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假正经。”纪疏星语调暧昧,吐字间稠丽而粘黏:“顾家的好男人,还会跑到这种花花场所寻欢作乐?”

    “别碰我。”

    洛云帆一把按住了那只越来越不规矩的手,眸色里渐渐凝聚出冷冰冰的嫌恶。

    “脏死了,走开。”他刻意抬高自己的视线,搭配台词里的音调,更显得有那么几分居高临下。

    “脏?”

    在鼻尖近得就快要挨上彼此时,纪疏星忽地轻轻笑了几下,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扯散了洛云帆规矩扣起来的衣领,把他试图支起来的上半身往下一摁,简直压得他无路可退:“说我脏?邢大律师,你倒是比妓女还会挂牌坊呢。”

    ……他改台词了。

    洛云帆一愣,连带反应也迟缓了半拍,整个身子都已经让纪疏星按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他们扮演的身份明明就与上一次是互相对换过来的,可无论怎么看,纪疏星依然占据了绝对的压制地位,无论是气场还是神态,台词亦或肢体语言,都完全看不出风月场所弱女子的半点影子来。

    “……我说走开。你听不懂人话吗?”

    洛云帆强迫自己全身心沉浸在表演中,口吻里听不见丝毫犹豫。他立刻配合纪疏星按照自己的理解修改了下面几句应有的台词,倒是让男主角的风格少了些虚伪不耐的故作姿态,反而无端平添了那么几分矜贵和冷傲的味道来。

    即兴发挥从来都是检验演技的一杆标尺,既然纪疏星不按照剧本来,那么他也乐意奉陪。

    纪疏星眸光一暗,瞳孔里尽是藏不住的兴致盎然。

    都说角色的气质8成是演员赋予的。

    洛云帆五官虽生得明艳,气质却很端正。然而,一旦他稍微端起些姿态,眉眼间柔和温润的神态尽数不见了,便自有一种离人间很遥远的上位感油然而生。

    而最要命的——大概就连本尊都没能觉察到——他真正最诱惑人心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挂在唇弯亲切友好的微笑,而是当这双眸子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视线,不经意间朝谁投来一抹注视的时候:

    那种扑面而来的清傲凌冽,疏离淡漠,矜持不容亵渎,凛然不可侵犯,像高坠苍穹,冷如贵瓷的一弯明月,又仿佛参天古松上的遥不可及的一捧新雪。

    凡人根本够不到,摸不着,于是就只能那么远远看着,觊觎着——倘若有朝一日得了势,谁人不想把这罕有的宝物捏在掌中肆意把玩,再彻底弄脏。

    谁人不想要看看这么一双冷冽如皎皎明月的眼睛里渐渐渗出欲求不满的泪光,那该是何等绝世美好的景象。

    “……‘人话’?”纪疏星勾起唇,玩味地品读这二字,“再过一会儿,我让你快活到连人都做不成,看你还能清高到几时。”

    话音才落,他的手指早已灵活地解开了洛云帆的长裤拉链,毫不含糊地一把握了上去——

    “……!”

    被人用如此进攻性极强的攻势按在床上,又是这么直截了当地撩拨要命部位,所带来的刺激非同小可,洛云帆几乎拼尽全力才没有丢脸得直接喘出声来。

    和他先前扮演女方那克制且生涩的抚慰形成鲜明对比,此时此刻的纪疏星正以一种熟练老辣的手法揉捏着男性最脆弱敏感的器官,洛云帆下意识地想要夹腿,却让对方识破了似的更加游刃有余地顶开他的双膝,摆弄成一个双腿大开的羞耻姿势。

    影帝灼热的气息一下接一下撩在他腿根的皮肤上,手中的动作更是持续不断,频率和力度看似没有规律毫无章法,却有种循序渐进的节奏感。纪疏星不愧是拍艺术片摘得国际桂冠的大影帝,他做起手淫这样的事不仅没有丝毫下流感,反而优雅地就像在弹钢琴一样,落指间轻缓有序,张弛有度,像童话里衣着华美翩然而至的王子,一点点地唤醒他尚在沉睡的公主。

    且不论姿态与气场,他的经验和技巧更是极为老道。洛云帆由于身体构造特殊而观念十分保守,很多年以来都纯靠心态和自律去强行抑制身体的欲求反应——他毕竟曾经是个就连看情色镜头都会脸红的纯情处男,青涩到晨起有状况、需要抚慰发泄这种再正常不过的生理需求都是忍着羞耻胡乱潦草地解决,只图尽快完事,哪讲究什么取悦和技巧。

    在天王过往那些辉煌耀眼的演艺生涯中,别提欢爱场面,就哪怕是连一段脱衣服的镜头都屈指可数。

    在床上,又怎么可能会是纪疏星的对手。

    洛云帆呼吸都乱套了,满脑子只剩下后悔二字。

    他抑制着越来越凌乱的喘息,很努力维持着男主角无动于衷的冷漠和看不起风尘女子的不屑,并认真回想着当初大银幕上纪疏星是如何演绎情欲场景的,一再拼命告诉自己必须要忍住。

    不可以这么轻易就低头认输!

