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宋老三:“那不就是正好证明这是真的了吗?”

    所谓汗毛孔,是玉器在河流中长期被侵蚀冲刷,从而形成的细小砂眼以及凹凸不平的细小坑洼,形状像极人类的汗毛孔,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刀鹤兮:“你拿一件古玉来和这个比一下,看看这上面的汗毛孔正常吗?是不是有些呆?”

    宋老三疑惑,不过到底是拿了放大镜来仔细看,他足足看了三四分钟,这么看着,确实也发现上面的汗毛孔好像略显呆板。

    他蹙眉,不过还是道:“这个并不能说明什么,这种汗毛孔本来就是侵蚀冲击而成,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土质,不同的年代,自然可以有不同的汗毛孔,各种样式的汗毛孔我都见过!”

    刀鹤兮见此,便拿出一根绳子来。

    宋老三狐疑地看着刀鹤兮。

    初挽却明白了,刀鹤兮鉴玉很有一套,遇到疑难杂症,辨玉听音可是一绝。

    却见刀鹤兮将那玉瓶用那根绳栓起来,悬空挂着,又让宋老三拿了另一件和田玉器,也同样挂上。

    之后,他拿了一根玛瑙棒,轻轻敲打两件玉器。

    他用的力道很轻,轻到房间中万籁俱静,仿佛只有那玛瑙棒敲打玉器的清脆声音。

    这时候,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所有的人都闭上眼睛,侧耳仔细倾听那声响。

    大家并没有听出什么异常,只觉得两种声响都是清脆悦耳。

    宋三爷皱眉:“这不一样吗?”

    刀鹤兮:“不要说话,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很低,疏淡清冷,不过却别有一种力量。

    宋三爷皱眉,不过还是闭上了眼睛。

    聂南圭和初挽也闭着眼,放松了自己,侧耳凝神仔细倾听。

    闭上眼睛后,眼前是一片黑暗,而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有敲击玉瓶之声不断传来,时快时慢,时长时短。

    几个人在黑暗中捕捉着那声音中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终于,在某个变音时,他们感觉,两个声音变了,好像不一样了。

    一个声音犹如金磬余响,清越绵长,残音沉远,另一个,相比之下,略显逊色。

    众人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那依然晃动的两件玉器。

    果然是不一样的,这次他们全都听出来了。

    刀鹤兮停止了敲打,缓缓地道:“想必宋三爷可以听出来了吧。”

    宋三爷眼神恍惚地看着那晃动的两件玉器,他的耳朵边还回响着刚才的声音,那竟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他知道,那个清越绵长的声音才是玉,后面一种,一定不是。

    无论刀鹤兮用了什么手法来敲击,但是作为一块玉,它应该永远有玉的格调和品质,永远都不能降格。

    当它发出那种声响的时候,它就一定不是玉。

    刀鹤兮修长的手将那玉棍放下,随着那玉棍在案几上放出轻微的脆声,他开口道:“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继续鉴。”

    宋三爷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聂南圭却拿起那件玉瓶,之后拿来一把锤子。

    宋三爷一愣:“南圭,你这是干嘛?”

    聂南圭已经直接用锤子击打那玉瓶的底部。

    宋三爷额头青筋暴起,喝道:“南圭你疯了!”

    然而那锤子已经下去了,随着坚硬的锤子碰到了白玉瓶底部,底部一小块就那么崩裂开来,四溅出去。

    有玉粉散落开来,红檀木八仙桌顿时散落着白色的碎屑粉末。

    宋三爷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地看着那玉粉,良久,伸出手来,摸了摸。

    其实不需要多看了,这就是玉粉,真正的和田玉敲碎了不是这样的。

    宋三爷显然大受打击,颤抖着手,捧着那玉粉,嘴唇哆嗦,竟说不出话来。

    初挽道:“这件白玉龙纹瓶实在是做得毫无破绽,就连鹤兮过来,也足足看了半晌,不然真是看不出半点毛病。”

    她说这话,其实是为宋三爷找补。

    宋三爷这个人脾气不好,脾气不好是因为骄傲,骄傲是因为有底气。

    现在,他所有的底气全都化为了这满地的玉粉。

    她并不想看一个恃才傲物的老人颜面尽失。

    刀鹤兮倒是赞同的:“我也是心里有了成见,才认出来,不然我也不敢断。”

    然而,宋三爷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个好受,他在古玩界浸淫几十年,如今却打了眼。

    之前初挽也提出这玉瓶不对劲,他却不以为然。

    可见年轻人都比他强了。

    聂南圭望着刀鹤兮,恳切地道:“刀先生,这种玉粉做假,是怎么做的?可否赐教?”

