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声音风流温柔,也不知道对面是哪个小蜜,是男是女。

    陈嫂装作没听见,放下外套便出去了。

    临睡前她又去给赵新之铺床,赵新之很少在家里住,床单都是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换,进去的时候见赵新之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灯都没开,房间里全是烟味。

    赵家四个儿子,也就老四赵起性格好些,其他三个,各有各的问题。

    老大太闷,老二太阴沉,老三太风流。如果加上宋琛,那就是太纨绔。

    不得不说,赵家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还是蛮失败的。

    宋琛躺在床上,大概因为白天睡太多了,竟一点都不困,他躺在床上想他如今的处境。

    要想让赵近东爱上他,首先得先改变赵近东对他的印象。

    听今天赵近东说那些话,赵近东最受不了的,应该并不是他有多纨绔,神经质,而是他和赵家其他三子的关系。

    自己的媳妇和自己的哥哥弟弟不明不白的,对男人来说确实耻辱不堪。

    原作的宋琛大概也知道,所以才往他最痛的地方戳。

    几兄弟尺度拿捏的还算好,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也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说是爱慕他也可以,说是兄弟情义也可以,撕破脸显然是不行的,如何维持好关系的情况下,还能撇清自己和其他三个哥哥的关系呢。

    真的很矛盾很困难诶,他又想变得越来越优秀,好吸引赵近东,又怕太优秀了,其他三个更喜欢自己。

    他当初真的是撒狗血撒过头,几兄弟争着要这种老套又不合理的剧情他都能想出来!一门凑够四个爱男人的儿子,赵家也是倒了大霉诶。

    啊,再一次捶胸顿足。

    赵近东在外头的客厅里躺着,就听见宋琛在不断地叹气。

    “唉。”

    “唉。”

    “哎。”

    丧丧的宋琛不爱笑,又爱上了叹气。

    他能有什么值得叹气的事情么?虽然身世不幸,但从小受尽宠爱,长的好看,有钱任性,从没有受过任何委屈,他打小最羡慕的,便是无忧无虑嚣张肆意的宋琛。他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

    仔细想想,宋琛人生中唯一一件不如意的事情,就是喜欢自己,却知道自己厌恶他吧?

    他竟是宋琛深夜不睡,不住叹气地原因么?

    赵近东竟觉得莫名解气。

    他要一辈子都不爱他,叫他叹气一辈子才好,那才叫痛快。

    赵近东躺在沙发上,枕着胳膊,忽然想起那一夜,脱的光溜溜的宋琛从地板上爬起来,一边走一边说:

    “其实你误解我了,我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处男,前后都是!”

    他光溜溜地往浴室走,身形莹润,腰臀性感。

    他说的话都不能信,他流的,都是鳄鱼的眼泪。

    第19章

    第二日天气晴朗,宋琛就叫了孟时一起,驱车前往东山。

    “你不是已经种了那么多花了,还种?我记得你的花田里也有梅花啊。”

    “太少了,花得形成规模才好看。白叔说这个是几百年的老梅树,咱们去看看。”

    “你要是钱没地方花,找我投资拍电影呗。”孟时笑着说。

    “以后会找你的,”宋琛说:“你先练练功夫。”

    “我不拍,我拉投资,当幕后大佬。”孟时说,“我最近新结识一个广告片导演,人很有想法,改天介绍你认识认识,你不是一直想拍个人影像集嘛?”

    “以后统统有机会啦。”宋琛兴奋地朝窗外看着。

    车子上了山,到了东湖旁边的广场就停了下来,老管家下了车,说:“咱们得徒步走了,梦古村比较偏僻难行。”

    三个人便沿着一条山间小路往下走,已经是秋天,山上倒是枫叶遍布,美不胜收,沿途还看到许多来游玩的男女老少。宋琛问孟时:“这枫叶林是不是如果拍出来也会很美?”

    “滤镜什么的一加,会更美。”孟时说。

    宋琛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孟时觉得他好像憋了大招。

    他们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就看到一个小山村,枫林围绕之间,唯有村庄周围还是绿的,田间有一棵老梅树,隔那么远都看的很清楚,枝干蔓延开来,宋琛看到的第一眼就相中了。

    三个人来到老梅树底下,宋琛仰头往上看,到了树底下,只觉得只老梅树形态更美,枝干更长,等到冬来一树梅花,肯定美呆了。

    他脑海中就浮现出他想要的场景了。

    “跟张哥他们说,买的梅花不要种到花田去了,种到这里来。”

    “种这儿?”孟时说:“你想种就种啊?”

