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此时正是静美安宁的秋日,一眼看过去,好一片色彩斑斓的秋。

    下了车后,走在那漫漫落叶和枯草中,可见山峰间若隐若现的德陵明楼。层林尽染的金红,和那肃穆正红交相辉映,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西方油画。

    这于长在城里的孩子来说,自然是罕见的,两个人都深吸口气,忍不住赞叹:“霜叶红于二月花!”

    孩子的童言童语听在几个大人耳中,自然会心一笑。

    陆守俨拿了镰刀,把铲子分给刀鹤兮,两个人在初老太爷墓碑前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来,又拿出来铁盆,将烧纸放在铁盆中。

    初挽则和孩子拿出各样供品小食,摆在了太爷爷跟前。

    这时候,难免把家里的事都和太爷爷絮叨絮叨,甚至还让两个孩子给太爷爷唱歌跳舞。

    这么说着说着,提到了如今国家给的表彰,那表彰是给初家聂家的,也是给姑奶奶初荟的。

    提到这个,初挽静默了。

    她看向初鹤兮。

    他穿着高领毛衣坐在枯草间,柔亮黑发垂在肩头,衬得肤色如雪。

    他显然听到自己的话了,不过没说什么,修长的睫毛微垂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明明这斑斓绚丽的秋美得仿佛在燃烧,他的眼睛却隐在碎发的暗影中,幽静寂寥。

    其实初挽知道初鹤兮的心事,那也是她的心事。

    姑奶奶不曾归来,终究是一桩遗憾吧。

    日影西斜,夕阳如火,一家子人准备离开了。

    陆守俨收拾着东西,两个孩子乐颠颠地拿着各样吃食,初挽和初鹤兮也再次清理了初老太爷坟前。

    就在他们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初鹤兮突然道:“挽挽,你知道为什么老太爷离开琉璃厂后,选在了永陵吗?”

    初挽抬眸,看向初鹤兮:“为什么?”

    初鹤兮抿唇声道:“那天我去故宫博物馆,顺便看了三叔,和他聊了一会,他说起她。”

    初鹤兮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母亲,初挽听他这么说,便问:“说了什么?”

    初鹤兮看着远处:“三叔说,他年少时曾陪母亲同游十三陵,来到永陵时,母亲曾赞叹,说这里风景如画,柿子飘香,有朝一日她要归隐田园,定要在这里结庐而居。”

    初挽听这话,便觉心被轻轻一叩。

    一时间,想起年少时所看到的,那位抽着老烟斗坐在院子里石头上,看着远处十三陵的老人。

    他一直都在等,在女儿要结庐而居的所在,等着那远去的女儿归来。

    ?

    第

    375

    章

    第375章我一直都在找你

    初挽取了永陵的松木,

    亲手做了一块牌位,之后抱着牌位,在初鹤兮的陪伴下,

    取道香港,

    从香港乘坐私人飞机,

    前往那座位于美国加州的小镇,在那里,有一座盛产赤霞珠和黑比诺的葡萄园。

    其实初挽曾经来过一次,

    那时候,初鹤兮在,

    陆守俨也在,

    她满怀期待,但是终究没能看破眼前的迷雾,

    以至于和寻觅多年的亲人失之交臂。

    今天,

    她又来了,抱着太爷爷的牌位。

    飞机在葡萄园上空盘旋,

    初挽从飞机窗户看过去,

    可以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田野,起伏不平的丘陵,以及上面大片的葡萄园。

    有一辆火车犹如一个小火柴盒,

    缓慢地在那起伏的丘陵前爬行,货车上装载着满满的橡木桶。

    飞机很快降落在小型停机坪上,

    降落的那一刻,

    初鹤兮侧首看了眼初挽。

    初挽:“走吧,

    我们下去。”

    初鹤兮眸光幽深晦暗:“她不会见你的。”

    他补充说:“他也不会见我。”

    初挽抱着怀中的牌位:“我知道,

    她当然不会见我们。”

    初鹤兮又道:“我找不到她,

    我也不想找。”

