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尼尔扭头看向已经关闭的浴室门，皱眉看向宁安。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知道结果大概率不会是自己想听的，于是又闭嘴了。
“冰箱有食物，我拿点过来。”
宁安坐在一边，陷入了沉思。
思索了许久，她最终深吸一口气，给柯拉松发送了视讯请求。
现在，不管柯拉松是个什么情况，她都需要他的帮助。柯拉松也好，菲利克斯也罢，不管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再各自隐瞒，有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实现。至少柯拉松目前看来，是没有组织也没有恶意的。
柯拉松人目前还在主星，因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突然倒塌给了他机会。他还在深入的查阿勒法古战场地下实验室一事。死咬着不放。
虽说阿勒法古战场已经被尖刀营的核武夷为平地，实验室被彻底摧毁，但这件事并没有解决。那些藏在休眠舱中的大量华族与王虫基因结合体的克隆体战士，让人没有办法忽略。到底是什么人制造了这些？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像这样的实验室全联邦有多少个？他们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
等等问题，都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弄清楚，晚上都睡不了觉。
所幸，他查到了很多东西。
罗斯柴尔德家族毕竟是主星九大世家之首，且以一己之力碾压其他家族长达四十多年。就算紧急转移和销毁了很多资料，依旧有一大批东西被留下来。三桩大案的线索一直深入，又抓到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私下做肾上腺素红的生意。
肾上腺素红是怎么产生的，众所周知。这要说跟八十万儿童失踪大案无关，鬼都不信。
“怎么了宁安？”
柯拉松盯着硕大的黑眼圈和一头潦草黑发爬起来，天知道他多久没睡了。
“我找到华族的原址了。”
轻飘飘一句话，柯拉松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他从一堆东西中骤然坐起身，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柯拉松，你曾告诉我，你是顾南风的复制体，这句话是真的吗？”
柯拉松完全清醒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安。
他注意到宁安这边的环境，看起来像是一个奢华的酒店。门窗紧闭，十分安静的样子。宁安身后还有人，是尼尔。只是宁安自己，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
头发乱七八糟，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看起来异常憔悴。
许久，他抿了抿嘴角，不答反问：“你遇到什么事了？现在在哪儿？”
“你先回答我。这件事很重要。”
许是感受到宁安的认真，他深吸一口气：“我是。”
“那你找星图和钥匙的目的是什么？”
柯拉松瞳孔微微一缩，顿了顿，只问她：“你刚才说你找到华族的原址是什么意思？遗址在哪儿？”
“你先回答我问题。”
“你现在在哪儿？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地址发来，我去找你。”
柯拉松深吸一口气，“等我过去了，在回答这个问题。”
“不用，你进不来的。”
宁安知道他不会轻易开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柯拉松，我们需要交个底了。”
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
尼尔端着食物站在一边，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
另一边的柯拉松靠着资料室的墙壁，长腿支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他上半张脸，墙上的古老机械钟表滴答滴答的走。
宁安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对方。
柯拉松沉默了很久，忽然轻声开口：“那么你呢，宁安，你什么时候给我交个底。失忆这个理由，其实有点牵强，你又是什么人，你愿意告诉我了？”
“如果双方坦诚的话，我可以把我记得的事情告诉你。”
柯拉松似乎在思考，没有立即回答。
宁安这边，尼尔有些尴尬。严格来说，他是个外人。这些事情他不应该听，但现在，他已经听见了。尼尔垂眸看向宁安，发现宁安此时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尼尔一怔。
许久，突然坦然一笑：“我好像也逃避不了？算了，上贼船就上贼船吧。”
宁安没说话。
许久的许久，那边柯拉松才缓慢地开了口：“我只能说，顾南风是个军人，天虎军总长。”
清冽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打破了窒息的安静。
与此同时，宁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么你呢？宁安？你是从什么地方来，又想干什么？”柯拉松虽然没在宁安身上感受到敌意，但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敌意就不危险。有时候，危险恰恰来自于背后之人。柯拉松非常清楚原主死于背刺。
“我来自于波德星系拉美星，或者应该说，二十八星宿壁水貐。天狼军团总部。”
柯拉松双眼缓缓睁大，许久，扶着膝盖的手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壁水貐，除了华族老人和恢复了百分之五十记忆的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古老的称呼。早已覆灭的天狼军团，柯拉松忽然就笑起来，哈哈大笑。
他笑得双眼通红，脸都要凑到宁安的鼻尖。许久，双眼赤红的盯着宁安。
“好！”
不需要说太多，记得的人只需要一点就能明白。
宁安确定了他的心意，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我现在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柯拉松也正色起来。
“我想发布一条召集消息，对全联邦公开招募同族。我要建国。”
“建国？”
“……建国！！”
“对。”
联邦看似是一个整体，其实根本并不统一。各大星系被各大势力占据，且拥有绝对的自治权。联邦政府虽然拥有一定的权限，却无法阻止每一个星系都成为一个独立的‘王国’。既然大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王国’，凭什么华族不可以拥有自己的国家？
“分化只会被逐个击破。一盘散沙是不会成气候的。”
尼尔瞠目结舌地看着宁安。他一面觉得宁安疯了一面又觉得是宁安会干出来的事。
“宁安……”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在拉美星发现了一批华族战士，他们在暗中已经活动了至少一百年。拥有自己的组织，且同时拥有非常强悍的战斗力。”宁安声音轻飘飘的，“如果把这些人聚集到一起，或许，算账也不是一种奢望。对了，尼尔，你说过会借我钱的，你会借钱给我的对吧？”
宁安忽然扭过头，朝他甜甜一笑。
尼尔被她笑得浑身发毛，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哎不是，不是，那什么……”
他是会借钱，但借出一个组建国家的钱也太考验他的财力了吧？
“你说的是菲利克斯背后的那批人？”
“不，”宁安摇摇头，“柯拉松，你知道宁夕吗？”
“宁夕？”柯拉松眼神一顿，觉得有些耳熟，但他的记忆并不完整。但还是意识到这个名字的特殊。跟宁安的相似度太高，“是你什么人吗？”
“姐姐？或许不算。”
柯拉松：“？？？”
“你知道半机械化改造人吗？”
“半，半机械化改造？什么意思？”柯拉松到现在为止没见过半机械化改造人类。
尼尔叹了口气，于是将半机械化改造人的事情说了。
他跟宁安也算出生入死的好友。与宁安一起共同见证了许多被掩埋的历史，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只不过宁安不愿意说，他就乐意装糊涂。宁安为什么会转变态度，他可太明白了。
柯拉松沉默了许久，明白了宁安的意思。