    “所以这不是要去跟主人家商量了么?”宋琛笑了笑,他难得笑,本来有些冷淡丧气的脸,笑起来能迷死人。

    老管家说:“那你是想承包,还是要买下来?”

    “能买下来最好,不能买下来的话,就承包,价钱给高一点,应该也不是问题。”

    老管家去找主人家谈,宋琛和孟时绕着田间地头走了一遍。

    玉米已经收割完毕,田间只剩下刚翻的新土,旁边还有个很大的池塘,池塘里竟然还有鱼。

    这么好的地方,竟然都没人开发。

    “你是想把这搞成旅游景点么?我跟你说,路太难走了,不通路,游客不会来。”

    “还没想那么远。”宋琛说:“我就是有钱任性,脑子里想到一个场景,就想看看能不能实现。”他说着站在地头上去看远处的村庄,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黑瓦上长着野草,周围枫叶似火,不用等到梅花开,感觉就可以拍了。

    他就对孟时说:“你说的那个导演,叫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约出来见见?”

    “孙四海。”孟时说,“约他好约的很,他整天没事干。”

    那边老管家也回来了,说了他谈下来的价钱。

    宋琛现在什么都考虑,就是不考虑钱的问题,现在对于他来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这段时间没花钱,赵云刚还担心呢,说怎么还没要零花钱,该花花,千万不要省:“爸爸赚钱不就是给你花的!”

    以前的宋琛可是大手大脚花惯了的阔少爷。

    有钱的人不去追逐自己的梦想,那不是傻到家了。

    “行,买下来吧。”他对老管家说:“买下来以后你就让张哥他们把梅花移植到这边来吧。”

    之所以选择把其余的梅花都移栽到这边来,而不是把这里的老梅树移栽出去,他主要考虑的还是老梅树的成活问题。就是一亩地的梅花,也比不上这一棵老梅树啊。

    作为一名作者,他也有一些作者迷之钟爱的经典梗,包括但不仅限于骑着自行车追大巴车啦,午夜长街上一边哭一边奔跑啦,帅哥美女回眸微笑啦,花树下抬头啦,出其不意一刀插进对方胸口啦等等等等。作为透明作者,看电视电影,常常会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拍怎么拍,他有一百个心里想要在视频上呈现出来的经典名场面!

    他穿成了宋琛,却又脱离于宋琛之外,让他去演绎自己心中想要看到的场景,也是迷之奇妙了,融和又抽离。

    不过,他当然不只是为了美这么简单,他有更长远的计划。

    不急,一步一步慢慢来。即便不能吸引了赵近东,于自身而言,也是追逐梦想的过程,好好潇洒肆意活一回。

    孙四海是个不得志的小导演。

    越是这种不得志的小导演,越是觉得自己属于才华被埋没的那一种,固执己见,又清高,坚持自己的艺术节操。

    “我就是没逮着机会,有人如果肯给我投资,给我本子,我拍个片绝对能撸奖。”

    “现在上映的片子都是什么鬼,国产片一年到头上映那么多部,我敢说大部分都是烂片,一点思想性艺术性都没有,整点流量明星整点小鲜肉就送大屏幕上去了,就是这帮人毁了影视圈!”

    “我要想拍那种只需要美美的的片子,我也能拍,而且比他们拍的都好!”

    宋琛一听立即接话:“我就要那种徒有其表美美美的片子,你帮我拍一段呗。”

    孙四海喝的满脸通红,看着面前的宋琛。

    他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帅哥美男,眼前的这位阔少还是叫他傻眼。

    真正的帅哥美女都在民间呀。无美颜,不化妆,天然雕饰的好看。宋琛这张脸上镜,怎么拍都会好看。

    孙四海原本是打算遵循自己的艺术标准的,可是他真的难得碰到这么上镜的美少年,给的钱又多。他觉得他只需要把宋琛拍好了,就有可能会火。

    再清高的导演,也有一颗想要火的心啊。不想火谁往名利场里钻。

    “具体怎么拍,你得听我的。大方向我说了算,专业的东西就由你来掌控。”宋琛说。

    孙四海碰了一下杯子:“成!”

