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本怖脚下黑液骤减,他牙关紧咬,向后退了几步。

    湛平川背后已被冷汗打湿,腺体处传来久违的酸涩,撕开如此巨大的时空裂缝对信息素的负担太重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战斗力所剩寥寥,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然而湛平川并未在本怖面前显露出疲惫,他吊儿郎当的朝本怖走去,挑衅似地挑了挑眉:“有种再来啊,我直接帮你送到太阳上,让你炸个够。”

    本怖眯起眼睛盯着湛平川,很快,他看到了湛平川鬓角淌下的汗,以及湛平川极速起伏的胸膛,按时间判断,一个如此年轻的S级,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战斗,早该是强弩之末了。

    本怖意识到湛平川在硬撑,于是他露出个嘲弄的冷笑:“不自量力。”

    只见他的双手再次吸起液球,猛地朝湛平川掷来。

    湛平川舌尖抵着上牙膛,再次发力,撕开空间。

    然而这次黑色液球仿佛感知到了危险似的,在裂缝之前紧急刹车,悬在空中,一涨一涨的跳动。

    一时间,两种S级异能就在一片爆裂狼藉中诡异的静止着,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湛平川心道不好!

    果然,本怖不紧不慢的将液球收了回去,了然森笑:“看来你这空间裂口无法挪动位置,只能等人自投罗网。”

    湛平川闭合裂缝,强装镇定:“对付你,绰绰有余了。”

    本怖一步步走近,看向湛平川的目光,也逐渐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承认这个年轻人很强,能在这个年纪拥有三阶能力,简直是上天的眷顾,哪怕在高手如云的禁区,也是金字塔尖上的几个。

    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了,今天就会是这个人的死期。

    区区S级,是无法突破禁制与他一战的。

    “你的裂缝还能开启几次?你的信息素还能坚持多久?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本怖停下脚步,那双布满细纹的双目逐渐抬起,黑液渗进他的眼珠中,在瞳孔之下晃动,他的两只眼睛仿佛两颗盛水的玻璃珠子,已经失去了人类本该有的神情和温度,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临死之前你会知道,S级之上,亦有不可逾越的高山。”

    “你表演系的吗?戏瘾这么强。”湛平川懒得跟他废话,凌空召出两条银丝,直锁本怖的喉咙而去!

    只见白光一闪,银丝顷刻间到了本怖身前,然而本怖躲都不躲,只是冷冷扫了一眼。

    银丝穿颈而过,本怖的皮肤和骨骼就像是给银丝让出一条通道,张开一个圆形的孔洞。

    湛平川赫然看到,本怖的皮肉并不是鲜红的,而是黑色,黑液在他的身体里流淌,而本怖这个人,就像是某种容器,盛装着黑色液体。

    很快,孔洞闭合,本怖毫发无损。

    “你是元素系觉醒者。”湛平川顿觉不妙,元素系觉醒者最大的bug就是身体可以没有实体,对于有形的攻击,他们完全免疫。

    这也就意味着,湛平川的一阶二阶能力根本伤害不到本怖。

    得想个办法......不然这个人会成为劫狱路上最大的阻碍!

    “你的认知也就到这里了,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本怖话音一毕,眼睛里震荡的黑液突然停了下来,这双被黑色分割的眼睛里露出毒蛇般恶毒的杀意,随后,他脚下翻腾的液体突然停下,化作渗漏的水,向湛平川蔓延而去。

    随着黑液越渗越多,本怖白袍下的身体也越来越干瘪,很快,他的颧骨高高凸起,两腮凹陷下去,皮肤出现老人般的褶皱,他就像一团被揉皱的纸,又像一个漏气的游泳圈,整个人变成了一张近乎于透明的褶皱的薄膜。

    黑液最先接触到跌落的狱警,它很快沿着狱警的防弹衣钻了进去,狱警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本......本怖大人。”他颤抖着呼喊本怖的名字,却换不来本怖一个眼神。

    过了一会儿,狱警并未感觉到疼痛,仿佛黑液只是打湿了他的身体,于是他挤出一个天真且侥幸的笑,对那些望着他的同僚们说:“哈哈,没事,我没事!”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黑液从他的毛孔钻进了皮肤屏障,他的双手肿了起来,脸也涨大了一圈,再然后,黑液渗入他的黏膜,他的眼球逐渐涨大,如苍蝇一样凸出来。

