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三天,小面包终于吃完了,他们不得不出去寻找食物。

    塔那托垮着脸,但乌里尔却没有一点挫败,仍旧精神抖擞:“怎么好几天都没有东西掉下来啊?”

    塔那托已经麻木了:“因为有人得罪了坦布人,说了不好的话,被举报给了佣兵军团,他被抓走了,但我们同区的人要一起受罚,一周都不会有新垃圾扔下来。”

    这个区的尤托皮亚人因为气愤,已经把那家的房子拆了,那家人被迫躲进了深山,估计很快就会被野兽咬死。

    没有人会同情他们,因为那一句话,一周内就可能饿死很多人。

    乌里尔:“不对啊,坦布人又不会不制造生活垃圾了,这一周他们的垃圾难道堆在家里吗?”

    塔那托:“傻,当然是扔到别的区了。”

    “咦,那我们不是可以去垃圾多的区找吃的?”

    “可以啊,晚上偷偷去,或者白天去被打。”

    “为什么会被打?”

    “你到底是不是老师啊,怎么这么笨,人家凭什么把多余的食物分给你?”

    乌里尔一拍脑袋,恍然:“抱歉,我太想当然了。”

    这里的人平时生活如此困苦,想让他们学会分享,要花很多心思。

    塔那托站定,皱眉:“你怎么这么轻易就道歉?”

    在她看来,道歉是屈服,认输,不够勇敢的象征,她有意识以来说过的对不起屈指可数,宁可被揍一顿,她也不愿道歉换来别人的嘲笑。

    “说错了当然就道歉,道歉又不会掉一块肉,而且你还会因为不好意思而原谅我。”乌里尔露出一口白牙,银色的大胡子支棱得更讨喜了。

    塔那托哑口无言,她确实会因为他的道歉而脾气好很多。

    “当然啦,这是因为你是个好人,如果是坏人,我向他道歉他就会欺负我了,我绝不。”乌里尔补充道。

    好人?

    塔那托眼神晃动。

    从来没有人会说她是好人,他们说她是混账,是无赖,是可恶的地虫,诅咒她像她母亲一样早点死。

    乌里尔已经走的有点远了,塔那托唇边不自觉噙着笑,她快步追上去,利落潇洒的短发在黄昏中飞舞。

    “那我们吃什么?”

    “你以前都是怎么做的?”

    “打劫。”

    “好,那我们就去打劫。”

    “啊?”塔那托目瞪口呆,“你不是还说什么正直善良?”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嘛,我们打劫家里存粮多的,这样他们不会饿死,我们也能吃饱。”乌里尔背着包,不知从哪儿捡了根木棍,连头都没削,在空气里舞剑似的挥舞两下,“就它了!”

    塔那托看他拎根棍子就要打劫,还以为他外强中干,为了防止这傻子被别的觉醒者揍死,她只能长叹一声,带乌里尔去了兀都家打劫。

    天色昏暗,兀都的父母都回家了,她不敢靠得太近,于是抬起两根手指抵着唇,吹出清脆的鸟叫。

    果然没一会儿,兀都就偷偷跑出来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塔那托学的像,而是兀都认出了她的声音。

    塔那托一把将兀都推搡到角落里,凶巴巴道:“把吃的拿出来,否则就揍你!”

    而兀都被她抵在墙上,却慢慢弯了眼睛:“你很久没来了。”

    “少废话!”塔那托红着耳朵暴躁道,“我在打劫!”

    兀都点点头:“好,那你别走,我去给你拿吃的。”

    塔那托这才松开他,看他步履轻快地跑回家去。

    乌里尔扛着木棍,纳闷道:“欸,你们这里是这么打劫的吗?”

    塔那托板着脸:“他,他比较好欺负。”

    很快,兀都从家里偷了食物出来,是两颗烂苹果,一包快过期的酸奶,还有被舍弃的三文鱼尾。

    “只有这些了,今天我们这里食物也不多。”

    塔那托抢过食物大快朵颐起来,乌里尔只捞到一个苹果和一袋酸奶,因为兀都暗搓搓的把食物全塞给塔那托了。

    “想到了!”乌里尔一拍大腿,吃饭期间,塔那托已经把如何认识乌里尔的事跟兀都说了。

    作为垃圾城里生活还不错的家庭,兀都是跟混血尤托皮亚人上过学的,所以他认得字,也听过些世面。

    兀都:“什么?”