    从酒店出来,孟时说:“妈的这些穷酸文艺工作者就是假清高,逼逼叨一大堆艺术,最后不还是接了这活。”

    宋琛说:“人得先吃饱肚子才能谈理想啊。”

    他倒是很理解孙四海。

    就跟他写文是一样的,你得先有了基础,解决了生存问题,才能去谈追求。不然没人看,你一肚子东西,没人听你表达,所谓孤芳自赏的苦涩也就只有自己知道。

    不火谈什么追求都是扯淡,火了写什么都有人看。

    孟时说:“他这人你觉得靠谱么,不行的话哥们我也能给你找个有名气的导演。”

    “没问题,没名气的才好沟通,听话。再说了,扶植新导演嘛。”宋琛说。

    “原以为你只是闹着玩,没想到你来真的。”

    “其实也是闹着玩,一时心血来潮,随便试试。”

    天气晴朗,回去的路上宋琛便有些兴奋,让孟时开着敞篷车在长街上飞驰,他站了起来,高举着双臂,风吹乱了他本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糟糟的遮着他的眉眼,是孟时熟悉的,有些神经质的宋琛。

    “我真想叫两声。”他对孟时说。

    孟时说:“你想叫就叫呗。”

    宋琛看着周围不断穿梭而过的车辆,胸口涌动着,却终究没有叫出来,但他人是极兴奋的,穿行在他笔下的城市里。街道两旁秋花似火,芳香糜烂,是他描述的鲜花大道。

    除了宋琛自己,他还找了几个艺术学院的大学生妹子一起拍,人定好以后,就去订做汉服。

    宋琛自己是汉服爱好者,所以当初写《离婚》,也给笔下人物设计了这么一个爱好。宋琛本身就有好几套汉服,且全都出自设计名家之手,比一般的奢侈品成服都要贵。

    宋琛回到家便将那几套汉服拿出来,铺在地板上,细细观赏了一遍。

    他跪在地上,抚摸那汉服上的刺绣。

    因为宋琛爱花,所以不同的汉服上都绣着不同的花,有的是兰花,有的是海棠,有的是昙花等等,即便是全白的素服上,仔细看也有绣花,只是不容易看出来。

    大爱啊。

    他和宋琛这个角色还是抽离出来的,至今都没有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宋琛来看待,所以一直有一种做梦和演戏的感觉,他从王妈房间里找了一个小风扇出来,放到地板上,穿上汉服对着吹。

    风扇吹的衣袂飞扬,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拿着扇子刷一下打开,作风流公子状,像看一个影视剧里的贵公子。

    然后突然动如脱兔:“呦呦呦,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喊完对着镜子手指作手枪状:“biu!”

    正对镜自赏,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开门声,他走出衣帽间去看了一眼,就见赵近东进来了。

    他大喇喇地往衣帽间门口一靠,甩开扇子摇了两下。

    赵近东却像没看见一样,直接进洗手间去了。

    他已经宋琛上身,摇着扇子就到了洗手间门口,推开洗手间的门,风流公子一样看着赵近东。

    赵近东刚解开拉链,听见门响,赶紧又拉上了,皱着眉头扭过头来。

    宋琛本来逗弄的心思在看到赵近东那个塞回去的动作后忽然变了味道,他掩饰不住自己的窘迫和羞涩,便靠在门口,用扇子遮着下半张脸,眼睛强撑着嚣张,打量着赵近东。

    看了他一会,转身就走了。

    ……

    “神经。”

    他听见赵近东在洗手间里说。

    宋琛的心跳却有点快。

    大概是刚才盯着镜子看的久了,他宋琛上身,在刚才的一刹那,竟有控制不住的癫狂一样,冒出一些疯狂的念头。

    其实,他写宋琛的时候还是收了力道的,怕读者骂,如果让他放开手去写,他可以写的更恶毒,更银乱,更像是一头只有动物本能的兽。

    他怎么觉得,将来做宋琛久了,他内心的疯狂和暴戾也会被释放出来。

    宋琛到底是他被迫要假装的人设,还是他内心固有的骚动。他竟隐隐期待,成为完全不同的人。

    像他写的那个番外,爱而不得,就能把赵近东捆起来强上,阴狠又疯狂,牢牢抓着主动权。

    宋琛忽然觉得烦躁,像是他被赵近东从床上掀下去的那一夜。他回到衣帽间里,扯开衣领,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伸出手用力往锁骨处抓了一把,留下一道红痕。眼睛是藏不住事的,涌动着都是凶猛的色气。