    然而,愈渐苏醒的欲望却将内裤一角顶起了可爱的小帐篷。

    “……想要了?想要就开口求我啊,你那么清高,让你求饶比死还难吧。”

    纪疏星伏下身来,半是得意,半是兴奋都欣赏着洛云帆端庄漂亮的眉头微微蹙拢着,隐忍又难耐的表情。

    如他所料,这个从来洁身自好而又无比禁欲的人,显然平日里疏于照顾自己的身体,一旦遇到高手极尽所能地撩拨,积压许久的情欲定然会倾巢出动,来势汹汹,如开闸泄洪之际奔涌喷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潮水,彻底侵蚀掉一切防守和理智……而他甚至根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正确纾解和应对。

    这和在记者媒体跟前游刃有余地打太极、在镜头里露出无可挑剔的表情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即使洛云帆看上去依旧维持着眸光冷淡,神情凛然,可坏就坏在——这双眼睛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了。

    那些不动声色的抵抗,似有若无的淡漠,隔着层薄薄的湿汽,恰似泠泠春水横波,非但没有形成一星半点的强硬气场,反倒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勾引。

    纪疏星甚至没怎么使出真功夫,就已经感觉到在手心里耸立起来的宝贝正在频频轻颤,从顶端小孔里不受控制似的流出了羞耻的东西出来,将内裤布料染湿了一小片。

    身下的美人让他弄得近乎有些手足无措,影帝故作挑眉状,却偏偏垂下了眸子,目光落到被他朝两侧打开的双腿中央。

    ……居然穿平角内裤,还是最平平无奇的白色款式。

    听说他十年如一日私生活干干净净,多少人前赴后继上赶着倒贴,多少狗仔24小时无差别跟拍,也不见他和哪个美女帅哥有过半点暧昧。

    真想——拽下来看看。

    这根小东西,颜色应该很粉吧,

    纪疏星蓄谋已久地凑了过去,他几乎就快要得逞了,喉咙里忍不住溢出来两声低笑,目光赤裸裸地:“嘴上说让我走开,身子倒是乐在其中得很呢。大律师,你要不要低头看一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

    洛云帆一张脸已经彻底红透了,他紧张地揪着身下的床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台词——要知道,影帝改动的地方太多了!

    明明该是风尘女子主动勾引的桥段,让纪疏星这么一演,就仿佛他才是被被调戏的那个良家妇女……!

    容不得他多想,纪疏星的手已经伸进了薄薄一层贴身的阻隔,将那根笔直漂亮的物什释放了出来。

    “!”

    洛云帆浑身一僵,慌乱间早已忘了他们是在演戏。他下意识就要往后躲,可纪疏星却并不脱掉他的内裤,影帝用他灼热滚烫的掌心细致地将他最脆弱的男性部位从上倒下爱抚了一遍,那手法——若非被他拢住的东西是十八禁,优雅情调得简直就像贵妇人在梳妆台前,认真擦拭自己最珍惜的昂贵珠宝。

    在他的眼底酝酿着一潭化不开的浓墨,由和风细雨逐渐演化为惊涛巨浪,而这么细致入微的神色变化,唯有近在咫尺,才能明辨一二。

    被掌控住命门,洛云帆终于彻底慌了神。

    ……不应该的。

    纪疏星怎么会这么演……?这和他对剧本的理解天差地别,甚至……甚至在当年的大银幕上,那个荣获最佳女配角的影后也不是这样去诠释的!

    影帝手里正捏着湿润脆弱的顶端,以一种似有似无的力道细致摩挲,洛云帆几乎是立刻就受不住地弓起腰来,像岸边搁浅后无法呼吸的美人鱼,浑身美丽的鳞片都被人给拨乱了。

    “……嗯、唔,嗯……”

    那几下隐隐压抑着、不肯在人前泄露的呻吟轻飘飘化开在纪疏星的耳朵里,不甜腻,也绝不刻意,却因为是洛云帆的关系,简直煽情到难以想象。

    他所有的自制力顷刻间便化为了齑粉!

    纪疏星回想起了那一晚,洛云帆缠绕在他身上似是而非地挪动腰跨,他就那么坐着,像雕塑似得一动不动,却早已胸腔激荡,魂不守舍。

    手里的宝贝果然比他想象得还要美好漂亮,干净粉润,一看就没怎么用过,由于被刺激过度而肿胀充血,有些可怜兮兮地挺立在他的掌心中,轻轻发着颤。

    像是无声地催他,求他,快来疼爱一下。

    纪疏星从未如此刻这般体验到欲火焚身的滋味,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用极其低哑而性感,略带震音的腔调,念了句真正出现在影片里的台词:

    “——想那么多做什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而后,就像定格逐帧的慢镜头一样,他弯下腰,埋下脸,就着性器颤立裸露在外的样子,一口含住挺翘的顶端。

    “呃、呃啊……!”洛云帆一声惊喘怎么都没能咽下,颤抖着从他唇齿间溢了出来。

    纪疏星正埋首于他紧紧绷起的腿根间,含舔吮吸,时轻时重地顶起舌尖,在男人最受不了的铃口地带循序渐进地施加刺激。

    “…啊、别,嗯啊……!”