    初挽听这话,

    笑了:“鹤兮,我也没有想找到她,她既然懦弱到不敢回望故乡,那就让她永远留在这里吧,她不回去,我们回去就是了,没有人求着她。”

    初鹤兮蹙眉,疑惑地看着她。

    初挽望着窗外的阳光,道:“我只是带着太爷爷来看看这里,看看这里的阳光,看看这里的葡萄园,看看他最心爱女儿的栖息之地,也好告慰他在天之灵。”

    初鹤兮默了片刻,懂了。

    他垂眸,低声道:“走吧,我们下飞机。”

    一走下飞机,葡萄园的风吹来,初挽闻到了大海的咸味,也闻到了葡萄的清甜。

    飞机外有初鹤兮安排好的司机和车辆,两个人径自上了一辆越野车。

    初鹤兮:“我们去哪儿?”

    初挽:“当然去那片别墅,就之前我去过的。”

    初鹤兮微拧眉,不过还是颔首。

    越野车穿梭在田园间的小路上,在越过几座小丘陵后,终于停在了那座红木中式小楼前,那正是初挽曾经来过的。

    初挽抱着牌位下了车,来到了那修剪成几何形状的草坪旁,站在艺术喷泉前。

    初挽抱着那牌位,迎着明媚的阳光,道:“太爷爷,你看,我远渡重洋,带你来到美国加州葡萄园。你临终之前都无法瞑目,你一辈子念念不忘,你一直都在记挂你的荟荟,现在,我带你来这里,来看她。”

    说完这话,她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恨吗,确实是恨的。

    但是在这恨之外,更多的是心痛。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是太爷爷唯一的女儿,因为是自己的血缘至亲,只要她还活在人世,一切就不重要了。

    她离开故土时也不过才十七八岁,要经历多少磋磨,才能凤凰涅槃,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守候四十多年。

    初挽微收敛了情绪,让自己用平和的语调道:“太爷爷,你的女儿不愿意见你,那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这就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这里有核桃树、橡树和紫檀树,还有葡萄,各种品种的葡萄,据说很甜。”

    初鹤兮沉默地站在一旁,视线望着远处一处,那里的葡萄架上,藤蔓如野草般肆意伸展,丝丝缠绕在一旁的橡木架上。

    风吹来时,那卷曲的丝便轻轻颤荡。

    他听到初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女儿不孝,她滞留海外多年,都不肯回去看你一眼,不肯为你一扫坟前枯草败叶,不过她到底是初家的女儿,当年花旗银行盗窃案丢失的赃物,她全都保了下来,她还搜集了大量海外流失文物,和聂家的三叔一起,在海外守护多年,如今这些文物已经回归故土了。”

    “国家给我们发了表彰,说初家的初荟为国护宝,续写中华文脉,支持我们建初家自己的私人博物馆,以后,我们的博物馆不倒,我们家就在。”

    初挽仰起脸,看着远处吹来的风:“太爷爷,你如果在天有灵,是不是可以看到了?”

    这话落时,红木小楼的门开了。

    初挽看过去。

    一个身穿白色护士服的金发女人走出来,走到了初挽面前。

    “初女士,太太请你和初先生过来见她。”

    *************

    初挽一起走进那座红木小楼。

    初鹤兮的步子很慢。

    踏上台阶的时候,初挽停了下来,侧首看着初鹤兮。

    初鹤兮:“嗯?”

    初挽道:“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我和守俨刚开始在一起时候的事。”

    初鹤兮静默地看着她,等着她说。

    初挽回想往日,笑了,她将当时的情况大致说了。

    初鹤兮明白了:“因为老太爷的话,你想放弃。”

    初挽颔首:“对,现在想起来很荒谬和懦弱,但是那个时候对我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她苦笑一声:“我不是不爱他,我很爱他,但我依然轻易放弃了。后来他说,在面对太爷爷时,我永远都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不曾长大的孩子,他牵着我的手,让我不要说话,他带着我去见太爷爷,他来处理好一切。”

    初鹤兮自然明白初挽的意思了。

    初挽继续道:“鹤兮,其实你和曾经的我一样,虽然已经长大成人,但是在某些时候,却懦弱到仿佛一个三岁的孩子,失去了所有的成熟冷静,不敢迈前一步,只能裹足不前。”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现在,我来给你勇气,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去面对她,不要害怕,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需要说,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从旁看着,好不好?”