    对于赵近东的冷漠厌恶,他是不甘的,甚至有些赌气的胜负欲,他觉得赵近东也欠。

    这种没有表情的男人,或许就该强上,看他高潮的时候扭曲的脸,该有多痛快。

    这是原作宋琛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他的想法,宋琛的还是他的,已经分不清了。

    第20章

    他真是很没有出息的人,穿到《离婚》文里,还妄想谈恋爱。

    大概是他自己写出的故事和人物,他的身上,也流淌着宋琛的灵魂。

    宋琛就是这样情仇似火的人,因为其他一切都得到的太容易,所以不可控的爱恨便成为他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爱情对他来说也一样重要,可是梦想同样重要。

    宋琛将他身上的汉服脱下来,放好,便又回到了书房里面,开始认真构思他要拍摄的内容。

    他这次拍摄的算是广告宣传片,为他的冬日梅花做宣传,而冬日梅花的宣传,是为了来年春天他的卖花生意,循序渐进,环环相扣,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大胆,但算是靠谱。

    突然有机会,做自己梦想成为的人,即便是大梦一场,他也要抓住。

    宋琛趴在桌子上做草稿,累了就拿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瞬间就又有动力了。

    这神仙颜值,不火不合理呀,他的计划成功率应该还是很高的。

    可以很诱受,也可以丧丧的很凌厉,黑白角色自由转换。如果不是家庭条件已经足够好,他肯定是要到娱乐圈里去闯荡闯荡的。

    “小琛呢,还没回来?”赵云刚问。

    赵太太说:“在房间呢,估计在写,认真的很,谁都不让打扰。”

    赵云刚说:“看来是认真的了。”

    赵太太笑着说:“最近乖的很。”

    宋琛不闹事,大家都松一口气。

    “老二回来了么?”

    “刚上去。”

    赵云刚便点点头,说:“你来一下,我跟你商量点事。”

    赵太太便跟着他到了卧室,赵云刚便说了赵新之的婚事问题。

    “杨家那闺女也二十六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今天老杨来这边出差,我跟他一块吃了个饭,说到这里,我就想到老大了。”赵云刚说:“我跟老杨以前是战友,两家互相都了解,他家那闺女我也见过,长的很漂亮,还是个博士后。”

    赵太太一听博士后,却有些不大喜欢,便说:“这事咱们商量没用,得新之自己愿意才行。”

    “这不是先跟你通通气,你同意的话,改天就约老杨他老婆闺女一起吃个饭,叫上老大,让他们聊一聊。”赵云刚解开了扣子,说:“老二都结婚两年了,老大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你这个当妈的,得多关心自己儿子婚事。”

    “我这天天不就想这些事吗,”赵太太把他脱下来的外套搭到一边,又去帮他解领带:“可是你看咱们家这几个,哪个听我的。”

    “老大还是懂事的,”赵云刚说:“操心不了几年,等他们结了婚分出去就好了。”

    赵太太其实很想跟赵云刚说说赵新之和宋琛的事。

    赵云刚似乎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不提这些,好像不知道似的。但他们家几个儿子对宋琛那态度,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不可能不知道。

    大概是不想提。赵太太便没有说。

    博士后就博士后吧,学历虽然有点高,不是婆婆会喜欢的类型,但赵新之能早点结婚,她也少一块心病。反正眼下她手里也没有合适的。

    “过几天不是要办昙花宴么?”赵太太说:“那到时候顺便请老杨他们一家过来不就行了,也热闹。人多了,年轻人在一起也不尴尬。”

    赵云刚提到昙花宴便笑了,问:“小琛的昙花要开了么?”

    “我去问了花房的郑师傅,他说也就这几天吧。”

    赵云刚笑着说:“小琛说今年的昙花颜色和往年又都不一样,是绿昙,我还真有点好奇。”