    他下意识去揪纪疏星的头发,一脸潮红,软绵绵地想要推开他——那里太敏感了,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弄法,再、再这样……他会控制不住的!

    然而纪疏星不知是感受到了,还是故意无视,反而舔舐地更加卖力,就仿佛要把他吸出来似的,舌头有如一条灵活的水蛇,蜿蜒缠绵地含着脆弱的顶口,划着圈地顶他,舔他,弄得他前一刻还如九天寒星般的眸子湿得不像话,就连瞳孔都变得模模糊糊,好像随时都快要融化了。

    洛云帆是活了三十年都不曾涉猎过情欲,在床上更是纯情得又如一汪甘泉,现在却叫人接连不断地投了石子进去,不情不愿荡开一圈又一圈动人的涟漪,泛起朦胧的水汽。

    他双膝颤抖,被一阵高过一阵的情潮推动着,在连绵起伏的浪潮里禁不住地夹腿,手指伸进影帝的发端,却又不敢真的用力攥紧。而就在此时,他竟然还有余力突兀地、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件事——

    当初由他扮演女位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敢真刀真枪地给对方口交,而现在纪疏星却、他竟然……

    这么一想,还真是羞惭!

    他真是愧对演员这个身份,愧对自己身为三金得主的认可和赞誉,难怪所有人都说他演不过纪疏星……光从为艺术献身这一点来看,他可真是输得彻彻底底,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纪疏星哪怕在反串女角色的时候,都能心甘情愿为同性的他做这种事……这样的觉悟,这样的境界——

    他差远了,差得太远太远了!

    ……

    洛云帆后悔极了,当时的他为何就是死活做不到这一步,只敢模棱两可地蹭几下完事……那会儿纪疏星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肯定将他内心的胆怯和架子都看在眼里,指不准心里就在嘲笑他,就连这样的程度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对手?

    精神和体感似乎被分裂成了互相感应、却又彼此独立的两半,在最后,洛云帆几乎是被他一次强过一次的深喉挤压弄得整个人都快要死掉了,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只能颠三倒四地用颤抖个不停的哭腔丢脸地反复求饶,纪疏星也依然没有松开他——

    “哈啊、啊——你……不,不要……停下来,啊啊!”

    那一下下看似毫无规律,节奏和力道却无限绵长而深重的吮吸一下子将他逼到了极限,洛云帆毫无意识地用自己的腿夹住纪疏星的头,身体更是在难以承受的浪潮巅峰无法控制地震颤。

    眼前的光斑碎开成无数块,星星点点切割着视网膜——他之前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受,大抵是因为对方口交的技术太好,先是控制着频率,让他的快感在可以忍耐的范围里层层累积,犹如层层叠叠轻缓却磨人的小浪花,不断徘徊着,迭荡着,并不急于推动着他释放,而是一直汇聚积攒,如同涨潮时一点一点漫过头顶的海水,在所有感官被逼至濒临边界时,再骤然一下加快速度——用一种疯狂地、不管不顾地,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哭叫,都不会停下来的力道,在他被高潮冲得神智溃散时持续不断地施加刺激!

    因而就连如临云端的那一瞬间过去后,他的身子依然还在抑制不住地随着回荡不断的余韵细细碎碎地轻颤。

    如此激烈,又如此悠长。就好好像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一样。

    洛云帆喘得难以平复,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天花板,好不容易才凝回一丝焦距。

    纪疏星——他连给男人口交都熟练成这样……娱乐圈可真是残酷,就连影帝,竟然都避免不了被金主潜规则吗?

    ……看来自己已经算很幸运的了。

    他仰在床上,莫名就开始怜惜起对方来。

    【作家想說的話:】

    昨天看完这一章,我集美吐槽:洛云帆求求不要再同情心肆意泛滥了好不好,多心疼心疼你自己!!

    xswl

    摩拳擦掌,嘻嘻嘻

    希望看到一些和剧情相关的评论捏(DDD

    娱乐圈万人迷大明星(剧情向正剧长篇,古早狗血流强制爱)

    第71章他可以得罪他,却绝不愿臣服于他(大美人训狗,金主火葬场)

    纪疏星抬起头,神态如常,就好像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极为体现专业素养的工作流程。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唇角上那一抹糟糕的白色浓稠液体,在一室寂静到诡异的氛围之中,就仿佛被莫名放大了一样,显得那般暧昧。

    同样,也是那般刺眼。

    “……对不起!”