想要成，就必须联合所有华族的力量。
但是，他离开弗雷耶圣地的时间非常早，心智还没成熟之前就逃出来。且他的情况非常特殊，从诞生到成长这期间一直是被单独圈养。这也是柯拉松会独来独往的原因。他不曾跟其他克隆体在一个区域待过，在其他复制体还浑浑噩噩被当成商品圈养时，他就已经出逃。他不认识宁夕。
就算双方很可能属于一个实验室，时间隔了几百年，也没有任何接触。
是的，柯拉松是0号实验室出逃的03号复制体。之前跟宁安说过的那些话，七分真三分假。毕竟就算是同族也不能完全相信不是吗？看起来越无害的人往往背刺的时候越恐怖……
“我有办法联系宁夕，需要你去参水猿提前做点准备。”
建国这件事可不是说说而已，宁安是认真的，“参水猿如今属于我了。”
挂断柯拉松的视讯，宁安立即联系了菲利克斯。
如果没记错的话，菲利克斯背后有一个组织，叫什么同盟会。不知道这个同盟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又在做些什么事。但感觉背后势力不算小的样子。宁安现在非常关心，被他和塞缪尔放走的那批华族克隆体，现在被带去了哪里。
这批战力极其恐怖的‘新生儿’，如果没有人收留的话，她不介意全部收留。
最重要的是，挟持郭生的宁夕，是跟菲利克斯和夏尔他们一起动的手。
不管他们是临时组队，又或者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合作。只要找到他们其中一个，应该就有办法联系到宁夕。宁夕好像很清楚自己出现在生态园试炼场的全过程，且密切关注着自己的成长。
宁安猜测，宁夕跟她有过特殊的约定。
毕竟现在已经弄清楚一件事——她是自己躺入休眠舱的。那么找到她的人，必然是认识她并知道她曾经的人。宁夕知道她出现在生态园试炼场，这就有了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请求一直在发送，但菲利克斯并没有接，很快就转入断线。
宁安最后只能给他留下信息。
……
“建立一个自制星球不难。”
宁安一愣，扭头见斯诺德携一身水汽靠在窗边。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在滴水。
斯诺德侧过身，半张脸笼罩在光下。
窗户的玻璃是单面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并不会阻挡阳光的进入。光圈此时在斯诺德的脸上留下金边，他那双橙金色的眸子显得在金色的阳光下深邃而危险。
宁安眼睛闪烁了几下，想说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感应器忽然发出滋啦啦的声响。
呲呲——
呲——呲——
电流的声音在房间内非常清晰，甚至有几分刺耳。
尼尔握着洗干净的感应器，不知道触碰了什么，它上面亮起了一排蓝色的灯。此时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了非常特别的声音。
“我随便碰了碰……”
宁安坐直了身体。
就听见里面传出海浪一样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渐渐的变了，有点像什么生物发出了巨大的喘息，又有点像心脏在急速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那边痛苦的发出声响……
呜——
低沉的声音忽然清晰，尼尔的汗毛全部炸起。
有点像无序的呓语，又有点像特殊的呼唤。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接着一声，痛苦的让人屏住了呼吸。
“什，什么东西？”所有人正色起来，尼尔没想到这么老的机子居然还能用，“是有人在那边说话吗？这东西还没报废？”
宁安的瞳孔细成一条细线，呼吸都放轻了。
第114章
◎三更合一◎
“说起这拉美星，
之前你家不是也想占一城？”
“谁不想占，这么多稀有矿藏，生物资源也是其他宜居行星不能比的。如果不是沃伯格家下手快，
这拉美星还不知道姓谁。不过现在说这事儿也有些晚了，
沃伯格家都占了拉美星一百多年。”
“占了也能拿出来。隔壁德普洛星不就被穆理家给吐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拉美星空间站外漂浮的军舰中，衣冠楚楚的几个大人物正在喝茶。说话的正是接到支援信号赶来的第三军第13巡航舰舰队库沃罗*姆斯上校，他家跟华莎家族有些关系。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知道第三军的高层都盯着德普洛星的乌金矿。现在按捺不动，就等着穆理家族彻底倒台再一口气拿下德普洛星的所属权。
原本他们舰队是过来凑热闹的，并不清楚沃伯格家族怎么突然的召集附近军力。只当这些主星的世家大爷们又拿他们消遣，毕竟这帮人有点屁事就让他们军部出面威慑。他烦得很，但碍于上面命令也只能过来撑个场子。现在却没了喝茶的心情。
“谁拿了德普洛星？怎么一点动静没有传出来？”
“没消息。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小角色，
不然主星那帮人可不会这么安静。”德普洛星的乌金矿虽然至今没在联邦广泛应用，
但都知道乌金的用处。这东西可是比游金还好用。
库沃罗脸色难看，站起来：“不好意思，
去一趟洗手间。”
管他沃伯格家又整什么幺蛾子，德普洛星的所属权交出去的事可不是小事！近十几年，乌金锻造的技术越来越醇熟，
已经渐渐在往军工领域应用开拓。德普洛星那么多乌金矿……
……
“不管怎样，我们得走了。”
斯诺德瞳孔盯着一点不动许久，忽然眨动了几下，
开口道。
他瞳孔中闪烁的光点骤然消失，又恢复成安静的橙金色。知道他大概是收到同伴的消息，外面部署完毕。
感应器滋啦滋啦了差不多十分钟，
又沉寂下去。宁安将上面能触碰的按钮全都按了一遍，
感应器毫无反应。蓝色的灯在几次闪烁之后，
彻底熄灭。宁安回忆着模糊不清的呓语，
分辨不出到底是人声还是电流发出的。只能猜测这玩意儿电路异常。
不过，既然被罗来福吞金肚子里，就算是坏的，也必须要带走。
这次进了一趟威伊思内城，收获不小，弄清楚了很多事情。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她是谁，来自哪里，将来应该要做什么了，现在都有了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将毫无反应的感应器装进包里，背上。
既然巴拉贡*拉扎德的尸.体残渣被发现，教堂这边很快也会乱起来。他们躲在这就不保险了。
“现在就走吗？”尼尔扯着奄奄一息的林之敏出来。这狡诈的老太婆身体非常孱弱。被宁安他们挟持这几天都没吃过东西，脸上泛着一层青白，“外面正在搜，出去会不会被抓个正着？”
窗外人影越来越慌乱，已经开始了搜查教堂的后殿。
巴拉贡*拉扎德的肉.体残渣被人在后殿发现，引发了震动。他们正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企图找到杀害巴拉贡的凶手的生物信息。只不过教堂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很多，脚印和残留的生物信息比较杂。DNA信息和生物指纹之类的，不好采集。
“现在不走，后面就走不掉了。”斯诺德瞥了眼尼尔，奥兰多家的小崽子跟他父亲还真是不像。雷恩*奥兰多心思多细，这小子怎么养的跟二傻子一样？
尼尔没看出他偶像的嫌弃。一想也是。
这个房间是属于卡文迪许家族的。前来参与拍卖的贵宾并不是全住在沃伯格家族准备的酒店。有一小部分在威伊思城内拥有产业的家族，在圣路易斯大教堂拥有客房的永久使用权。昨晚斯诺德带他们进入这个客房，借用的就是卡文迪许家族成员的身份信息。
但搜查越来越仔细，卡文迪许家的身份也不保险。稍微捅穿了就逃不掉。
见林之敏手软脚软站不起来，尼尔直接将人抗背上：“从哪儿走？”
“海底通道。”
“啊？走那安全吗？”尼尔跟上两人，“现在一夜过去，说不定那帮人早就在下面等着呢。”
“不会。”斯诺德冷笑，“地下通道不可能有人。”
“知道教堂下面基地的人不多。”
这也是斯诺德才确定的。
昨天在地下基地里时他就觉得奇怪。正常的基地只要发现有入侵者，就会立即发出警报。但地下基地毫无动静。一结合圣路易斯大教堂附近海域不允许海底勘探、不开放附近一千里海域，不允许打鱼和海钓的规矩，他才忽然想明白。
——海底基地确实藏了东西，且是完全不对外公开的秘密。
这个大教堂，其实就是为了遮掩下面的基地特意建造的。
为了不让人靠近这里，发现海底基地的秘密，特意定下了这几条规矩。毕竟乌金虽坚硬，也确实没在公共领域普遍运用。实际上却并不算稀奇。军部核心人物都知道这种金属的效用，且也正在积极地将这种金属向军工领域拓展。事实上，他开来的那架飞行器的框架就用了乌金。
德普洛星落在穆理家族手里几百年，乌金的用途早就被他们家摸透了。这里的私库四百多年至今没被人打开过，斯诺德猜测，并不是没能力，正是因为拥有这老家伙还沉睡在克莱蒙特海域海底基地。而后代不允许靠近，造成没人知道圣路易斯大教堂下面的秘密。