    宋琛说过,昙花宴他可以办几十年,每一年的昙花都不会重样。他和花房的郑师傅一起,一直都在培育新品种。

    昙花宴已经办了好几年了,因着赵家在A城的影响力,如今几乎成了他们这个圈子一年一度的传统。花宴讲究风雅,办起来却格外费时费力,赵太太这两天就一直在做邀请函了。

    她闲来无事,邀请函的图样都是她自己设计的。以前大学学过设计,只可惜嫁为人妻后便做了专职太太,这点设计功夫都用在这些玩乐的小事上了。

    今年的邀请函她打算变点样式,往年通常都是普通昙花图案为主,今年她设计了一对并蒂昙花。

    并蒂昙花,是宋琛和赵近东结婚那年,宋琛培育出的一盆花,花开并蒂,需要机缘,宋琛说很吉庆,便把这对并蒂昙花的照片印在了他们俩的结婚请帖上。

    她当初便觉得喜帖上印昙花不吉利,奈何宋琛一向爱与众不同,身边的人又都说是迷信,因着宋琛最爱昙花,他们便都觉得很有意义。

    人生百年,昙花不过一瞬,美丽却不持久,又能吉庆到哪里去呢。

    后来果真也验证了她的猜想,这段婚姻实在是不美满。

    可是并蒂昙花却代表了赵近东和宋琛的婚姻,她要让所有人都记得这一点,尤其她那几个儿子。

    设计好了以后她就拿给宋琛去看。宋琛没有意见,她就着人去做邀请函去了,根据郑师傅的估计,就在四天以后。

    赵家的昙花宴是大事,基本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收到了邀请,包括老牌豪门周家。

    周云云立马从床上弹起来,找到周太太说:“终于等到了,妈,我要去做衣服!”

    “现在做哪还来得及,你喜欢的牌子选一套不就好了。”

    周云云不同意,她昙花宴一定要艳压群芳!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打个瘦脸针。”周太太端详了一下女儿的脸蛋说:“上次打的好像又回来了。”

    周云云立马摸了一下脸,赶紧回去照镜子。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越看越觉得脸大,于是就约了闺蜜,明天一起去打针。

    周太太说:“去打针吗,一起呀,我也该打点肉毒了。”

    母女俩都酷爱打针和整容。

    周云云真希望自己活在美图秀秀里,视频里的她脸多小多美丽呀,比宋琛那个小贱人还强十倍!

    外头起了风,好像今天夜里又有雨,天气预报说冷空气要来了。周云云看了看时间,立马关了灯,九点了,她要睡觉了,这几天尤其要早睡早起,皮肤状态养到最佳!

    宋琛本来在窗前想拍摄内容,忽然就感觉窗口的风变大了,吹的窗帘都飘荡个不停。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趴在窗户上往外头看,夜色里,路灯掩映在树林里,风一吹到处都是落叶,卷起来又落下去。

    还挺冷的。

    这样冷的天,赵近东应该不会再睡客厅了吧。

    他从书房出来,果然没在客厅看到赵近东,推开卧室的门,见赵近东只着睡衣,靠在床头看平板。

    竟然还是戴了眼镜的。

    他都不知道赵近东还戴眼镜的。

    金丝框的眼镜是有些老派的,可是戴在赵近东那张脸上,却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性感。

    宋琛沉默着去了浴室,尿尿,洗漱,冲澡,出来的时候见赵近东还在看平板。

    小作逼宋琛,关起门来闻着赵近东的衣服蹭,出去还能和赵近东势同水火,可以想见他的变态和神经。他如果此刻站在这里,大概率是要冷嘲热讽的。

    尽管他心里可能很喜欢跟赵近东同床。

    他应该会冷笑一声,说:“呦呵,这是谁啊,这不是嫌我脏的赵二少爷吗?”

    细长入鬓的眉毛挑起来,美貌的脸上都是嘲讽。

    他也要这样么?

    “太太知道我在客厅睡的事了。”赵近东不等他发话便说。

    “不是我告诉她的。”宋琛说。

    赵近东说:“我们都凑合一下。”

    他说着终于抬起头来,眼镜泛着清冷的光,看了宋琛一眼。

    面前的这个人,心机深沉,空长了一张无辜清纯的脸。他大概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吧?所以深夜会不断地叹气,甚至于他上个厕所,也要跑过去看。胳膊上搭着别的男人的外套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还要摸他的手,这拙劣的勾引,难道他感觉不到么?

    不知羞耻的男人。

    赵近东觉得自己该给宋琛一点教训尝尝了。

    他现在已经肯定,宋琛爱他。

    多解恨啊,跟他结婚就是要折磨他的,折磨了很多年的宋琛,竟然反倒爱上了他。

    先爱上的人就先输了,他要好好折磨他。

    欠干的宋琛,在他这里得到的却只有折磨,想想就觉得痛快淋漓。他要看他一汪的眼泪,眼泪是苦涩的,于他却是大口吞咽的甘霖。如果能尝到宋琛的眼泪,他愿意舔干他挂满泪痕的脸。

    第21章

    所以赵近东搬到了床上来了。

    大床,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宋琛看了一眼,真的是隔着太平洋啊。

    当初结婚选婚床,宋琛选个这么大的,是为了方便颠鸾倒凤还是方便分开睡?

