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xx年xx月xx日阴云闷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基地。上层的建筑早已经被推到，
变成一片废墟。巨大的塔吊在轰隆轰隆的挖掘，碎石堆中还有没来得及离开或者反抗的尸体。但无人关注。
无法炸毁地下军事基地，他们选择重置。
我避开了监视，进入了地下海底基地。
我昏睡这半年的时间，基地早已被洗劫一空。很抱歉，罗昊尤的尸体没有找到，奥利维亚姐姐的残肢也消失了。地上残留着大片的血迹，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整个基地，现在，除了没有打开的门，其他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们大概是不死心的。轰炸过八大库房的墙面。只是可惜，基地是奥利维亚姐姐亲自设计的，墙体全部采用乌金锻造，他们诸多手段也没有用。
地下的循环系统和电力系统还在运行，他们大概还没有放弃。不过没关系，我最终回到了我的宿舍。
可喜可贺，我的宿舍没人搜查，东西还在。
也对，像我这样一个还未成年的瘦小女性，又有谁会在意？”
宁安心里突地一跳，扫视了一圈宿舍。
这里藏了东西？
会是什么？
宁安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脑海中影影绰绰有什么在浮现，但仔细回想又会模糊不清。她锤了锤脑袋，继续看。
“xx年xx月xx日大雪冷
我藏在海底基地已经超过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我不眠不休的加固了所有的通道门，设计了很多的陷阱和机关，又特意给八大机密舱加置了一套秘钥。
现在，除非他们拥有我的机关术知识，否则，别想在基地内活过三个小时。谁也别想！
可惜我没有学习枪械，如果之前再刻苦些，或许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
罢了，能做多少努力就做多少努力吧。全力以赴，没有遗憾。
不过，身为一个狡诈的成年人，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现在这个基地的八大库大门，除了我，整个联邦，没有人能打开。
呵呵，他们估计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秘钥的拥有者，其实是一个才满十七岁的未成年。
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常，燥热，烦躁，总是不受控制的情绪异常。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我知道，是我的身体快逼近成年。腺体即将发育成熟，发.情.期也会如期而至。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需要时间。
如果能够顺利的把东西送出去，我还需要再回来一趟。如果赶不及，那么走之前也必须将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只希望身体能够争气，压制住发.情.期。”
果然，钥匙在她的手上。
宁安阖上了日记，眉头皱起。
这本日记，是她写的。
宁安很肯定，这本日记就是她自己的笔记。
她写部分字迹的时候会留有特殊的习惯，这本日记里完全都有。但宁安对自己很了解，她的性格其实有些粗糙，并不是那种会写日记记录生活的细腻女性。如果写了，那必然是有目的。
这本日记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记录且除了开头的一小部分，间隔着写，后来却将每一天的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仿佛是特意告诉忘记的人过去发生了什么。
日记开启的时间是拉美星被围困之后。记载变得频繁则是在基地沦陷之后。宁安心里泛起了波澜，难道她其实四百多年前就已经穿越过来，只不过沉睡之后忘记了穿越后的记忆？
她不确定，很多事情都透着一股难以解释的诡异。
但值得肯定的是，这本日记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就算他们无法华族文字也一样。
那道乌金材质的门后面到底存放了什么东西，日记里并没有明确提出来。显然，这是在防止被非本人拿走解读出来。
将日记收进衣服里，宁安又在房间里搜了一遍。
她是按照自己藏东西的习惯搜的，她有种预感，这里有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如果这个房间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藏东西的位置应该不会变化。
宁安将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地板和墙体都试图撬开。
最终，在床位的里面，发现了一个可以虹膜打开的空间。位置很隐蔽，内部空间不大，只有差不多三十厘米长宽高的正方形的小空间。
——里面是一堆标注了姓名的芯片。
放在第一个位置的就是宁夕。第二个是夏唯，第三个是顾南风。
等等，顾南风？这不是柯拉松原主的名字？他的名字竟然也在这里？？
宁安皱起眉头，从左往右一排数过去，总共两百个芯片。从上往下一百个卡槽。这里存放了整整两万个带有名字的特殊芯片。
“这都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就是奥利维亚让我带出去的东西？”
宁安身上还有一枚赵易之给的芯片。跟这些标注名字的完全不同。宁安对着光看，带有人名的芯片上面刻着非常复杂的纹路，在白炽灯光下泛着乌紫的光。
芯片体积不大，全部带出去不难。但宁安害怕自己身上的汗会破坏芯片，在地上捡了个背包装。
除了芯片，她还发现了一本被折了角的书。
看得出来主人平时翻阅的很勤，边角早已毛边。
带入自己去思考，宁安很清楚她自己的秉性。书，尤其纸质书，她是那种看过了以后不会再细品的人。反复看并且有特意折边的，那必定藏了东西。
来不及细细推敲，全装进背包里。
等她从宿舍出来，总共带走了四样东西：芯片、书、日记本和一个看起来特别奇怪的小型机器。
“怎么样？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尼尔没有离开，守在门前。
“找到了一点。”她往四周找了找，“斯诺德呢？”
“上将说有点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什么事？”
“不清楚。”尼尔见她背了个大包，“你从哪儿弄来的背包？”
“捡的。”宁安没解释，扭头看向乌金门。
尼尔真服了，突然想起初见时的捡垃圾二人组，骂骂咧咧：“不要在地上乱捡东西！”
“哦哦。”宁安不在意的摆摆手。
这个门虽然阻隔了声音、辐射等特殊物资的侵袭，却阻拦不了气味。
事实上，这种奇特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空间，只是这里比较浓厚。走廊上的机关疑似她自己制作，宁安的心稍微放了些。她蹲下，看向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之敏：“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的好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林之敏瞬间抬起了头，“你能说服斯诺德*艾斯温格？”
“你不需要旁敲侧击这些，我不会回答你。”宁安似笑非笑，“我既然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必然能做到。林之敏，你最好诚实一点。我其实可以不留下你的。”
林之敏本想嗤笑，但看宁安的神色是认真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思考了再三，她选择保命：“你问。”
“你们团队跟拉扎德实验室合作了哪些项目？都负责什么技术？你们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还有，你之前所说的，乌金锻造技术掌握在你们手里，意思是拉扎德实验室没有共享吗？”
“你这问题也太多了……”林之敏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直指核心，眼神闪躲。
“你最好实话实说。”尼尔踹了她一脚。
林之敏脸色一白，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因为不远处的走廊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斯诺德*艾斯温格已经赶回来。
听着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脸上冷汗刷地就流下来。
“我们只参与了七个项目，七个，不，应该说四个！就四个！另外三个其实接触很浅。那帮主星的贵族们很小心的，他们很多事情都会防着我们。所以，他们到底开启了几个项目，我根本不清楚的。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副手，虽然掌握了躯体机械化技术专利，但毕竟不是主要负责人。我只知道我们目前合作得最深的项目，就是虫人基因结合开发实验和兽人躯体机械化改造，以及古战神复活计划和永生实验。至于躯体更换计划和造神计划，我们只提供技术支持，不参与实际项目。这个想太核心，不会让我们参与。人造人蓄养计划更是只接触过概念，连实验数据都没有给我们……”
