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的动作本该是隐秘的,然而太阳光照落的阴影却暴露了他,迦妮塔从柏油路上看到了他手部的动作,疑惑地偏过头。

    拉撒法只是稍微顿了一下,便将手掌持续抬高,直至遮在迦妮塔头顶:“晒吗?”

    “啊?”迦妮塔眼珠向上抬,额头险些擦到微凉的掌心。

    “我听说皮肤白的人其实是黑色素不足,更容易被太阳晒伤,弗比斯湾的阳光太烈了。”拉撒法垂眸看她,为她挡住落在脸上的眼光。

    迦妮塔很快不再疑虑他在自己身后的小动作:“你知道的不少。”

    拉撒法开始合理化自己的身份:“因为曾经在图书馆做过打杂,偷偷看了很多书,所以知道一些。”

    此刻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当他下意识完善贫穷男学生的背景时,谋杀计划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你能在那种环境下坚持学习,如果正常进入学校,你一定比现在懂得更多,过得更好,这就是我创办学堂的原因。”

    “他们都说学习没用的,因为没有身份ID,根本不会有人雇佣我们,其实不是的,知识会让人的思维更加辽阔,那辽阔里有更多精彩的活法。”

    “况且我相信,对神祇系觉醒者的不公待遇早晚会取消,联邦里存在的弊病也会被根除,所以我们要时刻做好准备。”

    拉撒法笑笑,不置可否。

    迦妮塔居然是个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但从古至今,这世上的理想主义者都是用来牺牲的。

    而他绝不会做那个牺牲的人,他只会让别人牺牲。

    迦妮塔打了车,载着拉撒法一起,来到城郊的联邦滨海私立学校。

    “我们的学堂就在学校对面,隔着一条马路,我想着孩子们可以偶尔听听私立学校的音乐课,看看体操课,总会耳濡目染。”

    迦妮塔趴在车窗边,鼻尖贴在玻璃上,眼睛不眨地向外看着。

    她每次来都要盯着联邦滨海私立学校看很久,因为爸爸曾经带她来过,她其实很想到这所最好的学校上学。

    只是怕爸爸伤心,她一直没有说过。

    拉撒法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窥视迦妮塔,她此时的情态有点可爱,难得符合这个年纪Omega该有的样子。

    她现在背对着他,和他的距离不足半臂,只要他迅速邀神明附身,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击穿她的心脏。

    他的心刚硬了一分,恰好一缕阳光照到她睫毛上,她映在车窗上的影子笑了。

    “你很喜欢这所学校。”拉撒法收回手,时机已过,迦妮塔可以透过玻璃看到他了。

    “嗯,当年很想来这里上课。”迦妮塔已经坐直了身子。

    “那就在这里上课吧。”拉撒法道。

    迦妮塔摇头:“怎么可能,他们还嫌我们会拉低周边的档次,况且我们没有身份ID。”

    拉撒法没有说话,他十指交叠,搭在前身,整个人向后靠去。

    车停好后,迦妮塔去检查教学场地的装修,拉撒法留在外面等她。

    他没有本分地待在原地,而是径直穿过马路,朝联邦滨海私立学校走去。

    学校的钢质铁门拦在他面前,他抬起手指轻轻一敲,双眼短暂出现一秒纯黑,随后大门在他面前砰然弹开。

    不过片刻,拉撒法已经堂而皇之地坐在校长室里,而西装革履的校长则低头躬身,战战兢兢站在他身边。

    他的信使中除了有憎恶人类的反社会人格,也有贪婪于力量的愚蠢富人。

    只要他肯赐予他们一丁点神迹,他们就会顶礼膜拜,俯首称臣。

    拉撒法笑道:“听说你的学校歧视神祇系觉醒者?”