    刀鹤兮:“这个我恰好有所了解,先用上等玉粉压制成玉器,之后把玉器和细碎铁屑搅拌,放在水缸中用煮开的老醋浇灌,封好后,埋在地下约莫半年出土。”

    初挽听着,明白了:“这是淬醋?”

    刀鹤兮:“对。”

    初挽便解释道:“清朝乾隆年间,江苏无锡一有位高手叫“阿叩”,他擅造假玉,其中最有名的一种方式就是“淬醋”,据说他造出的假玉几乎无人能识。”

    聂南圭突然想到了:“故宫中有几块玉,好像就是这么仿出来的?”

    刀鹤兮颔首:“是,不过这是过去的办法了,现在科技发展,造假手法也推陈出新,现在这个造假,就是利用现代科技来改良的“淬醋”法。”

    他略顿了顿,还是继续道:“我听说,在云南边境,有人专门雇了人来做这个,有几件已经流入美国市场,这件,不知为何流入中国大陆。”

    这确实是有些奇怪,毕竟这种玉要想卖出大价钱,目标市场应该是经济更为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如今这件玉瓶流落到琉璃厂,顶天了卖出一万多。

    初挽听着这话,却意识到了:“这就是在利用我们。”

    刀鹤兮和聂南圭都看向她。

    初挽:“看起来,这个地下造假集团也是刚想到这个挣钱的门路,他想造假一批玉来发财,但是显然,他追求完美,希望造出毫无破绽的玉器,所以故意让人拿了这些玉器到我们眼跟前,就是让我们给他做白工,帮他挑挑毛病。”

    聂南圭蹙眉:“你说的有道理,不止我这块白玉瓶,就连你那块血沁,只怕都是这个缘由。”

    这么一来,一切都仿佛讲得通了,为什么那个人明明想卖玉,却还画蛇添足地安排了一个归国华侨来给他们线索,让他们怀疑。

    初挽:“但是这解释不通那对夫妻,我看着那对夫妻丝毫没有任何伪装痕迹,他们就是实打实的农民夫妇,这个可以看出来。”

    聂南圭:“那这农民夫妻的假玉怎么来的?”

    初挽:“可能这对夫妻无意中得的?”

    聂南圭:“怎么得的?”

    初挽:“这哪知道,现在只能猜了。”

    刀鹤兮看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终于开口:“先观察下吧,我再去看看你那件血沁玉。”

    其实初挽心里已经认定那就是假的了,不过还是道:“好,一起去看看。”

    ?

    第

    329

    章

    第329章包老坑

    刀鹤兮随着初挽过去了初挽古玩店,

    这么走在路上的时候,偶尔遇到琉璃厂其它店家,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

    聂家在琉璃厂那是大家,

    在北京古玩圈也是响当当的,

    更不要说聂家如今在美国的产业,

    那更是让人羡慕;初挽在中国古玩界名声显赫,那自然是不用说,那是官方认定的中华文脉传承人;但是刀鹤兮也不遑多让,

    谁都知道他是宝香斋的东家,是瓷语的合伙人,

    在欧美和港澳台地区都有资源人脉,

    这样的人,谁也不敢得罪。

    结果这样的三个人,

    竟然走在了一起?

    这简直是琉璃厂三辈子都见不到的画面!

