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如果是关系不错的亲戚,照应着就照应着,可是很明显这个舅妈和初挽关系就不好,话里话外倒是贬低初挽,抬高她自己闺女。

    这种亲戚,要不要没什么要紧。

    初挽听着这话,也不太想搭理,便出去招待,又给大家分了糖。

    她一出去,自然被团团围住,有村里大婶好奇地往里面看:“你选的哪个?前几天咱咱们村里的那几个我怎么都没见着?”

    另一个径自道:“你们家新女婿没跟着来?”

    初挽隔着窗棂往里面看了眼,陆守俨正规矩地站在陆老爷子,给自己太爷爷回话。

    在老太爷面前,他往日气势尽数收敛,神情沉稳恭谨,言语间看上去颇为耐心。

    当下也就解释道:“就是现在站着说话的那个,是我未婚夫。”

    大家诧异,都往里面打量,打量一番后:“这个看着眼熟,这不是那几个女婿的叔叔吗?”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惊诧起来:“对,好像是!我记得他是个管事的,管着那几个的,怎么突然成你们家女婿了?”

    初挽便道:“就选了这个,其它都不合适。”

    大家七嘴八舌的,有人便记起来,说是他在南口驻地那边,之前还开着吉普车来:“是不是一个当官的?”

    初挽笑着和大家解释,以前是军官,不过现在转业了,转业到地方,具体什么情况还得另说。

    她这么一说,大家自然都觉得不错:“军官是官,转业到地方肯定也是当官的吧,初挽命好,嫁到这种人家,肯定是享福的!”

    于是大家就安慰初挽:“年纪大的男人知道疼媳妇,初挽以后肯定享福。”

    初挽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了。

    这么说了一番后,大家陆续散开了,不过一个闲话却是传来了“初家那个新女婿虽然辈分大,不过据说是当大官的,挽挽算是嫁了好人家”。

    这么说着间,乡里领导还是被惊动了,特意过来,由村长陪着来见。

    陆老爷子只说是私事,要低调,让他们先回,不用理会。

    差不多什么事都谈妥了,陆家人也就准备打道回府了,临走前商量着,家里先准备置办着,这一段初挽先在永陵陪着老太爷,陆守俨在南口那边,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过来帮衬着。

    等陆家差不多准备好了,就要结婚了,其间需要什么,初挽可能还得进城过去一趟看看。

    这么都商量好了后,陆家人也就告辞而去,只留下陆守俨,他等下过去南口,不和陆家大部队一起离开。

    送走了大家伙,往回走的时候,初挽因被村里人绊住,说了几句话,等进了院子,就见陆守俨正扶着老太爷进屋。

    陆守俨身姿修长挺拔,太爷爷却年纪大了,身子已经枯萎蜷缩,两个人身高差别太大,陆守俨总是笔挺的身姿就那么弯着来俯就老太爷,看上去耐心体贴。

    正在进屋的老太爷看到初挽,笑道:“我让守俨扶着我进屋,我们说几句话,挽挽你先去做饭吧。”

    一时又道:“挽挽知道做什么吧?”

    陆守俨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先熬一些粥,其它的我来做。”

    初挽忙道:“不用,我来做,有什么吃什么吧,至于你,就入乡随俗,别嫌弃就是了。”

    老太爷一听,摇头:“你啊!”

    陆守俨淡声道:“那让挽挽来做吧,我随便吃什么都行。”

    初挽笑着,理直气壮地道:“太爷爷你看,他自己都说了随便吃就行!”

    陆守俨听这话,给初挽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少说话。

    初挽扬眉,疑惑。

    陆守俨无奈,收回目光。

    老太爷呵呵笑叹:“守俨,你看挽挽,她也就这样了。”

    陆守俨垂着眼,低声说:“也还好。”

    老太爷笑道:“让她去做饭吧,走,我们先进屋说话。”

    陆守俨应着,便低头扶着老太爷进屋。

    初挽就要去做饭,不过转身间,却无意中看到,陆守俨微垂着薄薄的眼皮,耳朵边那里竟然略带着一些可疑的红。

    她待要细看,他已经扶着老太爷进了门。

    初挽过去厨房做饭,烧火拉着风箱,心里却总想着他刚才低首扶着老太爷的样子。

    他半垂眼帘时,因为过于清冷的侧脸线条,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冷漠感,但是当耳边泛起一抹红晕时,便让人浮想联翩起来。

    他是脸红了吗,因为什么?