否则，这个地方就不会至今维持当时被搜人刮后的原样。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穆理家的老东西为了得到这些连女儿和外孙都杀了，怎么可能无私共享？
为了永生，等待实验结果，他不得已选择休眠。那批老家伙都是，为了等待实验结果全部休眠。但曾经站在宇宙社会的金字塔顶层，怎么可能轻易放手高高在上的地位。他们深知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亲情和威慑力。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想要醒来以后继续维持在家族中无法撼动的地位，维持后代对他的温顺。那么，这帮老家伙的手里必须捏着一些重要筹码。
斯诺德心里嗤笑。这就是大家族内部的生存哲学。
只是，离开了教堂，之后再想靠近这里就没那么容易了。
“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通道尽头的金属门，斯诺德忽然扭头问宁安。
宁安也正在注视着道路尽头紧锁的大门，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不是没有，而是要带走的太多，她现在却根本没能力。
宁安的心里涌动着一股紧迫感，笑容都变得淡淡的。她太清楚那些家伙打开这些门是早晚的事儿，所以她动作得快：“走吧。”
……
从教堂出来，外面早已经被黑袍的安保人员完全包围。天空漂浮着几架飞行器，正在绕着教堂四周探查。树林里也有警察骑着飞行摩托在巡逻。地下通道的入口是被人特意隐藏的，这地方很难被发现。三人的身影迅速隐没在树林之中，踩着视线盲角迅速消失。
现在拉美星的各个关口都关闭了，空间停泊站外也是重兵把守。
“不着急，他们人来得再多也是没什么用。”斯诺德浅浅的笑着，“真正有用的人，三四十个就够了。”
他们离开教堂后并没有着急出城，先去附近诊所看了卢卡*博莱恩。
卢卡的身体已经有了一点改善，但还不能恢复。这几年受的伤太严重，损害到他身体的基础。宁安知道他的情况好了很多以后就放心了，总算对西雅有个交代。
“你先在这修养，等时间到了再离开拉美星。”宁安没时间跟他交代太多，“西雅在法环星系的海利科尼亚，她目前就读于卡尔坎畔的奥斯图比。你离开这里以后直接前往海利科尼亚找她。”
“奥斯图比？”这可是联邦十大名校前三，这种地方是他们这种布瑞哈巴这种低等小行星出身的五等公民完全不敢想象的最高学府。因为，就算有超高天赋的天才，他们也完全没机会进去的渠道，那里面的天才太多了，S级都不算稀奇。西雅居然在奥斯图比？卢卡*博莱恩瞳孔地震。
“西雅，在奥斯图比？”
“对。”宁安语速很快，“我给你留了一些星际币，你自己小心。”
“好，好的。”卢卡点点头，突然不想死了。
给他结算了医疗费用，顺便检查了尼尔的伤势，又补给了一些特殊药剂。他们迅速离开了诊所。
现在城门口戒严，外城的情况更加紧张。况且他们还带着林之敏。林之敏这张脸就是个bug。威伊思城内华族是极少数，多一个都非常显眼那种。就算尼尔从头到尾拿黑袍子盖住她也不保险，只要被巡逻的人掀一下就彻底露馅。所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不过，宁安走之前怎么着也要见宁心一面。
“从来时的路走吧。”内城秘密多也是件好事，bug也多。
任由沃伯格家族调军将威伊思城围得铁桶一块也没用，自己的人到处打洞，他们也堵不上。
几个人退回到树屋，那开门的华族老人一看他们又回来了，脸都吓白了。
再一看尼尔背后的林之敏，连忙让他们进去。
树屋这里是沃伯格家族特意划给华族的私人区域，这是他们承诺给‘开门人’的权利。这附近的树林地皮都属于他们，离中心城区非常远，现在也很安静。
此时树屋外面鼓起了一排新坟，都是罗来福咬死的。
“有没有营养液？”虽然并不在意林之敏的死活，但她目前确实不能死，“这老太婆也太弱了，饿个一天半而已，居然都承受不住……”
身体强悍的兽人，可以在一次性补足养分后三天不吃也饿不死。
“有有有，我这就去拿。”老头儿偷摸瞥了眼林之敏，觉得有些眼熟。
在拉美星活下来的华族老东西不多，有价值的才有资格活下来。何况这人是从中心城区来的，他大概猜出了林之敏的身份。没想到这批有本事的家伙，居然也被这凶狠的小女孩儿给抓出来……眼神暗淡的老头儿心里叹息，身体隐没在了书架后面。
几口营养液灌下去，林之敏的脸色就好多了。
她靠在书架上，呼吸沉重的喘着气。她不明白宁安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还不杀了她。就这么拖着反而更煎熬。但她又确实没有胆子死，也不敢问。怕问烦了人家反而激怒宁安会给她一爪子。
宁安连灌了六瓶营养液下肚，脸色才好看很多：“就这么带着不是事，得想办法把人送出去。”
虽然林之敏确实应该死了。但她手里还有技术，尖端技术。宁安想建立一个属于华族的国家，需要厉害的技术人员效力。这种软骨头虽然不好用，但目前来说只能退而求其次。等找到更好的，才能把人给踢出去。
她刚想坐下来喘口气儿，光脑突然震动了。
是菲利克斯。
“干嘛？”接通了，菲利克斯的声音像是含在风里。含含糊糊的，还带着空气被割裂的风啸声。
对方不知道在干什么，就看到他一头的黑发大背头的往后飞扬，耳坠上两个流苏也随风势向后。菲利克斯像一个风筝在诸多树木中飞速穿梭。
“宁夕在威伊思城吗？”他大概在被什么人追，宁安言简意赅。
“她现在不在威伊思城。”
菲利克斯一个迅速闪退，半空翻身一脚踹飞追上来的黑袍人。那黑袍人像个被投射器投出的巨石，砸向树林深处。背景声音里能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和树木倒塌的声音。
菲利克斯的衣摆在风中飞舞，他轻飘飘的蹲在了树上，“你找她什么事？”
“一两句话说不清。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面谈。”
宁安见他身形飘荡，忍不住皱眉：“你在干嘛？沃伯格家的人追上你们了？”
“没，不是他们。塞缪尔早就把那些家伙引开了。这些是另一家养得看门狗。”
菲利克斯躲过一击刀锋，身形像随风摆动的柳枝。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我刚端了一个基地，他们的看门狗正追我呢。”
“又端了一个基地？”
“昂。这个星球可不止一个基地，好多老东西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菲利克斯身形快如闪电，打斗的过程中不忘交谈，“我们蹲点了几年，可算是揪出了几个窝点。嘻嘻。怎么？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能逃出威伊思内城？不会真的这么逊吧你？”
显然，菲利克斯注意到宁安的所处的环境。这个树屋，他们也认识。
“你不用问那么多，只需要告诉我宁心在哪儿。”
“……好吧，”见宁安没有聊天的兴趣，他一手拧断其中一人的脖子，“你去埃莱门市碰碰运气。那地方正在打捞沉海的休眠仓，宁心那家伙赶过去杀人了。”
埃莱门市？克莱蒙特海域附近的城。
“谢了。”
“哎等等。”宁安刚要挂断，菲利克斯立即打住：“宁安你……”
宁安一顿：“？”
菲利克斯身体骤然扭曲，堪堪躲过偷袭的，身边的几棵树轰隆一声倒塌。他跃至半空，没忍住彪了一句脏话：“靠！算了！下次见面说。”
视讯迅速被切断，宁安就站了起来：“我要去埃莱门市一趟。”
尼尔却也从通讯中回过神，为难道：“埃尔斯学长他们就快到威伊思了，还有三十分钟就抵达。”
“让他们去克莱蒙特海域。”
就算宁安不说，他们也是要去埃莱门市的。威伊思城里的秘密已经差不多，现在最要紧的是沉在克莱蒙特海域的那批休眠舱。斯诺德可不想留下烂摊子。
他确定海底基地已经完全毁损，但那批怕死的老家伙用的休眠舱都是好东西。在断电断供的情况下可以维持低耗状态至少一个半月。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老家伙的后人去打捞。斯诺德花了那么多的力气让他们沉了，就不可能给他们再被捞上来的可能。
“我的人也早已经在埃莱门市里等着。”斯诺德嗓音清淡，“正好学生们过来打打杂。”
斯诺德的飞行器还停在外城，现在不用想，百分百的概率被威伊思城警方控制。不过他们就算控制，也打不开他的飞行器。那东西是科勒那小子的宝贝，一旦被打开就会自动毁损。
现在自动毁损信号没有启动，但定位发生了改变。其实那东西拥有远程遥控和智能AI操控系统。如果想要，斯诺德可以远程操控它离开原地来接他们。但打不开不代表不能防止追踪器。如果被放置了追踪系统，反而会暴露他们现在的位置。
“还得再找架飞行器。”
威伊思城与埃莱门市隔着一个广阔的海域，普通的交通工具短时间根本无法抵达。
“你们有吗？”
斯诺德那双平静的眼眸扫向老头儿时，压力巨大。
老头儿哆嗦了下，连忙点头：“有，有的。不过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不一定能飞。”
