窦炤不理她,坐下来强行拉过她的脚,掀开裙子和裤脚一看,小腿上烫伤的一片已经肿得老高,周围红红一圈,中间已经溃烂发炎,看着确实吓人。

    观沅忍不住带了哭腔:“我这腿算是废了,二爷你就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好了,奴婢草芥一般的人,生也……生也……”

    “这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窦炤盯着伤口,冷冷道。

    观沅一愣,好不容易卖弄一点偷来的才华,居然不是那个意思吗?

    “那,是什么意思?”

    窦炤便抬头,意味深长盯着她:“意思是,不要逞强!”

    这时,观海气喘吁吁跑进来:“二爷,查到了,是三小姐授意,夫人首肯的。”

    窦炤冷哼一声:“果然是她们,长本事了,敢动到我的人身上。”

    想了想,吩咐观海:“去叫人来,带她出去。”

    观海还没答话,观沅抢先道:“别,二爷,千万别!”

    窦炤不解:“什么意思,你想死在这里?”

    观沅头晕得厉害,此刻竭力保持一丝清醒:“不是的,二爷,其实这后院有个规矩,若得了传染病的人隔离在这儿,七日后她自己好了是可以被放出去的。”

    “所以呢?你是觉得自己命大死不了?还是喜欢这里,非要住够七日让人来给你收尸?”窦炤语带嘲讽。

    观沅忽略他的讽刺,诚实道:“刚刚观海已经说了,这是三小姐和夫人的意思,夫人毕竟是府里当家主母,我今日若是被二爷带出去,不就打了两位主子的脸吗?”

    窦炤讥笑:“若不是为打她们脸,我救你做什么?”

    额……

    观沅吞一下口水:“还请二爷可怜可怜奴婢,爷这么做是解气了,可我往后怕是再没好日子过。爷能救我一时,不能救我一世,我日日在府里,总能被抓住错处的。二爷若真想帮我,不如送我一些药膏,我自己撑过最后两日就行了。”

    窦炤却冷下脸来:“你以为你的安危能大得过我的脸面吗?”

    说着对观海斥道:“还不去叫人?”

    观海麻溜地出去。

    观沅哭丧着脸:“非得如此吗?奴婢好歹伺候了爷十年,爷为何一点情面都不讲?”

    窦炤起身不看她:“跟了我十年还心存幻想,可见是块朽木。”

    观沅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在船上,说话也开始混乱起来:“我就说自己是草木之人吧,生的时候人人踩踏,现在连死也不得选择,二爷还说我理解得不对,哪里不对?这明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见窦炤不理她,又苦笑了笑,气息虚弱地:“二爷,我问你,你怎么能做到这么冷血无情的?我明明天天跟着你,就是一只猫儿狗儿,也会对它们有感情呀?”

    窦炤这才看向她,眸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你希望我对你有感情?”

    观沅软软地笑:“当然了,谁不想啊,我照顾那些雀儿,它们就很喜欢我,可是你却不这样,真叫人难过。”

    窦炤见她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一张脸又红扑扑的,有些气若游丝的样子,心中微动,凑过去在她额上摸了摸。

    果然,滚烫。

    居然是发烧了在说胡话,但人在发烧的时候,说的应该都是真心话吧?如此看来,他一直以来的感觉是对的,这丫头对他用情至深。

    可惜,她选错了人。

    窦炤心中有些堵,拂袖想要出去透透气,手却突然被抓住:“二爷又生气了吗?为什么总要生气呢?阿沅哪里不好,二爷别生我的气啊!”

    滚烫的手,贴在自己手上,竟是一种叫人心悸的触感。

    可能这滚烫也能传染,窦炤心中有些温热起来,不忍心推开她,只得在她身边坐下:“你发烧了。”

    她的手真软啊,没有骨头一般,似乎稍微用力就能将其捏碎。

    观沅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继续道:“我好像什么也做不好,做什么都会惹人生气。是不是我永远做不好,便永远没人爱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让窦炤些难受,他只能答:“别人如何我不知,但这世上,总有人会无条件爱你,无论你好或不好,她都爱你。”

    “是谁?谁会这样?”

    窦炤扫一眼这蒙尘的房间,好半晌,才艰难吐出两个字:“母亲!”

    观沅呆住,脸上是一种哀恸又迷惘的神情,然后突然傻笑起来,呵呵呵的:“是啊,母亲!真好,我也有个爱我的母亲,二爷,我终于有与你相似的地方了。”

    外面传来嘈杂脚步声,窦炤迅速放开她的手,站起来。

    观海带人进来,还有一架藤编春凳。

    窦炤吩咐那些女人:“将她好生抬回去,小心不要碰到伤口。”

    又吩咐观海:“去请太医,要最好的。”

    第22章

    第

    22

    章

    阿九很乖

    女人们按窦炤吩咐,将观沅抬回长直院,安置在卧房外间。

    碧心跟采菊看见这个阵仗,万分惊讶。

    她们以为观沅被关在废弃院子里,迟早是个死的,没想到被二爷救回来,还放在身边养伤。虽说好了也要被送去大爷那边,可这段日子他们朝夕相处,万一有点什么意外呢?