随着她吐出的骇人听闻的实验项目，尼尔的脸色渐渐难看：“那些虫人先不说，原来那么多半机械化兽人是你们搞出来的东西？”
“我们拥有比较完善和醇熟的半机械化改造技术。可以有效避免改造过程中出现的突发性危机，能有效降低百分之六十的死伤。拉扎德实验室虽然拥有尖端生物生化科技，但他们团队的人总是做事不够严谨，容易出现非规则性的操作性失误……”
“虫人基因结合不用你说，兽人躯体机械化改造我们也亲自见识过。你说的古战神复活计划，难道是指克莱蒙特海域海下基地的那帮克隆人吗？永生实验又是怎么回事？”
“不完全是。”
林之敏没想到他们连克莱蒙特海底基地都知道，有种秘密被看穿的恐惧。
身体不自觉颤抖了，“克隆人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复制体才是主体，真正的强者被藏在人马座弗雷耶圣地。那里存放的才是真正的古战神复制体。”
宁安心里一动，柯拉松、菲利克斯、塞缪尔和夏尔都是来自人马座弗雷耶圣地。
不过，好像这几个人的实验室编好不同。夏尔是01号实验室的03号复制体，菲利克斯和塞缪尔好像是09号还是07号实验室，宁安已经忘记了。
“人马座的弗雷耶圣地实验室，按照重要程度从0号开始往后排，一共有九个主要实验室。”
林之敏真的很深入，这些东西都知道：“其实除了编号，这些实验室还有别称。根据他们的宗教意向分别按照大天使的名称命名。就像0号实验室，别称加百列。如果你们读过他们的宗教书籍，就应该能明白加百列在大天使中的意义。加百列这种是象征着权利和审判的炽天使，本身就代表了强悍程度。可想而知零号实验室的特殊。”
“还搞这么多花称？”尼尔对中世纪的宗教文化一窍不通，他长这么大都没信仰过神灵。他唯一的偶像就是联邦活着的英雄，斯诺德*艾斯温格：“真的是能力不大玩的花。”
宁安却紧紧的皱起眉头，斯诺德曾说过他的人将辛西娅*穆理软禁在弗雷耶圣地。
辛西娅在这个地方，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想到辛西娅*穆理一直顶着奥利维亚的名字，宁安就觉得恶心。穆理这个家族大概率在这项实验项目里占据了非常大比重。
“克莱蒙特海底基地那帮克隆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是另一批商品，属于是沃伯格家族特殊定制。沃伯格家族是彻头彻尾的商人，他们想要培养成自己家族的武装力量。不属于古战神复活计划的一部分。”
“沃伯格家族又是从哪里拿来的基因资料？”
林之敏没想到她问题这么犀利，直接戳到了最隐蔽最不想回答的部分。她有些难以启齿，但又觉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很正常的事：“我们也需要产业，光有技术没有资金，总会受制于人。我们依靠自己的技术和手头可接触的资源，为部分商户定制商品，这也不算违规吧？”
“你是说，这批‘定制商品’是你们偷偷为商户定制的？”这宁安倒是没想到，不过转念细想，也解释的过去。自私自利的人，总会在工作中顺手为自己谋取利益。
“你们给多少商户定制了‘商品’？”
“这你们也要管？”林之敏感觉到羞辱。
知道他们做了多少事，宁安对林之敏的老年人仁慈心早已消失。她直接捏断了林之敏的手指指骨，剧痛袭来，林之敏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斯诺德抱臂站在一边，很满意宁安不心慈手软的手段。
“十二家，就只给十二家提供了‘定制商品’。”林之敏有些心虚瞥了一眼斯诺德，非常挣扎。这些订制品中，除了华族战士的复制体，还有一大批尖刀营超S级战士的复制体。她害怕自己吐露出来会激怒斯诺德，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逃过了宁安这一劫，引来尖刀营的追杀，那可得不偿失。
她的眼神立即被斯诺德捕捉，橙金色的眸子微黯，他嘴角勾了起来：“看来，这商品很有讲头？”
林之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立即辩解：“不关我的事！我们只提供了技术服务！华族战士的生物基因样本是我们提供的原材料，但其他的可不是！！”
“什么意思？”宁安扭头看向斯诺德，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身上的衣服是湿透的。
那身西服还是宁安给买的，此时外套挂在手臂上，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
宁安眼神上闪躲的避开，立即想起在卡莱蒙特海底基地见过尖刀营战士克隆体尸体的事。
“啊！那个！科勒尔上校的复制体！！”
科勒尔的名字一出，宁安突然又想到自己在伊甸园的生物资料库里发现斯诺德的生物资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你的生物资料，那个伊甸园！”
斯诺德想到的只会比宁安想到的东西更多。
五年前，他多次遭人暗算强行进入发.情.期，几次强势压制后走向精神暴走，失智退化。那批人手里或许不止有他的生物基因，还有他的生殖细胞。
不过，这些事情着急也没有用，总是要一步一步的来算账。
“艾斯温格上将克隆体不是我经手的！”林之敏立即撇清关系，“我就算技术得到认可，但毕竟是华族，且只是个副手。上将克隆项目的真正负责人是巴拉贡*拉扎德。”
“巴拉贡？”斯诺德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低沉冷冽的嗓音落地就是一阵阴寒。
“真的！上将你也别抱希望能从那条毒蛇手里拿回你的东西。他就是个疯子！你们没跟他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他就是个藏头露尾还狡诈多变的变态，思维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而且，先不说你们能不能找到他，就算找到他，也杀不死他。”
林之敏吞口水，“他早就复制了无数个自己，且为了保证每个身体都会为他所用，冻结了全部复制体的大脑！只要他的本体死亡，他的下属会立即在另一个复制体上重载他的人格数据！”
“重载人格数据又是什么东西？今天听到的东西怎么这么魔幻？”
尼尔感觉自己误入了鬼故事，这些人说的话每个字都能听懂，凑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他每隔十年就会刻录一次人格数据和记忆数据，他拥有无数个人格复制体。”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斯诺德冷笑了一声。
见宁安一脸迷茫，他解释：“复刻人格这个东西，要从流亡史开启前说起。在人类选择带着蓝星流亡之前，在蓝星内部曾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论。人类是应该靠着繁衍活下去，还是将所有的人类数据化，靠数据人格在虚拟的世界得到永生。由此，还曾爆发过人类与数字人类的战争。数字人类，也就是所谓的AI，即诞生了自主意识，拥有记忆的特殊智能AI。”
“可是，就算是复制了人格数据，躯体更换，也算是另一个人了吧？”
“严格来说，复制了人格和记忆的人，其实就是复制了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这其实也算是重生。”斯诺德浅浅一笑，“但，我个人认为这些都不重要。就算是复制体，也不是无限复制的。”
宁安心里一跳。
不知道被斯诺德杀死的那个巴拉贡*拉扎德是复制体还是本体。如果是复制体的话……
“确实是，原始的生物基因样本复制个三次以上就会发生变异。”林之敏说，“变异后的生物样本会在成长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奇怪的弱点，真正管用的，是刚取下来的原始干细胞和原始生殖细胞。他们手中只有一份上将的生物资料，最多可能出现三个克隆体。”
“看来真的克隆了。”
林之敏不说话了，哑巴了。
看她这幅怂样，尼尔就忍不住想嘲讽：“看来除了技术，你们是一点高尚的品德都没学到。”
斯诺德冷不丁笑了一声，橙金色的眸子在灯下闪烁着细碎的恶意。
他其实有点好奇，他的复制体会变成什么样。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好驯化的性格……
林之敏被他笑得浑身发毛，瑟缩着贴到墙上去。
宁安和尼尔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上将身上的煞气太重了，露出一点恶意就会很吓人。宁安心里忍不住吐槽斯诺德真的是天生反派值拉满，就算什么事不做，单纯的笑也让人感觉不怀好意和恶意满满。
“那乌金锻造技术又怎么说？你说你们掌握了锻造技术，为什么打不开这些门？”宁安必须要确定他们对乌金锻造技术的掌握情况，“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可能！掌握乌金锻造技术的就是华族的军工系统。毕竟乌金矿藏只有德普洛星有，且独有。德普洛星曾经也属于华族名下，叫参水猿……”
“你继续，不用解释。”
“自从华族军队一盘散沙之后，军工掌握的锻造技术就回到了我们技术人员的手上。”
林之敏扭过头，不看斯诺德，嗫嚅的说：“主星那帮贵族一直想买下这项技术，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底牌都不留。当真没有底牌，再好的合作也会变得不平等。独有的专利技术才是我们立足根本。”