    初鹤兮眸中微微泛红,他紧紧抿着唇,别过脸去,哑声道:“好。”

    初挽仰脸看着他:“你看,她说初女士和初先生。”

    初鹤兮微颔首,他当然明白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

    初挽抿唇浅笑:“走,我们一起进去吧。”

    *************

    最先看到的,是一件清代螺钿百鸟朝凤的真丝绣屏,初挽越过那绣屏后,便进到一处房间,房间有着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户,垂帘为收拢起来,阳光毫无遮掩地透过窗子洒在这房间中。

    初挽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后,才看到,就在高脚雕花抽屉桌旁,坐着一个女人。

    她乌发微垂在略有些单薄的肩头,身上穿着一身宽松的宝蓝色真丝长袍,长袍上绣着一株淡雅的白牡丹花。

    在初挽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初挽。

    其实初挽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明白了。

    迪拜集市上,她见到她,那个时候她身穿迪拜的黑袍,裹着面巾,带着眼纱,让人认不出。

    如今揭开面纱的她,是一张略有些陌生的脸,美丽,优雅,淡漠,乍看也就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这就是她的姑奶奶初荟。

    其实按照年纪算,她已经六十多岁了。

    初荟的目光落在初挽怀中的灵牌上,她伸出手,道:“孩子,你过来。”

    她的声音略带沙哑,那正是曾经隔着面纱的那个声音。

    初挽明白她的意思,她走上前,将手中灵牌交到了她手中。

    初荟抱着那灵牌,低头看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上面的字迹。

    初挽没有吭声,她安静地从旁看着。

    过了很久后,初荟终于抬起眼来,望着初挽:“六年前,我从一个法国小古董商那里听到一个消息,他在中国文物商店看到一把青铜剑,本想低价买回,却不想被一个年轻姑娘阻止了。”

    初挽听这话,明白了。

    当时是陆守俨陪着她过去文物商店,她捡漏了一把曼生十八式,阻止了一位外国老头捡漏中国古青铜剑。

    这个老头回国后,可能提起这段经历,消息辗转到了姑奶奶耳中,姑奶奶才开始留意。

    初挽:“所以你从那个时候注意到我,知道我们的消息。”

    初荟微点头,点头时,眸中有些湿润:“我得到的消息很模糊,但我隐约感觉到了,只可惜的是,等我终于循着消息找到你,也找到父亲的消息,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什么都晚了。”

    初挽垂下眼来。

    她想着,世事就是这么不让人隧了心意。

    初荟叹了声,看向身边的初鹤兮,颔首道:“我知道消息时,恰好也循着线索找到了王永清,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初挽听着,陡然明白了:“你引着我过去见到了王爷爷,让他把那一批后挂彩给我?”

    初荟叹了声:“是,他临终前要见我,不过我已经不可能见他了。”

    到了这个时候,初挽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永清当年见了她,下意识把她误以为“小师妹”,因为他知道小师妹还活在人世,只是再没见过罢了!

    初荟继续道:“之后,我便让鹤兮把事业重心移回大陆了。”

    初鹤兮自从进来后,一直微垂着眼睛,不曾看过初荟。

    现在听这话,他陡然抬眸望向她。

    初荟眼神淡淡的,没说什么。

    初挽继续问道:“那鹤兮过去新疆,也是你的推动了。”

    当然不止这些,从她在北京城崭露头角,她和初鹤兮的每一次接触,想必都有这位姑奶奶的手笔,她就是要让初鹤兮走上她想要的路。

    只是可惜,上辈子,她桀骜不驯,自以为是,对初鹤兮满心防备,初鹤兮何尝不是如此,以至于两个人能够坐在缅甸白玉佛前,静下心来谈一谈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了。