    平时和自己相处也没见这样啊……

    初挽咬着唇,拉着风箱,心里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烤的,脸上只觉得烫。

    这时,初挽又想起冯鹭希说的那些话。

    尽管只是只字片语,但初挽却仿佛看到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一路狂飙,跑到了永陵村,对上了老太爷,把还是个小娃儿的自己抢走。

    那样的他,是不是也曾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也曾张扬激狂无所畏惧?

    他是怎么练就了如今谦卑而内敛的姿态?

    *******

    初挽和面,擀面条,擀好面条,她就要出去摘一些菜,谁知道陆守俨进来了,手里竟然还拎着一把野荠菜和一把杨花萝卜。

    她疑惑:“你哪弄来的?”

    陆守俨:“屋后的野菜地,不是你们家的吗?”

    初挽:“对。”

    那片荒地,其实就是平时洒上种,没管过,让它随便长,她和老太爷吃不了,村里人经常去薅,一来二去的,自己倒是没吃过多少,没想到陆守俨才来过几次,已经熟门熟路自己知道去摘菜了。

    陆守俨道:“我来做吧,你烧火拉风箱吧。”

    初挽:“我可以做,其实我厨艺还可以吧……”

    陆守俨对此,没说什么,径自拿过来菜刀,准备切菜了。

    初挽见此,也就不坚持了,坐在灶前烧火。

    陆守俨果然是炊事班待过的,他动作干净利索,把杨花萝卜切成了细丝,又把荠菜焯过给切碎了,浇上了香油酱醋,最后见旁边小陶瓷里有虾米,也给洒上一点:“这虾米不错。”

    初挽看了眼:“这还是之前村里孩子撒网捞的,晒干了,给了一点。”

    陆守俨又把腊肉给切了,用水灵灵的野白菜来炒,那腊肉肥瘦相间,拌上野白菜的鲜润,香味很快便飘出来,倒是让初挽暗暗吞了口水。

    谁能想到,那个后来看着威严寡淡的陆守俨,做饭手艺竟然这么好。

    她这么拉着风箱,仰脸看过去,他站在灶前,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手里拿着铲子。灶房里小,火光映衬,落在他线条凌厉的侧脸上,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过于冷淡严肃,让人觉得他在干一件很正经的大事。

    她想起之前他脸上的那抹红。

    她笑着唤道:“七叔……”

    陆守俨正准备搅拌锅里的小米粥,听到这个,抬眼看她:“嗯?”

    初挽仰着脸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表现下?”

    厨房里热气氤氲,陆守俨垂眸看着笑盈盈的小姑娘,火光落进她眼睛里,她眼睛就有了光,便仿佛映在绚烂朝霞的晨光。

    那挺翘的鼻尖上还有一点剔透的汗珠,小小的一滴。

    他喉结微动,抿了抿略有些干涩的唇,淡声道:“我之前也挺勤快的吧。”

    他走过去水缸旁,拿起马勺,径自舀了水,喝了几口。

    初挽却想起陆建晨几个,他给陆建晨几个做饭,把那几个感动得不行了,当下忍不住笑起来:“对,当时他们几个见到你,跟见到亲爹一样!”

    陆守俨扫她一眼:“这是埋汰他们呢,还是埋汰我呢?”

    初挽:“幸好我没选他们,不然不知道日子过成什么样,这不得天天吃不饱饭啊!”

    陆守俨:“所以这意思是,以后就等着我给你做饭了。”

    初挽直接笑出声:“其实我特别纳闷——”

    陆守俨:“挽挽,提醒下,这是在你家里,老太爷就在眼跟前,这不是你捣乱的时候。”

    初挽却越发笑起来:“呀,见了我太爷爷,你毛都顺了,成好学生了?”