他们的飞行器，都是四百多年前华族留下来的东西。犯下大错以后才看到华族拥有的一切被外来者摧毁，他们亲眼看着华族的城市被毁，华族人被屠戮被驱赶，华族文化被消失……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一念之差，引鬼杀生。自己如果不主动留下什么，就真的什么都不剩。
“带我去看看。”
“哦哦，好的，跟我来。”
那老物件他们藏了很久，被保存的还算不错。尼尔试着开了下，还能用。他心情不错的摸了摸机翼，造型也是现在飞行器完全不同的，很流畅。忍不住夸了一句：“不错。”
“走吧。”
飞行器零部件比较老，但设计精妙。果然华族的工程师就是能力不一般。
“咦~四百多年的老飞行器居然还能飞这么稳？”
原本只是感慨老古董质量不错，飞起来才发现，不仅仅是质量，很多东西都很精密。拉美星的C100神经网络从出事当晚就全方位打开，所有的起飞交通工具都逃不过神经网络的眼睛。这架老古董不知道是太老牌还是别的原因，居然畅飞无阻。
“我去，防雷达探测也做的不错！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了不起啊这个飞行器工程师。这要是人还活着，奥斯图比的校长不得把人供起来？”
“华族人普遍智商偏高，整体民族文化底蕴强。且善于思考和经验总结，大部分人在机械、基建和军工方面优势尤其的突出。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质量一向经得起考验。”
“真的假的？你怎么还带人种歧视呢？”
“没人种歧视，这就是事实。”宁安抱腿坐在角落，从知道了一些事，她的精神就一直很紧绷。昨晚窝在斯诺德怀里睡了一夜，并没有睡得很好。她现在眼睛充血，头脑昏沉。
从威伊思城到埃莱门市要跨越几个海域，至少一个小时。她要睡一会儿。
等宁安一个激灵睁开眼，斯诺德蹲在她的面前。
斯诺德那双橙金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见她醒了，勾了勾唇。身上清淡的草木气息，温润又自然地萦绕在宁安的身边。没有安慰也没有询问，他的话一直很少。乌黑的长发因为半蹲的姿势滑落，有几缕垂在了地上：“到了，下来吧。”
飞行器停在埃莱门市的郊外，一个荒废了许久的教堂后面。
这个教堂早已破败，荒草从内长到外，荒草中湿漉漉的泥巴里虫子到处乱飞。有锈蚀得只剩下一半的金属器物，半插在泥土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酸的味道。
放眼望去，荒无人烟。
从郊区往城内走，发现这地方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座教堂。每座教堂门前都放了功德箱。
“这地方的人看起来十分虔诚。”明明穿的很破，但往功德箱里丢东西倒是很舍得。
宁安瞥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往功德箱里丢了一把纸币。
“埃莱门市一百多年前以博.彩业起家的。在原住民被全线驱逐以后，很多来自外星球的流浪移民携带大量物资来到这建立了赌场，以赌博的形式，在短短几年内迅速跟当地获得公民身份留下来的人置换资源。你们知道的，爱赌的人通常都相信冥冥之中的运气。”
尼尔很熟，小时候偷偷跟人来玩过，输光了两年的存款。他指着不远处的教堂说。
“为了能常赌常赢，外来移民又大肆宣传神教，告诉他们神灵可以带来好运气。开始到处建教堂，设神庙。生活在这里的人，日常就只有两个重要的事：一是去教堂祷告，寻求上帝的庇佑。二去赌场大赚一笔。所以你们看，教堂的数量远比威伊思城多。”
“赌博置换资源？那确实是很快。”
“那可不？这里有一大半的教堂地皮，都是赌来的。”
斯诺德带着他们迅速进入一家不起眼的教堂，尤斯尔克和卡特摩尔人就在里面等着。除了这两位尖刀营的战将以外，奥尔蒂斯安排来的警察系统的人也在。
这次代表奥尔蒂斯赶来支援的，是一直在追查八十万儿童失踪案的艾敏*库莱德斯。
这是联邦警务系统中唯一身居监察职位的女性高级警员。本身是虎族兽血种，战斗力不输任何一个男性。她一直没放弃将八十万儿童失踪案的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归案。秘密潜藏在拉美星已经三个月了，差不多将前因后果查清楚，就差证据拿人。
“上将。”卡特摩尔立即跟上来。
斯诺德点点头，看向艾敏*库莱德斯：“那些教堂的地下都摸清楚了？”
“嗯，发现三十个屠宰场，二十几家工厂。”艾敏*库莱德斯的脸色难看。
所谓的‘屠宰场’，就是关着被拐儿童的地下仓库。那些不到十岁的孩子被当成肾上腺素红的提取原材料，让这些孩子日日活在恐惧中。只因为肾上腺红素，只有当孩子在极度恐惧中才会大量分泌。而这些孩子在被一次又一次被提取后身体迅速衰败枯萎，成为彻底的耗损废材。
这样的孩子，基本上都活不久。这个过程跟屠宰牲畜一样，所以才会被称为‘屠宰场’。而提取出来的东西送去工厂加工，这样之后的产品则被运送去市场，给一些上流社会的消费者使用。
随着她们调查的深入，艾敏发现，拉美星不止是肾上腺红素的产地，在道上还有‘联邦子宫’的诨名。
什么叫‘联邦子宫’？
就是为联邦上流社会生产高质量孩子的地方，就叫‘联邦子宫’。
所有人都知道人造子宫诞生不了超过A等级的孩子。所有高等级的孩子，除了父母本身基因优秀以外，还有另一个要素。就是他们都是由女性兽人通过身体孕育出来的孩子。
因为，人造子宫虽然模拟了女性子宫孕育生命的过程，但确实是有不可避免的弊端的。再优秀的基因投入人造子宫，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等级滑档。上流社会想要保证自己家族的基因不滑档，出生的每一个孩子都拥有最优秀的等级，就必须让女性来亲自孕育受精.卵。
严格来说，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垄断。
将高等级女性资源垄断后，良性循环的垄断资源和势力也会随之形成。毕竟没有碾压普通民众的基因优势，又怎么能永远维持高人一等的地位？
“那些女性被囚在各大教会的地下，由各大教廷的主教亲自教育，被洗脑的很严重。她们笃行基萨斯神灵，认为为基萨斯孕育孩子十分光荣。想要把她们带出来很难。”
这些女孩儿从很小就被拐到教会，日复一日的洗脑，已经出现认知畸形。
现在营救她们最大的麻烦，反而不是教廷，而是她们自己。这些女性不愿意离开，甘心自己这一生都奉献给神灵，并誓死要在教廷侍奉神灵直到生命走向尽头。
“除非武力彻底摧毁这个地方持续几百多年的神灵信仰，不然很难办到。”
斯诺德听完没说话，思考了几秒，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是个大工程。
斯诺德在思考时，宁安又一次联系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他的移动速度快到让人难以捉摸。此时，他正猫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绿的光：“德莱克斯巷子的地下武斗场，她现在就在那。”
“地下武斗场？”宁安一愣，没想到埃莱门市也有地下武斗场。
“嗯，你等天黑的时候过去，我还有事。”
斯诺德在跟艾敏聊过以后，带着两个助手急忙离开了教堂。
不过离开之前，让宁安小心行事：“埃莱门市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各种灰色地带活跃的人都有。不管到了哪儿，务必实时定位发给我。”
宁安点点头，等到了天擦黑，尼尔带了一批人进入了教堂。
埃尔斯和卫斯理学长风尘仆仆，除了他们，西利亚和泰伦这两个刺头儿也来凑热闹了。他们笑眯眯的撸了一把宁安的狗头，对于来凑热闹兴致勃勃。
“走，既然来了，就不能什么都不敢干！”抵达教堂第一件事，就是怂恿大家去克莱蒙特海域附近查看，“咱们去把他们运往各地休眠舱给砸了！”
事实上，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收到尼尔的消息。
尼尔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差不多把那些休眠舱里睡着什么人，老底都给透没了。埃尔斯和卫斯理虽然也是上流社会的公子，但不好意思，他们家都属于后起之秀，对这些几百年前占据主要资源的主星老牌贵族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星盗□□洗白转商出身的库拉亚*埃尔斯，他们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老钱。
“都是些老而不死开启反人类人体实验项目的犯罪分子，活到这把年纪已经占用了太多资源。咱们也不是故意跟他们过不去，身为保卫公民合法权益的军校生，为警务人员出一把力气是应该的！”
库拉亚*埃尔斯笑得阴险：“走！兄弟们，咱们去干一票大的！！”
“放心，有我们在，保证他们一个都活不成。”西利亚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他们出去搞票大的，宁安一个人去了德莱克斯巷子。