    乌里尔兴致勃勃:“如果垃圾多的区可以把食物分给垃圾少的区,那大家就都不怕被坦布人惩罚了。”

    塔那托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把食物让出来。”

    乌里尔一指兀都:“他不就把食物让给你了吗?”

    塔那托一愣。

    乌里尔:“如果下次他快要饿死了,而你有很多食物,你不会让给他吗?”

    塔那托哑然。

    兀都则眼睛亮亮地望着塔那托,手指紧张地攥着衣角。

    塔那托不自在的扭开脸,违心道:“不会。”

    兀都笑了,他能读懂塔那托的情绪,在意一个人,她的一举一动早就熟稔于心,他知道塔那托不会让他饿死。

    乌里尔无奈挠头:“唉小孩子好让人头疼,希望我弟弟上大学晚点谈恋爱啊。”

    “你在胡说什么,谁谈恋爱了!”塔那托跳脚。

    乌里尔却一本正经道:“其实这不叫让食物,而叫资源的再分配,或者说是宏观调控,坦布人每日生产的垃圾是固定的,那么咱们得到的垃圾也是固定的,惩罚无非让有的区多有的区少。”

    “这种连坐是不合理的,残忍的,明明是坦布人的过错,但却让尤托皮亚人争斗起来。”

    “按理来说,每个区都可能被惩罚,都会有饿肚子的时候,如果每次食物多的区都能帮助食物少的区,那大家都不会饿肚子,也不用担心被惩罚,尤托皮亚人也会越来越团结,坦布的诡计就不攻自破了。”

    “团结?资源再分配?宏观调控?”塔那托喃喃重复,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乌里尔的解释仿佛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的确,如果真能这么做,那他们的生活就会非常有安全感,她也就不用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四处坑蒙拐骗了。

    乌里尔干脆盘腿坐下,拄着那根棍,在地上比比划划。

    “你们俩看啊,如果兀都不给塔那托吃的,而塔那托又饿红了眼,那你们必然会打起来,最后两败俱伤。”

    兀都急忙道:“我不会的。”

    “所以——”乌里尔笑呵呵,“你给了她吃的,她以后也会给你吃的,你们就团结在一起了,那么你们俩饥饿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因为你们两个区同时被处罚的可能性很小。”

    “概率。”兀都轻声念叨,这个词很新鲜,他很感兴趣。

    乌里尔一眼看出他的兴趣:“这是个数学概念,我以后可以慢慢教你。”

    “喂,你不是说做你学生很难吗?”塔那托拍了乌里尔一掌,怎么随便遇到一个人就符合了。

    乌里尔指着兀都:“他很符合啊,正直善良,看得见你的悲苦,而且对我的想法感兴趣,我相信他有勇气挑战权威,至少在我这里,他比那些有钱聪明出身高贵的坦布人更难得。”

    兀都的心脏在胸膛激荡着,他从未听到过这种夸奖,居然有人说他比坦布人更难得。

    他像是一只丑小鸭,却被承认了作为丑小鸭的价值。

    乌里尔继续说道:“团结两个人,你们饿肚子的概率就很低了,当团结一千个区的一千人,你们饿肚子的概率就是零,当团结了所有尤托皮亚人——”

    说着,乌里尔抬手指了指遮在头顶的庞大的上帝城,微笑道:“它会坍塌,而你们会得到阳光,以及世上最好吃的小面包。”

    第203章

    兀都也加入了追寻小面包之队,虽然他还没有吃过小面包。

    乌里尔在跟着他们捡了几天垃圾之后,终于摸清了垃圾城的一切规则,他随身携带的摄像机也越记越多。

    这天塔那托在吃了一只黑皮香蕉后悻悻道:“我们快去团结足够多的人吧,我想早点吃到小面包。”

    乌里尔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站起身:“团结可不是用嘴说就可以的,要让人家相信你的决心和能力才行呀。”

    可谁会相信一个还没觉醒异能的地虫呢?