    陆守俨面无表情:“好好拉风箱,火都要灭了。”

    初挽手上拉着风箱,眼睛还是笑看着他:“你是不是怕我太爷爷?”

    陆守俨:“不至于。”

    初挽憋着笑看他:“可你刚才好像脸红了,你不好意思了?因为什么?”

    陆守俨陡然抬眸,神情严肃:“没有。”

    初挽才不怕呢:“就是,我都看到了!”

    陆守俨眸光沉沉,就那么垂眼看着她。

    初挽仰着脸依然是笑。

    陆守俨看着她那较劲的样子,最后收回目光,无奈地摇头:“挽挽——”

    初挽:“嗯?”

    陆守俨:“我这次过来,和以前肯定不太一样。”

    初挽懂了,笑道:“所以你要表现了!”

    陆守俨竟然有些拘谨地抿了抿唇:“差不多,在老人面前,说话得注意,本分一些,不要太随便。”

    初挽故意道:“意思就是要在我太爷爷面前装一装,你要装一下你没什么心思,你是迫不得已才要娶我的,而我也要装一装,是没办法才选你的,是不是?”

    陆守俨以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了下初挽,最后终于道:“也可以这么说。”

    初挽觉得特别好玩:“所以在没人的时候,你也喜欢牵着我的手和我说话,但是如果有别人在,你会离我八丈远?”

    陆守俨:“我离你八丈远了吗?”

    初挽:“好像没有……”

    不过也挺能装的。

    陆守俨:“好好做饭,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初挽看着他这严肃拘谨的样子,却是忍不住,她打量着陆守俨,突然想起来:“刚才我太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陆守俨低头将那小米粥盛出来:“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我的一些想法,确认了下,然后问起我们以后的生活。”

    他看她一眼:“老太爷对你肯定不放心,总是要多叮嘱下我。”

    她笑看着他,故意道:“那我太爷爷有没有怪你,比如你作为长辈,一把年纪,别有心机,竟然诱哄小姑娘嫁给你?”

    陆守俨眼神有几分无奈:“是不是特别想看我被批评,你好从旁边看热闹?”

    初挽:“我就好奇嘛!”

    陆守俨命道:“好好烧火,认真做饭。”

    初挽见他这样,只好不说了,不过时不时瞄他一眼,想象着他和太爷爷可能的谈话内容,他估计在老太爷跟前郑重地做了一些保证的,要对她好,一辈子照顾她什么的。

    这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初挽心里竟然有一种别样的喜欢。

    这么胡思乱想着,饭做差不多了,陆守俨叮嘱道:“你再烧几把火就差不多了,我去和老太爷说下,再把桌子凳子放好。”

    初挽:“知道啦!”

    陆守俨放下手中的铲子要出去。

    他经过初挽身边时,身形顿了顿,之后到底是俯首下来,在她耳边道:“挽挽——”

    他声音很低,呼吸洒出的热气让初挽耳边更添温度。

    初挽:“嗯?”

    陆守俨垂着眼睛,眸光锁着她面颊上那抹桃花般的潮红:“我刚才脸红了?”

    初挽抿着唇笑:“好像是呢,你竟然也会害羞吗?”

    陆守俨声音越发低了:“可是挽挽的脸也很红,挽挽也知道害羞了?”

    他用低到只有气音的声音道:“是不是想到要嫁给我就害羞了?”

    作者有话说:

    年轻的朋友们,让我们的心啊心啊一起荡起来~

    说一下,明天有事出门,所以明天的章节二合一,早上9点一口气发了。

    ?

    第

    57

    章

    第57章甜柿子

    吃饭时候,

    初老太爷一个劲地夸:“今天这菜不错,味道好,是守俨做的,

    还是挽挽做的?”