    校长猛然抬眼,冷汗瞬间打透了后背:“如果有,那他绝活不过今天。”

    拉撒法阖上眼,不再说话。

    他不喜欢听保证,他只看怎么做。

    此时正准备出门的迦妮塔接到了联邦滨海私立学校的电话,那个曾指责她拉低学校周边档次的教导主任声音带着哭腔,请她原谅他的歧视和唐突。

    事发突然,迦妮塔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她揣着满心疑虑走下楼,打算去对面学校问个清楚,谁料却正撞见拉撒法坐在台阶上,弯折枝茎,用路边的紫罗兰编了一顶花冠。

    第236章

    第236章(一更)失控。……

    拉撒法就这样侵入了迦妮塔的生活,他以穷学生的身份严密监视着迦妮塔的一举一动,对她的计划和游说工作了如指掌。

    迦妮塔的日常工作是奥赛辅导师,被剥夺的上学资格并不能抹除她在数学与物理方面的天赋,网络的发达也让她有机会接触最前沿的科技,但遗憾的是,她仍然没有资格进入任何研究所。

    当初正因为她写了一封邮件,指出红娑研究院一位知名学者的论文错误,才引起了乌里尔的注意,进而,乌里尔才注意到神祇系觉醒者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拉撒法喜欢聪明人,迦妮塔无疑是聪明人,这让拉撒法需要耗费更大的精力避免露馅,但同时也获得了难得的精神享受。

    白天,迦妮塔需要辅导准备参加竞赛的学生,拉撒法则借口在咖啡店打工。

    晚上,他们会在距离迦妮塔工作地点很近的车站见面,然后约会。

    拉撒法是个极其善于隐藏的人,他知道多说多措,所以装出一副性格内敛,善于倾听的模样。

    迦妮塔没有丝毫怀疑,在这段关系里她是乐于分享的那个人。

    拉撒法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了迦妮塔,一是他虽然不懂爱情,但仍然喜欢欣赏漂亮的事物,二是他相信人性,联邦政府永远不会真心接纳神祇系觉醒者,迦妮塔的努力注定会失败。

    这天迦妮塔照例出门教课,拉撒法则回到了自己的私宅。

    他换回了原本的衣服,回到背叛者组织首领的身份。

    那家咖啡店本来就是他的产业,平常用来掩人耳目,他当然不会在里面打工。

    他要赶在迦妮塔下班之前处理完背叛者组织的事物,然后及时切换到另一个身份。

    这天解决完全部事宜是在下午三点,拉撒法对了一下表,然后进到卫生间清洗。

    他摘掉手腕上昂贵的手表,对着镜子刮着淡青色的胡须,就在他清洗完,打算更换廉价T恤时,发现一名秀气白皙的Omega等在门口。

    显而易见,是有人送来取悦他的。

    Omega一见他就热情地拥上来,并熟练地蹲下身,以下位者的姿态仰头望他,目光含满欲念:“先生。”

    拉撒法没有主动拒绝,他本就是没有底线的人,但他也没有动手将Omega按在腿间,因为他突然觉得有些乏味。

    这些千篇一律的美貌Omega,只知道用扭动的身体和拉丝的眼神取悦人,就像高油高盐的垃圾食品,食之有味但弃之不可惜。

    Omega用牙齿咬住他的浴袍带子,慢动作将袋子扯开,然后用鼻尖去拱浴袍。

    拉撒法本应在生理需求的刺激下被拨起兴致,只是时间已经三点了。

    他毫不犹豫地踹开Omega:“以后不用再来。”

    Omega狼狈栽倒,呆呆望着拉撒法褪去浴袍,露出精悍强壮的身材,并将手伸向一件极其廉价的衣服。

    她明白,刚刚她没能勾起拉撒法丝毫兴致。

    拉撒法从远在乌萨海滩的私宅赶往迦妮塔上课的地点,按照他精准的预估,他会在四点整抵达车站,而迦妮塔下课是在四点半,他有充足的时间。

    谁料今天出了些状况。

    滨海大道出现罕见的连环车祸,车塞了足有三公里,将道路彻底堵死。

    而迦妮塔提前结束了辅导任务,在四点整来到车站。

    她没有看到拉撒法,于是准备去咖啡店里找他,所幸咖啡店也不远。

    然而当她进去咖啡店时,却并没有在服务生中看见拉撒法,而且以店内训练有素,乱中有序的样子来看,他们似乎也不缺人。

    迦妮塔虽然坦诚,但并不是对人全无警惕,她站在店门口片刻,才走进去,径直找到柜台,询问:“拉撒法没来上班吗?”