    塔那托感觉前途无光,不免丧气起来。

    乌里尔却拍拍她的肩,又招呼在一旁努力翻找的兀都:“走吧,我们去找找别的出路。”

    “别的出路?”兀都放下手上的垃圾,不明所以。

    乌里尔将目光投向那四座根基山,这几座山长得很有趣,植被都长在山脚山腰,而山顶是光溜溜的,就像秃顶的中年男人。

    乌里尔知道,那是上帝城建立之前,坦布人用飞机在山上洒了药,那药可以让植物迅速枯萎,土壤失去活性,上百年无法再长出植被。

    这全是因为它们要作为上帝城的地基,而植物无序生长可能会破坏上帝城的砖石。

    “我们去根基山看看。”

    塔那托爬起身,也顺着乌里尔的目光眺望过去:“去根基山干嘛?”

    乌里尔得意道:“不要小看大自然的力量啊。”

    早些年坦布人曾在根基山的外围拉了电网,并派佣兵军团定期巡逻,严防尤托皮亚人逃离当地。

    后来他们从联邦学习了先进经验,给所有加勒比海盗国的居民登记身份ID,没有身份ID的黑户禁止从事任何社会活动,包括住宿,坐车,就医和用餐,这就意味着尤托皮亚人基本没有自行逃脱的可能。

    除非他们觉醒了特殊的异能,躲过了ID审查。

    现在根基山周遭彻底成了无人管的区域,偶尔有觉醒等级高的尤托皮亚人会进去打猎,可打来的动物都被那种药水污染了,很多人吃了就死,久而久之,只有少数几种吃不死人的动植物成了他们的粮食。

    可惜他们也不懂得给这些动植物繁衍生息的时间,很快动植物就被吃得干干净净,尤托皮亚人再度陷入饥荒。

    “根基山里已经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兀都解释道。

    “是嘛。”乌里尔掏出地质罗盘,一边往密林深处走一边做着标记。

    “你这是在做什么?”塔那托追上去。

    “你们观察一下,看看我是怎么做的。”乌里尔扭回头,狡黠一笑。

    塔那托和兀都都很聪明,很快就从乌里尔的行动中摸索出了标记路线的方式。

    乌里尔见他们看明白了,才说:“听说自从有了身份ID,坦布人已经很久没来根基山周围巡逻了。”

    塔那托跳下一块巨石,拍了拍手:“不知道,反正从我出生就没见他们到这边来过。”

    “哦?”乌里尔竖起一根手指,“那我们就有了一个最大的优势,地形优势!”

    塔那托和兀都齐齐看向乌里尔。

    “如果你们用我这种方法将根基山的地形完全摸透,那么将来它就会成为你们最牢靠的战友,最有力的防护。”

    “想象一下,塔那托揍了坦布人一顿,坦布人想要抓她,如果是现在,那么塔那托被抓的概率近乎百分之百,可如果她对根基山了如指掌,立刻跑进了根基山呢?”

    塔那托眼前一亮:“他们对这里不熟,很大概率抓不到我!”

    乌里尔满意道:“答对了,这样塔那托就可以以相对薄弱的战力,对强大的坦布人造成伤害。我们假设塔那托的战力是3,而她能用这种方法对付战力为6的坦布人,那么当有一千个塔那托团结在一起,就可以对付六千战力的坦布人,当一百万塔那托团结在一起,那么......”

    “六百万!”兀都脱口而出,他为此兴奋,为此激动,眼底微微涌上热潮,他看到了希望。

    乌里尔拍拍他的脑袋,银色的大胡子随着嗓音一晃一晃。

    “这种方式,叫作游击战,是古时候一些很聪明的人类发明的。”

    又向前走了两个半个小时,当塔那托和兀都已经疲惫不堪,身上背的水也全部喝光了。

    兀都:“好渴好饿,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天都黑了。”

    塔那托也唉声叹气:“我肚子都开始叫了,山上也没什么能吃的。”

    乌里尔却气定神闲:“不必担心,只要找到了秘密基地,肯定让你们吃饱喝足。”

    终于,爬过一个小山坡后,乌里尔站定了脚步。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扇布满青苔和铁锈的大门,藏在层层密叶之下,极难被人发现。

    乌里尔擦了擦干裂的嘴唇,笑了:“看来我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嘛。”

    这是一座C级地下城,看铁门周围猖狂的植被,就知道这里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根据尤托皮亚的地理环境,以及占地面积,乌里尔判断这里应该有不止一座地下城。

    联邦对地下城的研究已经非常成熟,勘探,定位,评估等级全部有详细的教材,只要用心学习,谁都能够掌握。

    可尤托皮亚人因为没有网络,移动受限,所以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即便他们当中有等级高的觉醒者,也因为被离谱的传说吓到,不敢轻易涉足地下城。

    “这是什么地方,我爸妈说如果在山里看到铁门一定要远离,里面有吃人的怪物。”兀都小声道。

    塔那托一扬脖子:“怕什么,我去看看!”