    初挽:“是他做的,

    我就打了一个下手。”

    陆守俨:“面条是挽挽擀的,

    我就随手炒了一下菜。”

    初老太爷笑呵呵地道:“这也行,反正都会做,就一起做。”

    这么说着,

    他道:“其实这过日子就像是做饭一样,反正什么事都互相帮衬迁就着,

    挽挽这孩子呢,

    性子就这样了,我教了她这么多年,

    也没教出好来。守俨你到底比她大几岁,

    经的事多,平时有什么好或者不好的,

    你担待着吧。”

    陆守俨抿唇,

    恭敬地道:“老太爷说笑了,挽挽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亲手教出来的,

    那自然没得挑。她比我们家差不多年纪的能干多了,也懂事。”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

    又提起以后的事,

    诸如工作,

    诸如住处,

    陆守俨便提起机关大院的情况。

    “一个单位都住大院子里,

    如果回头挽挽觉得不清净,

    也可以看看住别处,可以和我父亲商量下。”

    初老太爷:“机关大院也挺好的,人多了热闹,烟火气旺。”

    初挽刚才一直没吭声,现在终于插口道:“对,我也这么觉得,以后他肯定不能守着家吧,估计要外调,我一个人的话,我觉得住这种院子不错!”

    陆守俨微挑眉,看向初挽。

    初挽便解释:“我听老爷子说的,听那意思,你以后是要外调的吧。”

    陆守俨默了下,道:“也不一定,这个再说吧。”

    初老太爷见此,便道:“这都是小事,以后慢慢商量就是了,不着急。”

    一时又说起以后种种,不知怎么就提起来孩子。

    初挽一听这个,立即想起陆建冉说的话。

    她感觉陆守俨应该是早知道的,并且不在意,但是现在提到这话题,难免关注下。

    陆守俨也看了眼初挽,之后才道:“孩子姓氏的事,我父亲以前就提过,我自然是知道,我对这个没意见。不过我想着,挽挽年纪小,又打算读书,如果不着急,可以过两年再要孩子。”

    初老太爷:“这个都随你们,你们自己好好商量着来就行了。”

    他叹了一声:“其实姓氏这个,我年纪大了,也看得轻了,讲究这个没意思,以后你们有了孩子,你想跟着你,那就跟着你,这都没什么。只要你们两个能好好过日子,我就知足了。”

    初挽从旁慢吞吞地喝了口粥,抗议道:“太爷爷,我这还没结婚呢,你们就当我面说这个了!我还不一定会有孩子呢,万一没有呢?”

    初老太爷笑了:“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口无遮拦的!”

    这么说说笑笑的,陆守俨盛饭,盛饭时,看到角落里有些陈年积累的水渍痕迹,他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旁边屋顶处,发现屋子一角有漏过雨的痕迹。

    当下道:“这房子是不是得修修了?”

    初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地道:“没事,反正别站漏雨那块,躲着就行了。”

    这房子是石头做的,屋顶铺的石板,石板上面再盖一些茅草和泥巴,房子时候太长了,不是这里漏雨就是那里漏雨,前几天大暴雨,估计又漏了。

    陆守俨疑惑:“躲着?”

    初挽也困惑:“不是吗,难道下雨的时候还站那儿淋雨?”

    陆守俨看着她那一脸困惑的样子,神情微顿,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老太爷也看了一眼,道:“这都是小事,不要紧,反正也就下雨的时候淋淋雨,犯不着。”

    说着,他起身:“我吃差不多了,你们慢慢吃,我得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陆守俨:“太爷爷,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说着他已经放下筷子起身了。

    老太爷摆手:“不用,不用,我找几个老街坊说说话,你不用去。”

    陆守俨见此,便叮嘱了两句,老太爷背着手,弯着腰,出去溜达了。

    陆守俨低声道:“老太爷身体看着还算硬朗。”

    初挽没吭声,她知道老太爷只是看着硬朗,其实身体已经不行了,就像是一烟斗的烟,虽然在冒烟,但已经烧差不多了。

    不过老太爷活到这岁数,也没什么遗憾的,他无非是对自己不放心。

    她想起上辈子,当时陆建时也跟着她来永陵村,不知道当时老太爷怎么想的,可曾真正放心?

    他那样的人,见过多少世事,是不是一眼就知道陆建时不可靠?

    如果知道,为什么没提醒自己?

    这辈子呢,他对陆守俨满意吗?