    碧心当即做出决定,暗中通知了夫人那边的人,让她们将事情告给夫人。又叫采菊去老太太那里通气,只说她们担心观沅痨病会传染,求老太太做主。

    所以当观海请来太医的时候,甄夫人跟窦婳先一步赶到,将太医拦在院外,说只是个丫头,不劳烦太医,让他回去。

    观海不敢忤逆夫人意思,也不敢放太医走,便叫太医暂且等在一边听消息。

    甄夫人带着窦婳匆匆入院,见了窦炤笑道:“听说炤儿将个患病的丫头放在屋里,那如何使得?不如交给管事的婆子们料理,自然给她请好大夫医治。”

    窦炤见她们来得这样快,不禁皱了眉,半晌,冷笑道:“交给你?不过是个烫伤就被治成痨病,再交给你们还有命吗?”

    甄夫人有点不好意思,尬笑道:“痨病也不是我们说的,大夫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了。”

    “哪个大夫?请他来见见我。”窦炤语气不善。

    甄夫人一下卡了壳,窦婳见状直截了当道:“这个丫头冲撞了公主和梦音姐姐,害我在众人面前丢尽面子,关她几天已是小惩大诫,怎么二哥连妹妹罚个丫头也要管吗?”

    窦炤冷声道:“你罚你的丫头自然不关我的事,可观沅是我的人,她的生死我说了算,何时轮到你来插手?”

    窦婳怒道:“二哥怎能如此说话?一个丫头而已,我明日赔你十个八个也不难,但这一个,我今日必处置了她,不然往后我在这上京还有什么脸面?你都不知道外边的人怎么传的,他们说我连家里下人都降不住,我如何能忍?”

    窦炤讥笑:“十个八个?你院里所有人加起来也及不上她一个,况且外面传二妹的可不止这一件事,要不我都说给夫人听听?”

    窦婳一时顿住:“你,你什么意思?”

    窦炤眸底冰冷:“你们无故关了我的人,我没找你们,你们倒先上了门。呵,三妹,我提醒你,有个书生,还等着我引荐给父亲呢。”

    窦婳瞬间脸色惨白,腿一软差点摔下去,被身边丫鬟扶着才勉强站住。

    甄夫人觉出不对劲,问道:“什么书生,为什么要引荐给老爷?”

    窦炤冷笑着向窦婳:“如何,要我现在就说给夫人听听吗?”

    窦婳慌张摇头,转身抓住甄夫人的手:“只是二哥的一个朋友,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甄夫人满心狐疑:“这件事就算了吗?你不是说……”

    “算了算了,一个奴婢而已,我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就当卖二哥一个面子,快走吧!”

    窦婳拉着甄夫人要走,却听见有人报,“老太太来了。”

    三人只得迎过去。

    窦老太太急匆匆赶到:“炤儿,你怎能

    椿21日21

    如此任意妄为?从前那些个好丫头也没见你上心,如今非要将个痨病的放在房里是怎么一回事?”

    窦炤便瞟一眼窦婳,意思是你看着办。

    窦婳无法,只得强笑着对老太太道:“其实是我们弄错了,那丫头在我宴会上烫伤腿,并非痨病。”

    窦炤这才道:“孙儿一向习惯观沅奉茶,好不容易调教出来人,不想就这么没了,将她放在屋里只是方便诊治,好了还要送回去的。”

    窦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想了想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婳儿宴会上的事我听说了,你这孩子也是,我看那高小姐就很好,听说你也中意,怎么又闹得这样?人家想喝荷露茶你让她喝点又何妨?难道日后进了门,你也不给人家喝?”

    窦炤便淡淡道:“这都是谣传,孙儿对她并没有任何想法。况且这茶祖母爱喝,孙儿便舍不得给外人。”

    窦老太太听他这么说,心中欢喜,脸上绷不住笑道:“你这小猴儿,有这会子嘴上抹蜜讨我老婆子开心,怎么就不会哄哄姑娘们呢?也罢,公主小姐什么的,得罪就得罪了。那高小姐想进我窦家门,这些小委屈想必受得住。至于外面嚼舌头的人,婳儿查明白了是谁,叫人处置了便是,何时轮到那些鼠辈对我窦氏指手画脚了?为这点子事闹得兄妹不合,你们也忒上不得台面,哪还有一点当年你们祖辈的行事作风?”

    窦炤不出声,甄夫人与窦婳低头称是。

    窦老太太又道:“还有观沅那丫头,既然炤儿暂时不能少了她,便养好了先用着,我回头再调教个更好的,将她换给婳儿处置,可好?”