“看来你们很分得清利益得失嘛……”
林之敏不否认，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他们搞科研的，凭什么一定要品格高尚？
宁安看着她，忽然改变主意了。
在没有弄清楚她说的锻造技术之前，林之敏还不能杀。毕竟，参水猿现在就在她的手上。是斯诺德送给她的。宁安忍不住瞥了一眼斯诺德，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后悔把星球送给她了……
斯诺德注意到宁安偷瞄的小眼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能打开这个门吗？不能打开，我们就得走了。”
“有人来了吗？”宁安一惊。
“嗯。”
那确实不能留了：“你刚才干嘛去了？”
“联络我的人。”
“哦。”
斯诺德走在前面，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垂到了臀部。
他的头发居然长这么长了。宁安目光落到他头发和腰臀之间，因为走动，宁安发现斯诺德有一个性感的腰窝。从湿透的衬衫看，能看到衬衫里面紧致的腰线。
宁安：“………”
斯诺德假装没发现她鬼鬼祟祟的小眼神，“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拉扎德团队和郭生团队除了两队的主要项目负责人以外，几乎全员丧生。克莱蒙特海域海底基地的沉没，以及宁夕的出现，引起了各方的警惕。虽然有宁夕吸引火力，你可以继续隐藏，但不离开威伊思城，一切都不好说。”
“你的人不是被困在了主星？你从前线调人过来了？”
“我总会有点朋友不是吗？”斯诺德瞥了一眼一脸不爽跟在最后面的尼尔，这小子好像对他有那么点微妙情绪？因为宁安？
唔……
斯诺德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尼尔感觉到身体一寒。东张西望了下，没发现什么危险，皱了皱眉头跟上去。
“说到朋友，我摇的人也来了。”
尼尔不知道出于什么微妙的心情，突然插了一句嘴强调说，“卫斯理学长和埃尔斯学长刚发了消息，他们的飞船已经进入波德星系航道。进入拉美星就一天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就走吧。”
临走之前，宁安回头看向了走廊尽头的乌金门。
这次离开，估计短期内不会再来。
她其实心中有些犹豫，但又确定现在的情况根本带不走这些东西。她有种预感，里面存放的是华族的生物基因库。大部分重要的生物资料都在里面。
他们快速离开了海底基地，上了通道就直接进入圣路易斯大教堂。
外面的层层防卫更严密，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或许，他们已经发现巴拉贡*拉扎德已死，外面现在闹哄哄的。斯诺德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正开路。林之敏又被打晕了，由尼尔背着。
“现在暂时不离开这里。”斯诺德下午早就探过一遍，熟门熟路，“找个房间休息。”
宁安想想，“我想去个地方。”
斯诺德：“？”
“一会儿就回。”宁安丢下这一句，就直奔圣母雕塑而去。
斯诺德给尼尔只了个方向，迅速跟了上去。
现在宁安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第一眼看到圣母雕塑就有点眼熟了。
明明醒来以后没见过多少女性，却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雕塑感觉到熟悉。现在想想，这个雕塑的模特根本就不是辛西娅*穆理，而是奥利维亚*穆理。
如果说，她就是日记的主人，四百多年前就传过来的宁安本人。那么，她其实应该算是由奥利维亚夫妻俩抚养长大的。虽然嘴上叫着姐姐，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奥利维亚算是扮演了一个母亲的角色。所以就算失去了记忆，她也依旧会觉得她很眼熟。
圣母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罗昊尤。她跟罗总长的亲生儿子。他们是亲人。
亲人被残杀死去，她被抹除了记忆又重回故地。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重新看到以另一种形式站在自己面前的亲人……宁安的心里涌动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难受。
她速度很快，在黑夜中闪烁。很快就抵达了圣母雕塑的脚下。
天空黑得彻底，但挡住了月光的云被风吹开。一抹白皙的月光洒落下来，披在巨大的圣母雕像上。圣母头皮纱巾，垂眸温柔的凝视着脚下的人，嘴角带着微笑。
斯诺德藏在阴影中，看着月光下宁安仰头看着巨大的圣母雕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宁安的身形动了。
她微微屈膝，向上一跳。然后就消失在了圣母的心口。
斯诺德微微扬起一边的眉头。
顿了顿，也跟着跳了上去。
刚才，宁安发现圣母的心口有微弱的光在闪烁。想到罗来福，她才进来看看。
那个林之敏不安好心，怕死又报复心极强。被罗来福咬伤了那么多同事，她不可能好心救它。宁安怀疑她给罗来福扎的东西根本不是特殊的恢复剂。
黑暗中，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动。
宁安的双眼在黑暗中能视物，隐约能看到横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的变异狗。
它很痛苦，非常痛苦。身体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黑暗中也分不清是组织液还是血液的液体从它的身体里渗透出来，将地面染湿了一大片。脚踩在上面，有种黏腻的灼烧感。
宁安听着它痛苦的呼吸声，心脏像被捏住一样难受。
它听见了声音，却无法抬起头，只能睁着血红的眼睛凝视着不断靠近的宁安。它的身体呈半包围的姿势将这些玻璃器皿给包裹在中间，蜷缩着尾巴一动不动。
大概是感受到主人的气息，罗来福就算是难受也依旧平静。仿佛能死在主人尸体旁边，它很满足。
“来福。”宁安声音轻轻的呼唤它，“你记得我吗？”
罗来福其实早就不记得很多人。
它出生在四百一十三年前，正常来说对于一只纯犬类。它的寿命也不过十几年。因为被抓走做了生物实验，饱受折磨的同时也获得了更长的寿命。
它的前半生，只有不到十年的幸福。之后的四百多年，全都是折磨。
那些折磨对于一个智商只有八九岁孩童的军犬来说，痛苦到足够它忘记很多东西。它不记得宁安，不记得过去很多很多人，唯一记得的只有它的爸妈。靠着那不到十年的快乐记忆撑到现在。
它已经很累了。
宁安深吸一口气，鼻尖有些酸：“不记得没关系，你可以放心睡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它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感受到了宁安的情绪，尾巴艰难地在地上砸了砸。但可惜，它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了摇尾巴这个动作。
许久，它的喉咙里发出很小的一声呜咽，像幼犬在撒娇。
声音在空荡荡的雕塑内部回荡，然后慢慢的消失。
宁安没忍住红了眼睛。
……
许久的许久，宁安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有很多的记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身后却响起了斯诺德很轻的嗓音：“它的肚子里应该有东西。”
宁安缓缓的转过头，迟钝的思考斯诺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斯诺德却叹了口气，在宁安的身边蹲了下来：“刚才你看到的光，应该是它肚子里的东西发出来的。另外，临死之前回到了主人的身边，它应该无憾了。”
“无憾吗？”宁安不知道，她心情有点奇妙，像是突然被迫成长一样虚无，“可能吧……”
罗来福已经死去了，痛苦的喘息早就停止。
“没关系，它没做完的事，我会做完。”
第113章
◎双更合一◎
不知何时，
宁安浑浑噩噩的昏睡过去。脑袋轻轻地垂在他的肩膀上。斯诺德一动不动的任由她靠着。她这样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到处乱跑，再强的身体素质也会累。
果然，还只是个小女孩儿啊……
斯诺德抬眸看着这具被肢解的尸体，
目光落到身上血肉渐渐溶解而露出森森白骨的狗，
心里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宁安也养一只小动物？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当他也意外失去生命，那只小动物会像罗来福守护奥利维亚*穆理一样守护宁安？
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斯诺德想到他曾养过一只冰原狼。不过那只冰原狼只在边境极寒地区活动，他失踪了五年，不知道它是否还活着……
如果活着，可以送过来给宁安。
斯诺德陪着宁安，
在漆□□仄的圣母雕塑肚子里，
就这样安静的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宁安从昏迷中醒来，外面已经大亮。