    乌里尔拦住她,耐心道:“这里面确实有吃人的怪物,不过怪物也是分等级的,比如这扇门里最厉害的怪物是C级,而我——”

    乌里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A级,所以可以带你们进去,如果将来你们觉醒成了C级以上的等级,并获得相应的异能,也可以自己进来。”

    兀都:“哇,你是A级。”

    塔那托庆幸自己那天没有打劫乌里尔,她发誓道:“我一定要觉醒成很高的等级!打败所有欺负我的人!”

    “有志气!”乌里尔先是夸奖她,然后又说,“即便你没有成为高等级也没关系,在我们外地,进入地下城都是以团队的模式,一个队伍里有负责战斗的,有负责治疗的,有负责收集物资的,还有负责指挥的,大家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原来还有这么多规则。”兀都喃道。

    乌里尔:“我认为嘛,队伍里最重要的其实是指挥,一个优秀的指挥可以发挥队伍最强的战力,所以指挥不需要有多高的等级,但他必须会运用这些战力,这种品质更为珍贵,叫作......领导者思维。”

    乌里尔说完,特意留意了一下塔那托和兀都的反应,兀都还在托腮思考新灌入大脑的知识,而塔那托的神态却明显有了变化。

    乌里尔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当他听说塔那托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够集结一队地虫跟着她坑蒙拐骗,他就知道塔那托有这种能力。

    能力是不分好坏的,但要看如何运用。

    乌里尔将手搭在她的肩膀,鼓励道:“塔那托,如果有这种品质,那做地虫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尤托皮亚人的指挥试试看!”

    塔那托慢慢拢紧手指,胸膛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情绪翻涌着,仿佛澎湃的巨浪,冲闯开她狭隘的思维。

    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母亲只教她如何做好一个狡猾的地虫,喂饱自己的肚子。

    当然,也没人教给母亲这些。

    她和母亲的人生何其相像,相像到她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结局。

    原来,这叫作品质,原来人生,不止一种可能。

    乌里尔将手伸进包里,翻来翻去,突然整个人一僵。

    塔那托回神:“你怎么了?”

    乌里尔猛地一拍脑袋:“啊!我忘带晶矿石了,这下进不去地下城了。”

    兀都愕然:“晶矿石是......”

    乌里尔垂下脑袋,满头蓬松的银发也狼狈起来:“就是昨晚我们玩歘子游戏用的那五块小石头。”

    塔那托双眼瞪大,伸手薅住乌里尔:“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拿来玩游戏,到底靠不靠谱啊!”

    乌里尔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游戏也是很重要的,工作要劳逸结合嘛。”

    兀都面露绝望:“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没吃没喝,无功而返了?”

    乌里尔沉重点头:“抱歉,确实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乌里尔!我跟你拼了!”

    山林里传来两个少年绝望的咆哮。

    当晚,三人狼狈的从根基山上摸下来,一个个犹如饿死鬼投胎,眼睛都是绿的。

    兀都回家偷了吃的,几人窝在墙角黑暗处狼吞虎咽,结果因为吃得太急太香,被兀都的父母发现了,兀都被揍了一顿,塔那托和乌里尔抱着脑袋落荒而逃。

    塔那托气喘吁吁:“你你你不是A级吗!我们为什么还要逃跑!”

    乌里尔跑得贼快,差点把塔那托都给甩丢了:“吃人嘴短,这种时候我一般不动手。”

    塔那托气得跳脚:“气死我了,你等等我!”