    “呃...呃......”他的喉咙已经只能发出这样粗闷的声音,喉黏膜完全肿胀起来,终于彻底将声道堵死。

    很快,他的呼吸也变得微弱了,黑液无孔不入地进入内脏,充满肺泡,他的双肺就像两个肿胀的水球,再也无法承载一丝氧气。

    紧接着,他突出的眼球里爬上黑色的血丝,眼仁留下最后的惊恐,最终,黑液充斥了所有血管,他的身体像一只无法承受压强的气球,轰然爆裂!

    整个过程也就短短的几秒钟,黑液从他分崩离析的身体里流出来,坚定不移的向前流去。

    “这是什么东西啊!”

    “快跑......快跑!”

    “我的腿断了,谁拉我一把,我不想死啊!”

    “我们不是兄弟吗,别走,救救我,快救救我!”

    “稀铅矿!对了,稀铅矿对所有异能免疫!大家快把稀铅矿戴在自己身上!”

    “哈哈我有手铐,我给自己铐上了!”

    狱警们乱作一团,有人绝望的向后爬去,有人抓着栏杆,企图攀上六层,躲开黑液的袭击,有人用稀铅矿镣铐将自己锁了个彻底,满心庆幸地等待黑液绕行而过。

    然而黑液就像是不受重力的影响,它们沿着墙壁和栏杆而上,将攀爬的狱警拖了下来,在半空中爆成碎渣。

    而带着稀铅矿的狱警笑容也逐渐凝固,他亲眼看到黑液仿佛深不见底的海绵,在吸收空气里的水蒸气,逐渐,他的皮肤,黏膜,血管,细胞都开始干瘪......

    “不......不不不不!我不想——”

    咔!

    狱警仰身栽倒,化作一具堪比木乃伊的干尸,而稀铅矿手铐还挂在他身上。

    湛平川这下彻底毛骨悚然,愣在当场。

    本怖的异能居然可以避开稀铅矿的无效化?!

    黑液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广,墙壁,栏杆,灯罩,地砖,它一寸寸向前推进,但走过的地方完全没有残留,就像是它没有任何粘性。

    湛平川可以肯定,让它继续蔓延下去,AGW特危死刑监狱不会有任何人存活。

    他或许可以用时空裂缝将自己和兰斯带离这里,但其他人怎么办,他们散落在监狱的各处,他根本找不到他们。

    兰斯还在为波波夫疗伤,这管恢复系信息素大概取自C级觉醒者,所以波波夫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他虽然无法动弹,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轻声道:“这是......超流体!”

    莉莉脸色苍白,两条蓝色辫子耷拉下去,看起来有些可怜。

    “什么是超流体?”

    “一种可以永无止境流动,没有任何摩擦力和粘性的物质,它甚至能够流进人体的毛细血管。”兰斯回答道。

    湛平川召出屏障,挡在黑液面前,然而黑液居然从屏障中渗了过来,仿佛那根本不是S级的防护工具,而是一张漏洞百出的破网。

    湛平川忙后退几步,面色凝重。

    本怖拖着完全干瘪的身体,朝湛平川露出一个扭曲的笑,他透明的皮肤薄膜包裹着喉骨,一张口,骨头就在薄膜下蠕动。

    “你不会以为,我的黑液全是肉眼可见的吧?”本怖悠然问道。

    只是他的肌肉和皮肤已经完全干瘪,发出的声音仿佛是粗石在地面上摩擦。

    湛平川猛然惊醒,他这才感觉到,周遭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他的衣服沾染了潮气,正变得黏腻且贴身。

    他就像是置身于一个冰冷的桑拿房,呼吸间,都是重重的水汽。

    水汽越来越足,他的皮肤逐渐变得没有褶皱,干裂的唇也慢慢润泽,然后是眼球开始感受到压力,血丝里一点点融入黑色。

    他的关节不再听使唤,身体的每颗细胞都在崩溃的边缘。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跌倒在地,手背上出现涨裂的血纹。

    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耳膜涨得快要炸开,他仿佛溺水的人,正缓慢等待死亡的降临。

    兰斯,我......

    抱歉啊,我好像打不过他......