    初荟颔首:“是。”

    初挽:“所以在我的身后,在他的身后,你一直都在,你策划着一切,我们所有走过的路,都被你精心安排着。”

    甚至,她处处捡漏,事事遂心,都可能有这位姑奶奶的手笔。

    初荟自然猜出初挽的意思,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她:“挽挽,你不必这么想,你是父亲一手教诲长大的,你足够优秀,是一个让人骄傲的孩子。我确实曾经对你暗中出手相助,不过你应该相信,即使没有我,你一样能够翱翔九天。”

    她静默地看着她,很久后,才道:“你是初家最骄傲的女儿,做到了我想做却做不到的。”

    初挽眼泪骤然落下来:“可我一直都在找你,我找不到你,我找了很多很多年,你却藏在暗处不肯见我,我找了你很久!“

    她上辈子就在找,怎么也找不到,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地在找!找到最后,她几乎绝望了!

    初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孩子,对不起,是我不好。”

    初挽却越发哭了,哭得泣不成声。

    两辈子的寻觅,她终于找到了她。

    姑奶奶将初挽抱住,沙哑地道:“对不起。”

    初挽趴在姑奶奶的怀中:“你只是对不起我吗,你怎么对得起鹤兮,如果你肯回去,你把他带回去,他一定会很幸福,我也会很幸福,太爷爷会喜欢他宠爱他,对他好,他可以陪着我,我不会孤零零一个人长大,他也不会,我们可以一起读书写字,一起长大,我们都会比现在更幸福!”

    旁边的初鹤兮静默地站在那里,墨黑的眸子虚空地落在前方不知名的一处。

    初荟声音颤抖:“……我曾经一度失去了记忆,当我想起大陆的一切,想起我的身世,我已经走到了无力回天的一个境地,是,我恨鹤兮,他就是我的罪证,有他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有脸回去,也没有路回去!我怎么回!这也怪不得谁,都怪我自己,是我不够好,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初挽听着这话,却只觉得痛,所有的埋怨瞬间化为心痛,她反抱住她,哑声道:“姑奶奶,不是你不够好,是这个世界不够好。你说你已经无力回天,你回不去,那好,我来找你,我带着太爷爷的牌位来找你,请你回家。”

    她仰脸望着她:“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太爷爷给我取名一个‘挽’字,因为这是回天挽日的挽,也许冥冥之中,他要我替你挽回这一切,要为你劈开一条回家的路。”

    她回首,望向初鹤兮,初鹤兮怔了下。

    她握住初鹤兮的手,之后,才对初荟道:“姑奶奶,现在,我和鹤兮已经名扬四海,初家的瓷语也已经销往世界每一处角落,初家的博物馆已经落成,你的名字被刻在了中国博物馆的史书里,你可以回家了,从这里通往大陆,是一条衣锦还乡的路。”

    初荟看着眼前的初挽,她和自己年轻时长得真像,仿佛这世上另一个年轻的自己,不过却比自己坚韧,比自己更有勇气,也更为生机勃勃,浑身好像充满着无尽的生命力。

    之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自己儿子脸上。

    四目相对间,彼此都感觉到对方视线的颤动和异样。

    他们是冷漠的母子,从未有过半分温言,此时当然也不会有。

    不过,在几秒的对视后,初鹤兮薄唇微动,道:“母亲,外公长眠在十三陵,那里风景如画,柿子飘香。”

    初荟听此话,微怔,之后眼泪缓缓落下。

    她哽声道:“好,我要回去。”

    作者有话说:

    一个一直贯穿全文处处在,却从未出现过的人物终于露面了。

    下午正文结局了。

    有兴趣的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发吧,据说现在收藏了作者有开文提醒。

    ?