晨曦的光从圣母心口的空洞照进来，
朦朦胧胧地在地上落下一层光斑。灰尘在光束中层层飞舞，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腐臭与强烈刺激性气味交融的味道。
宁安睁开眼就看到了斯诺德的胸口。她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窝在斯诺德怀里睡着了。
斯诺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呼吸很轻，
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凌厉的橙金色双眸，在眼睑下方留下青影。他其实也好几天没睡，眼底都有两团黑眼圈。
宁安一动，
他就醒了。
此时罗来福早已化成一堆白骨，蜷缩地围绕在玻璃器皿四周。林之敏那个老太婆给它注射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把一只活生生的变异狗化成血水。之前黑暗中闪光的东西露出来，
此时就在一堆肋骨之中。一闪一闪的闪烁着红绿交替的光，
是一个很奇特的电子设备。
“什么东西？”宁安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定位器？还是信号发射器？”
斯诺德盘腿坐在地上，
被宁安压了一晚的双腿有点麻。他缓了会儿才站起来：“不是定位器，也不是信号发射器，应该是传感器感应器之类的东西。”
见宁安眼露迷茫，斯诺德检查了下，解释给她听：“军事上一种特殊的对话感应器。这种东西早期用于是军事探测。检测员会特意装将这东西塞进特定大型动物的食物中，引诱它们吞食。再利用这些不易捕捉的动物的活动轨迹去探查周边环境。虽然可以指定感应对象，且能有效防止发出的信号被其他机器捕捉，但作用范围太过于局限。仅限于统一机器型号的设备。很早以前的老物件，早就被淘汰了。”
……老探测感应器，在罗来福的肚子里？
宁安皱起眉头，“这个红绿交替闪烁灯是什么意思？难道它还在运作吗？”
“我也不清楚。”斯诺德其实也才一百多岁，几百年前淘汰掉的老古董他能认得出来，已经算机械知识储备充裕。这种东西不对外公布，一般人还真不好认，“不过既然提示灯还在闪，要么还在运作，要么是故障提示。灯光不停，说明内部大致的设计没有损坏。”
宁安心里一惊，“这东西难道是拉扎德生物实验室给它吃进肚子里的？”
“也有这个可能。”
罗来福最初被他们发现，就是在克莱蒙特海域海底基地。听说它每一百年来威伊思城骚扰一次，四百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谁也说不清楚这个东西是怎么吃进肚子的。
感应器上包裹着黏腻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强酸味。
斯诺德从衬衫上撕下一块，将东西包裹取出。
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闪烁不停的红绿交替灯突然熄灭：“你不用太担心。如果这个东西是实验室的人故意让它吃下去的，它不会有机会死在这里。就凭它咬死郭生团队那么多人，沃伯格家族还需要拿它给合作伙伴交代。这么久没人追来，要么这个东西已经损坏，不能发挥效用。要么是另外的可能。这两种可能都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至少目前不会有。”
宁安被说服了。确实，这灯已经亮了一整晚，看情况在罗来福肚子里有很长时间。沃伯格家族大动干戈的全程搜捕都没有找到这来，暂时可以放心。
“这东西防水吗？”
“胃酸都无法锈蚀，你说呢？”
宁安挠了挠头发，突然被自己蠢到：“那就带着吧。”
这种老古董存放在罗来福肚子里，不知道会记录多少东西。如果有办法解读出来，说不定会有出乎意料的发现。宁安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为它捡骨，不能让它烂在这。”
“捡骨？”
“嗯。”来福姓罗，那就是家人，宁安想让它入土为安。
说罢，她看向被肢解的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暂时让她留在这。”宁安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将奥利维亚的尸体带走，而是以这种形式保存在这。但尸身维持几百年不腐，肯定是有特殊的缘由。
或许，是为了等找回罗城烨以后，一起合葬吧……
斯诺德叹了口气，将礼服的外套贡献出来为罗来福包裹尸骨。这套衣服算宁安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原本想留下当纪念的。但让宁安脱衣服是不可能的，只能他来。
两人从圣母的心脏钻出来，外面阳光明媚。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圣路易斯大教堂外的防控又上了一个档。
围墙外的脚步凌乱，人声嘈杂，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战机悬浮在后殿的大礼拜堂上空，动力系统引发的气浪带动空气，形成飓风。带动的四周树木疯狂摇摆。警笛声刺耳，气氛紧张。
斯诺德站在生母雕塑的胳膊上眺望围墙外面的一个水池，许久，勾了勾唇。
看来，他们发现巴拉贡*拉扎德的尸体了。
不，应该是发现他尸体烧成的油脂残渣。
“交班时间十五分钟。”斯诺德跳下雕塑，落地无声，“我们尽快离开。”
宁安点点头，快速跟上。
他们在教堂内穿行，斯诺德在前面带路，快速避开人群抵达尼尔藏身的客房。
圣路易斯大教堂对普通人来说是祷告礼拜的圣地，剥了皮，不过是上流社会为地下交易创造的场所罢了。这里所有的客房都尊重了上流人士的需求，都拥有非常严密的防窥系统。只要进入，就算主教，没有经过房客的允许都不能擅自闯入。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一晚上去哪儿了？”尼尔等了一晚上没等到两人回来。此时感觉有点微妙的不爽，被排斥在外的难受。
“去办了点事。”
宁安将罗来福的骨头放到桌上。
血肉已经完全被药剂溶解，骨头与木桌碰撞发出冰凉的声音。刚放下就有强烈刺激性气味扑鼻而来，木头也被渗出来的强酸给腐蚀得冒了烟。
“这是什么？”尼尔才注意到她怀里的东西。
“罗来福的尸骨。”
尼尔目光在宁安和她身后的斯诺德身上转了转，警惕道：“快进来吧。”
进入房间，门锁上，外面喧闹的声音完全被阻隔。
“林之敏给它注射的东西根本不是救命药剂，而是强酸毒型试剂。罗来福被毒剂给融化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有恢复吗？”
尼尔扯开衣领看了看，他的伤口没有恢复，但也没有恶化。
宁安松了口气，扭头往空房间找了一遍，没发现林之敏：“林之敏人呢？”
“藏在洗手间。”
林之敏对圣路易斯大教堂很熟，怕她趁机偷跑，尼尔一晚上都在看着她。
见宁安浑身狼狈，尼尔跟过来：“身体暂时没感觉什么不对，离开这里以后，我会立即找医疗团队体检。对了，今天下午，埃尔斯学长他们就应该到了。目前人已经抵达拉美星，正在空间站跟拉美星的警方交涉。”
“来了多少人？”
“大概四十个。”尼尔皱眉，“埃尔斯学长想多带点人，但关口不批。”
“他家干星盗起家的，带多了人，无论哪个星球的关口都不会轻易放行的。”
几人进入房间，门一关上，那股紧绷的气息就消减了许多。斯诺德身上沾了强酸黏液，部分皮肤被强酸灼伤。正坐在一边慢吞吞地将袖子卷起来，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检查了下伤口，然后面不改色的一把将粘在皮肤上布料给撕下来。
宁安看得心里一紧，眉头紧紧皱起。罗来福的骨头是斯诺德去捡的，因为腐肉组织液有强烈腐蚀性，斯诺德那只漂亮的手，手指皮肤都被腐蚀得变了形。
“尼尔，你找找看这客房有没有医药箱。”
尼尔：“？”
“没事的。”斯诺德跟不疼似的，眉头都没动一下，“很快会自愈。”
斯诺德的自愈能力是超超S级，就算是断手断胳膊断腿，他也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修复。
“自愈是会自愈，但你不疼吗？”宁安无语地扯开他的手，将背包放沙发上，在他身边坐下，“你别动，我来吧。”
斯诺德怔了一下，垂下眼帘任由宁安握着他一只手。
尼尔看得牙酸，想想，气鼓鼓地去找药了。
这种高级别的客房里什么都有配套。医药箱也有，里面各种药剂种类齐全。
“上将身上的黏液最好先洗干净，不然药剂涂上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斯诺德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被骨头组织液给沾污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忽然非常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那双总是沉静犀利的橙金色眸子，有几分意味不明地睨着宁安。
宁安眨了眨眼睛：“？？？”
“衣服。”
“啊？”顿了顿，反应过来，没忍住憋红脸：“我会给你再买一套的。”
“好。”斯诺德眼底荡漾着细碎的笑意，满意地点点头。顿了顿，又轻轻说了一句：“我其实也挺好哄的对吧？”
宁安：“………”
心中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尼尔：“……………………”神经！
斯诺德被宁安推去洗澡。