    一时不少人探头探脑的,

    也有人上前打招呼趁机套近乎,聂南圭四处热情寒暄,

    初挽勉强应对,

    刀鹤兮则是完全神情凉淡,理都不理。

    三个人这么往前走着,突而间旁边一辆小货车开过,

    因为是街道,自然开得慢,

    初挽便清楚看到了上面的关敞。

    关敞眸光扫过这三人,

    在刀鹤兮脸上略顿了下。

    谁知道这时,

    刀鹤兮陡然望向关敞。

    关敞略别过视线,

    笑着和初挽聂南圭打了一个招呼,

    神态憨厚拘谨。

    一时他开着车离开了,

    三个人过去初挽古玩店中,初挽让杨瑞常拿出那件童子舞大象的玉雕,刀鹤兮依然用同样办法,果然也是假的,看得出,都是一批伪造出来的。

    望着眼前这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的玉器,初挽蹙眉。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造假集团,他们怎么鬼斧神工,造就这样以假乱真的玉器,这一次他们识破了,那下次呢?

    这样的玉器如果大量出现,不知道多少人会被打眼。

    显然聂南圭也颇受震撼,自小和古玩打交道,玉器也是其中一大类,但是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初挽和聂南圭对着那玉器感慨好一番后,商量着这件事该怎么查,刀鹤兮的意思是先不动声色,看看对方要怎么做,初挽和聂南圭自然同意,这背后只怕水很深,涉及一个很大的造假利益团伙。

    这造假团伙既然开了这个头,总不至于就贪图挣这点钱,刀鹤兮和聂南圭也利用手底下人脉顺藤摸瓜,追查这假玉器的来路,如果能有什么线索,再做定夺。

    初挽对此自然没意见,反正让他们两个去查,她自己倒是悠闲自得地在家里陪着孩子,偶尔也过去琉璃厂逛逛。

    那玉器造假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大家都知道了,这其中难免有人嘲笑。

    苏玉杭正好把店开在了初挽古玩店旁边,他对此很有些想法;“懂瓷器并不一定懂玉器,懂玉器也不一定懂瓷器,这人呢,还是得守住自己本分。”

    这就颇有些嘲笑的意思,初挽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这苏玉杭上辈子怎么着也是京大考古系的教研室主任,考古带头人,这辈子沦落到在古玩店里开铺子和孙二爷打交道了,这种人,她搭理他干嘛?

    反倒是孙二爷,对那造假的愤恨至极,气得恨不得逮住喝血吃肉。

    他把店铺盘出去后,手底下有一笔钱,想着用这笔钱买了玉器,捡个大漏,就此存一笔养老钱,谁知道竟然是假的,这下子鸡飞蛋打,什么都没了,只能在寻个地儿,去想一个挣钱法门。

    有人告诉初挽,现在四九城跑过去洛阳包老坑的很常见,不少运气好眼力好的都挣了大钱。

    所谓的包老坑,就是那些铲子早已经看好了某个坟头,过来兜售,古玩店老板选中哪个坟头,大家讨价还价后,出一笔钱包坑。

    包坑后,对方会帮着挖,挖出来什么好东西都算自己的,万一什么都挖不出来那就是干赔。

    要知道城里这些指望淘换古玩的,他们没那胆子真干什么挖坟掘墓的事,但是又眼馋里面这些好东西,这种包坑对于他们来说最合适了。

    只要运气好,一不小心挖到好的就发大财了,挖不到好的也就赔一个包坑钱。

    万一被公安局逮住,反正也不是逮住自己,查起来就装傻充愣就是了。

    所以现在包坑倒是流行起来,时不时有人偷偷摸摸去包一把,赔本的一般不会张扬,吃哑巴亏,但是赚了的一般总得往外卖,消息就走露出来了。

    甚至那天,聂南圭打来电话,表示他打算走一趟河南洛阳。

    初挽:“洛阳?怎么突然要去洛阳?”

    聂南圭:“有点事情要办,所以和你说一声。”

    初挽一时有些懵,他要去洛阳办事,干嘛特意和她说?

    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你要去——”

    她说到一半,停下了。

    电话那头,聂南圭却笑了:“假玉器的事,我派人在查,现在还不明朗,有问题我会和你说。”

    初挽:“嗯,好。”

    挂上电话后,初挽也是皱眉,她不明白,怎么聂南圭好好的要沾手这种事?