    第

    376

    章

    第376章大结局

    初氏博物馆从筹划修建到落成,

    再到正式开幕,足足历经两年时间。

    博物馆采用中式传统建筑风格,青砖红瓦,

    同时又融合了西方设计理念,

    成为琉璃厂一带标志性建筑物。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

    初挽往年的珍藏,以及姑奶奶初荟送回的那些昔日初家藏品,也包括一些初鹤兮的收藏,

    全都安置妥当,进入初氏博物馆。

    当然除了这些,

    也包括震撼世人的《文昭皇后礼佛图》以及那圆明园三兽首。

    博物馆落成后正式开业,

    开业那天,举行了盛大的仪式,

    重要领导人前来剪彩致意,

    称赞这博物馆为“东方明珠,华夏宝库”。

    中外数家新闻媒体关注,

    国内外艺术品领域许多重量级人物全都到场了。

    瑞典王室派了一位王子前来祝贺,

    美国洛克菲尔德家族派了查理维克过来,就连英国的海曼家族竟然也派了Bredene过来,不仅如此,

    欧美几家颇有影响力的博物馆也都派了代表前来并表示祝贺。

    至于国内古玩艺术领域的专家更不必提,这几乎是中外古玩大家的盛会了。

    初挽作为博物馆馆长,

    对众人表示了感谢:“我们的博物馆历经一年八个月,

    终于开业了,

    感谢今天到场所有的朋友。”

    “中国有一句古话,

    叫做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

    意思是说海洋可以将大陆分割,

    山川和沙漠可以将陆路阻隔,但是相距千山万水,我们依然可以聚在一起,来进行一场多姿的文明对话。”

    当她这么发言的时候,中外数家媒体的摄影机齐刷刷对准了她,台下是肤色各异的世界知名收藏家,所有的人都专注地看着她,听着她讲。

    博物馆璀璨的水晶灯下,他们看着这个略显纤弱的东方女子站在中心讲台上,仿佛在星空中绚烂怒放的烟花。

    初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响在大厅的每一处角落。

    “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谢谢你们,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我们曾经有过干戈,我们也曾经唇枪舌战,但是现在,你们愿意为了东方文明而来,我们将张开双臂欢迎你们,欢迎你们踏上东方这片古老的土地,欢迎你们和这片土地迸发出的璀璨艺术进行一场灵魂的共鸣。”

    这番话一出,场下是激烈而持久的掌声。

    剪彩仪式圆满结束,无数期待已久的中外游客和观众涌入博物馆中,去观看那让世界为之惊叹的文化盛宴。

    有人醉心于引起国际艺术界轩然大波的帝后礼佛图浮雕和圆明园兽首,也有人惊叹于那九龙杯之玄妙,当然更有人留恋在历朝历代瓷器的瑰丽华美中。

    有人驻足欣赏那古老精美的龙袍,有人在那庄重肃穆的宣德大炉前惊叹,更有人沉迷于那汉代青铜马的雄姿中,至于那青翠欲滴的翡翠黄瓜更是让人瞩目,引来无数惊叹之声。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在博物馆的瓷器尽头,竟然是整整一面用碎瓷铺就的牡丹画墙面。

    当人们看到这一切时,几乎不敢相信。

    每一片碎瓷都有自己的年代和历史,都有自己的光泽和气韵,更有自己的纹路和质感,但是千千万万片碎瓷被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流光溢彩的马赛克画。

    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西方老人几乎倾倒在这幅画前:“有生之年,我能看到这么美的画面,我死而无憾!这是艺术,这是破碎,这是文明的伤痕!”

    初挽和初鹤兮陪着几位重要客人前去欣赏了几件藏品后,客人告辞而去,他们两个也就招呼下其它客人。

    德国博物馆的费舍尔现在要和初家谈合作,希望“促进文明交流交换展览”,初挽对此倒是很有兴趣,觉得以后可以深谈,毕竟大家之前有过一次交换文物的成功经验。

    查德维克对那件赛金花印章感兴趣,他摸着下巴,颇有兴味地道:“她好像很有名,在欧洲也有些名气,是个大美人。”

    初挽淡瞥他一眼,心想这人永远这德性。

    说他不靠谱吧,但关键时候,他比谁都精。

    这么聊着间,恰好聂南圭过来了,他一过来,便笑着和查德维克打了招呼,又说要带查德维克四处看看,查德维克敬谢不敏,自己去看别处了。

    聂南圭侧眉微微挑着,和初挽道:“这位查德维克怎么永远一股子风流相?”