刚下到地下武斗场大厅，就撞见了从里面通道里走出来的赏金猎人夏尔。
夏尔还记得宁安，看到她就扬起一边眉头：“找人？”
“找宁心。”
“冰箱有食物，我拿点过来。”
宁安坐在一边，陷入了沉思。
思索了许久，她最终深吸一口气，给柯拉松发送了视讯请求。
现在，不管柯拉松是个什么情况，她都需要他的帮助。柯拉松也好，菲利克斯也罢，不管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再各自隐瞒，有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实现。至少柯拉松目前看来，是没有组织也没有恶意的。
柯拉松人目前还在主星，因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突然倒塌给了他机会。他还在深入的查阿勒法古战场地下实验室一事。死咬着不放。
虽说阿勒法古战场已经被尖刀营的核武夷为平地，实验室被彻底摧毁，但这件事并没有解决。那些藏在休眠舱中的大量华族与王虫基因结合体的克隆体战士，让人没有办法忽略。到底是什么人制造了这些？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像这样的实验室全联邦有多少个？他们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
等等问题，都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弄清楚，晚上都睡不了觉。
所幸，他查到了很多东西。
罗斯柴尔德家族毕竟是主星九大世家之首，且以一己之力碾压其他家族长达四十多年。就算紧急转移和销毁了很多资料，依旧有一大批东西被留下来。三桩大案的线索一直深入，又抓到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私下做肾上腺素红的生意。
肾上腺素红是怎么产生的，众所周知。这要说跟八十万儿童失踪大案无关，鬼都不信。
“怎么了宁安？”
柯拉松盯着硕大的黑眼圈和一头潦草黑发爬起来，天知道他多久没睡了。
“我找到华族的原址了。”
轻飘飘一句话，柯拉松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他从一堆东西中骤然坐起身，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柯拉松，你曾告诉我，你是顾南风的复制体，这句话是真的吗？”
柯拉松完全清醒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安。
他注意到宁安这边的环境，看起来像是一个奢华的酒店。门窗紧闭，十分安静的样子。宁安身后还有人，是尼尔。只是宁安自己，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
头发乱七八糟，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看起来异常憔悴。
许久，他抿了抿嘴角，不答反问：“你遇到什么事了？现在在哪儿？”
“你先回答我。这件事很重要。”
许是感受到宁安的认真，他深吸一口气：“我是。”
“那你找星图和钥匙的目的是什么？”
柯拉松瞳孔微微一缩，顿了顿，只问她：“你刚才说你找到华族的原址是什么意思？遗址在哪儿？”
“你先回答我问题。”
“你现在在哪儿？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地址发来，我去找你。”
柯拉松深吸一口气，“等我过去了，在回答这个问题。”
“不用，你进不来的。”
宁安知道他不会轻易开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柯拉松，我们需要交个底了。”
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
尼尔端着食物站在一边，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
另一边的柯拉松靠着资料室的墙壁，长腿支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他上半张脸，墙上的古老机械钟表滴答滴答的走。
宁安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对方。
柯拉松沉默了很久，忽然轻声开口：“那么你呢，宁安，你什么时候给我交个底。失忆这个理由，其实有点牵强，你又是什么人，你愿意告诉我了？”
“如果双方坦诚的话，我可以把我记得的事情告诉你。”
柯拉松似乎在思考，没有立即回答。
宁安这边，尼尔有些尴尬。严格来说，他是个外人。这些事情他不应该听，但现在，他已经听见了。尼尔垂眸看向宁安，发现宁安此时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尼尔一怔。
许久，突然坦然一笑：“我好像也逃避不了？算了，上贼船就上贼船吧。”
宁安没说话。
许久的许久，那边柯拉松才缓慢地开了口：“我只能说，顾南风是个军人，天虎军总长。”
清冽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打破了窒息的安静。
与此同时，宁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么你呢？宁安？你是从什么地方来，又想干什么？”柯拉松虽然没在宁安身上感受到敌意，但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敌意就不危险。有时候，危险恰恰来自于背后之人。柯拉松非常清楚原主死于背刺。
“我来自于波德星系拉美星，或者应该说，二十八星宿壁水貐。天狼军团总部。”
柯拉松双眼缓缓睁大，许久，扶着膝盖的手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壁水貐，除了华族老人和恢复了百分之五十记忆的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古老的称呼。早已覆灭的天狼军团，柯拉松忽然就笑起来，哈哈大笑。
他笑得双眼通红，脸都要凑到宁安的鼻尖。许久，双眼赤红的盯着宁安。
“好！”
不需要说太多，记得的人只需要一点就能明白。
宁安确定了他的心意，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我现在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柯拉松也正色起来。
“我想发布一条召集消息，对全联邦公开招募同族。我要建国。”
“建国？”
“……建国！！”
“对。”
联邦看似是一个整体，其实根本并不统一。各大星系被各大势力占据，且拥有绝对的自治权。联邦政府虽然拥有一定的权限，却无法阻止每一个星系都成为一个独立的‘王国’。既然大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王国’，凭什么华族不可以拥有自己的国家？
“分化只会被逐个击破。一盘散沙是不会成气候的。”
尼尔瞠目结舌地看着宁安。他一面觉得宁安疯了一面又觉得是宁安会干出来的事。
“宁安……”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在拉美星发现了一批华族战士，他们在暗中已经活动了至少一百年。拥有自己的组织，且同时拥有非常强悍的战斗力。”宁安声音轻飘飘的，“如果把这些人聚集到一起，或许，算账也不是一种奢望。对了，尼尔，你说过会借我钱的，你会借钱给我的对吧？”
宁安忽然扭过头，朝他甜甜一笑。
尼尔被她笑得浑身发毛，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哎不是，不是，那什么……”
他是会借钱，但借出一个组建国家的钱也太考验他的财力了吧？
“你说的是菲利克斯背后的那批人？”
“不，”宁安摇摇头，“柯拉松，你知道宁夕吗？”
“宁夕？”柯拉松眼神一顿，觉得有些耳熟，但他的记忆并不完整。但还是意识到这个名字的特殊。跟宁安的相似度太高，“是你什么人吗？”
“姐姐？或许不算。”
柯拉松：“？？？”
“你知道半机械化改造人吗？”
“半，半机械化改造？什么意思？”柯拉松到现在为止没见过半机械化改造人类。
尼尔叹了口气，于是将半机械化改造人的事情说了。
他跟宁安也算出生入死的好友。与宁安一起共同见证了许多被掩埋的历史，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只不过宁安不愿意说，他就乐意装糊涂。宁安为什么会转变态度，他可太明白了。
柯拉松沉默了许久，明白了宁安的意思。
想要成，就必须联合所有华族的力量。
但是，他离开弗雷耶圣地的时间非常早，心智还没成熟之前就逃出来。且他的情况非常特殊，从诞生到成长这期间一直是被单独圈养。这也是柯拉松会独来独往的原因。他不曾跟其他克隆体在一个区域待过，在其他复制体还浑浑噩噩被当成商品圈养时，他就已经出逃。他不认识宁夕。