    这店内的所有人都和背叛者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拉撒法与迦妮塔的关系,却只有少数人知道。

    拉撒法的确和他们交代了,自己名义上会在这里打工,但并未告知为什么。

    一位直呼首领名字的Omega出现在店内,让前台本能的警惕起来。

    “他今天有事外出,你找他做什么?”

    这回答本是没有问题的,是前台的警惕出了问题。

    正常人对这件事的反应可能是意外,淡漠,热情,八卦,但绝不会是警惕。

    拉撒法只是一名普通员工,她又没有荷枪实弹,来者不善,有什么可警惕的?

    迦妮塔倒是没有怀疑拉撒法和前台的关系,因为前台是位Alpha,那么能让他瞬间变得警惕的,或许是......

    迦妮塔不动声色,她准备明日工作时间托个朋友来店内看看,拉撒法是否在打工。

    然而这个念头刚在她脑海中成型,咖啡店大门突然被推开,拉撒法喘着粗气喊道:“我回来了!”

    只见他手中拎着一盒紫罗兰花束蛋糕,鬓角被汗水打湿,胸膛快速起伏着。

    蓦然抬眼见到迦妮塔,拉撒法脸上立刻露出意外且惊喜的表情:“你怎么来店里找我了?”

    迦妮塔的目光落在蛋糕上,怔忪道:“这是......”

    拉撒法瞥了一眼手中的蛋糕,确认上面用红色果酱写的别人的名字已经被彻底颠碎,分辨不出,他才抿唇低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提前被你发现了,今天是我们认识第一百天,我想和你庆祝一下。”

    蛋糕是从附近蛋糕店抢来的,当然给了重金封口,一百天也是拉撒法在路上现算的。

    由于车祸堵塞了公路,拉撒法不得不弃掉自己的豪车,招来飞禽形态觉醒者,将他送至咖啡店附近。

    鬓角的汗也是他特意淋的矿泉水,为了让跑动的状态更真实。

    “原来是这样。”

    拉撒法走上前来,抱住她,手掌抚摸她红色的软发:“抱歉,蛋糕被我颠坏了,我第一次给人买,没有经验。”

    说着,他朝前台使了个眼色。

    他说这话半真半假,颠坏其实是因为上面有别人的名字,但他确实是第一次给人买蛋糕,他以前根本不会在女人身上花心思。

    “没关系,我很喜欢,辛苦了。”迦妮塔紧紧搂住拉撒法的腰,心里那点怀疑已经荡然无存,不仅如此,她甚至还生出了歉疚,因为她就完全没有记得一百天。

    迦妮塔自认不是个浪漫的人,也不会主动制造惊喜,没有人在她成长途中给她指引,父母的婚姻是场一死一疯的悲剧,老疯子也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客。

    所以被如此珍惜的对待让她很感动,她也真诚的道歉:“对不起,我没能为你准备惊喜。”

    拉撒法的手一顿。

    他与迦妮塔的相识和结交充满了谎言,他们每一日都活在谎言中,这本就是他擅长的事情,对于欺骗,他毫无心理负担。

    他最终一定会杀死迦妮塔的,现在只不过是在真相撕开之前,享受片刻刺激和新奇。

    但当迦妮塔把脸颊贴在他的锁骨,并毫无防备地允许他将手掌扣在腺体的位置,拉撒法有一瞬的迟疑。

    他对迦妮塔花的心思,是出于对谋杀对象的关注,还是掺杂了别的什么?

    当晚,他们一起吃了这块蛋糕,拉撒法抬起迦妮塔的下颌,吻上她的唇。

    三个月,他才只吻了唇,这对以前的他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但或许是来之不易,让他对这个吻印象深刻。迦妮塔在采访里,在其他神祇系面前总是冷静的,坚决的,有一种不达目的不回头的蛮劲,但此刻她却是柔软的,唇舌柔软,腰线柔软,目光也柔软。

    银色的月光落在她长长的红发上,为她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她就像偶然下坠的天使,可她不知道拉撒法是彻头彻尾的魔鬼。

    滋生在谎言里的浓情热烈了月余,拉撒法就得到一条关键讯息。

    “首领,丁洛克先生传来消息,说元老院确实有意为神祇系觉醒者正名,尤其是黑眸元老。”本忧低声说。

    拉撒法原本靠在沙发里,单手拄着耳际,阖目处理组织要务,听到这句话,他倏地睁开眼,目光凌厉且阴郁。

    “你说什么?”