    一口气跑出老远,兀都的父母总算懒得追了,乌里尔这才停住脚步,拍拍胸口,侥幸道:“幸好这里没有网络,不然传到网上被我弟弟看到就坏了。”

    “为什么被你弟弟看到就坏了?”塔那托肺都快喘出来了,她一边瞪着乌里尔一边问。

    乌里尔:“他太善良了,看到我偷吃东西被人追着跑会心疼的。”

    “啧。”塔那托撇撇嘴,装作不屑一顾,但说不羡慕是假的。

    乌里尔还有亲人惦记,有亲人心疼,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了。

    塔那托一屁股坐在地上,揪着地上的杂草道:“在我们这里,善良就会被人欺负,就像兀都。”

    乌里尔也坐下来,盘着腿,将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挺着后背:“其实外地也不算太平,所以我得保护好他。”

    塔那托打量着乌里尔的坐姿,觉得这样坐看起来很有气势,于是她也不自觉挺直了腰板,心不在焉道:“那你还能保护他一辈子哦?”

    乌里尔:“我当然会保护他一辈子。”

    塔那托羡慕极了,他既羡慕乌里尔,又羡慕他弟弟:“那你们的父母呢?”

    乌里尔仰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塔那托:“我和弟弟不是一个父亲,我们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出了意外去世了,但我的父亲还活着。”

    塔那托叼着一根草:“至少你还知道父亲是谁,我都没见过我父亲,他应该是个坦布人,他把妈妈强迫了,然后才有的我,本来呢,我是有可能在地下层打工的,但是......我妈死的太早了,所以十岁时候没人带我去报名,就错过了。”

    乌里尔轻笑了一声:“我虽然知道父亲是谁,可却永远不能和他相认,也永远不能被人知道,他和我母亲曾经相爱过,但最终还是把我们抛弃了。”

    塔那托皱眉:“他为什么不能认你们?”

    乌里尔不确定塔那托能不能理解:“因为他的工作不允许他有家庭和孩子,为了保证他做出的决策可以公平公正,他不想失去工作,所以放弃了我们。”

    塔那托看向乌里尔的目光也有了一丝同情:“嗐,也没什么,我们这里多的是坦布人不认自己混血的孩子,谁在乎。”

    乌里尔笑道:“可我现在做的事,要完成的目标,追求的理想,都必须请求他的帮助。”

    塔那托呆住:“啊......那也太憋屈了,要是我,宁死也不可能去找他。”

    乌里尔摇头:“塔那托,不能这么想,如果你有一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那就一定得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你或许要原谅伤害你的人,要与你的仇人合作,要接受同伴的误解,这当然很难,但却是必须承担的责任。”

    “责任?”塔那托喃道。

    乌里尔仰身躺下,枕着胳膊,望向头顶黑漆漆的上帝城。

    “如果你有足够宽广的胸襟,那么垃圾城是你的帮手,地下层是你的帮手,像我这样的外地人,也会是你的帮手,很多时候一个强大的组织并不是被对手打败的,而是从内部瓦解的,其中领导者要负很大的责任。”

    “你现在大概无法理解,不过我有很多个小故事可以讲给你听。”

    塔那托竖起耳朵,身子倾过去,眼睛亮亮的:“什么故事?”

    “嗬...嗬...嗬......”乌里尔鼾声如雷,已经心安理得地睡过去了。

    塔那托木着脸:“。”

    第204章

    又一日。

    乌里尔再次带着塔那托和兀都来到地下城门口。

    这次他拿出晶矿石抵在铁门上,铁门就像被按动了开关,轰隆隆地响起来,抖落经年的灰尘。

    大门缓缓张开,露出一个黝黑昏暗的洞窟。

    兀都缩了缩脖子,塔那托也头皮发麻,但乌里尔却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兀都小声说:“塔那托......”

    塔那托深吸气,目光变得坚毅,反手抓住兀都的胳膊:“走!”

    三人走入地下城,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里面的空气干得厉害,像是要把人嗓子割破,塔那托皱着眉,不断吞咽唾沫,打量着这个古怪的洞窟。

    突然,一阵突突喷气的声音传来,兀都惊道:“什么声音!”