就算双方很可能属于一个实验室，时间隔了几百年，也没有任何接触。
是的，柯拉松是0号实验室出逃的03号复制体。之前跟宁安说过的那些话，七分真三分假。毕竟就算是同族也不能完全相信不是吗？看起来越无害的人往往背刺的时候越恐怖……
“我有办法联系宁夕，需要你去参水猿提前做点准备。”
建国这件事可不是说说而已，宁安是认真的，“参水猿如今属于我了。”
挂断柯拉松的视讯，宁安立即联系了菲利克斯。
如果没记错的话，菲利克斯背后有一个组织，叫什么同盟会。不知道这个同盟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又在做些什么事。但感觉背后势力不算小的样子。宁安现在非常关心，被他和塞缪尔放走的那批华族克隆体，现在被带去了哪里。
这批战力极其恐怖的‘新生儿’，如果没有人收留的话，她不介意全部收留。
最重要的是，挟持郭生的宁夕，是跟菲利克斯和夏尔他们一起动的手。
不管他们是临时组队，又或者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合作。只要找到他们其中一个，应该就有办法联系到宁夕。宁夕好像很清楚自己出现在生态园试炼场的全过程，且密切关注着自己的成长。
宁安猜测，宁夕跟她有过特殊的约定。
毕竟现在已经弄清楚一件事——她是自己躺入休眠舱的。那么找到她的人，必然是认识她并知道她曾经的人。宁夕知道她出现在生态园试炼场，这就有了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请求一直在发送，但菲利克斯并没有接，很快就转入断线。
宁安最后只能给他留下信息。
……
“建立一个自制星球不难。”
宁安一愣，扭头见斯诺德携一身水汽靠在窗边。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在滴水。
斯诺德侧过身，半张脸笼罩在光下。
窗户的玻璃是单面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并不会阻挡阳光的进入。光圈此时在斯诺德的脸上留下金边，他那双橙金色的眸子显得在金色的阳光下深邃而危险。
宁安眼睛闪烁了几下，想说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感应器忽然发出滋啦啦的声响。
呲呲——
呲——呲——
电流的声音在房间内非常清晰，甚至有几分刺耳。
尼尔握着洗干净的感应器，不知道触碰了什么，它上面亮起了一排蓝色的灯。此时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了非常特别的声音。
“我随便碰了碰……”
宁安坐直了身体。
就听见里面传出海浪一样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渐渐的变了，有点像什么生物发出了巨大的喘息，又有点像心脏在急速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那边痛苦的发出声响……
呜——
低沉的声音忽然清晰，尼尔的汗毛全部炸起。
有点像无序的呓语，又有点像特殊的呼唤。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接着一声，痛苦的让人屏住了呼吸。
“什，什么东西？”所有人正色起来，尼尔没想到这么老的机子居然还能用，“是有人在那边说话吗？这东西还没报废？”
宁安的瞳孔细成一条细线，呼吸都放轻了。
第114章
◎三更合一◎
“说起这拉美星，
之前你家不是也想占一城？”
“谁不想占，这么多稀有矿藏，生物资源也是其他宜居行星不能比的。如果不是沃伯格家下手快，
这拉美星还不知道姓谁。不过现在说这事儿也有些晚了，
沃伯格家都占了拉美星一百多年。”
“占了也能拿出来。隔壁德普洛星不就被穆理家给吐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拉美星空间站外漂浮的军舰中，衣冠楚楚的几个大人物正在喝茶。说话的正是接到支援信号赶来的第三军第13巡航舰舰队库沃罗*姆斯上校，他家跟华莎家族有些关系。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知道第三军的高层都盯着德普洛星的乌金矿。现在按捺不动，就等着穆理家族彻底倒台再一口气拿下德普洛星的所属权。
原本他们舰队是过来凑热闹的，并不清楚沃伯格家族怎么突然的召集附近军力。只当这些主星的世家大爷们又拿他们消遣，毕竟这帮人有点屁事就让他们军部出面威慑。他烦得很，但碍于上面命令也只能过来撑个场子。现在却没了喝茶的心情。
“谁拿了德普洛星？怎么一点动静没有传出来？”
“没消息。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小角色，
不然主星那帮人可不会这么安静。”德普洛星的乌金矿虽然至今没在联邦广泛应用，
但都知道乌金的用处。这东西可是比游金还好用。
库沃罗脸色难看，站起来：“不好意思，
去一趟洗手间。”
管他沃伯格家又整什么幺蛾子，德普洛星的所属权交出去的事可不是小事！近十几年，乌金锻造的技术越来越醇熟，
已经渐渐在往军工领域应用开拓。德普洛星那么多乌金矿……
……
“不管怎样，我们得走了。”
斯诺德瞳孔盯着一点不动许久，忽然眨动了几下，
开口道。
他瞳孔中闪烁的光点骤然消失，又恢复成安静的橙金色。知道他大概是收到同伴的消息，外面部署完毕。
感应器滋啦滋啦了差不多十分钟，
又沉寂下去。宁安将上面能触碰的按钮全都按了一遍，
感应器毫无反应。蓝色的灯在几次闪烁之后，
彻底熄灭。宁安回忆着模糊不清的呓语，
分辨不出到底是人声还是电流发出的。只能猜测这玩意儿电路异常。
不过，既然被罗来福吞金肚子里，就算是坏的，也必须要带走。
这次进了一趟威伊思内城，收获不小，弄清楚了很多事情。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她是谁，来自哪里，将来应该要做什么了，现在都有了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将毫无反应的感应器装进包里，背上。
既然巴拉贡*拉扎德的尸.体残渣被发现，教堂这边很快也会乱起来。他们躲在这就不保险了。
“现在就走吗？”尼尔扯着奄奄一息的林之敏出来。这狡诈的老太婆身体非常孱弱。被宁安他们挟持这几天都没吃过东西，脸上泛着一层青白，“外面正在搜，出去会不会被抓个正着？”
窗外人影越来越慌乱，已经开始了搜查教堂的后殿。
巴拉贡*拉扎德的肉.体残渣被人在后殿发现，引发了震动。他们正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企图找到杀害巴拉贡的凶手的生物信息。只不过教堂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很多，脚印和残留的生物信息比较杂。DNA信息和生物指纹之类的，不好采集。
“现在不走，后面就走不掉了。”斯诺德瞥了眼尼尔，奥兰多家的小崽子跟他父亲还真是不像。雷恩*奥兰多心思多细，这小子怎么养的跟二傻子一样？
尼尔没看出他偶像的嫌弃。一想也是。
这个房间是属于卡文迪许家族的。前来参与拍卖的贵宾并不是全住在沃伯格家族准备的酒店。有一小部分在威伊思城内拥有产业的家族，在圣路易斯大教堂拥有客房的永久使用权。昨晚斯诺德带他们进入这个客房，借用的就是卡文迪许家族成员的身份信息。
但搜查越来越仔细，卡文迪许家的身份也不保险。稍微捅穿了就逃不掉。
见林之敏手软脚软站不起来，尼尔直接将人抗背上：“从哪儿走？”
“海底通道。”
“啊？走那安全吗？”尼尔跟上两人，“现在一夜过去，说不定那帮人早就在下面等着呢。”
“不会。”斯诺德冷笑，“地下通道不可能有人。”
“知道教堂下面基地的人不多。”
这也是斯诺德才确定的。
昨天在地下基地里时他就觉得奇怪。正常的基地只要发现有入侵者，就会立即发出警报。但地下基地毫无动静。一结合圣路易斯大教堂附近海域不允许海底勘探、不开放附近一千里海域，不允许打鱼和海钓的规矩，他才忽然想明白。
——海底基地确实藏了东西，且是完全不对外公开的秘密。
这个大教堂，其实就是为了遮掩下面的基地特意建造的。
为了不让人靠近这里，发现海底基地的秘密，特意定下了这几条规矩。毕竟乌金虽坚硬，也确实没在公共领域普遍运用。实际上却并不算稀奇。军部核心人物都知道这种金属的效用，且也正在积极地将这种金属向军工领域拓展。事实上，他开来的那架飞行器的框架就用了乌金。
德普洛星落在穆理家族手里几百年，乌金的用途早就被他们家摸透了。这里的私库四百多年至今没被人打开过，斯诺德猜测，并不是没能力，正是因为拥有这老家伙还沉睡在克莱蒙特海域海底基地。而后代不允许靠近，造成没人知道圣路易斯大教堂下面的秘密。
否则，这个地方就不会至今维持当时被搜人刮后的原样。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穆理家的老东西为了得到这些连女儿和外孙都杀了，怎么可能无私共享？