    其实没想过真跟你算账的,无论你是谁,白法老也好,穷学生也好,我都只想抱着你,吻着你......

    我们还没有过终身标记,好遗憾啊,下辈子一定早点不做人......

    他看到兰斯双目猩红,身体颤抖,似乎朝他呼喊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本怖癫狂大笑:“看到了吧,这就是神迹!我是被神明眷顾的人,你们这些人类永远无法杀死我!”

    他就像一个缩在袍子里的木乃伊,晃悠悠舞动着四肢,他要来收割今天最大的战利品,黑灯会的最强战力。

    “湛平川!湛平川!”兰斯望着湛平川渗血的五官,情绪逐渐失控,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滔天的愤怒犹如深渊般吞噬了他。

    死......要所有伤害湛平川的人都去死......

    他的眼珠闪烁起淡银的光芒,红棕色头发缓缓褪色,他居高临下,不再关注波波夫的伤势,手慢慢地抬了起来。

    就在这时——

    “Una

    hofu......”(你在愤怒)

    “Kwa

    nini

    hivi......”(何须如此)

    “Yeye

    ni

    mwani

    mwa

    na

    ana

    mjiza

    niloitoa

    mweewe......”(他是虔诚的信徒,拥有我亲赐的神迹)

    不知何时,外神在混沌中睁开眼睛,正透过兰斯的目光向外望去。

    祂早已看出,本怖的身上拥有另一神明的印迹,但这本无需担忧。

    祂的通道总是这样脆弱,仿佛易碎的小行星。

    湛平川彻底遁入黑暗,疼痛从每根神经袭来。

    他大概要死了,这么死真惨啊,连具全尸都没有,小狐狸缝都缝不起来。

    到时候就只能立一座衣冠冢了,逢年过节的,让小狐狸对着他的牌位哭哭啼啼。

    他正这么想着,意识突然被拉进了灵境系统中。

    那里仍旧是一片红色,山峦交错,裂痕丛生,一轮血日照耀着波光粼粼的红海。

    只是这次,他没有站在礁石之上,而是浸泡在红海中。

    他并没有沉溺下去,而海浪却逐渐变得澎湃,汹涌。

    它们在他身边涌动,拍击起滔天巨浪,像是要将血日一同吞没。

    他的灵境系统从未如此躁郁,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海底火山喷发,将嶙峋的山崖都撼得颤抖。

    海水里,有一股灼热的能量正融入他的身体,充斥他四肢百骸。

    他失去的体能,信息素,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他仿佛浸泡在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泉中,那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突然,海浪卷过头顶,遮天蔽日!

    湛平川猛然抬眼,看见巨浪中央浮现出一个诡异图腾,那图腾映在他眼底,刹那绽放出骇人的红色光芒。

    滴答——

    空灵的声响敲在他耳中,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响声。

    海底,地下城,甬道深处,坠落的神迹,印刻的图腾。

    第144章

    湛平川的意识骤然挣脱出灵境系统,他在现实中睁开了眼。

    黑液仿佛碰到了某种不可逾越之物,如潮水般从他的身体里退出去,他的呼吸重新变得轻盈,瞳孔中浮起血红色的图腾。

    本怖的癫狂僵在了那张如骷髅般干瘪的脸上,他嵌在眼眶中的眼球一上一下的剧烈抖动。

    “勿嗬愣......勿嗬愣!”(不可能)

    不可能!

    他这可是神迹,是凡人无法抵挡的,这个人怎么会把他的黑液逼退?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他再试一次,肯定会将赘婿炸碎!

    本怖毫无水分的喉咙已经不能发出任何清晰的声音,他晃着如干柴一般的手指操纵黑液重新聚拢,朝湛平川猛扑。

    黑液得到指令,瞬间聚拢成一股,如毒蛇一般腾空而起,向湛平川咬去。

    湛平川眼中的图腾逐渐隐去,他目光一厉,双掌交错,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只是这一次,从他掌心处渗出红色的光芒,那光芒逐渐蔓延,覆盖住整张屏障。

    嘭!