    只见乌里尔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朝声音处甩去,软剑正好刺入那异兽的身体,异兽尖叫一声,痛苦地栽倒在地。

    恰在此时,洞窟中亮起簇簇幽暗灯火,将周遭照亮。

    塔那托和兀都这才发现,被乌里尔击中的东西是一只形容古怪的鸟,说它是鸟,但它却并未长翅膀,它是靠肚脐之下一个藏在皮毛里的圆孔喷气飞起的,它的后背有两根长得像小山丘的骨头,仿佛没发育好的翅膀,而它的头顶支着一根巨大的口器,似乎它就是用这种口器进行攻击的。

    兀都脸皱成一团:“什么东西,好恶心。”

    乌里尔蹲下身,将怪鸟拎起来,笑道:“哟,好幸运,这东西叫喷气鸦,是F级异兽,攻击力并不强,但作用可不少。”

    “它的口器里自带一套净化系统,我们把被垃圾污染的脏水灌入它的口器,流出来的就会是清水了,如果收集足够多它的口器,那么垃圾城人人都可以喝上干净水,也就不会生病死去了。”

    “这么厉害!”兀都一点也不觉得这东西难看了,他做梦都想喝上没有海盐味的水,水资源对尤托皮亚人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

    “不止如此。”乌里尔用那柄软剑将喷气鸦肚子上的气口剜了出来,血淋淋地递到两人面前,“将这东西贴在鞋上或者屁股上,人也可以被喷气顶得飞起来,当然也就十分钟的有效期,不过对于不会飞的人来说,也很珍贵了。”

    塔那托一点也不害怕血腥,她一把拿过气口,握在掌心,用力一按,果然,一股强力的气体喷向地面,她被反作用力带飞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塔那托还学不会控制,直接一头撞在了洞窟顶,撞得她头昏眼花,连忙脱手气口,又噗通一声栽了下来。

    兀都紧张道:“没事吧?”

    塔那托头顶虽然磕了个大包,但她爬起身,却兴奋大笑起来:“太好玩了!”

    乌里尔笑眯眯,又从一旁的墙壁上抠下来一块长得像龟壳的异草,然后在掌心搓了搓,搓成碎末,递给塔那托和兀都:“尝尝。”

    两人纷纷拿起塞进了嘴里。

    “一股甘草味,好难吃。”

    “好干。”

    塔那托不得不把仅剩的小半瓶水喝下去了。

    乌里尔问:“你们现在还饿吗?”

    塔那托和兀都对视一眼,纷纷愣住,的确,他们只吃了一口这稀奇古怪的草,但现在胃里鼓鼓囊囊的,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了。

    乌里尔得意的将手中剩下那点草沫塞进了嘴里:“这叫龟背草,虽然不好吃,但却是填饱肚子的好东西,它可以提供足够的营养,只吃一小口,三天都不会饿。联邦的异能小队们在地下城里出意外,很多都是靠它生存下来的。”

    说罢,乌里尔又带着他们往里走。

    穿过洞窟,入眼的是一片黄色的沙漠,沙漠似乎没有边界,被风卷得遮天蔽日。

    生活在热带沿海地区的塔那托和兀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塔那托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心底的震撼无以言表。

    乌里尔说:“在外地也有类似的景象,漫天都是黄沙,石头被风吹刮成壮丽瑰奇的模样,世界是很大的。”

    塔那托伸手触摸着风的触角,看着黄沙从自己指间划过,发誓道:“总有一天,我会走出去。”

    乌里尔拍拍她的肩,扬起脑袋望着大漠孤烟:“我相信,不过你们两个再不躲,很快就要被C级异兽吃掉啦。”

    “嗯?”塔那托耳朵抖动了两下,然后低头一看,只见黄沙下面伸出两只黑色的钳子,正气势汹汹的朝他们夹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洞窟。

    乌里尔忙召出翅膀,腾身而起,然后双手举起软剑,朝那两只钳子劈去。

    C级异兽到底比F级难缠一些,察觉不妙,那东西立刻钻进了沙子里,消失不见。

    乌里尔大喊:“塔那托,快跑过来。”

    塔那托精神一震,朝他跑来,边跑边问:“是危机解除了吗?”

    她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脚下的黄沙正在迅速流失,让她险些站立不稳,她眼睛向下,发现一张巨大的螃蟹脸正凝视着她。

    乌里尔一个俯冲,举剑便向大螃蟹捅去:“不,让它跑了我们就没加餐了,所以麻烦你来做下诱饵!”