    洛云帆虚晃的焦距落到对方紧紧抿起来嘴唇间,猛地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怎样失态的事,顿时狼狈得眼眶都快红了!理智回笼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羞愧不安地直起身来,连连向纪疏星道歉,而后慌慌忙忙地去扯床头上的卫生纸,想要给他擦拭干净。

    ——就如当初纪疏星出戏后所做的一样。

    明明是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桥段,却由于行为发出者的情绪大不相同,而使得这件事带来的效果也全然不一样。

    影帝没说话,也没有制止,就那么坐着由他动作。

    这张曾叫他执念到夜不能寐的迷人面庞,就近在咫尺。

    近得只要他再朝前一点点,就能贴上对方的鼻尖——那脸颊上还残留着些浸润在情欲当中独有的潮红,看上去像一块被精心烹调过的、熟透的寿桃,真叫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常常里面里面的馅儿到底有多甜。

    “抱、抱歉……!我…刚才多有冒犯!”

    洛云帆懊恼极了。

    他万分紧张地望向这位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展现无与伦比精湛演技的大影帝,眼圈微红,有点无措,只能再一次用微微轻颤的声音对他道歉,一副好像随时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仿佛刚才真的犯下了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错。

    “你、你为什么不吐出来…多脏……”

    “不脏。”纪疏星轻轻握住了那只主动伸过来的、执着柔棉纸巾的手,认真地注视着他,说:“你不脏。”

    窗外夜凉如水,朦胧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落在洛云帆的发顶,像是精灵正在亲手为他镀上一层轻盈而梦幻的柔光。

    虚虚晃晃,似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纪疏星如同被靡靡之音蛊惑了一般,靠近,再靠近——

    在俩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就快要贴上彼此的时候,他忽然低头,在洛云帆眉心间落下克制而温柔的一个吻。

    “……!”

    而他仅存的清晰记忆,就定格在洛云帆最后微怔而讶异的表情上。

    “如果你愿意的话,”纪疏星藏在暗处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他耳鸣心悸,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正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一下比一下跳得厉害。

    “——在接下来的拍摄期间,以及后续的宣传环节里,我们可以……可以保持更进一步的关系吗?”

    ****** ***

    随着“咔嗒”一声,酒店的房门被洛云帆轻轻合上。

    “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从别人房里出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过道正对面的墙壁上正好整以暇倚靠着个宽肩长腿一身黑风衣男人,神色不悦地望了过来,不是虞向海还能有谁。

    也不知他在外面等了多久。

    洛云帆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冷冷甩下一句:“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他刷卡开门,虞向海长腿一迈,手臂撑着门框,厚脸皮地跟了上去。洛云帆推不动他,只能强忍不耐放男人进来。

    他不敢在酒店门廊上发生争执,万一闹大动静把记者引过来可就完蛋了。

    “你有什么事快说,说完了我要休息了。”

    洛云帆全当他不存在似的,自顾自整理东西。他才刚解开两颗扣子,虞向海就从身后环了上来,着迷地埋首进这一小段令他日思夜念的后脖颈:

    “……真绝情。我还特意给你温了大补的汤药,你都一口没喝。”

    怀里的身体浑然一颤,而后毫不留情地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洛云帆借机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避之不及地往后一躲。

    “虞向海,你无不无聊?……算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他背对男人,语气又是不给商量余地的尖锐,气氛一时沉默。好半晌都没人再主动开口。

    虞先生真是花光了毕生的耐心,竭力按捺着脾气,好言好语柔声恳求:“洛洛,咱们谈一谈,好吗?”

    “那天在医院里已经谈得很清楚很明白了。我没有什么好补充的。”洛云帆头也不回站在窗户前面,依旧是个强势而抗拒的姿态。

    虞向海小心翼翼再次走上前去,可才刚一伸手,就被对方如应激般猛地挥开——

    “!”

    眼看男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得差一点没能站稳,洛云帆几乎是刹那间就有些后悔。然而,明知在虞向海跟前情绪冲动会对自己不利,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对这个男人低头顺服。他可以得罪他,却不愿臣服于他。

    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洛云帆无路可退。

    大明星沉着脸,身体僵得厉害,他以为这男人故态复萌又要企图做些什么,在心念浮上来想要逃走的一瞬间,刚好叫虞向海再次稳稳地扣住了胳膊——

    “松手、松开我!虞向海,你……!”

    男人没有错过他挣扎时眼底惊怒交织和一晃而过的害怕,以及不自然绷紧的腰肢。他连忙改为一个更温和的握姿,以不那么压迫的感觉靠拢过来:

    “洛洛……”

    他近乎哀求着看过来:“你不吃我带的东西,总要吃秦羽森做的吧?”