    咕啾咕啾的黑液重重撞击在屏障之上,企图从细小的孔隙中渗透进去,然而这次,屏障天衣无缝,完美的将黑液打散。

    黑液淌到地上,焦躁的地跳动着,溅起高高的水花。

    湛平川惊奇地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健康泛红,隐约能看到最粗的血管,其余没有半点异常,那红光不知从何处而来。

    本怖薄得透明的唇撕开一条裂缝,露出一排突兀的牙齿,他的牙床深深凹陷,模样令人毛骨悚然。

    “扰死!扰死!”(找死)

    本怖撕着干枯的喉咙,愤怒的大叫,黑液受到了他的感染,化作数道水鞭,向湛平川猛力抽打。

    湛平川腾身后跃,身法灵便,巧妙地躲开了黑液次次攻击。

    他脚下狼藉的石板则被抽得粉身碎骨,碎石四处迸溅,烟尘飞舞,吓得三层楼的犯人此起彼伏尖叫。

    他们已经亲眼看到,本怖的异能不受稀铅矿的制约,这就意味着,一旦触碰到黑液,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联邦政府你们不可好死!”

    “说我们是恶魔,是凶徒,是变态,现在到底谁更像恶魔?”

    “太恶心了,他简直就像一具僵尸!”

    “禁区的高级长官原来就是这种东西,全身装的都是浓液!”

    “曝光!就该给他们曝光!”

    “他们一定是邪魔,联邦怎么能交给这样的人领导!”

    “居然还张口闭口神明,哪里的神明是这幅丑陋样子。”

    “有没有镜子给他照照,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恐怖片里的异形!”

    ......

    杂乱的骂声从各处传来,气得本怖浑身骨头架子吱吱作响。

    “勿许里们侮辱神明!里门这些大逆唔道的蝼蚁!这似强大,似薅级!”

    “勿许!”

    “勿许!”

    本怖亢奋的吼叫,黑液像一块蠕动的人体组织,分裂成无数细小的毛细血管,那些不断分裂的支脉如膜网一般扩散,爬进各个牢门。

    嘭!嘭!嘭!

    逐次有犯人全身爆开,化作血腥一片的烂泥,肉末如雨滴一样淋下来,洒在灰白一片的碎石板上。

    “魔鬼!”

    “救命啊!救命啊!”

    “黑灯会快杀了他!”

    “杀了这个联邦政府的怪物!”

    本怖再次从身体里爆出更多黑液,他的喉骨已经彻底锁死,如真空般紧紧吸在皮膜上。

    他不是怪物,他是被神明恩赐的人,他是神忠实的信徒,是至高无上的信使之首。

    这些鄙陋的人类看不到神明的强大与美丽,是他们肤浅,是他们该死!

    湛平川一边躲着黑液的攻击,一边嘴里不停:“我说你信的什么邪教啊,一天神神叨叨。”

    “他们给你整成这样,你不撕了他祖宗,还妄图在这儿改变大众审美?”

    “我早就想说了,你们组织的工作服能不能换换,你看看这裹得跟个虫茧似的好看吗?”

    “从茧里爬出来的不一定是蝴蝶,还有可能是蛾子。”

    本怖气得七窍生烟,险些一翻眼球昏过去,因为神明的象征恰恰就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蚕蛾,那是元老亲眼见过的神明真身。

    本怖的骨头缝都因为缺少润滑变得僵硬,他稍微一动,身体就咔嚓作响。

    他用那双怨毒的眼珠看着湛平川,只见黑液如同沸腾的水,菇滋菇滋冒着气泡,一层扭曲抖动的黑雾缓缓将黑夜包裹。

    荒谬的口水仗该结束了,他这就送赘婿去地狱!

    湛平川的话音停住了,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隔空感受到了黑液强大的力量,仿佛有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冻沸了这团液体,让每个原子都达到了爆发力最强的状态。

    五十米冻土层的深处,无端起了风。

    湛平川的衣摆和头发被风吹起,扑簌簌抖动,很快,他的发梢和睫毛上就结了冰,与他在灵境系统中感受到的灼热不同,此刻那团黑雾中散发着极致的寒冷。

    骤然——

    寒气席卷而来,湛平川只觉灯光一灰,液体颗粒已经铺天盖地。

    操!