“xx年xx月xx日阴云闷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基地。上层的建筑早已经被推到，
变成一片废墟。巨大的塔吊在轰隆轰隆的挖掘，碎石堆中还有没来得及离开或者反抗的尸体。但无人关注。
无法炸毁地下军事基地，他们选择重置。
我避开了监视，进入了地下海底基地。
我昏睡这半年的时间，基地早已被洗劫一空。很抱歉，罗昊尤的尸体没有找到，奥利维亚姐姐的残肢也消失了。地上残留着大片的血迹，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整个基地，现在，除了没有打开的门，其他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们大概是不死心的。轰炸过八大库房的墙面。只是可惜，基地是奥利维亚姐姐亲自设计的，墙体全部采用乌金锻造，他们诸多手段也没有用。
地下的循环系统和电力系统还在运行，他们大概还没有放弃。不过没关系，我最终回到了我的宿舍。
可喜可贺，我的宿舍没人搜查，东西还在。
也对，像我这样一个还未成年的瘦小女性，又有谁会在意？”
宁安心里突地一跳，扫视了一圈宿舍。
这里藏了东西？
会是什么？
宁安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脑海中影影绰绰有什么在浮现，但仔细回想又会模糊不清。她锤了锤脑袋，继续看。
“xx年xx月xx日大雪冷
我藏在海底基地已经超过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我不眠不休的加固了所有的通道门，设计了很多的陷阱和机关，又特意给八大机密舱加置了一套秘钥。
现在，除非他们拥有我的机关术知识，否则，别想在基地内活过三个小时。谁也别想！
可惜我没有学习枪械，如果之前再刻苦些，或许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
罢了，能做多少努力就做多少努力吧。全力以赴，没有遗憾。
不过，身为一个狡诈的成年人，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现在这个基地的八大库大门，除了我，整个联邦，没有人能打开。
呵呵，他们估计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秘钥的拥有者，其实是一个才满十七岁的未成年。
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常，燥热，烦躁，总是不受控制的情绪异常。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我知道，是我的身体快逼近成年。腺体即将发育成熟，发.情.期也会如期而至。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需要时间。
如果能够顺利的把东西送出去，我还需要再回来一趟。如果赶不及，那么走之前也必须将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只希望身体能够争气，压制住发.情.期。”
果然，钥匙在她的手上。
宁安阖上了日记，眉头皱起。
这本日记，是她写的。
宁安很肯定，这本日记就是她自己的笔记。
她写部分字迹的时候会留有特殊的习惯，这本日记里完全都有。但宁安对自己很了解，她的性格其实有些粗糙，并不是那种会写日记记录生活的细腻女性。如果写了，那必然是有目的。
这本日记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记录且除了开头的一小部分，间隔着写，后来却将每一天的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仿佛是特意告诉忘记的人过去发生了什么。
日记开启的时间是拉美星被围困之后。记载变得频繁则是在基地沦陷之后。宁安心里泛起了波澜，难道她其实四百多年前就已经穿越过来，只不过沉睡之后忘记了穿越后的记忆？
她不确定，很多事情都透着一股难以解释的诡异。
但值得肯定的是，这本日记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就算他们无法华族文字也一样。
那道乌金材质的门后面到底存放了什么东西，日记里并没有明确提出来。显然，这是在防止被非本人拿走解读出来。
将日记收进衣服里，宁安又在房间里搜了一遍。
她是按照自己藏东西的习惯搜的，她有种预感，这里有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如果这个房间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藏东西的位置应该不会变化。
宁安将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地板和墙体都试图撬开。
最终，在床位的里面，发现了一个可以虹膜打开的空间。位置很隐蔽，内部空间不大，只有差不多三十厘米长宽高的正方形的小空间。
——里面是一堆标注了姓名的芯片。
放在第一个位置的就是宁夕。第二个是夏唯，第三个是顾南风。
等等，顾南风？这不是柯拉松原主的名字？他的名字竟然也在这里？？
宁安皱起眉头，从左往右一排数过去，总共两百个芯片。从上往下一百个卡槽。这里存放了整整两万个带有名字的特殊芯片。
“这都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就是奥利维亚让我带出去的东西？”
宁安身上还有一枚赵易之给的芯片。跟这些标注名字的完全不同。宁安对着光看，带有人名的芯片上面刻着非常复杂的纹路，在白炽灯光下泛着乌紫的光。
芯片体积不大，全部带出去不难。但宁安害怕自己身上的汗会破坏芯片，在地上捡了个背包装。
除了芯片，她还发现了一本被折了角的书。
看得出来主人平时翻阅的很勤，边角早已毛边。
带入自己去思考，宁安很清楚她自己的秉性。书，尤其纸质书，她是那种看过了以后不会再细品的人。反复看并且有特意折边的，那必定藏了东西。
来不及细细推敲，全装进背包里。
等她从宿舍出来，总共带走了四样东西：芯片、书、日记本和一个看起来特别奇怪的小型机器。
“怎么样？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尼尔没有离开，守在门前。
“找到了一点。”她往四周找了找，“斯诺德呢？”
“上将说有点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什么事？”
“不清楚。”尼尔见她背了个大包，“你从哪儿弄来的背包？”
“捡的。”宁安没解释，扭头看向乌金门。
尼尔真服了，突然想起初见时的捡垃圾二人组，骂骂咧咧：“不要在地上乱捡东西！”
“哦哦。”宁安不在意的摆摆手。
这个门虽然阻隔了声音、辐射等特殊物资的侵袭，却阻拦不了气味。
事实上，这种奇特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空间，只是这里比较浓厚。走廊上的机关疑似她自己制作，宁安的心稍微放了些。她蹲下，看向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之敏：“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的好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林之敏瞬间抬起了头，“你能说服斯诺德*艾斯温格？”
“你不需要旁敲侧击这些，我不会回答你。”宁安似笑非笑，“我既然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必然能做到。林之敏，你最好诚实一点。我其实可以不留下你的。”
林之敏本想嗤笑，但看宁安的神色是认真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思考了再三，她选择保命：“你问。”
“你们团队跟拉扎德实验室合作了哪些项目？都负责什么技术？你们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还有，你之前所说的，乌金锻造技术掌握在你们手里，意思是拉扎德实验室没有共享吗？”
“你这问题也太多了……”林之敏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直指核心，眼神闪躲。
“你最好实话实说。”尼尔踹了她一脚。
林之敏脸色一白，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因为不远处的走廊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斯诺德*艾斯温格已经赶回来。
听着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脸上冷汗刷地就流下来。
“我们只参与了七个项目，七个，不，应该说四个！就四个！另外三个其实接触很浅。那帮主星的贵族们很小心的，他们很多事情都会防着我们。所以，他们到底开启了几个项目，我根本不清楚的。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副手，虽然掌握了躯体机械化技术专利，但毕竟不是主要负责人。我只知道我们目前合作得最深的项目，就是虫人基因结合开发实验和兽人躯体机械化改造，以及古战神复活计划和永生实验。至于躯体更换计划和造神计划，我们只提供技术支持，不参与实际项目。这个想太核心，不会让我们参与。人造人蓄养计划更是只接触过概念，连实验数据都没有给我们……”