    这么一提,洛云帆才想起来,刚刚虞向海在走廊边站着,他脚旁好像是有一个小小的保温袋。

    “他知道你嗓子还没好,特意给你亲手做的吊梨川贝燕窝羹,又润喉又养颜。你看看……”

    虞向海忙不迭解开那个被他一路小心护宝似得生怕给打翻了的袋子,取出一个小小的保温盒来。他像是生怕洛云帆一口回绝,又从那口袋里翻出一张他花了一下午时间特意从忠犬那里讨要过来的手写便条,递到他的心上人面前。

    洛云帆低头看去,那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出自秦羽森之手的。

    “那,你尝一口……?”

    虞向海这辈子都没有用这样低声下气的语气对人说过话,哪怕是他亲爹。见洛云帆不吭声,他又忙道:“一点糖都没有放,真的。你就喝一口,好不好?”

    洛云帆犹豫了一下。

    以前秦羽森确实会在他筹备新专辑,亦或排练演唱会的时候,做这样的润喉汤给他。洛云帆看完那张便条上的留言,心情终于松懈缓和了几分,他没有接虞向海递过来的勺子,而是直接端起小汤碗,浅浅地喝了一口。

    “……”虞向海目不转睛地盯着,见他又喝第二口,才有些忐忑又期待地问:“好不好喝?”

    洛云帆放下碗,不直接回答,却反过来问他:“你去找他,有事?”

    这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正冷冷地审视着自己,虞向海怕他多想,连忙从包里掏出份合同来,解释道:“他刚接了个新戏,是电视剧的男主角,我看过剧本了,确实很不错,资方也靠谱……我这不恰好路过,他做了这汤但刚好有事没空亲自送过来,就顺带拜托我捎给你。”

    合同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确实是秦羽森的新戏,而且是非常难得的热门题材,不是作配,而是真正名副其实的男一番。

    “他说毕竟一直以来都靠你的提点和扶持他才能有今天,所以把合同也打了一份让我带过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虞向海说的这些四舍五入也算正事,洛云帆听完后,仔细翻完了那份合同的全部内容:“他自己拿主意就好。如果合适,当然要抓住机会。”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劝他的!”

    男人一个劲点头,目光从那份没有再继续喝的汤碗,悄然滑向了端坐在床边的洛云帆身上。

    “洛洛。”他低唤一声,轻轻在床边半跪下来,疼惜而温柔地握住洛云帆有些微凉的双手,虔诚地捧在自己的掌心里。

    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饱含许许多多诉之不尽的心意,就连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视线,竟都是前所未有的仰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样轻,甚至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之前,关于……关于媒体界有传言说是我在背后封杀你的事,那不是我做的。”

    “……真的不是我。”仿佛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解释都不会被信任,说多了又怕说错,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最终却又只能咽了回去。

    ——你可是我用命救回来的人,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对你。

    而这后半句话,他不敢说。

    四周静悄悄的。

    洛云帆垂下眸子,就那么看着他,既不否认,也不逼问。好一阵,都没有人再说话。

    虞向海心里忐忑,掌心里都全是冷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洛云帆轻轻地回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

    这声音依旧那么好听,那么理性,平静温和,一如最初他第一次见到洛云帆,对方笑盈盈地望向他的方向,不卑不亢地说着‘你好’,仿佛先前那些咄咄逼人的尖锐,冷硬凌厉的对峙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连一点情绪的涟漪都见不到。

    虞向海一愣,心里涌出种说不出来的惊喜。他下意识回望过去,刚好自下而上地,与那双无数次令他心动不已的明眸四目相对——

    “……你之前投资的那部戏花了实打实的九位数,档期都还没定。如果在这个节骨眼把我雪藏掉,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洛云帆却直接挪开视线,抽回自己的手,起身来到桌子旁边,把那碗没有喝完尚有余温的汤重新盖好。

    “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的。”他低声道。

    正是因为一早就知道不是这男人命人做的,所以当时——洛云帆才会那么笃定,只要自己亲自去见他,虞向海就肯定会放人的。

    “……!”

    男人欣喜之余又深感意外,果然——洛云帆是比任何人都聪明,都通透的。时至今日,即使他们之间都坦诚相见过不知多少次,也依旧还给他带来这样的惊喜。

    “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要……”

    “有!”逐客令才刚说了不到半句,虞向海便急忙打断他。

    “我,我还有话要讲。”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喉结上下滑动,仿佛在和自己的内心疯狂斗争。

    最终——这个从来高高上上、绝不说对不起的高傲男人还是在面前这道仿若能够洞悉他灵魂的清澈注视中低下头来,艰难地组织措辞: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正式道歉的。对不起。对不起,洛云帆。之前、之前我所有的行为都很卑劣,也很恶劣。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弥补不了什么,我也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如果可以的话……”

    洛云帆抬起眼睫毛,在背光处站着没动。

    虞向海把他毕生的尊严都抛在了脚底下,内心更是挣扎数次,再不敢如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上前抱他。他用力攥紧拳头,大拇指的指甲都快要割破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如果可以——你之前说过只要我不再继续纠缠,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这话,现在还算数吗?”