    他刚欲闪身离开,膨胀的黑液突然聚拢,如一张巨网将他彻底包裹,还不等屏障阻挡,那黑液突然凝化成固态,变得坚硬无比,方方正正的将他冻在了里面。

    本怖掀起透明嘴唇无声大笑,他这黑液的凝固态坚不可摧,只需薄薄的一层,就能将人包裹成栩栩如生的标本,如今他用全部液体将赘婿封锁起来,他保证,赘婿活不过两分钟。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破这种凝固,除非是来自混沌深处的神迹。

    他咯吱咯吱转过头骨,看向仍在为队友疗伤的白法老。

    杀死了赘婿,接下来就是白法老。

    他期待在白法老脸上看到绝望和痛苦,看到末日将临的恐惧。

    这样的力量,值得所有人畏惧和颤抖!

    然而本怖的眼神很快茫然起来。

    因为白法老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其中并没有恐惧,他只是静静望着被黑液困死的赘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坚不可摧的黑石中射出了一道血红的丝线。

    本怖咔嚓甩头,勃然色变。

    紧接着,更多血红的丝线从黑石的不同位置射出来,像是无数箭矢穿透了冰封的桎梏!

    黑石开始剧烈摇颤,被射穿的缝隙发出咔咔的碎裂声,一道道丑陋而蜿蜒的裂纹出现在黑石表层,仿佛有一团愤怒的火焰在内部灼烧。

    嘭!

    黑石的承受能力终于达到了临界点,大大小小的碎块四散崩裂,逃也般远离这灼热的中心。

    空气中的温度急速升高,潮湿的水雾刹那干涸,严寒刺骨的洛拉西提冰原仿佛蒸在一座火山之上。

    如果有人可以居高临下鸟瞰这片茫白孤岛,就会发现地表终年覆盖的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冰层细薄,泥土裸露,雪水汇成溪流,从四面八方倾泻入海!

    不不不不......不可能的!

    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样的能量,这样的火焰?

    本怖抖如筛糠,终于用惊恐的目光看向湛平川。

    湛平川眼神凌厉,面色深沉,紧握的五指突然张开,【线性弯折】发动,线丝直奔本怖的咽喉!

    只见银色的细丝仿佛烟火的引线,一道血红的光芒如烈火般将银线点燃,当炙热的红炎灼烧至丝线终点——

    噗呲!

    血线狠狠贯穿本怖的咽喉,爆发的力量将本怖干瘪的身体甩出百米远,轰然砸在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巨坑。

    本怖顺着石墙下滑,他的头骨仿佛漏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他终于愿意承认,这个人和他一样拥有神迹。

    而这个人比他更有天赋,已经能够将神迹印刻在每种异能之上。

    嫉妒,愤怒,恐惧,诅咒,复杂且阴暗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本怖挣扎着抬起手指,召唤黑液回来。

    快点,再快点......

    只要黑液重新填满他的身体,他就能够恢复如常,他本就是元素系觉醒者,黑液就是他的一部分。

    碎裂的黑石再次软化成液态,如涛涛浪花,争先恐后向本怖奔去。

    近了,更近了!

    本怖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时空赫然撕开巨大裂口,刹那间将奔腾的黑液全部吞噬。

    停下!快停下!

    本怖抻着破洞的喉咙嘶吼!

    然而湛平川果断掐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裂隙瞬间闭合,将黑液全部遗留在太空之外。

    湛平川凉凉一笑,掌中再次燃烧起鲜红的火焰。

    不能死!他不能死!他要告诉元老有其他神迹现世!

    本怖用力拍向石壁,眼球直勾勾向上望去。

    下一秒,他身后的石墙突然消失,他干瘪的皮囊咕噜噜滚了过去。

    “卧槽!”湛平川出手如电,可惜血线还是狠狠击在厚厚的石墙之上。

    有老疯子在,这座监狱还是让他们处处掣肘。

    此时五分钟已过,兰斯对波波夫的治疗结束,虽然波波夫暂时还没清醒,但至少命保住了。

    “还是让他跑了!”湛平川懊悔不已。

    兰斯却站起身,大跨步跑过去,重重扑在湛平川怀里。

    他将脸颊贴在湛平川跳动的颈脉上,深深呼吸,心有余悸:“没事就好。”

    他实在是关心则乱,如果湛平川在他面前死去,他恐怕会失去理智,彻底信仰外神,让整个世界沦陷。

    湛平川轻拍兰斯的后背,安抚似的亲吻兰斯冰凉的耳骨,鬓角,发顶:“没事啊,老公厉害着呢。”

    “嗯。”兰斯贪婪地嗅着熟悉的龙胆信息素。

    腻腻歪歪地抱了一会儿,湛平川回想起刚刚战斗的种种,他亲眼看到,他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银丝和淡蓝屏障都变成了浮夸高调的血红。

    看来黑液渗进眼球还是留后遗症了。

    他面露踌躇,小心试探:“宝贝儿,如果我变成红蓝色盲你还爱我吗?”