    他完全犯不着。

    她想起上辈子的易铁生,突然担心起来,当下便马上和杨瑞常钱经理打电话叮嘱了,这包老坑的事,万万不能碰。

    她还特意给易铁生打电话:“你要是有时间,你过来帮我打理这边的店面,但包老坑的事,你绝对不能碰。”

    易铁生也是疑惑:“挽挽,你怎么了,我也没说我要去包老坑啊。”

    初挽笑了:“那就行,你什么时候过来北京?我这边忙,太忙了,需要你过来帮忙。”

    易铁生狐疑:“怎么感觉你就是骗我过去?”

    初挽:“前几天我给易伯母打电话,她还是想你了呢,易九爷嘴上不说,肯定也想你,你回来多陪陪家里老人也挺好。”

    易铁生叹,很有些苦恼地道:“我一回去,他们就让我相亲。”

    初挽愣了愣,之后便笑出声:“活该!”

    易铁生也笑了:“你竟然还落井下石?”

    初挽:“那我不落井下石了,铁生哥,你回来吧好不好?我这里许多事要做,需要你帮衬着。”

    易铁生收敛了笑:“挽挽,怎么了,你这么想让我回去?”

    初挽:“最近琉璃厂各种幺蛾子多,守俨总是忙,家里那么多藏品,我一个人心里不踏实。”

    易铁生默了片刻,道:“行,那我回去一趟。”

    初挽听着,心里多少有些动容。

    他不想回来的,但是她开口,她有需要,他还是会回来。

    她便想起上辈子那个一直陪着她的易铁生。

    重活一世,人生有得必有失,这辈子两个人不如上辈子那么亲近了。

    不过在她心里,易铁生永远都是那个值得她信任倚靠的铁生哥。

    她低声说:“谢谢你,铁生哥,回来吧。”

    她需要让易铁生守在四九城,看着他。

    怎么也不能让他有机会沾边,白白断送两条腿。

    ***********

    这天易铁生总算回来了,初挽自然高兴,先陪着他过去一趟羊儿岭村,这天干脆住在易家,陪着易九爷说说话。

    这么说话间,也提起来方老太太,易九爷便兴致勃勃,说了许多旧事。

    易九爷叹:“其实你太爷爷心里估计还是惦记着你太奶奶,他不可能再娶了。”

    初挽好奇,便问起自己的太奶奶,太奶奶走得太早了,也就易九爷这样的老人知道她了。

    其它的,便是陆老爷子都没见过。

    听了一耳朵的旧事,第二天恰好赶上给苹果树修杂枝,初挽也就跟着一起去了,易家自然不让她干活,就让易铁生陪着她四处走动走动。

    易铁生陪着初挽捡了一些黑悠悠果,用那边的溪水冲洗了,带着初挽坐在老槐树下吃,那黑悠悠果味道酸酸甜甜的,正是小时候的味道。

    初挽吃着黑悠悠果,看着一旁在苹果林里忙碌的易家人,笑着说:“我记得小时候来这里,春天时候大家就是这么忙着,现在依然这么忙着。”

    这些年,世界变了很多,但是这里仿佛没怎么变。

    易铁生随手扯了旁边的柳枝,利索地用刀子削去头部嫩绿的剥皮,又把里面散发着青涩气息的嫩枝抽出来。

    之后他才侧首看着她:“挽挽最近怎么了?想得有点多?”

    初挽:“可能最近事情有点多,便开始伤风悲月了。”

    易铁生:“那就多休息。”

    说着,他用刀子再次修理了那已经抽去里面枝干的柳树皮,递到初挽手中。

    很细的一小节柳树皮,里面抽空了后,顶端稍微吹来下,便是春天的柳哨了。

    初挽放到口中,轻吹了一下,清脆的柳哨声便传出来。

    易铁生又给自己做了一个,不过他给自己选的柳枝比较粗,柳哨吹起来便声调低沉粗犷,甚至略显沉闷,和初挽的口哨声完全不搭界。

    两个人一起吹了几下,突然都笑了。

    收起口哨,易铁生终于道:“你突然把我叫回来,肯定是有什么想法,不过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