随着她吐出的骇人听闻的实验项目，尼尔的脸色渐渐难看：“那些虫人先不说，原来那么多半机械化兽人是你们搞出来的东西？”
“我们拥有比较完善和醇熟的半机械化改造技术。可以有效避免改造过程中出现的突发性危机，能有效降低百分之六十的死伤。拉扎德实验室虽然拥有尖端生物生化科技，但他们团队的人总是做事不够严谨，容易出现非规则性的操作性失误……”
“虫人基因结合不用你说，兽人躯体机械化改造我们也亲自见识过。你说的古战神复活计划，难道是指克莱蒙特海域海下基地的那帮克隆人吗？永生实验又是怎么回事？”
“不完全是。”
林之敏没想到他们连克莱蒙特海底基地都知道，有种秘密被看穿的恐惧。
身体不自觉颤抖了，“克隆人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复制体才是主体，真正的强者被藏在人马座弗雷耶圣地。那里存放的才是真正的古战神复制体。”
宁安心里一动，柯拉松、菲利克斯、塞缪尔和夏尔都是来自人马座弗雷耶圣地。
不过，好像这几个人的实验室编好不同。夏尔是01号实验室的03号复制体，菲利克斯和塞缪尔好像是09号还是07号实验室，宁安已经忘记了。
“人马座的弗雷耶圣地实验室，按照重要程度从0号开始往后排，一共有九个主要实验室。”
林之敏真的很深入，这些东西都知道：“其实除了编号，这些实验室还有别称。根据他们的宗教意向分别按照大天使的名称命名。就像0号实验室，别称加百列。如果你们读过他们的宗教书籍，就应该能明白加百列在大天使中的意义。加百列这种是象征着权利和审判的炽天使，本身就代表了强悍程度。可想而知零号实验室的特殊。”
“还搞这么多花称？”尼尔对中世纪的宗教文化一窍不通，他长这么大都没信仰过神灵。他唯一的偶像就是联邦活着的英雄，斯诺德*艾斯温格：“真的是能力不大玩的花。”
宁安却紧紧的皱起眉头，斯诺德曾说过他的人将辛西娅*穆理软禁在弗雷耶圣地。
辛西娅在这个地方，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想到辛西娅*穆理一直顶着奥利维亚的名字，宁安就觉得恶心。穆理这个家族大概率在这项实验项目里占据了非常大比重。
“克莱蒙特海底基地那帮克隆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是另一批商品，属于是沃伯格家族特殊定制。沃伯格家族是彻头彻尾的商人，他们想要培养成自己家族的武装力量。不属于古战神复活计划的一部分。”
“沃伯格家族又是从哪里拿来的基因资料？”
林之敏没想到她问题这么犀利，直接戳到了最隐蔽最不想回答的部分。她有些难以启齿，但又觉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很正常的事：“我们也需要产业，光有技术没有资金，总会受制于人。我们依靠自己的技术和手头可接触的资源，为部分商户定制商品，这也不算违规吧？”
“你是说，这批‘定制商品’是你们偷偷为商户定制的？”这宁安倒是没想到，不过转念细想，也解释的过去。自私自利的人，总会在工作中顺手为自己谋取利益。
“你们给多少商户定制了‘商品’？”
“这你们也要管？”林之敏感觉到羞辱。
知道他们做了多少事，宁安对林之敏的老年人仁慈心早已消失。她直接捏断了林之敏的手指指骨，剧痛袭来，林之敏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斯诺德抱臂站在一边，很满意宁安不心慈手软的手段。
“十二家，就只给十二家提供了‘定制商品’。”林之敏有些心虚瞥了一眼斯诺德，非常挣扎。这些订制品中，除了华族战士的复制体，还有一大批尖刀营超S级战士的复制体。她害怕自己吐露出来会激怒斯诺德，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逃过了宁安这一劫，引来尖刀营的追杀，那可得不偿失。
她的眼神立即被斯诺德捕捉，橙金色的眸子微黯，他嘴角勾了起来：“看来，这商品很有讲头？”
林之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立即辩解：“不关我的事！我们只提供了技术服务！华族战士的生物基因样本是我们提供的原材料，但其他的可不是！！”
“什么意思？”宁安扭头看向斯诺德，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身上的衣服是湿透的。
那身西服还是宁安给买的，此时外套挂在手臂上，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
宁安眼神上闪躲的避开，立即想起在卡莱蒙特海底基地见过尖刀营战士克隆体尸体的事。
“啊！那个！科勒尔上校的复制体！！”
科勒尔的名字一出，宁安突然又想到自己在伊甸园的生物资料库里发现斯诺德的生物资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你的生物资料，那个伊甸园！”
斯诺德想到的只会比宁安想到的东西更多。
五年前，他多次遭人暗算强行进入发.情.期，几次强势压制后走向精神暴走，失智退化。那批人手里或许不止有他的生物基因，还有他的生殖细胞。
不过，这些事情着急也没有用，总是要一步一步的来算账。
“艾斯温格上将克隆体不是我经手的！”林之敏立即撇清关系，“我就算技术得到认可，但毕竟是华族，且只是个副手。上将克隆项目的真正负责人是巴拉贡*拉扎德。”
“巴拉贡？”斯诺德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低沉冷冽的嗓音落地就是一阵阴寒。
“真的！上将你也别抱希望能从那条毒蛇手里拿回你的东西。他就是个疯子！你们没跟他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他就是个藏头露尾还狡诈多变的变态，思维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而且，先不说你们能不能找到他，就算找到他，也杀不死他。”
林之敏吞口水，“他早就复制了无数个自己，且为了保证每个身体都会为他所用，冻结了全部复制体的大脑！只要他的本体死亡，他的下属会立即在另一个复制体上重载他的人格数据！”
“重载人格数据又是什么东西？今天听到的东西怎么这么魔幻？”
尼尔感觉自己误入了鬼故事，这些人说的话每个字都能听懂，凑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他每隔十年就会刻录一次人格数据和记忆数据，他拥有无数个人格复制体。”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斯诺德冷笑了一声。
见宁安一脸迷茫，他解释：“复刻人格这个东西，要从流亡史开启前说起。在人类选择带着蓝星流亡之前，在蓝星内部曾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论。人类是应该靠着繁衍活下去，还是将所有的人类数据化，靠数据人格在虚拟的世界得到永生。由此，还曾爆发过人类与数字人类的战争。数字人类，也就是所谓的AI，即诞生了自主意识，拥有记忆的特殊智能AI。”
“可是，就算是复制了人格数据，躯体更换，也算是另一个人了吧？”
“严格来说，复制了人格和记忆的人，其实就是复制了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这其实也算是重生。”斯诺德浅浅一笑，“但，我个人认为这些都不重要。就算是复制体，也不是无限复制的。”
宁安心里一跳。
不知道被斯诺德杀死的那个巴拉贡*拉扎德是复制体还是本体。如果是复制体的话……
“确实是，原始的生物基因样本复制个三次以上就会发生变异。”林之敏说，“变异后的生物样本会在成长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奇怪的弱点，真正管用的，是刚取下来的原始干细胞和原始生殖细胞。他们手中只有一份上将的生物资料，最多可能出现三个克隆体。”
“看来真的克隆了。”
林之敏不说话了，哑巴了。
看她这幅怂样，尼尔就忍不住想嘲讽：“看来除了技术，你们是一点高尚的品德都没学到。”
斯诺德冷不丁笑了一声，橙金色的眸子在灯下闪烁着细碎的恶意。
他其实有点好奇，他的复制体会变成什么样。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好驯化的性格……
林之敏被他笑得浑身发毛，瑟缩着贴到墙上去。
宁安和尼尔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上将身上的煞气太重了，露出一点恶意就会很吓人。宁安心里忍不住吐槽斯诺德真的是天生反派值拉满，就算什么事不做，单纯的笑也让人感觉不怀好意和恶意满满。
“那乌金锻造技术又怎么说？你说你们掌握了锻造技术，为什么打不开这些门？”宁安必须要确定他们对乌金锻造技术的掌握情况，“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可能！掌握乌金锻造技术的就是华族的军工系统。毕竟乌金矿藏只有德普洛星有，且独有。德普洛星曾经也属于华族名下，叫参水猿……”
“你继续，不用解释。”
“自从华族军队一盘散沙之后，军工掌握的锻造技术就回到了我们技术人员的手上。”
林之敏扭过头，不看斯诺德，嗫嚅的说：“主星那帮贵族一直想买下这项技术，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底牌都不留。当真没有底牌，再好的合作也会变得不平等。独有的专利技术才是我们立足根本。”