    本忧垂下眸:“黑眸元老确实在推进为神祇系觉醒者注册身份ID,只是有很多细则还要反复商定,一旦提议通过联邦议会的投票......”

    事实上,元老的提议必然会通过联邦议会的投票,那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这意味着这件荒谬的事,真的要被迦妮塔做成了。

    偌大的厅堂里,顷刻间寂静无声,拉撒法眸中神色变幻,最终只剩寂然的浓黑。

    他与迦妮塔维系的假象快要终结,他必须尽快杀了她。

    对现在的他来说,杀迦妮塔易如反掌,他已经完全取得了迦妮塔的信任,甚至搬进了她的家里。

    拉撒法并不是个会拘泥于情爱的人,为了他筹谋多年的复仇,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他准备好了一切,并在进到家门前喝了一杯红酒。

    他需要浓郁的酒气掩盖住紫罗兰的香气,因为迦妮塔死时,信息素必然会爆发得满屋子都是。

    然而当他拧动门锁,踏入屋内,却发现客厅没有开灯,反而点着几根烛台。

    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菜肴,被透明罩子小心遮着,以防变凉。

    听到门有响动,迦妮塔从卧室跑出来:“你回来了?”

    她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连衣短裙,丝绸面料,紧贴皮肤,露出奶白色的肩颈。

    裙摆遮在她大腿一半的位置,其实并不色情,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浓密的红发披散着,显然精心梳理过,发尾带着俏皮的卷翘。

    拉撒法将握紧的左手背在身后,露出一个训练多时的完美笑容:“怎么突然准备烛光晚餐?”

    平时都是他来准备惊喜的,因为迦妮塔很忙,当然,他也很忙,所以惊喜有真有假,甚至是信使帮他策划的。

    迦妮塔抬起眸子,琥珀色的瞳孔熠熠生光:“今天是你生日啊,我也是第一次给人过生日,没有经验。”

    拉撒法的心颤了一下,藏在身后的左手缓缓垂了下来。

    他从没有过过生日,那对消失的父母当然不会在他身上倾注半点爱意,所以六岁之前,他对生日没有概念。

    后来长大建立背叛者组织,他也没有将生日这件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信使。

    但迦妮塔不一样,迦妮塔想知道,所以他告诉了她。

    或许是红酒的干扰,或许是烛火的簇拥,拉撒法望着这样的迦妮塔,突然愤恨即将撕破的谎言。

    他猛地扣住迦妮塔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掠夺润红的唇,他的手掌肆无忌惮地游走,让触摸点燃细腻的皮肤,也点燃他的血液。

    他从未对哪个Omega如此渴望,她像危险的罂粟,在侵蚀他的底色,他提防着被她同化,又难以控制的被她吸引。

    两种信息素在空气中碰撞,顷刻间盖过了酒气菜香,拉撒法在跳动的烛火中踢开卧室门,将迦妮塔抱到床上。

    迦妮塔虽然惊讶于他与个性不符的疯狂,但却并未拒绝。

    其实她应该怀疑的,但她实在不了解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该有多大,没有长辈教过她。

    她以为,拉撒法只是被信息素支配了。

    “拉撒法......”

    “嘘。”

    拉撒法的手指沿着迦妮塔的脊背一路向下,将裙摆掀了起来,这种强势和压迫只属于背叛者组织的首领,属于那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家。

    他承认他犯了致命错误,但他已经失控了。

    那是荒唐又疯狂的一夜,他没能杀死迦妮塔,是欲望贯穿了两个人的心脏。

    后黎明日107年8月19日,迦妮塔怀孕了。

    第237章

    拉撒法顿觉不妙。

    他与神明合作的前提,是杀死其他神明的通道,可现在他亲手创造出一个通道,还是一个双神明通道。

    这个孩子绝不该生出来,或许它应该与迦妮塔一起死亡,拉撒法理智上这么认为。

    然而迦妮塔很期待这个孩子,得知怀孕的那天她很开心,甚至难得跟拉撒法说了心里话。

    “我的亲人都离开了,我几乎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这似乎是神祇系觉醒者的宿命。但是我遇见了你,我觉得很幸运,我又拥有家庭了。”迦妮塔微笑着拉过拉撒法的手,抚摸自己仍然扁平的肚子。