    塔那托:“......”

    所幸乌里尔是A级觉醒者,一个C级异兽在他眼前还不够看,塔那托并没有受伤,而是在关键时刻被乌里尔拎起来扔回洞窟。

    乌里尔用软剑绑住大螃蟹的一只钳子,红光满面的将它拖进了洞窟。

    “来啦来啦,咱们今天总算能吃到肉啦!”

    塔那托唇角抽搐,努力把脏话压了下去。

    不过乌里尔的加餐完全没让他们失望,乌里尔拿软剑把螃蟹坚硬的外壳切开,剥出里面白花花鲜嫩的肉,然后又用打火机点燃了方才填肚子的龟背草,将螃蟹肉拿到火上烤。

    坚硬的蟹壳被当作简易的锅具,蟹肉被烤得滋滋作响,一股浓郁肥腻的肉质香气飘散而来,闻得人食指大动。

    乌里尔搓了搓手,吹散螃蟹肉上滚烫的热气:“嘿,这东西叫沙漠蟹,可是难得一遇的美味,这还是我偶然发现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他这边热气还没吹完,塔那托和兀都已经火急火燎地吃起来了。

    鲜香弹嫩的蟹肉入口即化,再沾上被烤得红澄澄油汪汪的蟹黄,味道不知比小面包强出多少倍。

    塔那托和兀都从小到大都是吃坦布人剩下的过期食物,就算偶尔吃到发臭的三文鱼或蓝旗金枪,和这螃蟹肉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塔那托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整只螃蟹巨大无比,她就是把肚子撑爆也根本吃不完一只钳子。

    “唔有这好吃的,你为甚唔让我们吃那个碎草?”塔那托问道。

    龟背草实在是太占肚子了,她现在眼看着大螃蟹却吃不下去。

    乌里尔挠挠头,咧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哦,因为这蟹肉带有毒性,不能被人体消化分解,所以它很快就会顺着肠道排泄出去,龟背草才是给你们填饱肚子的呀。”

    塔那托和兀都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呆呆望着乌里尔。

    “毒性?”

    “排泄?”

    乌里尔善意道:“就是说,我们只能在嘴里享受一下啦。”

    “不行,我要去厕所!”

    啊啊啊啊啊啊乌里尔!有毒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要气死了!”

    塔那托和兀都含泪跑厕所,乌里尔则慢条斯理地拎起蟹肉,在口中嚼嚼嚼,品尝完美味,他毫不留情的将蟹肉吐掉,再吃下一口。

    这样就能保证既尝到美味,又不会拉肚子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们就吃进去了啊。”乌里尔一边吃肉一边无奈地解释。

    这一趟他们收获颇丰。

    塔那托背着一大包龟背草,兀都则收集了十多根喷气鸦的口器和气口,乌里尔则打包了一块巨大的蟹肉。

    三人载着满满登登的物资回了垃圾城。

    谁想刚到兀都家附近,就见风声鹤唳,气氛凝重,几十名尤托皮亚人将兀都家团团围住,拿石头垃圾狠狠砸向失魂落魄的女人。

    “妈!妈!”兀都冲过去,一把抱住女人,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乌里尔深皱起眉,塔那托也攥紧拳头。

    “都是你,害得我们一周吃不到东西了!”

    “该有多少人要饿死,你丈夫为什么要和佣兵军团起冲突?”

    “为什么不忍一忍,大家日子都这么苦了。”

    “你就让他们碰两下,这对咱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女人神情呆滞,仿佛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她的发丝早已凌乱,信息素还在无序的外泄着,原本温馨的小家此刻也成了一片狼藉。

    无需多说,兀都的父亲得罪了佣兵军团,被抓走了,而这个区的尤托皮亚人因此要忍受一周的饥饿。

    谁都知道,兀都的父亲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母子的下场,也是被驱逐到根基山中绝望而死。

    兀都泪流满面,愤怒不已,却只能无力的将母亲紧紧抱住。

    塔那托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眼睛都红了,她突然冲过去,指着那些围观的人大骂:“你们明知道坦布人羞辱了她,明知道是坦布人断了你们的粮食,可你们不敢反抗,不知道想办法,只会欺负她一个女人,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喊大叫!你们是尤托皮亚的耻辱,对不起我们英勇的祖先!”