    正想着,就听到门外说话声,却是三舅妈。

    三舅妈一进屋,就嚷嚷开了:“这不是听说咱们家女婿今天留这里吃饭嘛,我过来瞧瞧。”

    陆守俨听这话,看了眼初挽。

    初挽眼神轻淡,一脸不想搭理的样子。

    陆守俨便懂了,于是三舅妈进门的时候,他起身都没起身,只是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

    三舅妈打量了一眼陆守俨,瞧他那个头,一看就不小,如今却是安分地坐在初挽家小木凳上,她也就笑着说:“你们早说,我给你们拿张椅子来,不然让贵客坐这小板凳,算怎么回事呢!”

    初挽自然说不用。

    三舅妈又道:“我是听说你比我们家初挽大不少是吧?”

    陆守俨眼神淡淡地扫过去,道:“大几岁。”

    三舅妈赔笑:“那挺好,那挺好,有本事,大几岁也知道疼媳妇,我们初挽命好!”

    说完,自顾自拎着一个板凳坐下,便絮叨起来,说的却是最近她怎么怎么照顾老太爷的事:“你眼看要结婚,你走了,还不是得我照顾着。”

    陆守俨便道:“如果老太爷喜欢,我和挽挽结婚后,把他接出去住,他不想的话,那挽挽可以先住这里伺候着老太爷。”

    三舅妈一听,皱眉:“结婚后,还住在这村里,不合适吧?”

    陆守俨:“嗯?不合适?”

    他抬眼,望向那三舅妈,淡声问:“谁说的?”

    三舅妈被他那么一看,心里也有些发虚,不过还是道:“你到底是城里人,不懂我们村里的规矩,我们就没见过这个理,嫁出去的女儿还住娘家,哪有这种事?嫁出去了,不可能再住娘家,对娘家兄弟也不吉利。”

    初挽从旁笑了:“反正我也没娘家兄弟,我能妨碍着谁,至于表哥表弟,那也和我不是一个姓,谁能挨着谁?”

    陆守俨却颔首道:“既然三舅妈这么说,也应该有道理,我确实住在城里,不懂村里的规矩。回头我问问村支书,或者去乡里县里问问,了解下我们村的法律法规和风俗习惯吧。”

    三舅妈顿时唬了一跳:“这,这哪至于,我就说说,一般都这样。”

    陆守俨:“那就继续住这里。”

    三舅妈讪笑了声,不敢说什么了,一时又小心翼翼的提起来初挽结婚的嫁妆,言语中很有些试探。

    初挽道:“我们穷成这样,哪来嫁妆呢,也就拎两筐柿子了。”

    三舅妈笑呵呵的:“那哪成呢,老太爷好歹以前也是阔过的,驴倒不散架,手缝里随便漏一点,就比一般人强,咱们初挽嫁人,又是嫁的这种好人家,咱怎么也不能太跌份,是吧?”

    初挽听着,其实不想搭理她,正打算噎她几句让她赶紧走吧,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嗖”的一下子,一个东西带着风声直接飞过去了。

    待到定睛看时,一根筷子直接插在了三舅妈脚底板那里。

    也就是只差一个指头那么宽,就差点戳进三舅妈脚面了。

    三舅妈缓慢地低头,看着那筷子硬生生进了磨得锃亮的硬实地面,关键外面露出的那半截子,正因为余力颤巍巍的。

    她脸色煞白,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半晌,她才僵硬地抬头,看向陆守俨。

    这是陆守俨扔过去的,现在陆守俨手里只有一根筷子。

    陆守俨很不经意地说:“好像有一只蚊子,失手了,没戳中,三舅妈,没吓着你吧?”

    三舅妈站起来:“蚊子啊……那,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赶紧跑了。

    初挽耸眉,意外地打量着那筷子,之后看向陆守俨,不可思议地笑了:“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能玩杂耍了!”

    陆守俨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在部队闲得没事练出来的。”

    初挽起身:“我再给你拿双新筷子吧!”