    床虽然大,但被子只有一条,还好是两米宽的大被子。

    宋琛咳了一声,坐到了床上来,故作冷漠地躺了下来,翻身向外。

    被子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隙,依然能隐约感受到赵近东的温度。

    他好像记事以来就一个人睡了,漫长的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睡,还从来没有和别人一张床上睡过。天冷的时候也会想,如果有人一起睡,肯定很舒服。

    宋琛就微微蜷起了身体,拿起手机刷了一下他更新的。

    也不知道是穿过来以后新鲜的事情太多让他无暇顾及,还是现在有钱了,没那么在乎,这发表上去以后,他可就再也没点开过。

    要知道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每次发文压力都特别大,别看写了很多年,比不上人家一个粉红,新文刚发的头一个月,几乎每天都在焦虑中度过,担心收藏和点击,担心新文的梗是不是能戳到读者的点。

    基本每次发文的头一个月,他都焦虑的睡不好。

    如今好了,他都不在乎了,他可以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了,也不用管有没有人看,能不能赚钱。

    真好,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做一个自由的网络作家。

    有底气就是好啊。他慢悠悠地刷了一下后台,发现点击已经变成了4,评论也有了一条。

    “我家小琛就是棒!!!写的好感人!”

    这……这是赵太太的评论吧???!还好没有曝光率,他赶紧把这条评论给删掉了。

    看来他得跟赵太太说一声,评论的时候别曝光了他的真实信息才好!

    也不知道赵太太是恭维话还是实话。

    他躲在被窝里,又把自己写的第一章读了一遍。

    不行,还是觉得很感人。

    眼眶湿润。

    ——

    骆闻声还是乐此不疲,隔三差五便要装死一次。余诺下班回来,经常看到他在装死。

    他强烈怀疑骆闻声是受了那个日剧的影响,他有次刷微博,刷到一个日剧,叫《每天回家都会看到我老婆在装死》,他当做搞笑视频给骆闻声看了,没想到骆闻声就照葫芦画瓢。

    只是那个日剧是喜剧,他们家上演的却是悲喜剧。

    死是假的,但掺杂着几分真,来自未来的真。

    他看着倒在地上装死的骆闻声。

    骆闻声装的那么像,像真死了一样。尽管明知道他是装的,每次看到还是都会很揪心。

    好像未来某一天他回到家里,就会看到这样的骆闻声,不是装死的骆闻声,而是真的死掉了的骆闻声。

    他感觉心口发痛,却要装作不耐烦地踢一脚,说:“赶紧滚起来。”

    骆闻声就爬了起来,抹掉头上的血,说:“这次像不像?”

    余诺已经表现的很淡定,说:“无聊。”

    骆闻声一个姿势躺久了,身体有点僵硬,一瘸一拐地去浴室清理。余诺拿了拖把拖地,已经掉不出眼泪。木木的。

    他有时候会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就是想要多爱一会,骆闻声是个偏执狂,他也是。

    骆闻声进浴室很久了也没出来,他有点担心,就进去看,结果见骆闻声已经有些瘦削佝偻的身体,坐在浴室里,眼睛通红。

    余诺弯腰将地上的喷头捡起来,关掉热水,说:“起来擦擦。”

    骆闻声却起不来了。

    他在浴室滑倒了,摔到了腰,起不来了。

    大概一个人在浴室里努力了很久,热水将整条腿都烫红了。

    余诺将他送到医院,住了半个月的院,吃喝拉撒都要管。他知道,他和骆闻声的缘分要尽了,想多为他做一点是一点。

    骆闻声表示出极大的抗拒,尽管知道骆闻声不会听进去,他还是说:“都老夫老妻了,我又不嫌弃你。”

    骆闻声说:“我嫌弃我自己。”

    余诺垂着头,收拾东西,准备带他出院。

    出院以后没多久,他回到家里,发现骆闻声不在家。

    住了几十年的家,收拾的再干净整洁,也有人的气息,那是细碎的生活气息,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是那天他回来,却明显觉得家里空了。