    最后那句,是轻轻问出来的。夜色浓如墨,男人期待又紧张,翘首以盼地望了过来,就如同一个卑躬屈膝,等待着神亲自来审判的罪人。

    又是好一阵落针可闻的安静。

    洛云帆没有接受,却也没直接拒绝。他在虞向海期盼到快要心脏停跳之际终于回过头来: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男人忙点头称是,在他的如有实质的注视下,恋恋不舍地往门口退去。

    “还有……帮我谢谢秦羽森。”

    在他即将推门离去之际,洛云帆静静地站在他的背后,随口补充般轻声道:“——汤很好喝。”

    虞向海刚迈出去的脚步一顿。

    情感如火山喷发一样不受控制地在胸膛内激荡,好像下一秒就全部都要随着剧烈的心跳翻涌出来。足足有十多秒,他的思绪里只余下茫茫一片空白,而那只才伸出来即将握在门把上的手,竟就那么堪堪地虚握在门把上,忘了要用力。

    “……好喝就好,。”

    心情如过山车般经历了大起大落,又在一个强行压制的急刹车后,终究重归于平静。最终,男人什么都没有再多说。

    唯有被牢牢扣在手指之下的金属,传来最为真实、最为冰凉的触感,似乎冥冥之中,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什么。

    那一夜,久久不能入眠的不仅只有纪疏星一个。虞向海同样一整夜都没睡好。

    一直到后半夜,他躺在与洛云帆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辗转难眠,昏昏沉沉地,脑海里反复浮现的全是最后洛云帆沉默不语坐在他面前的样子。

    在他掌心里的那双手,一开始是很冷的——如果不是他的错觉,在最后的最后,它们确确实实回暖了一点。

    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也足够令他重燃希望和信心。

    【作家想說的話:】

    啊……三十五万字,美人训狗终于开始了,我好满足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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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偏执先于喜欢扎了根,最终在七情六欲的滋养下破土而出,长势失控

    影视城的拍摄告一段落后,剧组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先前的竹海取景地。

    蜀川自古以来便以天府之国享誉华夏,此地水土丰沃,盛产美食,又因其四面环山的地域优势,在乱世年代免遭战火波及,无论自然景观还是人文遗产都得以最大程度地保存完整——也因此成为《迷局》幕后最大的资方在反复斟酌权衡后,选出来的首要外景拍摄地。

    洛云帆自学生时代起就有晨练的习惯,比清晨觅食的鸟儿起得还早。他走出木屋时四下无人,目之所及皆是山雾朦胧,远近绿林环绕,耳畔落泉有声……如此清新幽静的山野景致,是大自然对早起之人最好的馈赠。

    “洛洛这么早就起来啦。”

    当然,如果没有这道划破宁静的问候声,就更完美了。

    男人显然站在树下等了有一阵子,见洛云帆推门而出,便热情地将挎包往背后一搭,紧随其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来。

    大明星加快步伐,不打算理他。

    虞先生这种身家地位的人,认知里压根儿就没有轻装出行的概念,爬个山而已,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应俱全,就连运动鞋登山服都带的是最新限量款。

    而洛云帆只穿了最轻便的连帽休闲服,什么东西都没带,自顾自地沿着崎岖山路往上攀爬,他显然很有攀爬经验,身体柔韧又轻盈,速度与力量兼并,灵巧得就像穿梭于树林间那只最优雅最敏捷的猎豹。

    快得虞向海差点都要跟不上。

    这条山林小径并非常规步道,无人维护,不熟悉路况的人根本无从下脚。洛云帆故意走得很快,想要借此将尾随于后的男人甩开。

    毕竟像虞向海那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公子哥,恐怕以前出行游玩全是一排随从跟小情儿贴身伺候着,走得全是康庄大道,生怕他哪里磕着碰着……那家伙,哪里可能爬过这种正儿八经的野路子。

    果不其然,大明星越走越快,后头的那个人生怕被丢下,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只能费劲地扒拉着拦路横生的树枝和竹条, 磕磕绊绊地朝前方几乎快要看不见的人影追去。

    模样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洛洛,要喝水吗?温的,不烫也不冷。”

    “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洛洛,你要顺便吃个早餐吗?我切了水果,在盒子里。新鲜的橙子、和葡萄,随你挑选。”

    “洛洛……”

    虞向海越发来劲,在后面喊个不停。

    “嘘。”

    洛云帆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像是嫌弃他废话太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安静。”

    男人瞬间闭了嘴,还很认真听话地抬起手,在嘴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不知不觉俩人已经接近山崖向阳的那一侧峰顶。

    朝霞穿过云雾,拂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漫山遍野的不知名野花含苞待放,自由而潇洒地迎着轻风。

    “好漂亮——还是山里的空气好。”虞先生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随着如此干净润泽的空气舒张开了。

    此处地势相对开阔,他终于不用再装模作样地掩饰自己的身手,几个快步上前便追赶上了前面的人。

    洛云帆却皱眉,“你别跟着我。”

    “我没有啊!”