    初挽看着前方那刚从土里冒出来的草尖儿:“就是不想让你离那么远,就守在眼跟前吧。”

    易铁生浓眉微皱起,不过没说什么。

    ***********

    那天刀鹤兮给初挽打电话,提起伦敦苏富比拍卖兽首的事。

    上次陆守俨和初挽提过,初挽心里记挂着这件事,不过伦敦苏富比方面只对外宣称要拍卖兽首,但是没出具体细节,外部也不知道详情。

    没想到现在刀鹤兮先得到消息了。

    刀鹤兮:“我也是今早刚拿到的内部消息,据说这次拍卖的是法国赛玛雷家族收藏的马首、牛首和虎首。”

    初挽听这话,微惊:“马首,牛首,虎首?”

    刀鹤兮颔首:“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初挽收敛心神:“就是有点意外,一口气三尊圆明园兽首。”

    刀鹤兮:“赛玛雷家族有位祖先,他当时有个中文名字叫谢满禄,上世纪曾经在中国做过法国驻华公使馆秘书,据说他当时买了七尊兽首运回法国,在运送过程中丢失了三只,只有牛首、虎首、马首及龙首被带回法国了。”

    初挽听着,越发疑惑。

    她知道刀鹤兮说得没错,这就是目前的记录,也是谢满禄自己的回忆,谢满禄自己说买了七只,运回去四只,四只包括什么,说得明明白白。

    可问题是,自己在美国棕榈泉市设法得到的那三尊,恰好就是如今伦敦苏富比要拍卖的那三只,这算是什么?

    这个世上有两份“牛首马首虎首”的组合?

    她当下也没和刀鹤兮细聊,匆忙挂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她忙过去收藏室。

    她的古玩都是分级别的,越是稀罕的,藏得越深越严。

    她先进去一处暗室,之后打开保险铁门,又用钥匙打开里面的层层保险措施,最后终于翻出来那三兽首。

    初挽打开后,却见那三兽首依然是原来的模样,怪模怪样的西方怪兽,这赫然正是自己当年在美国陆建晨宿舍里为三兽首设下的伪装。

    那都是她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上面甚至还有她的手指印痕迹,这样的三兽首,是万万不会让人动了手脚。

    而当时她做伪装时,也是检查过,确认过,这绝对没错就是圆明园三兽首,如果是造假,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完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手中的就是真正的兽首。

    所以,如果三尊兽首就在自己手中,那伦敦苏富比拍卖会即将开拍的是什么?

    初挽疑惑不已,等到晚上时候,陆守俨回来,她把这事给陆守俨说了。

    陆守俨分析道:“假的,也许你得到的是假的,也许对方的是假的,圆明园十二兽首只有一份,不可能多出来一份。”

    初挽:“我的应该不是假的,第一我这个来路没问题,第二,我检查过,第三,尊兽首用的宫廷炼制合金紫铜,那个铜色和颐和园铜鹤所用的铜一样,为了这个,我还特意去看过颐和园铜鹤的颜色。”

    这种红铜含铜量百分之九十,比起惯常用的青铜含铜量高出许多,造像难度也要比青铜大。而且她的三尊兽首可以看出是用失蜡法铸造而成的,这种工艺在清末以及民国时期就已经很少用了。

    她也是基于这几点,认为她的三尊兽首不可能是造假,况且这三尊本身就是她自己强行干涉历史发展,可以说是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下强行抢过来的。

    上辈子,这三尊兽首被纽约古董商买走,之后流入拍卖会,也没听说出现两份,正品就只有这么一份。

    初挽思来想去,想着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那三尊兽首已经流入古玩圈子进入拍卖会了,而这辈子,三兽首因为自己的行为,等于在原本正常的历史中缺位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就此衍生出三尊假兽首来补了缺?

    那假兽首哪里来的?和那位试图去捡漏结果扑了一个空的纽约古董商有关系?

    信息实在太少,事情太诡异,初挽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陆守俨自然也无从分析,最后只能建议说:“那回头找一个理由,你出国一趟,正好去一趟英国,之后从英国过去美国,这样还能顺便见下美国的方老太太?”