    这个月份的胚胎根本还不能动弹,甚至也没有成型,但拉撒法将手附上去,仍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如果他此时召神明上身,可以立刻打碎迦妮塔的肚子,杀死里面的胚胎。

    他缓缓眯起眼睛,但掌心感受着小腹的温度,呼吸的起伏,他居然生不出一丝戾气。

    他认为他被属于地球生物的某种特质污染了。

    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会本能保护怀孕的雌性,甚至有的雄性还甘愿被吃掉作为雌性的养分。

    拉撒法撤回手,好在他拥有压制本能的能力。

    当天回到背叛者组织,拉撒法让人准备了药。

    对于拥有伟大目标的首领来说,和迦妮塔的这段荒唐是彻头彻尾的丑闻,现在也该结束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在夜晚杀死迦妮塔时,布里昂·丁洛克再次向他传信。

    “我的人探听到了元老议事厅的谈话,黑眸元老极力主张要改变神祇系觉醒者的生存环境,遵守当年与黎组长定下的协议,然而金眸红眸这两位却不太同意。两名元老都在阻挠,我看这事还有的磨。”

    “那个社会学家呢?”拉撒法问。

    “他?他现在人在尤托皮亚,暂时顾不到这边。”

    拉撒法闭上眼,将掌心的药瓶捏碎。

    分明已经下定决心了,但事情却又可以拖延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继续谋杀计划的,但此刻掌心已经空无一物。

    就这样日复一日,时间来到次年五月。

    拉撒法乐此不疲的在两种身份里切换,一年有余,毫无破绽。

    在这一年里,背叛者组织迅速扩张,成员由弗比斯湾扩散到整个联邦,再扩散到极地,加勒比,塔斯曼,太平洋。

    其中塔斯曼的渗透工作是最难的,因为那里的人很少有怨气,在桑德罗的领导下,他们生活富足,衣食无忧,每日最操心的,就是在哪张椅子上晒太阳。

    想要挑拨动荡,激起愤怒,就要拉下国王桑德罗。

    但桑德罗执政塔斯曼海盗国百年,在塔斯曼人心里已经神圣不可侵犯,拉撒法暂时没有好办法颠覆他。

    不过这个念头已经滋生在他心里。

    联邦派遣来弗比斯湾的大使是名保守派,他极力反对联邦政府对神祇系觉醒者仁慈,为人类留下祸患,他甚至在公开场合大谈特谈边沁的功利主义,认为神祇系觉醒者的个人权利和自由是不重要的,身为世界的主导者,联邦政府必须为更多人的快乐和幸福做出贡献,从而实现效益最大化。

    在民族大融化的今天,歧视言论是绝不被允许的,然而歧视神祇系觉醒者却没人觉得不对,因为那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因为八百多人的声量实在太小,无法被看见。

    这位大使甚至堂而皇之称:“如果最初那些科研人员知道自己及后代将会给人类带来威胁,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自杀,这就是黎明日前科学家的素养,可惜现如今的神祇系觉醒者已经没有了这种素养。”

    弗比公-众-号高-唥-萄-萄斯湾地区的神祇系觉醒者愤怒不已,他们拨打联邦举报电话甚至写血书以示抗议。

    听说了这件事,拉撒法面露厌恶,懒得评判一个字。

    他的这些同胞愚蠢得可笑,竟然靠遵守敌人制定的规则来举报敌人。

    果然有些人一辈子都是没有脑子的蠢货,被人欺凌压迫还要跪下谢恩。

    拉撒法这次没有将命令下达给信使,他准备亲自动手。

    当天晚上,等迦妮塔睡熟,拉撒法悄然离开贫民区,乘上早已等待在路口的豪车,一路驶向大使的宅邸。

    大使家里仍亮着灯,院子里有未来得及收拾的烧烤架,显然这里今晚才举行了一场聚会,热闹非凡。

    拉撒法如入无人之境,沉重坚硬的院门在他面前就如易碎的纸壳,他轻易将大门拉得扭曲变形,然后走了进去。

    大使一家人正坐在客厅看电视,他有两名Omega妻子以及三个孩子,这位大使是坦摩纳人,他们的习俗是一夫多妻制,所以有两个妻子也很正常。

    当然,在联邦经济下行的今天,并不是所有坦摩纳人都娶得起多名妻子,大多数人是被迫一夫一妻的,不过身为联邦的大使,自然没有这种困扰。

    拉撒法堂而皇之地走入,让一家人愕然呆立。

    那名男性Omega妻子反应过来,猛然起身,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立刻从我家里出去!”