    “......”

    兰斯静静望着湛平川,几秒后,他纵容且宠溺地踮起脚,将唇贴了上去:“永远爱。”

    第145章

    地下九层。

    灯丝接触不良,光线忽明忽暗的颤抖,一场紧张刺激的追击正在进行。

    阿提娅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仓库,沿着漫长的甬道拼命逃跑。

    “她妈的!杀死她!”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有人闯入地下仓库,请九层立即配合缉拿。”

    枪声在阿提娅耳后响起,她迅速缩小身体,躲过子弹,但因个头变小,步速也明显慢了下来。

    于是她不得不再次变大,继续向前奔跑。

    可惜狱警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她听见肮脏的骂喊声,听见恶毒的死亡威胁。

    她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抓住的。

    “救命啊!白法老!受虐狂!你们在哪儿啊!”阿提娅吓得吱哇乱叫,开始在九层横冲直撞,然而她的声音根本就无法传到兰斯和湛平川耳朵里。

    这时,迎面又跑来一队狱警,想要对她围追堵截,阿提娅登时魂不附体,紧急刹车,换了一条长廊狂奔而去。

    “操,这家伙会变小,大家别跟丢了!”

    “放心,我是B级,我能感觉到她的异能!”

    随着射来的子弹越来越密集,阿提娅不得不将身子变小,躲开伤害,然而狱警眨眼就到身前。

    “在这儿!我抓!”一个狱警朝手指大小的阿提娅猛扑过来,阿提娅连忙一跳,躲开他的手掌。

    “这里!”又一名狱警抬腿踢了过来,阿提娅尖叫一声,从他胯下窜了出去。

    “妈的还敢跑!”有一名狱警直接用身子压下来,阿提娅堪堪避开,然后一跃跳上了他的后背。

    “别动,在你背上!”紧接着有人握拳抓来,阿提娅抱头骨碌滚了下去。

    这样近的距离,让狱警们无法使用枪支,阿提娅就在人群中跳来跳去,把一群狱警折腾得乱七八糟。

    然而这种混乱并未维持多久,很快有狱警取来了火焰喷枪,拧开阀门,朝地面疯狂喷烧。

    阿提娅的头发都被烧焦了,她不得不跳离人群,但紧接着,一个网兜就扣了下来。

    阿提娅勉强躲过,已然浑身大汗,心肺闷疼。

    怎么办?怎么办!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她突然看到墙角处有一个直径半指的小圆孔,是监狱的通风口。

    她眼前一亮,突然变大,不顾一切地朝小孔奔去,跑到跟前,她身子一缩,灵巧地钻了进去,终于将狱警甩脱。

    她听见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骂声。

    但她不敢多停留,咬牙奋力向上攀爬。

    好在通风口经过多年的使用已经锈迹斑斑,她踩着锈迹,不用太费力就爬到了八层。

    但她心有余悸,还是没有在八层停留,而是向上多爬了一层。

    从通风口钻出去,她拍拍灰尘,有些嫌弃地看着满身铁锈,贴着角落往前走。

    这是一条还算安静的长廊,头顶灯光明亮,两旁关押着密密麻麻的犯人。

    在监狱中,有时为了折磨犯人,狱警会将灯光开的很亮,让犯人们无法得到足够的休息,处在一种长期疲惫状态中。

    至少她在这层中见到的人都很疲惫,没有人大吵大闹,犯人们只是萎靡不振地躺在地上,偶尔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伤口腐烂流脓的臭味。

    “喂,你们中有尤托皮亚人么?”阿提娅扶着栏杆,一个个牢门问过去。

    “请问你们知道尤托皮亚人关在哪里吗?”