    骆闻声又不见了,这一回给他留了一封信,是真的走了。

    “我还是接受不了在你面前衰老的样子,也不想你看着我死。”骆闻声说。

    说了那么多,还是谁都不能说服谁。

    余诺当然不能这么轻易放手,他终于还是在车站抓到了要上车的骆闻声。

    骆闻声狗搂着腰,颤颤巍巍地说:“你干嘛要这样,我信里不都说清楚了。”

    余诺说:“我让你走,你让我最后好好看看你,就放你走。”

    老了以后,骆闻声便抗拒拍照了,家里连他一张现在的照片都没有。

    两人对视。余诺看着对方苍老的面容。骆闻声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和高中刚认识的时候一个样。

    后来他发现原来不是眼神亮,而是眼里涌出眼泪来了。

    眼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往下流。在一起一辈子,他还是头一次见骆闻声流眼泪。

    他不忍再看,说:“走吧。”

    骆闻声佝偻着腰,拉着行李箱上了车。

    长生不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长生不死的人,都不该爱人。他送走了父亲母亲,也送走了自己的爱人。所有他爱的人,最终都将离他而去。

    余诺回到家里,坐在夕阳照耀的阳台上,用手机放了一曲《微风细雨》。

    这是骆闻声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的一首歌。邓丽君原唱,王菲后来有翻唱过。

    “微风吹着浮云,细雨慢慢飘落大地。淋着我淋着你,淋得世界充满诗意。

    微风伴着细雨,像我伴着可爱的你,看着我看着你,看这世界多么美丽。

    啊,愿我是风你是雨,

    啊,微风尽在细雨里。”

    余诺垂在膝盖上,半天都没有起来。

    ——

    这还没到最虐的部分,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好虐啊,可是作为作者来说,写这种虐文又好兴奋。

    他想虐出读者的眼泪,读者的眼泪是他的勋章。

    骚气作者也有一颗文艺的心,试图用真情来打动读者,而不是什么191.

    突然想到191,他心里又是一动。

    191此刻就在他身边躺着呢。

    宋琛红着眼睛翻转过身来,看向赵近东。

    赵近东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蹙着眉头。察觉他的目光,便扭头看了过来。

    宋琛立即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眼睛还是湿润的,合上了以上,都能感觉到睫毛的湿沉。

    宋琛觉得有一点头痛,但是他懒得做什么,便用被子蒙住了头,蜷缩起来了。头痛却越来越厉害,被子里开始变得有些潮热,他在几乎不能忍受的疼痛中涌出热泪来,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余诺。

    已经够好了。他如今已经过的够好的了,人生难得圆满。

    第22章

    本文第四次加更来啦

    余诺一个人过了十年,最后在一家疗养院找到了骆闻声。

    但是骆闻声已经患了老年痴呆症,流着口水,说话不清楚。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对这样无亲无故的老人照顾的也很不上心,他身上都生了疮。

    余诺在骆闻声跟前蹲下来,闻着他身上的老人味,叫:“骆闻声。”

    “我是余诺。”

    骆闻声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憔悴而瘦削。

    骆闻声已经快要八十岁了。

    余诺握着他苍老的手,这双手年轻的时候修长刚健,如今像是枯树枝一样。

    但是是温热的,生命的热度。

    他将骆闻声接到了家里,曾经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如今已经面临拆迁了。家里的一切陈设都保留着骆闻声走的时候的样子,但是骆闻声却认不出来了。

    但家里又有人气了,余诺也把工作辞了,专心照顾他,给他洗澡,陪他晒太阳,天气晴好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坐在阳台上看夕阳,听《微风细雨》。

    “微风伴着细雨,像我伴着可爱的你。”

    恍然回到高中他们初相识的那一天,他啃着包子,背着书包慌里慌张地往学校跑,拐弯的时候一辆自行车来不及刹车将他撞倒在地上。胳膊磕得生疼,包子也掉落在地上,他爬起来,就看见骆闻声伸过来的那只手。

    十七岁的骆闻声,青春阳光,眼神明亮。

    骆闻声死的那天,忽然清醒了。那天早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拍他。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眼含热泪的骆闻声。

    骆闻声脑袋清楚了,可说话还是不清楚,叫:“诺诺。”

    哆哆嗦嗦的嘴唇,褐色的瞳孔蒙上了一层水雾。

    余诺知道,就是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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