    说着,他背后突然甩出一条蝎子尾钩,直刺拉撒法咽喉。

    非法入室,主人有权射杀。

    虽然有权,可惜没有能力。

    拉撒法再抬眼,眼球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浓黑,这样诡异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不像人类,他只是盯着男性Omega看,那名Omega就突然全身爆炸,将血肉炸得满地满墙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他是怪物!”

    一对双胞胎同时尖叫起来,刚刚死的那个就是他们的母亲。

    拉撒法懒得听这刺耳的喧闹声,于是两指轻轻一擦,尖叫声就戛然而止了。

    大使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三名家人死在眼前,鲜血险些迸溅进他眼里。

    可他生不出愤怒,他看着拉撒法,心底只有恐惧,他的眼珠像不受控制般颤抖,他的膝盖僵硬地弯曲,随后重重砸在地上。

    他从未感到如此恐惧,惊悚,压迫,汗滴进眼睛里,整个屋子的灯光似乎都变暗了,他在黑暗里无法呼救,逐渐沉没。

    大使绝望道:“别......别杀我孩子。”

    拉撒法的眼睛有一瞬变回正常,他的皮鞋踏着血浆,裤腿沾染血点,朝大使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你在宣扬牺牲别人的时候,有想过神祇系觉醒者也有孩子吗?”

    大使终于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了。

    他们恐惧的,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有神祇系觉醒者掌握了神明的力量,并肆无忌惮地对联邦展开报复。

    大使的头颅从脖子上飞出去,砰然砸碎电视的时刻,拉撒法突然接到了电话。

    他皱起眉,发现居然是迦妮塔。

    但短暂的几段铃声里,拉撒法已经迅速为自己找了借口,并想好该如何隐瞒迦妮塔。

    他用皮鞋底碾着大使的尸身,笑着接起电话:“怎么醒了,我刚刚——”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迦妮塔咬着牙低泣:“我好像,要生了!”

    拉撒法的笑容消失在唇边。

    迦妮塔没时间怀疑他,他也没时间说出自己编织的谎话,他在那瞬间想,如果救护车延迟抵达,或许迦妮塔腹中的孩子就会死了。

    迦妮塔强忍难受,将唇贴近手机收音口,紧张又兴奋:“拉撒法,你要做爸爸了,我要做妈妈了,我很开心。”

    拉撒法阖上眼,最终拨打了芒星国际医院急救中心的电话,同时支付了五万的费用。

    路上,拉撒法一边走一边清理着身上的血迹。

    他将黑色衣袍扔入贫民区的垃圾桶,在积水坑洗掉鞋底花纹里的碎肉,然后坐上车,换上廉价的外套,赶往芒星国际医院。

    迦妮塔自己也叫了救护车,不过叫的是普通医院,她的宝宝预估只有五斤多,母体的负担并不重,她评估过后,不认为自己处于紧急时刻。

    然而不过十分钟,救护车就赶到了,居然是那家费用最昂贵的。

    不消多说,一定是拉撒法叫的。

    她不懂拉撒法为什么又叫了最贵的这家,这几乎要花光拉撒法打工一年的工资。

    “我......我得取钱。”迦妮塔就要从担架上起身。

    “您已经支付过了。”医务人员耐心又热情地解释道。

    迦妮塔微怔,拉撒法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支付数万块,毕竟他们又没有卡,而且拉撒法赚的钱都放在家里。

    她正思考着,肚子突然抽痛,瞬间让她无暇乱想。

    整个生产过程很顺利,迦妮塔看到自己灵境系统中的外神也睁着眼,观察这个孩子从体内到体外。

    “Malbe.”(丑)