为了永生，等待实验结果，他不得已选择休眠。那批老家伙都是，为了等待实验结果全部休眠。但曾经站在宇宙社会的金字塔顶层，怎么可能轻易放手高高在上的地位。他们深知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亲情和威慑力。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想要醒来以后继续维持在家族中无法撼动的地位，维持后代对他的温顺。那么，这帮老家伙的手里必须捏着一些重要筹码。
斯诺德心里嗤笑。这就是大家族内部的生存哲学。
只是，离开了教堂，之后再想靠近这里就没那么容易了。
“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通道尽头的金属门，斯诺德忽然扭头问宁安。
宁安也正在注视着道路尽头紧锁的大门，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不是没有，而是要带走的太多，她现在却根本没能力。
宁安的心里涌动着一股紧迫感，笑容都变得淡淡的。她太清楚那些家伙打开这些门是早晚的事儿，所以她动作得快：“走吧。”
……
从教堂出来，外面早已经被黑袍的安保人员完全包围。天空漂浮着几架飞行器，正在绕着教堂四周探查。树林里也有警察骑着飞行摩托在巡逻。地下通道的入口是被人特意隐藏的，这地方很难被发现。三人的身影迅速隐没在树林之中，踩着视线盲角迅速消失。
现在拉美星的各个关口都关闭了，空间停泊站外也是重兵把守。
“不着急，他们人来得再多也是没什么用。”斯诺德浅浅的笑着，“真正有用的人，三四十个就够了。”
他们离开教堂后并没有着急出城，先去附近诊所看了卢卡*博莱恩。
卢卡的身体已经有了一点改善，但还不能恢复。这几年受的伤太严重，损害到他身体的基础。宁安知道他的情况好了很多以后就放心了，总算对西雅有个交代。
“你先在这修养，等时间到了再离开拉美星。”宁安没时间跟他交代太多，“西雅在法环星系的海利科尼亚，她目前就读于卡尔坎畔的奥斯图比。你离开这里以后直接前往海利科尼亚找她。”
“奥斯图比？”这可是联邦十大名校前三，这种地方是他们这种布瑞哈巴这种低等小行星出身的五等公民完全不敢想象的最高学府。因为，就算有超高天赋的天才，他们也完全没机会进去的渠道，那里面的天才太多了，S级都不算稀奇。西雅居然在奥斯图比？卢卡*博莱恩瞳孔地震。
“西雅，在奥斯图比？”
“对。”宁安语速很快，“我给你留了一些星际币，你自己小心。”
“好，好的。”卢卡点点头，突然不想死了。
给他结算了医疗费用，顺便检查了尼尔的伤势，又补给了一些特殊药剂。他们迅速离开了诊所。
现在城门口戒严，外城的情况更加紧张。况且他们还带着林之敏。林之敏这张脸就是个bug。威伊思城内华族是极少数，多一个都非常显眼那种。就算尼尔从头到尾拿黑袍子盖住她也不保险，只要被巡逻的人掀一下就彻底露馅。所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不过，宁安走之前怎么着也要见宁心一面。
“从来时的路走吧。”内城秘密多也是件好事，bug也多。
任由沃伯格家族调军将威伊思城围得铁桶一块也没用，自己的人到处打洞，他们也堵不上。
几个人退回到树屋，那开门的华族老人一看他们又回来了，脸都吓白了。
再一看尼尔背后的林之敏，连忙让他们进去。
树屋这里是沃伯格家族特意划给华族的私人区域，这是他们承诺给‘开门人’的权利。这附近的树林地皮都属于他们，离中心城区非常远，现在也很安静。
此时树屋外面鼓起了一排新坟，都是罗来福咬死的。
“有没有营养液？”虽然并不在意林之敏的死活，但她目前确实不能死，“这老太婆也太弱了，饿个一天半而已，居然都承受不住……”
身体强悍的兽人，可以在一次性补足养分后三天不吃也饿不死。
“有有有，我这就去拿。”老头儿偷摸瞥了眼林之敏，觉得有些眼熟。
在拉美星活下来的华族老东西不多，有价值的才有资格活下来。何况这人是从中心城区来的，他大概猜出了林之敏的身份。没想到这批有本事的家伙，居然也被这凶狠的小女孩儿给抓出来……眼神暗淡的老头儿心里叹息，身体隐没在了书架后面。
几口营养液灌下去，林之敏的脸色就好多了。
她靠在书架上，呼吸沉重的喘着气。她不明白宁安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还不杀了她。就这么拖着反而更煎熬。但她又确实没有胆子死，也不敢问。怕问烦了人家反而激怒宁安会给她一爪子。
宁安连灌了六瓶营养液下肚，脸色才好看很多：“就这么带着不是事，得想办法把人送出去。”
虽然林之敏确实应该死了。但她手里还有技术，尖端技术。宁安想建立一个属于华族的国家，需要厉害的技术人员效力。这种软骨头虽然不好用，但目前来说只能退而求其次。等找到更好的，才能把人给踢出去。
她刚想坐下来喘口气儿，光脑突然震动了。
是菲利克斯。
“干嘛？”接通了，菲利克斯的声音像是含在风里。含含糊糊的，还带着空气被割裂的风啸声。
对方不知道在干什么，就看到他一头的黑发大背头的往后飞扬，耳坠上两个流苏也随风势向后。菲利克斯像一个风筝在诸多树木中飞速穿梭。
“宁夕在威伊思城吗？”他大概在被什么人追，宁安言简意赅。
“她现在不在威伊思城。”
菲利克斯一个迅速闪退，半空翻身一脚踹飞追上来的黑袍人。那黑袍人像个被投射器投出的巨石，砸向树林深处。背景声音里能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和树木倒塌的声音。
菲利克斯的衣摆在风中飞舞，他轻飘飘的蹲在了树上，“你找她什么事？”
“一两句话说不清。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面谈。”
宁安见他身形飘荡，忍不住皱眉：“你在干嘛？沃伯格家的人追上你们了？”
“没，不是他们。塞缪尔早就把那些家伙引开了。这些是另一家养得看门狗。”
菲利克斯躲过一击刀锋，身形像随风摆动的柳枝。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我刚端了一个基地，他们的看门狗正追我呢。”
“又端了一个基地？”
“昂。这个星球可不止一个基地，好多老东西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菲利克斯身形快如闪电，打斗的过程中不忘交谈，“我们蹲点了几年，可算是揪出了几个窝点。嘻嘻。怎么？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能逃出威伊思内城？不会真的这么逊吧你？”
显然，菲利克斯注意到宁安的所处的环境。这个树屋，他们也认识。
“你不用问那么多，只需要告诉我宁心在哪儿。”
“……好吧，”见宁安没有聊天的兴趣，他一手拧断其中一人的脖子，“你去埃莱门市碰碰运气。那地方正在打捞沉海的休眠仓，宁心那家伙赶过去杀人了。”
埃莱门市？克莱蒙特海域附近的城。
“谢了。”
“哎等等。”宁安刚要挂断，菲利克斯立即打住：“宁安你……”
宁安一顿：“？”
菲利克斯身体骤然扭曲，堪堪躲过偷袭的，身边的几棵树轰隆一声倒塌。他跃至半空，没忍住彪了一句脏话：“靠！算了！下次见面说。”
视讯迅速被切断，宁安就站了起来：“我要去埃莱门市一趟。”
尼尔却也从通讯中回过神，为难道：“埃尔斯学长他们就快到威伊思了，还有三十分钟就抵达。”
“让他们去克莱蒙特海域。”
就算宁安不说，他们也是要去埃莱门市的。威伊思城里的秘密已经差不多，现在最要紧的是沉在克莱蒙特海域的那批休眠舱。斯诺德可不想留下烂摊子。
他确定海底基地已经完全毁损，但那批怕死的老家伙用的休眠舱都是好东西。在断电断供的情况下可以维持低耗状态至少一个半月。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老家伙的后人去打捞。斯诺德花了那么多的力气让他们沉了，就不可能给他们再被捞上来的可能。
“我的人也早已经在埃莱门市里等着。”斯诺德嗓音清淡，“正好学生们过来打打杂。”
斯诺德的飞行器还停在外城，现在不用想，百分百的概率被威伊思城警方控制。不过他们就算控制，也打不开他的飞行器。那东西是科勒那小子的宝贝，一旦被打开就会自动毁损。
现在自动毁损信号没有启动，但定位发生了改变。其实那东西拥有远程遥控和智能AI操控系统。如果想要，斯诺德可以远程操控它离开原地来接他们。但打不开不代表不能防止追踪器。如果被放置了追踪系统，反而会暴露他们现在的位置。
“还得再找架飞行器。”
威伊思城与埃莱门市隔着一个广阔的海域，普通的交通工具短时间根本无法抵达。
“你们有吗？”
斯诺德那双平静的眼眸扫向老头儿时，压力巨大。
老头儿哆嗦了下，连忙点头：“有，有的。不过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不一定能飞。”
他们的飞行器，都是四百多年前华族留下来的东西。犯下大错以后才看到华族拥有的一切被外来者摧毁，他们亲眼看着华族的城市被毁，华族人被屠戮被驱赶，华族文化被消失……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一念之差，引鬼杀生。自己如果不主动留下什么，就真的什么都不剩。