    虞向海委屈得很,脸皮厚如城墙,理直气壮地凑了上去,“我刚好也走这条路,咱俩只是早起锻炼撞一块了而已。”

    “……谁会在晨起锻炼时带一大包吃的?”

    “我啊!我负重训练,效果翻倍!”虞先生活像个无赖,偏还振振有词道:“大明星,你不能耍大牌,这座山又不是跟你姓,谁想爬谁就来爬咯。”

    “无聊。”

    洛云帆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本就没有多少不被打扰的私人时间,没功夫没意图和虞向海闲聊,更是不愿被这人搅扰了难得的清净。自恢复记忆之后,洛云帆就基本不会浪费时间和这个男人多做口舌之争——除非,是对方先动手。

    “……虞先生,咱们只是正常的合作关系。请不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对我动手动脚,言谈举止放尊重一点。”

    虞向海刚想要凑过来揽他的肩,却被洛云帆识破意图,毫不留情地一把挥开。

    本来只是不轻不重地那么一挣,谁知这么高大的男人竟脚底一个打滑没站稳似的,整个人直挺挺地朝悬崖下跌去——

    “!”

    意外来得很突然,洛云帆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将人猛地一拽,眼疾手快地把男人朝自己这方拼命地扯了回来!

    在巨大的惯性下,二人齐齐朝后方的湿软落叶里倒去——虞向海好像吓坏了,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在完全脱离危险的好几十秒之后,还依然紧紧搂着洛云帆的腰不肯放手。

    虞先生做戏做全套,趁着将人压在身下的姿势,如愿以偿地摸他紧绷起来的腰线,嘴里还忙不迭连连叹道:“可吓死我了!真高啊!太可怕了……”

    “不会爬山还非要跟来,你掉下去摔死了可别赖我。”

    “危急时刻见真情,洛洛果然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男人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眼下美人在怀,真恨不得捧着他的脸亲上几口,“你明明可以不用管我,不是吗?万一我真的掉下去了,你就对外宣称是我自己失足造成的意外,到时候死无对证,谁又能拿你怎么办?”

    “……”

    洛云帆被他压在身下,直直看过来的目光清亮如雪,根本不为这番话里的诡辩逻辑所动摇分毫:“两人同行登山,一人失足坠崖,另一位公众人物却侥幸生还……虞向海,如果你的脑子还没坏——你觉得媒体会怎么报道此事,大众又会以何种眼光谈论我的幸存?我对你的私人态度和我救你的动机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道理是没错,但宝贝,拜托别说的我好像已经死了成么……

    虞先生被他阴仄仄的口吻弄得心惊肉跳的——这种感觉不是一两次了,他认真地觉得洛云帆其实非常有演恐怖片的潜质。

    “总而言之,你对我的人身安全有责任,这没错吧。”

    虞向海恋恋不舍地爬起来,将人一把拉住,“跟我一起走,我怕摔。”

    下山时,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人设顺理成章地维持住了,走到湿滑陡峭的地方,洛云帆果然停住了前进的速度,偶尔还会在虞向海快要“摔”跟头之前,恰到好处地扶他一把。

    不枉他五点半点就爬起来准备,才能在夹缝中找到一线和洛云帆独处的机会。

    这就和锻炼身体是一个道理,唯有坚持不懈,才能达成所愿!

    《迷局》的拍摄进度本就落后,能顺利赶工离不开虞先生的大力赞助和上下打点,审批文件和常规流程几乎未遭遇任何阻碍,剧组才能在延误的情况下依旧回到古都遗址附近取景。

    整个幕后团队都对虞向海这位投资人的评价极高。

    他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和剧组同吃同住,从不搞特权主义,也不摆臭架子;他关心进度,注重安全,对每一位员工一视同仁,又对各种繁琐小事亲力亲为,遇到任何问题,都愿意热情提供帮助和支持。

    这样的投资人,放在哪个行业都是极为难得的。

    连导演的随行助理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这回可算是见识到了!帆哥是咱们业内出了名的敬业谦逊,认真细心,咖位大却从不耍大牌,他能有虞先生这样的老板力挺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纪疏星手里提着一盒热腾腾的麦片等候在化妆镜旁,刚好撞到洛云帆和虞向海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早。”

    他眸光闪烁,仿佛有话想说,而虞向海见他杵在这里,全程便环绕在洛云帆身边忙前忙后,一直到开机把人送过去,都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大影帝,你老东看西看的,就是不看剧本,等会儿临场可别忘词。”

    虞向海皮笑肉不笑地挡住他朝里看的视线,嘲讽拉满。

    纪疏星也不甘示弱地回敬:“这里是专业拍摄的片场,不欢迎业余人士打扰。虞先生一天到晚都赖在这里,怕是把取景地当度假村了。”