    窦炤眉心微沉,冷冷朝窦婳瞟一眼。

    窦婳赶紧道:“不必了不必了,那件事不能全怪观沅,我也不想再与她计较。”

    窦老太太听见这话终于露出一点欣慰来:“还是婳儿懂事,既如此,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你们兄妹往后还是要相亲相爱的,再不能为点小事闹得沸反盈天。我自然知道你们是想争个脸面,可再怎么说,那也只是个下人奴婢,不值当如此。”

    窦炤听见这话很有些刺耳,但没办法反驳,只得跟窦婳一起恭敬称是。

    事情解决,甄夫人跟窦婳送老太太出去,窦炤让观海赶紧领进太医,又低声吩咐了一些事,叫尽早去办。

    观沅此时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一直拉着木蕙的手往脸上贴,嘴里絮絮叨叨:

    “木蕙,木蕙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啊?”

    “哎呀,你的手好舒服,多给我贴贴。”

    “能看见你真开心啊,我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原来要死也挺好的,我干嘛要使劲活着呢?”

    “可是木蕙,我舍不得你,你对我那么好,呜呜,木蕙!”

    ……

    木蕙见她这个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只得用力在她额头戳一下:“想死哪儿那么容易,没听见外面二爷说了嘛,他的丫头,生死他说了算,你还得好好求他去呢!”

    观沅鼓起小脸:“凭他是谁呢,还不让人死了,我明儿偏死给他看!”

    两人正胡说着,观海带着太医进来。

    木蕙忙退开,让太医坐下,又给他递上盖手的帕子等。

    太医细细诊了一会儿,木蕙见他一时皱眉一时舒展,心里也跟着一上一下,却也不敢问,只等他出去了,在门边偷偷听着。

    只听他对窦炤道:“二爷放心,这位姑娘病虽凶急,好在看得及时,只要按方吃药不出七日就能恢复,若再耽搁几日,便是神仙也难救。另这腿上伤虽能好,难免会留疤,老朽于祛疤这一块儿不大擅长,二爷可另寻人问问。”

    木蕙听他这么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同时又有一丝后怕,若是再晚些提醒二爷,观沅这条命怕是没了。

    想到这里,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对香杏道了声谢。

    香杏却满不在乎道:“别以为我是要讨好你们,不过是还她上次求二爷留下我的人情,如今两相抵消,我便不欠她什么,以后咱们还是各凭本事罢!”

    木蕙无奈,只能耸耸肩,行吧,都是有性格儿的人。

    送走太医,窦炤吩咐人去煎药,碧心立刻来问,要不要将观沅移去下人房。

    窦炤表示烧退之前先住在这里,晚上让木蕙值夜照顾,待烧退再让她回去休养。

    木蕙听见满心欢喜,麻溜地去收拾了两人的东西过来。能在二爷这里养着当然比下人房好,要什么有什么,也能及时叫太医。若在下人房,不说人多不方便,晚上门一锁,一旦有点危急情况,怕是半夜死了也没人管。

    这日下午喝完第一次药后,观沅烧得比之前更厉害,先前说胡话还能知道跟谁说,这一下只能闭着眼睛乱哼哼。

    到了睡前喝第二次药,木蕙千难万难给她灌下去,却叫她呕一下全吐了出来。

    太医吩咐过,若喝的药吐了要重新煎一碗继续喝,木蕙无法,只得将这里收拾干净,给她漱了口,又去茶房重新煎药。

    茶房设在外面一间抱厦里,离卧房有些远,观沅一时觉得口渴,喊着要喝茶。

    木蕙听不见,窦炤在里间却听得清楚,下意识的冲动是要给她倒茶,可一想,自己才是主子,哪有主子给丫鬟伺候茶水的?待要不理,又实在听不得她那软软的呼唤,像猫爪一样撩在心上,叫人心烦意乱。

    无法,只得下床来,将木蕙给他准备的茶水倒了一杯给她。

    动作僵硬,声音冰冷:“喝茶!”

    观沅早已没什么意识,只是生理上觉得渴,眼睛都睁不开,哪里知道窦炤送来茶给她,仍是喃喃喊着:“水,好渴,给我点水好不好?阿九很乖,阿九乖乖听话的……”

    窦炤的心一下子软下来,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时她还只是一团孩子气的小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睛,瘦得脱了相,浑身脏兮兮血蒙蒙,像一只被虐待丢弃的幼猫。可那双眼睛真亮啊,又清澈,被打成那样也看不见任何怨怼,没有艳羡,没有期待,只是一片懵懂地看着他。

    窦炤说不好为什么这样的眼神会触动他,竟就此将她救回来。

    想想这十年间,观沅给他最多的印象依然是懵懂,总是不会察言观色,傻傻的,却爱笑,笑起来脸上的雀斑也跟着一起跳舞。窦炤其实喜欢看她笑,可她又实在笨,总是受罚,被打手板了便眼泪汪汪看着他,然后小小声道歉。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