    “你们谁是尤托皮亚人吗?”

    一路上,很少有人搭理她的询问,偶尔有谁抬头看一眼,也很快躺倒,收回目光。

    他们实在是太疲惫和难受了,以至于没有力气关注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外来人。

    终于,当阿提娅询问到第十八间牢房时,终于有一个人声音回答了她:“这条长廊关押的都是普通尤托皮亚人,还有一些觉醒者在三层。”

    回答的声音很虚弱,还带些含混的沙哑,他说完这一长串话,便闷闷的咳嗽起来,喷出星点的血迹。

    同牢房的其他人稍稍抬眼,看向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肯花力气跟陌生人说话。

    “都是尤托皮亚人?太好了,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阿提娅兴奋得眼前一亮。

    然而对于她这句话,牢房里的尤托皮亚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去,继续安静地躺在地上。

    阿提娅一怔,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对即将得到的自由毫不兴奋呢?

    这次还是那个声音开口与她说话:“这里危险,请尽快离开吧。”

    他擦破的嗓子不断渗出血丝,滑入食道,每说一个字,都像被刀割那么疼。

    阿提娅终于看清是谁在和她说话。

    这个人没有躺在地上,而是靠着墙。

    他的头发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修剪过了,如今长长拖在地上,发尾彻底黏在了一起。

    从这个人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曾经的模样,他的脸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红,薄的好似稍微一蹭就会破裂,他脖子上的皮肤完全褶皱起来,是那种肌肉流失,失去弹性的褶皱,就像七十多岁的老人。

    阿提娅攥紧栏杆,目光坚定道:“老伯,我不会离开,我大舅舅,我邻居小哥哥,还有我的老师都被抓到这里来了,我必须找到他们。而且我也不是自己来的,我还有朋友。”

    那个人愣了一下,喃喃道:“......老伯。”

    阿提娅继续问:“老伯,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皮阿提的人,他是我大舅舅,他已经关在这里十三年了,还有拉斐尔,是我邻居哥哥,他在这里七年了,我的老师是去年被抓的,他叫杰罗姆。”

    这时,终于又有一个人开口了,他闭着眼睛,淡淡道:“在这里没有人能活过五年。”

    说罢,他也难耐的咳嗽起来,咳到身体蜷缩,唇角沾血,然后再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了。

    阿提娅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她情绪激动:“我不相信,他们会坚持下来的,而且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得到确切答案。”

    “这里人很少能交流...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只有最初的那个人愿意和阿提娅说话。

    于是阿提娅钻进牢门,慢慢走到他身边,变高身子:“还是谢谢你,你放心,等我找到他们就来救你。”

    说罢,阿提娅就想离开。

    这时,那人突然伸手攥住了阿提娅的手腕,只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疼得轻微颤抖,他的手臂下有一道鲜红的磨痕,至今还没有愈合。

    “他们的家人,还好吗?”他突然问道。

    阿提娅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攥住自己的手指,比起苍老的脖子来说,这个人的手奇怪的年轻有弹性。

    她没有多想,只是叹了一口气,答道:“不好,我外婆每天哀求坦布人将我大舅舅放回来,还把我们家的所有财产全部送了出去,但是他们把我外婆杀死了,我妈妈生了病,没有钱治,只能捡些坦布人扔的过期止痛片挨着。”

    “我的邻居在哥哥被抓走第三年双双自尽了,他们怕自己像我外婆一样,饱受十多年的煎熬还看不到希望。”

    “老师的家族很大,子辈很多,他们决定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

    那人的手缓缓松开了,他目光恍惚,望着空气里漂浮的尘埃,不知在想什么。

    阿提娅提起精神:“不过我始终相信可以把他们救出来的,拉斐尔和我说,人不可以逃避,不可以麻木,哪怕痛苦也要坚持,因为这些比生命更重要。”

    那人努力扯起唇角,似乎是朝阿提娅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惜他的脸上有太多污泥,头发也凌乱地披着,让人看不真切。

    “如果他们是觉醒者,你可以去三层找找,或许能够找到。”

    “我大舅舅和老师是觉醒者,但邻居哥哥不是。”阿提娅说。

    终于又有人听着不耐烦了,嗓音沙哑的开口道:“那他就死定了。”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