“看来你们很分得清利益得失嘛……”
林之敏不否认，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他们搞科研的，凭什么一定要品格高尚？
宁安看着她，忽然改变主意了。
在没有弄清楚她说的锻造技术之前，林之敏还不能杀。毕竟，参水猿现在就在她的手上。是斯诺德送给她的。宁安忍不住瞥了一眼斯诺德，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后悔把星球送给她了……
斯诺德注意到宁安偷瞄的小眼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能打开这个门吗？不能打开，我们就得走了。”
“有人来了吗？”宁安一惊。
“嗯。”
那确实不能留了：“你刚才干嘛去了？”
“联络我的人。”
“哦。”
斯诺德走在前面，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垂到了臀部。
他的头发居然长这么长了。宁安目光落到他头发和腰臀之间，因为走动，宁安发现斯诺德有一个性感的腰窝。从湿透的衬衫看，能看到衬衫里面紧致的腰线。
宁安：“………”
斯诺德假装没发现她鬼鬼祟祟的小眼神，“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拉扎德团队和郭生团队除了两队的主要项目负责人以外，几乎全员丧生。克莱蒙特海域海底基地的沉没，以及宁夕的出现，引起了各方的警惕。虽然有宁夕吸引火力，你可以继续隐藏，但不离开威伊思城，一切都不好说。”
“你的人不是被困在了主星？你从前线调人过来了？”
“我总会有点朋友不是吗？”斯诺德瞥了一眼一脸不爽跟在最后面的尼尔，这小子好像对他有那么点微妙情绪？因为宁安？
唔……
斯诺德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尼尔感觉到身体一寒。东张西望了下，没发现什么危险，皱了皱眉头跟上去。
“说到朋友，我摇的人也来了。”
尼尔不知道出于什么微妙的心情，突然插了一句嘴强调说，“卫斯理学长和埃尔斯学长刚发了消息，他们的飞船已经进入波德星系航道。进入拉美星就一天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就走吧。”
临走之前，宁安回头看向了走廊尽头的乌金门。
这次离开，估计短期内不会再来。
她其实心中有些犹豫，但又确定现在的情况根本带不走这些东西。她有种预感，里面存放的是华族的生物基因库。大部分重要的生物资料都在里面。
他们快速离开了海底基地，上了通道就直接进入圣路易斯大教堂。
外面的层层防卫更严密，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或许，他们已经发现巴拉贡*拉扎德已死，外面现在闹哄哄的。斯诺德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正开路。林之敏又被打晕了，由尼尔背着。
“现在暂时不离开这里。”斯诺德下午早就探过一遍，熟门熟路，“找个房间休息。”
宁安想想，“我想去个地方。”
斯诺德：“？”
“一会儿就回。”宁安丢下这一句，就直奔圣母雕塑而去。
斯诺德给尼尔只了个方向，迅速跟了上去。
现在宁安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第一眼看到圣母雕塑就有点眼熟了。
明明醒来以后没见过多少女性，却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雕塑感觉到熟悉。现在想想，这个雕塑的模特根本就不是辛西娅*穆理，而是奥利维亚*穆理。
如果说，她就是日记的主人，四百多年前就传过来的宁安本人。那么，她其实应该算是由奥利维亚夫妻俩抚养长大的。虽然嘴上叫着姐姐，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奥利维亚算是扮演了一个母亲的角色。所以就算失去了记忆，她也依旧会觉得她很眼熟。
圣母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罗昊尤。她跟罗总长的亲生儿子。他们是亲人。
亲人被残杀死去，她被抹除了记忆又重回故地。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重新看到以另一种形式站在自己面前的亲人……宁安的心里涌动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难受。
她速度很快，在黑夜中闪烁。很快就抵达了圣母雕塑的脚下。
天空黑得彻底，但挡住了月光的云被风吹开。一抹白皙的月光洒落下来，披在巨大的圣母雕像上。圣母头皮纱巾，垂眸温柔的凝视着脚下的人，嘴角带着微笑。
斯诺德藏在阴影中，看着月光下宁安仰头看着巨大的圣母雕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宁安的身形动了。
她微微屈膝，向上一跳。然后就消失在了圣母的心口。
斯诺德微微扬起一边的眉头。
顿了顿，也跟着跳了上去。
刚才，宁安发现圣母的心口有微弱的光在闪烁。想到罗来福，她才进来看看。
那个林之敏不安好心，怕死又报复心极强。被罗来福咬伤了那么多同事，她不可能好心救它。宁安怀疑她给罗来福扎的东西根本不是特殊的恢复剂。
黑暗中，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动。
宁安的双眼在黑暗中能视物，隐约能看到横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的变异狗。
它很痛苦，非常痛苦。身体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黑暗中也分不清是组织液还是血液的液体从它的身体里渗透出来，将地面染湿了一大片。脚踩在上面，有种黏腻的灼烧感。
宁安听着它痛苦的呼吸声，心脏像被捏住一样难受。
它听见了声音，却无法抬起头，只能睁着血红的眼睛凝视着不断靠近的宁安。它的身体呈半包围的姿势将这些玻璃器皿给包裹在中间，蜷缩着尾巴一动不动。
大概是感受到主人的气息，罗来福就算是难受也依旧平静。仿佛能死在主人尸体旁边，它很满足。
“来福。”宁安声音轻轻的呼唤它，“你记得我吗？”
罗来福其实早就不记得很多人。
它出生在四百一十三年前，正常来说对于一只纯犬类。它的寿命也不过十几年。因为被抓走做了生物实验，饱受折磨的同时也获得了更长的寿命。
它的前半生，只有不到十年的幸福。之后的四百多年，全都是折磨。
那些折磨对于一个智商只有八九岁孩童的军犬来说，痛苦到足够它忘记很多东西。它不记得宁安，不记得过去很多很多人，唯一记得的只有它的爸妈。靠着那不到十年的快乐记忆撑到现在。
它已经很累了。
宁安深吸一口气，鼻尖有些酸：“不记得没关系，你可以放心睡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它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感受到了宁安的情绪，尾巴艰难地在地上砸了砸。但可惜，它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了摇尾巴这个动作。
许久，它的喉咙里发出很小的一声呜咽，像幼犬在撒娇。
声音在空荡荡的雕塑内部回荡，然后慢慢的消失。
宁安没忍住红了眼睛。
……
许久的许久，宁安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有很多的记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身后却响起了斯诺德很轻的嗓音：“它的肚子里应该有东西。”
宁安缓缓的转过头，迟钝的思考斯诺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斯诺德却叹了口气，在宁安的身边蹲了下来：“刚才你看到的光，应该是它肚子里的东西发出来的。另外，临死之前回到了主人的身边，它应该无憾了。”
“无憾吗？”宁安不知道，她心情有点奇妙，像是突然被迫成长一样虚无，“可能吧……”
罗来福已经死去了，痛苦的喘息早就停止。
“没关系，它没做完的事，我会做完。”
第113章
◎双更合一◎
不知何时，
宁安浑浑噩噩的昏睡过去。脑袋轻轻地垂在他的肩膀上。斯诺德一动不动的任由她靠着。她这样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到处乱跑，再强的身体素质也会累。
果然，还只是个小女孩儿啊……
斯诺德抬眸看着这具被肢解的尸体，
目光落到身上血肉渐渐溶解而露出森森白骨的狗，
心里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宁安也养一只小动物？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当他也意外失去生命，那只小动物会像罗来福守护奥利维亚*穆理一样守护宁安？
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斯诺德想到他曾养过一只冰原狼。不过那只冰原狼只在边境极寒地区活动，他失踪了五年，不知道它是否还活着……
如果活着，可以送过来给宁安。
斯诺德陪着宁安，
在漆□□仄的圣母雕塑肚子里，
就这样安静的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宁安从昏迷中醒来，外面已经大亮。
晨曦的光从圣母心口的空洞照进来，