    *********

    吃过饭后,老太爷回来了,陆守俨和初挽陪着说了一会话后,老太爷便歇着去了,陆守俨打量着这屋顶,问起修房子的事来。

    初挽其实不太上心,她知道自家太爷爷没多少日子了,自己结婚后也不会在这里住,犯不着。

    当下就说:“石头都是从半山腰开采过来的,以前采的,年头挺长,现在没那么大块石头,再说也不好搬。”

    陆守俨研究了一番:“其实上面应该用瓦片,做成瓦脊,这样雨水下来就能导流,不容易漏雨了。”

    初挽:“哪那么麻烦,凑合住吧。”

    一时问道:“你什么时候过去南口?”

    陆守俨:“晚一会吧,反正那边也没什么事。我想去十三陵,你陪我上去走走吧?”

    初挽:“好。”

    于是和老太爷招呼了一声,陆守俨开着车,带着初挽上了永陵,路上还有村里出来放羊的,一群羊把路给挡住了,初挽赶紧打了招呼,才开过去。

    路边是大片的柿子树,这个时候,正是枝叶繁茂的时候。

    初挽看到,随口道:“到了秋天,这柿子就能红了,挺好吃的。”

    陆守俨:“你们村这柿子树现在是个人承包还是村里的?”

    初挽:“村里的,不过到了季节,都是送过去城里卖,过去城里不容易,柿子也不禁放,很多都烂地里,反正不值钱。”

    前面出现几个山里孩子,兴奋地跑过来看吉普车,大呼小叫的,陆守俨怕磕碰到他们,握着方向盘,开得格外缓慢。

    不过没多久也就到了永陵,红墙黄瓦掩映在成片的松树间,那红墙斑驳,松树遒劲,别有一番苍苍古老的气息。

    其实永陵前些年根本没人管,老百姓上山砍树挖野菜,或者放羊什么的,小孩子更是当成撒尿玩耍的地方,这两年国家重视起来,派了人专门管理,这才稍微有点样子,把大红门紧闭了,不让外人随便进入。

    “正德皇帝没子嗣,他死后他的堂弟继位,开始了礼仪,想通过礼制改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在陵寝制度上也下了功夫,其中一件就是在永陵外设置了一道外罗城。”

    初挽指着残垣断壁道:“这里以前就是外罗城了,早毁得差不多了。”

    陆守俨微颔首,两个人继续往前,初挽又给他解释:“乾隆皇帝时候,大修十三陵,缺木材,把永陵的楠木大殿拆了,建了现在这个,拆大改小,这样腾出楠木来。”

    她介绍道:“据说永陵里面陪葬了《永乐大典》,不过这也是外面人说说,谁知道呢。”

    陆守俨打量着,突然想起来:“明十三陵,我记得挖了一座?”

    提到这个,初挽叹一声:“是,定陵被挖了,那是一九五六年的事,当时我们国家根本没有那样的考古能力,硬挖的——”

    提到这里,她笑了笑:“说起来,你还记得那次我们过去羊儿岭,见到的易九爷吧,他当年还参与了这件事。”

    陆守俨:“嗯?”

    初挽解释道:“定陵内机关重重,前面自然是克服了各种困难,但是挡住考古队伍的最后一道门是自来石,陵墓的石门关上后,那种自来石就顺着凹槽滚过去,恰恰好顶在两扇石门中间那个凸起的石坎上,这样墓门就再也打不开了,这也是帝陵的最后一道屏障。”

    陆守俨也有些好奇了:“那该怎么打开?”

    初挽:“要想打开自来石,需要一把钥匙,叫做拐钉钥匙,当时考古队员找到易九爷,他帮着打了拐钉钥匙,才打开定陵的大门。”

    陆守俨略一沉吟,想起易铁生,随口问道:“他们家以前?”

    初挽笑了下:“他们家以前做过的事多了,不过现在这不是改邪归正,正经做买卖,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陆守俨心领神会,便略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刚才说硬挖?”

    初挽颔首:“是,当时根本没经验,据说那些考古专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什么名贵字画,精美织锦,全都转眼氧化,龙袍颜色变了,皇帝的遗骨也只剩骨架了,反正就跟看电影一样。最好笑的是,当时他们觉得陵墓里太乱了,下了一道令,让人把墓内皇帝的金丝楠木都扔出去了。”

    陆守俨耸眉,一时有些不懂:“扔出去?把皇帝的金丝楠木扔出去?”