“带我去看看。”
“哦哦，好的，跟我来。”
那老物件他们藏了很久，被保存的还算不错。尼尔试着开了下，还能用。他心情不错的摸了摸机翼，造型也是现在飞行器完全不同的，很流畅。忍不住夸了一句：“不错。”
“走吧。”
飞行器零部件比较老，但设计精妙。果然华族的工程师就是能力不一般。
“咦~四百多年的老飞行器居然还能飞这么稳？”
原本只是感慨老古董质量不错，飞起来才发现，不仅仅是质量，很多东西都很精密。拉美星的C100神经网络从出事当晚就全方位打开，所有的起飞交通工具都逃不过神经网络的眼睛。这架老古董不知道是太老牌还是别的原因，居然畅飞无阻。
“我去，防雷达探测也做的不错！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了不起啊这个飞行器工程师。这要是人还活着，奥斯图比的校长不得把人供起来？”
“华族人普遍智商偏高，整体民族文化底蕴强。且善于思考和经验总结，大部分人在机械、基建和军工方面优势尤其的突出。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质量一向经得起考验。”
“真的假的？你怎么还带人种歧视呢？”
“没人种歧视，这就是事实。”宁安抱腿坐在角落，从知道了一些事，她的精神就一直很紧绷。昨晚窝在斯诺德怀里睡了一夜，并没有睡得很好。她现在眼睛充血，头脑昏沉。
从威伊思城到埃莱门市要跨越几个海域，至少一个小时。她要睡一会儿。
等宁安一个激灵睁开眼，斯诺德蹲在她的面前。
斯诺德那双橙金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见她醒了，勾了勾唇。身上清淡的草木气息，温润又自然地萦绕在宁安的身边。没有安慰也没有询问，他的话一直很少。乌黑的长发因为半蹲的姿势滑落，有几缕垂在了地上：“到了，下来吧。”
飞行器停在埃莱门市的郊外，一个荒废了许久的教堂后面。
这个教堂早已破败，荒草从内长到外，荒草中湿漉漉的泥巴里虫子到处乱飞。有锈蚀得只剩下一半的金属器物，半插在泥土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酸的味道。
放眼望去，荒无人烟。
从郊区往城内走，发现这地方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座教堂。每座教堂门前都放了功德箱。
“这地方的人看起来十分虔诚。”明明穿的很破，但往功德箱里丢东西倒是很舍得。
宁安瞥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往功德箱里丢了一把纸币。
“埃莱门市一百多年前以博.彩业起家的。在原住民被全线驱逐以后，很多来自外星球的流浪移民携带大量物资来到这建立了赌场，以赌博的形式，在短短几年内迅速跟当地获得公民身份留下来的人置换资源。你们知道的，爱赌的人通常都相信冥冥之中的运气。”
尼尔很熟，小时候偷偷跟人来玩过，输光了两年的存款。他指着不远处的教堂说。
“为了能常赌常赢，外来移民又大肆宣传神教，告诉他们神灵可以带来好运气。开始到处建教堂，设神庙。生活在这里的人，日常就只有两个重要的事：一是去教堂祷告，寻求上帝的庇佑。二去赌场大赚一笔。所以你们看，教堂的数量远比威伊思城多。”
“赌博置换资源？那确实是很快。”
“那可不？这里有一大半的教堂地皮，都是赌来的。”
斯诺德带着他们迅速进入一家不起眼的教堂，尤斯尔克和卡特摩尔人就在里面等着。除了这两位尖刀营的战将以外，奥尔蒂斯安排来的警察系统的人也在。
这次代表奥尔蒂斯赶来支援的，是一直在追查八十万儿童失踪案的艾敏*库莱德斯。
这是联邦警务系统中唯一身居监察职位的女性高级警员。本身是虎族兽血种，战斗力不输任何一个男性。她一直没放弃将八十万儿童失踪案的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归案。秘密潜藏在拉美星已经三个月了，差不多将前因后果查清楚，就差证据拿人。
“上将。”卡特摩尔立即跟上来。
斯诺德点点头，看向艾敏*库莱德斯：“那些教堂的地下都摸清楚了？”
“嗯，发现三十个屠宰场，二十几家工厂。”艾敏*库莱德斯的脸色难看。
所谓的‘屠宰场’，就是关着被拐儿童的地下仓库。那些不到十岁的孩子被当成肾上腺素红的提取原材料，让这些孩子日日活在恐惧中。只因为肾上腺红素，只有当孩子在极度恐惧中才会大量分泌。而这些孩子在被一次又一次被提取后身体迅速衰败枯萎，成为彻底的耗损废材。
这样的孩子，基本上都活不久。这个过程跟屠宰牲畜一样，所以才会被称为‘屠宰场’。而提取出来的东西送去工厂加工，这样之后的产品则被运送去市场，给一些上流社会的消费者使用。
随着她们调查的深入，艾敏发现，拉美星不止是肾上腺红素的产地，在道上还有‘联邦子宫’的诨名。
什么叫‘联邦子宫’？
就是为联邦上流社会生产高质量孩子的地方，就叫‘联邦子宫’。
所有人都知道人造子宫诞生不了超过A等级的孩子。所有高等级的孩子，除了父母本身基因优秀以外，还有另一个要素。就是他们都是由女性兽人通过身体孕育出来的孩子。
因为，人造子宫虽然模拟了女性子宫孕育生命的过程，但确实是有不可避免的弊端的。再优秀的基因投入人造子宫，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等级滑档。上流社会想要保证自己家族的基因不滑档，出生的每一个孩子都拥有最优秀的等级，就必须让女性来亲自孕育受精.卵。
严格来说，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垄断。
将高等级女性资源垄断后，良性循环的垄断资源和势力也会随之形成。毕竟没有碾压普通民众的基因优势，又怎么能永远维持高人一等的地位？
“那些女性被囚在各大教会的地下，由各大教廷的主教亲自教育，被洗脑的很严重。她们笃行基萨斯神灵，认为为基萨斯孕育孩子十分光荣。想要把她们带出来很难。”
这些女孩儿从很小就被拐到教会，日复一日的洗脑，已经出现认知畸形。
现在营救她们最大的麻烦，反而不是教廷，而是她们自己。这些女性不愿意离开，甘心自己这一生都奉献给神灵，并誓死要在教廷侍奉神灵直到生命走向尽头。
“除非武力彻底摧毁这个地方持续几百多年的神灵信仰，不然很难办到。”
斯诺德听完没说话，思考了几秒，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是个大工程。
斯诺德在思考时，宁安又一次联系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他的移动速度快到让人难以捉摸。此时，他正猫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绿的光：“德莱克斯巷子的地下武斗场，她现在就在那。”
“地下武斗场？”宁安一愣，没想到埃莱门市也有地下武斗场。
“嗯，你等天黑的时候过去，我还有事。”
斯诺德在跟艾敏聊过以后，带着两个助手急忙离开了教堂。
不过离开之前，让宁安小心行事：“埃莱门市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各种灰色地带活跃的人都有。不管到了哪儿，务必实时定位发给我。”
宁安点点头，等到了天擦黑，尼尔带了一批人进入了教堂。
埃尔斯和卫斯理学长风尘仆仆，除了他们，西利亚和泰伦这两个刺头儿也来凑热闹了。他们笑眯眯的撸了一把宁安的狗头，对于来凑热闹兴致勃勃。
“走，既然来了，就不能什么都不敢干！”抵达教堂第一件事，就是怂恿大家去克莱蒙特海域附近查看，“咱们去把他们运往各地休眠舱给砸了！”
事实上，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收到尼尔的消息。
尼尔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差不多把那些休眠舱里睡着什么人，老底都给透没了。埃尔斯和卫斯理虽然也是上流社会的公子，但不好意思，他们家都属于后起之秀，对这些几百年前占据主要资源的主星老牌贵族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星盗□□洗白转商出身的库拉亚*埃尔斯，他们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老钱。
“都是些老而不死开启反人类人体实验项目的犯罪分子，活到这把年纪已经占用了太多资源。咱们也不是故意跟他们过不去，身为保卫公民合法权益的军校生，为警务人员出一把力气是应该的！”
库拉亚*埃尔斯笑得阴险：“走！兄弟们，咱们去干一票大的！！”
“放心，有我们在，保证他们一个都活不成。”西利亚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他们出去搞票大的，宁安一个人去了德莱克斯巷子。
刚下到地下武斗场大厅，就撞见了从里面通道里走出来的赏金猎人夏尔。
夏尔还记得宁安，看到她就扬起一边眉头：“找人？”
“找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