    初挽笑道:“随他吧。”

    聂南圭:“那当然不能随他,他和你乱开玩笑那可不行。”

    初挽听着,微怔,疑惑地看他。

    聂南圭便缓慢地露出一个笑来,之后,慢吞吞地道:“小侄女,我作为长辈,有责任好好保护你。”

    初挽:“……”

    如今聂玉书已经和初挽姑奶奶初荟走在一起了,两个人都在博物馆供职,负责文物修复筛查,倒也惬意轻松。

    两位老人年过六旬,还能齐齐回到祖国,又结成这样的缘分,两家自然为之高兴。

    只不过这么一来,初鹤兮和聂南圭竟然神奇地成为了“继堂兄弟”。

    甚至细细算算,聂南圭也华丽丽地升了辈分,成为了初挽的“继表叔”。

    对此,初挽完全不想提。

    她举双手赞成姑奶奶在六旬之年追寻自己的幸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她完全无法接受聂南圭成为她的长辈冲着她摆长辈架子。

    这都叫什么事。

    聂南圭侧首,笑得一脸亲切:“小挽挽,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表叔?”

    初挽听不下去了,叫聂南圭表叔?饶了她吧!

    ***********

    晚上的庆功宴,初家、陆家、聂家全都到场,易家也全都来了。

    陆守俨也陪着初挽一起参加了,此时的他位置已是举足轻重,自是不轻易露面,是以他的出场倒是引得大家关注,甚至有几位国外知名收藏家兼企业家上前攀谈。

    陆守俨见此,便和他们寒暄几句,这时候,初挽也逐个和几位知名收藏家叙话,感谢。

    当看到英国海曼家族的Bredene时,她笑道:“谢谢你,Bredene,我确实没想到你会不远千里前来。”

    这样的捧场不是简单私人捧场了,是英国海曼家族对她投出的橄榄枝,意味着将来大家可能有的合作。

    Bredene神情依然有些过于严肃,不过还是微颔首,道:“我也很庆幸我来到这里,这里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我想,我会喜欢这里。”

    初挽笑了:“喜欢山水?喜欢艺术?还是喜欢——”

    她略顿了顿,问:“美食?”

    Bredene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也笑了:“初女士,你的收藏让我震惊,你以一己之力集齐了东方文明的历史长廊,我大饱眼福,不过这里的美食确实非常让人惊奇,烤鸭非常美味。”

    初挽笑道:“那回头我可以再推荐几家地道的中国菜,你都可以尝尝,如果你的行程方便,也欢迎你去我家做客。”

    Bredene:“可以吗?”

    初挽:“当然,我丈夫厨艺不错,地道中国味,随时欢迎。”

    Bredene抿唇,笑得有些腼腆:“好,谢谢你的邀请。”

    ************

    回到四合院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下车时候,陆守俨抬起手,微扶着初挽的腰。

    反正也没外人,初挽干脆微靠在他身上。

    陆守俨侧首,微垂眸看过去,见她神态娇憨,仿佛醉酒微醺:“喝酒了?”

    初挽软声道:“就两杯葡萄酒……”

    陆守俨低声道:“我怎么闻着酒味不小。”

    初挽一听,便干脆攀住他颈子,踮起脚尖,凑过去非要吻他。

    陆守俨微侧脸,初挽的吻只是落在他嘴角。

    她便气鼓鼓了,不甘心地越发踮起脚尖。

    今天心情确实好,那两杯葡萄酒也没什么,不过此时,一切都是圆满的,一切都是欣喜的,人生没有任何缺憾,又是这么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捧着他的脸,双眸微散,软唇微张,歪着脑袋,对着他那张冷峻有型的脸看了半晌,最后终于,撅着唇儿,凑过去,使劲地亲。

    陆守俨垂眸看着怀中的妻子,只觉娇语呢哝,任性又撒娇,带着甜香的葡萄酒气息轻洒在他脸上。

    他眸色越来越深,不过却丝毫不动,只是垂眸看着她眸间那层湿漉漉的水雾,看她恣意妄为。

    初挽吭哧吭哧啃了半晌,见他不为所动:“干嘛……我要亲嘛!”