    外神评价。

    迦妮塔愤然闭上了眼睛,不让祂看。

    所以当她被从生产室推出来时,拉撒法还以为她睡着了。

    孩子被包巾裹着,放在迦妮塔身边。

    拉撒法扫了一眼那团粉红色的,仿佛只有巴掌大的生命。

    它闭着眼,微微张嘴,皮肤嫩得好像一戳就破。

    然而拉撒法很快就将目光移开,看向安静美丽的迦妮塔。

    他对那个孩子没有感情,也生不出任何情绪,但一会儿,他要在迦妮塔面前表演喜悦,表演欢迎那孩子的到来。

    迦妮塔被推入病房,固定床位,拉撒法就靠在窗台边,任由夜光照在他的后背,这是他第一次用黑暗的那面面对迦妮塔。

    迦妮塔其实醒着,但没有睁开眼睛。

    她知道拉撒法就在身旁,而且他对孩子没有任何反应。

    迦妮塔心底发凉,这是她第一次对拉撒法产生怀疑。

    第二天,她睁开眼睛,拉撒法突然变得很正常,简直像个教科书一样的好爸爸,清理,拍嗝,哄睡,哼摇篮曲,迦妮塔甚至以为他去哪里进修过了。

    他甚至知道不可以摸孩子的脸颊和脑袋,以及每隔三四小时要喂一次奶。

    那段时间,只要迦妮塔醒着,拉撒法就会醒着,他仿佛不知道疲倦,任何时候都能以最温和的姿态对待迦妮塔。

    如果是以前,迦妮塔会沦陷在他的细心和情意里,但有了那晚的疑虑,她突然发觉拉撒法的体力好得惊人,同时也完美得不真实。

    迦妮塔不想怀疑枕边人,如果只是误会,那会让拉撒法非常心寒,但如果不是,她贸然问出口只会打草惊蛇。

    所以她没提自己醒着,只是问拉撒法钱是从哪儿来的。

    拉撒法回答得滴水不漏:“我当晚和咖啡店老板在一起,有一批咖啡豆凌晨到港口,他让我帮忙看看成色,钱是他帮我垫付的。”

    毫无破绽。

    看拉撒法笑着攥住小宝宝的拳头,迦妮塔甚至觉得自己是受孕激素影响,疑神疑鬼。

    转眼,小宝宝满月了,皮肤也张开了。

    它和迦妮塔一样皮肤白皙,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胎毛也是细软的红色。

    “怎么不像我?”拉撒法淡笑,小宝宝简直和迦妮塔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才难得不厌恶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了。

    “或许性格像你,耐心,细心,脾气好。”迦妮塔捏孩子的脚心,看它疑惑地睁着大眼睛,五颗小脚趾用力张开。

    拉撒法眼神闪动,勾起小被子,盖在了宝宝身上。

    好事仿佛接踵而至,乌里尔从尤托皮亚回来后,事情进展得飞速,元老院罕见达成一致,同意给予神祇系觉醒者平等的权利,紧接着,联邦议会投票通过,媒体也大肆报道起来。

    舆论场有人支持有人抗议,但在黑眸元老的强权压制下,反对者的声音被消除,只留下赞成的声音。

    元老院鲜少如此强硬地干涉联邦的决策,就连联邦议员们都不清楚,乌里尔到底有什么魔力,能一直在高压线上蹦迪还安然无恙。

    时间最终敲定,联邦将在十一月为所有神祇系觉醒者注册身份ID,神祇系觉醒者首次被允许走出弗比斯湾,来到更广阔的世界。

    那天拉撒法印象最深刻的是两句话——

    迦妮塔说:“拉撒法,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为宝宝争取到了公平的未来。”

    布里昂·丁洛克说:“我们的契机来了。”

    最终,拉撒法决定遗忘第一句。

    第238章

    拉撒法猜,当乌里尔成为阶下囚时,迦妮塔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所以平叛之战爆发后,她一次都没有联系自己,反而将孩子的位置告诉了乌里尔。