    场务管后勤的都是老油条,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全都有数。唯有刚入行不久新人对着满地火药味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在原地多留一秒。

    这半个月以来,洛云帆几乎没有怎么落单过,不知是刻意的还是真的太忙了,大影帝寻觅数次未果,好不容易才在拍摄间隙蹲到了人。

    镜头师正在调试灯光,导演在和场务交待注意事项,左右无人侧目。纪疏星假装自己忘了带剧本,借着这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与洛云帆共同同一段对白。

    云雾缭绕,细雨如烟,洛云帆一袭翩然白衣长身而立,目光聚焦于手中的剧本。他周身有翠绿竹林掩映,时而垂眸沉思,时而抚唇斜睨……而不远处,流动的山溪似乎就化作了他情绪的载体,一疏一张,一收一放,落泉有节奏敲击着布满苔藓的青石,就如同一行行对白自他口中轻缓地念出来,从白纸上的虚幻变为真实的情感。

    风月无边,清雨绵绵——真是景也恣意,人也美丽。

    影帝下意识放纵了自己赤裸裸的凝视,直到他几乎快要贴上洛云帆之前,对方好像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还站了个人。

    “开始拍了吗?我这就过去。”洛云帆唇边挂着礼节性的微笑,是往日里温润谦逊有耐心的模样。

    ——和他所扮演的角色有着极为强烈的反差感。

    关山越自幼习武,名冠天下,自然心高气傲,性子张扬如火。他爱得热烈而极致,恨得纯粹而分明,即便从来只着一身素色清雅白衣,眉目间灼人耀眼的明艳之色却从不多加收敛,如一柄挑破水墨画卷的唐刀般锋芒毕露,出了鞘便是要见血的。

    洛云帆却不同。

    洛云帆性格更像流动的、透明的水——水看似微弱渺小,正如生命之源本身,脆弱到不可思议,又强大到难以想象,拥有无穷无尽的潜能和韧性。滴水聚海,最终汇聚成这个星球最庞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温和坚定,包容万物,不疾不徐,源源不绝,哪怕人世间最锋利险要的棱角,最终都会在流水亘古不变的冲刷下,打磨成最圆润的形状。

    这种戏里戏外对于情感的诠释如此之鲜活,又如此之反差,令纪疏星更加深陷其中,越来越不可自拔。

    每一次他们共同演绎着那一行行情绪激烈的对白,关山越的热切和主动,与洛云帆的气质微妙地融汇在一起,如同感性和理性的一体两面——

    它们共生时争锋相对,离开彼此又枯燥乏味。它们对立,却又缺一不可。

    《迷局》的前身还只有个大致框架的时候,年仅20岁的纪疏星数不清多少次,在寂静无人的深夜,一点一点勾勒着关山越的轮廓。

    直到他在素描本上画完以后,才猛得反应过来——

    那竟是洛云帆的脸。

    是他朝思暮想、日夜描摹的主角。

    后来,他才是享誉盛名的大满贯影帝得主纪疏星。

    在初出茅庐最青涩的那段时光里,他还偷偷完成过一个不为人知的剧本,写的是一个为洛云帆量身打造的故事。

    在十年前,他们二人是Z戏最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毕业典礼上为全校演出的结业舞台剧,纪疏星又编又导,将剧本改了一次又一次、戏服裁剪了一回又一回。

    当年洛云帆带的假发是他亲手做的,不合身型的衣裙是他亲手改的。他们排练了一次又一次,宣传的小海报贴满了街头巷尾,如果最后能大获成功,对于还只是表演系学生就能自编自导的纪疏星来说,这将是一次多么前所未有的现象级成功。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正式演出的那天,礼堂座无虚席,纪疏星满心期待地站在后台,怀里抱着那件素白的戏服,一直从朝霞初升等到人走茶凉,洛云帆都没有来。

    那件戏服上冰冷的纹路,锁扣扎进手指的痛感,时至今日他都忘不掉。

    很长一段时间纪疏星都没有再见到洛云帆。

    洛云帆在学校时就十分低调,除了学习念书之外几乎没怎么参加过社团活动,他基本独来独往,排练时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从来没有人留过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纪疏星更没办法主动去找他。

    他和洛云帆没什么交集,唯有屈指可数的排练细节在他脑海中一次又一次被放大,被倒带,时间一长,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对方的一举一动早已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新生报道的那一天,个头还没那么高的洛云帆走进校园大门,他只穿了件最朴素的白衬衣和牛仔裤,背着洗旧了的帆布包,沿着中轴线一路走过来,几乎所有人——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个没完。

    方醉雪当初在网上捍卫他的那番话说得一点也没错,Z戏从来不缺俊男美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只有一个洛云帆,从入学第一天起,无论走到哪里,他永远都是聚焦和谈论的正中心。

    老天爷赏饭吃,这是与生俱来的巨星气质,怎么都掩不住。

    纪疏星在狭窄的通道口不小心撞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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