    陆守俨脊背绷得笔直:“自己喝了酒,却来荼毒我。”

    初挽直接给他笑哼一声,捧着他的脸轻轻摆弄了一番,才道:“就荼毒你,怎么了,你是我的丈夫呢。”

    不是七叔,不是长辈,是丈夫,随意怎么都可以的丈夫。

    她如此直白的话语,在他心间窜过,如同一道电流,留下丝丝酥麻。

    他抬手,扶起她的后颈,反客为主,细细亲她的唇,品味那散发着淡淡葡萄清香的美妙滋味。

    ……

    好一番之后,初挽反倒是清醒了,她软软地依靠在他胸膛上,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胸膛,那胸膛轮廓分明,很有弹性,触感非常好。

    她便越发满足起来。

    重活一世,她实在得到了许多,也弥补了上辈子太多遗憾。

    无论是今晚那世界为之侧目的艺术博物馆开馆典礼,还是寻觅多年的亲缘,都让她足够满足,而身边躺着的男人,更是让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缺憾。

    她看着男人墨色的眸子,看他挺直的鼻骨。

    才得到满足的男人神情间竟有丝未曾恢复的恍惚和沉溺,这让往日总是足够理智冷静的他尤其动人。

    初挽就要起身,谁知道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她的腰,她根本动不得。

    她抗议了下,便轻拍了拍他的脸,道:“刚才还嫌我有酒味,躲着我。”

    陆守俨却一个翻身,将她整个抱住。

    初挽轻“啊”了声,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他腰上了。

    她两手撑在床单上,看着下方的他,好奇:“你想这样吗?”

    陆守俨才刚恢复过来,他薄薄的眼皮懒懒垂着,声音略沉:“还有力气吗?”

    初挽:“累了,还是算了吧。”

    当然也是因为他本钱太大,这样太深,她自己又喝了点酒,怕受不了。

    结婚这么久,有些姿态她依然不太受得住。

    陆守俨明显已经想了,不过他向来是刚考虑她感受的,便抬起手,安抚地抚着她的背:“今天你累得够呛。”

    四面八方的来客,她多少要顾及。

    本来其实她也不是长袖善舞的人。

    初挽用手指玩着他凸起的有力喉结,低声道:“虽然累,不过挺欣慰的。”

    她顿了顿,才道:“我感觉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遗憾了,太爷爷在天之灵可以宽慰了,我做到了所有他曾经期许过的,也得到了我曾经渴望的一切。”

    陆守俨大手托着她纤细的后腰:“我看到你这么成功,我也很高兴。”

    从她还是那么小小一团的时候,他把她抱在怀里,心里的宠爱无处安放,他就希望她所有的愿望都能得到满足。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冉冉升起,犹如夜空中那颗最明亮的星,万人瞩目。

    初挽微趴下来,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肌理清晰的胸口,她喃喃地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陆守俨温柔地抚着她的发:“嗯?”

    初挽:“我太爷爷曾经给我一个锦囊,他说过,一旦我陷入绝境,我可以打开锦囊,求得一线生机。”

    只是她并不信罢了,就像小孩子不相信童话故事的美好。

    她隐隐明白,这里面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是老太爷给自己的一个念想来支撑自己,让自己永远觉得自己身后有一条退路。

    陆守俨道:“我记得这个,当时你收起来了,说用不着。”

    初挽:“我突然好奇了,你说里面是什么?”

    陆守俨便明白了:“现在,你是不是有足够的自信,你永远不会用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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