    初挽点头:“嗯,可以,我联系他们拍卖会,让他们给我发邀请函,到时候拿着这个申请签证,至于美国的签证,让鹤兮帮忙看看吧。”

    陆守俨:“我看他们的拍卖会估计还得两个月,你已经不是头一次出国,签证应该不难办,现在马上办,应该来得及。”

    初挽:“好。”

    ***********

    圆明园兽首的事还没传开,不过可以想见,传入中国古玩圈,自然引起一番波澜。

    初挽已经开始加急办理签证,她还特意请教了相关人员,希望能更快一些,尽量两个月内办下来,她得赶上这次的苏富比拍卖会。

    她这边忙着,易铁生却打来电话,提起来,他拿了窑上的账簿,打算对一下账,并谈谈接下来的经营,初挽便说把刀鹤兮请来,一起吃个饭,顺便谈谈瓷语的发展问题。

    于是那天恰好赶上二月二龙抬头,她便把易铁生和刀鹤兮都请过来了。

    最近刀鹤兮自己也忙,忙着大陆的珠宝公司,也有段日子没来,两个孩子很久没见“刀叔叔”,突然看到,倒是高兴得很,全都跑过来喊着刀叔叔。

    这时候易铁生也来了,他拎了一大堆的新鲜野菜,陆守俨忙接过来,招呼他洗洗手坐下。

    易铁生放下手中的菜,看着窗外刀鹤兮和两个孩子说话。

    两个小娃儿已经脱去了冬天笨重的棉球冬装,穿上了粉红和粉蓝小抓绒毛衣和小条绒裤子,团团软软的两只,很乖地蹲在那儿,仰着脸和刀鹤兮说话。

    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这问那,稚声稚气。

    刀鹤兮单膝微屈,半蹲在那里和孩子说话,他最近头发略长,顺滑的墨发轻垂在略显削薄的肩头,露出冷白的下颌线。

    这样的刀鹤兮,本身是最为清冷疏淡的一个人,不过此时却颇有耐心的样子。

    春日的阳光照进他墨色的眼睛里,那墨潭中隐隐泛着笑意。

    易铁生道:“原来刀先生竟然这么喜欢孩子?”

    初挽扫他一眼:“人家有爱心。”

    易铁生听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对,我没爱心。”

    这时候刀鹤兮也起身,两个小娃儿自己玩去,他也就过来了。

    陆守俨亲自沏茶,给易铁生和刀鹤兮斟上,随口和他们聊了几句。

    茶是极好的茶,橙黄明亮,武夷山大红袍,有价无市。

    刀鹤兮浅品了一口,香气馥郁。

    易铁生并不爱喝茶,不过也尝了口。

    陆守俨随意和他们说着话,初挽带着两个服务员过来,那服务员是来送盒子菜的。

    因为才过去二月二,也大概是那个时节,便要了春饼和盒子菜,还有些酱猪头肉等。

    等在桌上一溜儿摆好了,又上了元宝形状的饺子以及油炸糕,外摆了各样小糕点等。

    其它人也就罢了,刀鹤兮自然不懂,初挽便给他解释:“龙抬头时候吃饺子,这叫食龙耳,吃油炸糕,这叫食龙胆,你再看这个,这是黄豆粉面裹豆沙馅儿做的,叫驴打滚,吃这个叫做财源滚滚。”

    陆守俨笑道:“这都是龙抬头的老风俗了,鹤兮尝尝味道如何。”

    当下大家一起动筷子吃,刀鹤兮没吃过这些,自然有些新奇。

    这么吃着时,易铁生倒是留意到这一套瓷盘:“这是哪儿来的,倒是好看。”

    初挽解释道:“这是瑞典王室送的,一直没舍得用,今天倒是用上了。”

    这套瓷器瑰丽华美,异域风情十足,陪着这老北京的特色风味小吃,竟然也算协调。

    吃到了一半,陆守俨接到一个电话,他抬手腕看了看表,道:“我有事要处理,得失陪下,你们聊。”

    初挽:“行,正好我们要谈谈我们的工作呢。”

    陆守俨扬眉笑了:“你就盼着我不在呢。”