    “哪儿来的臭地虫!”

    “说得容易,你怎么不去反抗坦布人?”

    “少说那些大道理,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有错吗!”

    “祖先?就是祖先输给了坦布人我们才过得这种日子!”

    塔那托牙尖嘴利,分毫不让:“所以你也要当这样的祖先,让你的后代永远过被坦布人奴役的日子!”

    “你他妈——”

    有一名中年觉醒者刚想对塔那托动手,就见塔那托突然跑到乌里尔面前,一把拔出了那柄软剑,她用软剑指着中年人的胸膛:“我来给你们吃的,但你们必须把兀都的家修好,向他妈妈道歉!”

    “你一个地虫还敢指使我们做事!”

    说罢,那名觉醒者的手掌突然变成犰狳的利爪,向塔那托的脖子抓去。

    乌里尔紧张地向前迈了一步,却见塔那托毫不畏惧,毫不退缩,她那双鹰眸凶狠地盯着中年人,手持软剑,狠狠一劈!

    唰——

    中年人锋利坚硬的爪子如切瓜砍菜般被削了个干净,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异能迅速消失,手臂瘫软无力地垂了下去。

    中年人惊愕地看着塔那托,不敢相信她有这样的实力。

    塔那托也被自己这一击吓了一跳,其实她没想过可以用冷兵器打败异能,但乌里尔的软剑超乎想象的好用。

    她赶紧藏起惊讶,继续凶声呵戾:“按我说的做,我让你们吃饱,否则就带着被坦布人欺负的一生,无用的饿死吧!”

    或许是她这一剑起了威慑作用,或许是他们宁愿相信有个能吃饱的机会。

    没有人再闹事,他们默默听塔那托的话帮兀都收拾一片狼藉的房屋。

    乌里尔注视着塔那托的背影,看她藏不住轻抖的小腿,微不可见的笑了。

    兀都暂时安抚住了母亲,忍住悲伤,担忧地问塔那托:“你从哪里弄吃的?要是弄不回来,他们会杀了你的。”

    塔那托:“你忘了,我们还有从地下城带出来的龟背草,到时可以掺在垃圾里,一口就足够喂饱一个人。”

    乌里尔走过去,问道:“你要把龟背草给他们,还是集结队伍进入地下城?不过动静太大可能会引起佣兵军团的注意。”

    塔那托:“不,我不会告诉他们地下城的存在,也不会直接把龟背草给他们,我们就像你说的,先宏观调控,让垃圾多的区把食物让出来,偷偷掺龟背草。”

    塔那托太了解垃圾城的人了,如果她此刻将地下城的秘密告诉所有人,很快,就会有人因分配不均而心生不满,然后告密给坦布人,将她抓起来。

    乌里尔欣赏地看着塔那托。

    兀都:“可我们怎么让别的区把食物让出来?”

    塔那托慢慢抬起眼睛,狠声道:“如果他们不让出来,我就向佣兵军团告密,他们私底下说城主的坏话。”

    兀都瞠目结舌,乌里尔高高挑起眉毛。

    塔那托手握软剑,垂着剑尖:“坦布人根本不会在意告密的真假,尤托皮亚人的命在他们眼中不值钱,所以为了不被惩罚一周断粮,他们只能让出来救别的区。当然,我会向他们保证,下次他们被惩罚,我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救他们。”

    兀都:“可是......”

    他还是觉得风险太高了,那个区的人很有可能恼羞成怒,直接杀了塔那托。

    乌里尔问:“你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塔那托:“我是为这个区借粮,所以这个区的人都会站在我这边,如果要打,那就是两败俱伤,而我承诺下次他们出事也可以得到帮助,那么他们就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朋友,我相信他们不会看不懂。”

    乌里尔点点头:“嗯,说的没错,可你作为事件的中间人,要怎么证明你的信誉呢?毕竟你才刚威胁过人家。”

    塔那托:“我不用证明信誉,乌里尔,你不了解这里的人,我们比你想象的野蛮,我的决心和能力没有我的威胁管用。我可以联合所有被惩罚的区,给多获得垃圾的区压力,如果它不按我说的做,那么它就会被踢出宏观调控联盟,下次没有人会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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