    他曾与迦妮塔探讨过神明的力量,知道迦妮塔的实力,所以布里昂·丁洛克做好了拿近十万的生命去消耗迦妮塔的准备。

    不过最后,如拉撒法所料,迦妮塔没有反抗。

    因为她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她想要拯救的,尽数湮灭在了战争里。

    成为黑眸元老后,拉撒法将所有尸体就地处理,唯独将迦妮塔的尸体偷偷运进了禁区。

    他以纪念平叛之战英雄的名义,在后山建立坟冢,实则是为了隐藏迦妮塔的存在。

    他遵循了自己的意志,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他从不后悔,可他也忘不了迦妮塔。

    他这一生都不懂爱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是否爱过迦妮塔,但他确实为迦妮塔做了许多不会为别人做的事。

    他偶尔会坐在地下冰窖里,拄着脑袋望着迦妮塔,就像他们曾经住在贫民区的破屋里一样。

    他有时会说:“如果你不是神明通道......”

    然而这种说法并不成立,因为那样根本就不会有一个聪慧,坚韧,与众不同的迦妮塔引起他的注意。

    海底灯光忽明忽灭,荧光石尽数暗淡下去,与之一同消亡的还有警卫们的生命。

    黑暗如同那群疯狂撕咬的异兽,即将吞噬这个辉煌灿烂的塔斯曼帝国。

    拉撒法没有回答兰斯关于输赢的问题,而是漫不经心道:“在尤托皮亚,你的Alpha中了罗布亚的异能,我没让他们直接杀了他,是为了让你亲自感受与最亲近的人反目成仇的痛苦。”

    “那就是我得知你母亲要带领神祇系觉醒者与联邦和解的感受。是愤怒,是背刺,是悲哀,她可以不与我同路,但绝不能与联邦和解,因为她没资格。”

    兰斯冷声道:“疯子。”

    撒拉法并不介意他的冒犯:“从你有意识开始,你的神明一定会想尽办法恐吓,蛊惑你,让你成为祂虔诚的信徒,为祂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

    兰斯不语,他知道拉撒法还没说完。

    拉撒法将手背到了身后,幽幽道:“祂对迦妮塔也是一样,没有半点长进。”

    “Li

    parolnas

    pri

    mal

    boj

    afero?”(他说我的坏话吗?)

    “Morti

    lin......”(杀了他)

    兰斯嗤笑:“你倒是有长进,甘愿沦为高维生命游戏的工具,杀妻杀子,摧毁地球。”

    拉撒法不在意兰斯的讽刺,只是云淡风轻道:“你知道我的神明是怎么做的吗?祂将祂所选择的历代通道的一生灌输到我脑中,祂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看到了我的结局。”

    “祂的第一任通道,是世界科考队的队长,十二岁上大学,十六岁获得博士学位,二十岁发现地球现存最大的金刚石矿山,为联邦带来千亿收益。二十四岁,发现钍钼硅矿藏,学界以他的名字为其命名,叫叶列德矿。三十二岁,他已取得所有学术类最高奖项,成为世界当之无愧的瑰宝。五十岁,他带队赴撒哈拉沙漠铁门内考察,玛雅预言出现,将其称为世界的毁灭者。六十岁,黎岑二人逝世,联邦政府将其驱赶至弗比斯湾,剥夺一切公民权利,同年,他自缢身亡。”

    “祂的第二任通道,是叶列德的女儿,她从小将黎容视为偶像,十岁医学文献,十六岁报考医学院,博士毕业后师从黎容,加入红娑研究院从事生物医学研究,三十岁研发出医治必死癌症胰腺癌的药物,拯救全球百万生命。四十岁,联邦发现神祇系觉醒能够通过血脉继承,在驱逐了几乎所有神祇系觉醒者的亲人后,对她法外施恩,要求她摘除子宫,继续为人类做贡献。百万受益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当晚,她在红娑研究院顶楼跳楼自杀。”

    说这些话时,拉撒法语气始终很平淡,他已经过了最愤怒的时刻。

    他之所以说给兰斯听,因为这些人也是兰斯的祖辈,兰斯身上流淌的,也是这样悲惨的血脉。

    兰斯果然收缩了瞳孔。

    或许是拉撒法本身就极具煽动力,他听了这些话,也难以避免的胸腔闷涩,仿佛有一团火烧干了全部氧气。

    “Um”(嗯?)

    “Citio

    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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