朦朦胧胧地在地上落下一层光斑。灰尘在光束中层层飞舞，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腐臭与强烈刺激性气味交融的味道。
宁安睁开眼就看到了斯诺德的胸口。她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窝在斯诺德怀里睡着了。
斯诺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呼吸很轻，
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凌厉的橙金色双眸，在眼睑下方留下青影。他其实也好几天没睡，眼底都有两团黑眼圈。
宁安一动，
他就醒了。
此时罗来福早已化成一堆白骨，蜷缩地围绕在玻璃器皿四周。林之敏那个老太婆给它注射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把一只活生生的变异狗化成血水。之前黑暗中闪光的东西露出来，
此时就在一堆肋骨之中。一闪一闪的闪烁着红绿交替的光，
是一个很奇特的电子设备。
“什么东西？”宁安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定位器？还是信号发射器？”
斯诺德盘腿坐在地上，
被宁安压了一晚的双腿有点麻。他缓了会儿才站起来：“不是定位器，也不是信号发射器，应该是传感器感应器之类的东西。”
见宁安眼露迷茫，斯诺德检查了下，解释给她听：“军事上一种特殊的对话感应器。这种东西早期用于是军事探测。检测员会特意装将这东西塞进特定大型动物的食物中，引诱它们吞食。再利用这些不易捕捉的动物的活动轨迹去探查周边环境。虽然可以指定感应对象，且能有效防止发出的信号被其他机器捕捉，但作用范围太过于局限。仅限于统一机器型号的设备。很早以前的老物件，早就被淘汰了。”
……老探测感应器，在罗来福的肚子里？
宁安皱起眉头，“这个红绿交替闪烁灯是什么意思？难道它还在运作吗？”
“我也不清楚。”斯诺德其实也才一百多岁，几百年前淘汰掉的老古董他能认得出来，已经算机械知识储备充裕。这种东西不对外公布，一般人还真不好认，“不过既然提示灯还在闪，要么还在运作，要么是故障提示。灯光不停，说明内部大致的设计没有损坏。”
宁安心里一惊，“这东西难道是拉扎德生物实验室给它吃进肚子里的？”
“也有这个可能。”
罗来福最初被他们发现，就是在克莱蒙特海域海底基地。听说它每一百年来威伊思城骚扰一次，四百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谁也说不清楚这个东西是怎么吃进肚子的。
感应器上包裹着黏腻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强酸味。
斯诺德从衬衫上撕下一块，将东西包裹取出。
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闪烁不停的红绿交替灯突然熄灭：“你不用太担心。如果这个东西是实验室的人故意让它吃下去的，它不会有机会死在这里。就凭它咬死郭生团队那么多人，沃伯格家族还需要拿它给合作伙伴交代。这么久没人追来，要么这个东西已经损坏，不能发挥效用。要么是另外的可能。这两种可能都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至少目前不会有。”
宁安被说服了。确实，这灯已经亮了一整晚，看情况在罗来福肚子里有很长时间。沃伯格家族大动干戈的全程搜捕都没有找到这来，暂时可以放心。
“这东西防水吗？”
“胃酸都无法锈蚀，你说呢？”
宁安挠了挠头发，突然被自己蠢到：“那就带着吧。”
这种老古董存放在罗来福肚子里，不知道会记录多少东西。如果有办法解读出来，说不定会有出乎意料的发现。宁安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为它捡骨，不能让它烂在这。”
“捡骨？”
“嗯。”来福姓罗，那就是家人，宁安想让它入土为安。
说罢，她看向被肢解的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暂时让她留在这。”宁安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将奥利维亚的尸体带走，而是以这种形式保存在这。但尸身维持几百年不腐，肯定是有特殊的缘由。
或许，是为了等找回罗城烨以后，一起合葬吧……
斯诺德叹了口气，将礼服的外套贡献出来为罗来福包裹尸骨。这套衣服算宁安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原本想留下当纪念的。但让宁安脱衣服是不可能的，只能他来。
两人从圣母的心脏钻出来，外面阳光明媚。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圣路易斯大教堂外的防控又上了一个档。
围墙外的脚步凌乱，人声嘈杂，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战机悬浮在后殿的大礼拜堂上空，动力系统引发的气浪带动空气，形成飓风。带动的四周树木疯狂摇摆。警笛声刺耳，气氛紧张。
斯诺德站在生母雕塑的胳膊上眺望围墙外面的一个水池，许久，勾了勾唇。
看来，他们发现巴拉贡*拉扎德的尸体了。
不，应该是发现他尸体烧成的油脂残渣。
“交班时间十五分钟。”斯诺德跳下雕塑，落地无声，“我们尽快离开。”
宁安点点头，快速跟上。
他们在教堂内穿行，斯诺德在前面带路，快速避开人群抵达尼尔藏身的客房。
圣路易斯大教堂对普通人来说是祷告礼拜的圣地，剥了皮，不过是上流社会为地下交易创造的场所罢了。这里所有的客房都尊重了上流人士的需求，都拥有非常严密的防窥系统。只要进入，就算主教，没有经过房客的允许都不能擅自闯入。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一晚上去哪儿了？”尼尔等了一晚上没等到两人回来。此时感觉有点微妙的不爽，被排斥在外的难受。
“去办了点事。”
宁安将罗来福的骨头放到桌上。
血肉已经完全被药剂溶解，骨头与木桌碰撞发出冰凉的声音。刚放下就有强烈刺激性气味扑鼻而来，木头也被渗出来的强酸给腐蚀得冒了烟。
“这是什么？”尼尔才注意到她怀里的东西。
“罗来福的尸骨。”
尼尔目光在宁安和她身后的斯诺德身上转了转，警惕道：“快进来吧。”
进入房间，门锁上，外面喧闹的声音完全被阻隔。
“林之敏给它注射的东西根本不是救命药剂，而是强酸毒型试剂。罗来福被毒剂给融化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有恢复吗？”
尼尔扯开衣领看了看，他的伤口没有恢复，但也没有恶化。
宁安松了口气，扭头往空房间找了一遍，没发现林之敏：“林之敏人呢？”
“藏在洗手间。”
林之敏对圣路易斯大教堂很熟，怕她趁机偷跑，尼尔一晚上都在看着她。
见宁安浑身狼狈，尼尔跟过来：“身体暂时没感觉什么不对，离开这里以后，我会立即找医疗团队体检。对了，今天下午，埃尔斯学长他们就应该到了。目前人已经抵达拉美星，正在空间站跟拉美星的警方交涉。”
“来了多少人？”
“大概四十个。”尼尔皱眉，“埃尔斯学长想多带点人，但关口不批。”
“他家干星盗起家的，带多了人，无论哪个星球的关口都不会轻易放行的。”
几人进入房间，门一关上，那股紧绷的气息就消减了许多。斯诺德身上沾了强酸黏液，部分皮肤被强酸灼伤。正坐在一边慢吞吞地将袖子卷起来，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检查了下伤口，然后面不改色的一把将粘在皮肤上布料给撕下来。
宁安看得心里一紧，眉头紧紧皱起。罗来福的骨头是斯诺德去捡的，因为腐肉组织液有强烈腐蚀性，斯诺德那只漂亮的手，手指皮肤都被腐蚀得变了形。
“尼尔，你找找看这客房有没有医药箱。”
尼尔：“？”
“没事的。”斯诺德跟不疼似的，眉头都没动一下，“很快会自愈。”
斯诺德的自愈能力是超超S级，就算是断手断胳膊断腿，他也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修复。
“自愈是会自愈，但你不疼吗？”宁安无语地扯开他的手，将背包放沙发上，在他身边坐下，“你别动，我来吧。”
斯诺德怔了一下，垂下眼帘任由宁安握着他一只手。
尼尔看得牙酸，想想，气鼓鼓地去找药了。
这种高级别的客房里什么都有配套。医药箱也有，里面各种药剂种类齐全。
“上将身上的黏液最好先洗干净，不然药剂涂上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斯诺德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被骨头组织液给沾污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忽然非常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那双总是沉静犀利的橙金色眸子，有几分意味不明地睨着宁安。
宁安眨了眨眼睛：“？？？”
“衣服。”
“啊？”顿了顿，反应过来，没忍住憋红脸：“我会给你再买一套的。”
“好。”斯诺德眼底荡漾着细碎的笑意，满意地点点头。顿了顿，又轻轻说了一句：“我其实也挺好哄的对吧？”
宁安：“………”
心中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尼尔：“……………………”神经！
斯诺德被宁安推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