    这么说笑间,陆守俨先告辞出去了,胡同里传来汽车声,易铁生道:“陆同志如今身居高位,也够忙的。”

    初挽叹:“是,整天忙,经常很晚回来,没办法。”

    当下三人这么闲散地边吃边聊,谈起瓷语将来的发展方向,也说起如今景德镇的局势,计划接下来再收购几口窑,把国内的市场做大。

    这么聊着聊着,也聊起如今琉璃厂的种种,据说现在琉璃厂最火的就是包老坑。

    易铁生:“十个倒有七八家都在动这个心思,不少人都往洛阳跑。”

    他一提这话茬,初挽的眼睛便落在他身上。

    易铁生正吃一口油炸糕,被她看得都不自在了,动作都停住了:“怎么了?”

    初挽:“你还挺关心这个的?”

    易铁生疑惑,看一眼刀鹤兮:“我就随口提提。”

    刀鹤兮也是意外:“铁生只是讨论下吧。”

    初挽抿唇:“没什么,铁生哥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这事挺奇怪的,你说好好的,哪来那么多老坑。”

    刀鹤兮却道:“这次造假玉器,估计和包老坑有关系。”

    他这一说,初挽有些意外地看他。

    刀鹤兮却继续道:“我让人查过了。”

    初挽:“嗯?”

    刀鹤兮:“根据线索,这些赝品都是来自河北遵化,而不是河南洛阳。”

    易铁生听着也疑惑:“遵化?”

    显然在这之前,大家听到的都是河南洛阳包老坑。

    刀鹤兮点头,之后才解释,那件白玉龙纹瓶竟然来自河北遵化下面的一处村庄,新坑货,才挖出来的。

    初挽更是没想到。

    她把消息报告给彭树林那边后,为了保密,也为了避嫌,她没过问过,也没太关心过,反正那边有什么需求她全力配合,但是多余的,不该问的不该管的自然不问。

    不过她没想到,刀鹤兮竟然已经查到了源头。

    易铁生听到河北遵化,却是恍然:“清朝的皇陵就在河北遵化,敢情是从这儿来的?”

    初挽:“那些人当然不敢胆大包天去盗清朝皇陵,但是皇陵之外还有其它坟头,估计是挖的这个?”

    易铁生:“如果这样的话,这东西还是包坑出来的,那这包坑就有猫腻了。”

    初挽蹙眉,不懂了:“我们的那玉器,是包坑出来的?确定?”

    刀鹤兮:“我不确定,所以我决定走一趟遵化。”

    初挽抿唇看着刀鹤兮。

    刀鹤兮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我想走一趟,这件事,既然起了头,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至少我应该查清楚。”

    初挽沉默了会,突然想到了:“聂南圭跑去洛阳了,难道也是为了查这个事?”

    刀鹤兮略想了想:“估计是,可能他查到的线索在洛阳?”

    初挽回想着那天聂南圭说的话:“他应该还不确定,所以没说,先跑去洛阳看看情况了。”

    刀鹤兮颔首:“可能吧。”

    初挽略:“你如果要去遵化,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刀鹤兮:“你不必——”

    初挽却道:“你去的话,我就要去。”

    易铁生皱眉:“挽挽,算了吧,你不要去了,我陪着鹤兮走一趟就是了。”

    谁知道他这话刚说完,初挽马上道:“你当然不能去,你得给我守着我的铺子,最近麻烦事太多了,到处都是造假的,你帮杨掌柜看店。”

    易铁生微怔了下,还是道:“行。”

    ?

    第

    330

    章

    第330章

    挖老坑挖老坑

    初挽把挖老坑的事和陆守俨一说,

    陆守俨顿时意外地挑眉:“你意思是说,你要去河北遵化?”

    初挽点头:“嗯,鹤兮想过去看看,

    我干脆跟着见识见识吧。”

    陆守俨若有所思。

    初挽看他敛着眉梢,

    神情很是让人猜不透:“你不想我去?觉得不合适?”

    陆守俨却抬眼看她,

    道:“你想去,倒是也行。”

    初挽:“那我可就去了。”

    陆守俨笑了下,声音很是纵容:“想去就去,

    让鹏叔陪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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