    初挽笑道:“对,扔出去了。”

    陆守俨还是疑惑:“扔哪儿?”

    初挽:“山沟沟里啊……就当垃圾扔了……”

    陆守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这样?”

    就算他不懂,但在他感觉中,挖掘出来皇帝的棺木,还是金丝楠木,那也不能随便扔吧?那不该是文物吗?

    初挽叹:“当年一位考古大家听说里面的棺木被扔了,气得浑身发抖,赶紧打电话要求博物馆捡回来,不过跑去山里找,已经没了……”

    陆守俨苦笑:“这确实胡闹。”

    初挽:“所以之后也不敢随便挖了,没有金刚钻不敢揽这瓷器活。”

    这么说着,两个人往前走,初挽指着那边道:“瞧,那里有一棵野生柿子树,竟然还挂着果儿呢!”

    陆守俨看过去,果然是的,上面挂着两个大柿子,红润通透,饱满鲜亮,靠近了便能闻到隐隐一股甜香。

    这个季节竟然能有这种柿子树,只能说是山中岁月和外面大不同。

    陆守俨低首看她,却见她两眼晶亮,不免失笑:“那我们摘下来?”

    初挽:“好。这柿子肯定是因为在山上,没被人注意到,也没鸟来吃,才挂到现在。”

    陆守俨便探手要去摘,他个子高,借着旁边的地势,一伸手就能够着。

    初挽提醒:“你小心点,转动那个柿子把儿,用力一拔,就摘下来了。”

    陆守俨照她说的,果然轻松摘下来了,柿子完好无损。

    当下两个人寻了一处石板,坐在那里,一人一个柿子吃。

    那柿子已经熟透了,咬开一个小口,轻轻一嘬,清甜如甘蜜的汁液便被吸入口中。

    初挽吃得心满意足:“现在山下的还没熟,咱俩有福气,算是捡漏了。”

    陆守俨道:“我是沾你的福,捡漏你最在行。”

    初挽也不客气:“那你就好好谢我吧!”

    吃着柿子,陆守俨望着远处,此处风景绝佳,可远眺十三陵,却见松柏覆盖群山,远处的德陵明楼若隐若现,而就在那群山环拱间,中间郁郁葱葱一块盆地,确实绝佳风水所在。

    他看了半晌,抿了抿唇,仿佛很不经意地道:“挽挽,今天老太爷和我提起来,那意思是我们的婚事尽快办,你觉得呢?”

    初挽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只能点头:“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听太爷爷的就行了。”

    陆守俨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看她,很长的一眼。

    “不过,你年纪还小,又要计划着考研究生,其实我们办了婚礼后,还是随你,怎么都行,有些事可以等到正式领了结婚证再说。”

    初挽听这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陆守俨在她困惑的目光中,颔首,道:“你还小,不着急。”

    说完,他看向远处。

    初挽看着他的侧脸,陡然意识到了。

    他是说圆房的事,可以晚一些,他不着急。

    初挽意外。

    陆守俨轻咳,眸光飘向远处,淡声解释道:“我是说随你,看你意思,我怎么都行。”

    初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含糊地道:“……其实我也觉得都行,再说吧。”

    她也没太觉得这是个事,毕竟前两年国家法定结婚年龄还是十八岁呢,她也够岁数了,只不过现在改了而已,她距离满二十岁也就差大半年而已。

    不过当然,他觉得可以延迟,那她当然没什么想法。

    只是……圆房这种事情,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其实她内心是希望早做早好……

    那他为什么说等以后?觉得她太小,觉得她不好看,不够有女人的吸引力?只是把她当成照顾的对象?

    初挽低头闷闷地吸着柿子汁,脑子里琢磨着陆守俨的心思。

    陆守俨侧首看她:“怎么不吭声了?”

    初挽慢吞吞地喝了口柿子汁:“这柿子真甜。”

    陆守俨垂眸看着她,温声道:“那我不吃了,剩下的都给你吃了吧。”

    初挽瞥他一眼:“才不要呢,那是你吃剩下的。”

    陆守俨:“我只是吸了几口,又不是咬的。”

    初挽别过脸去:“那我也嫌弃你,就是你吃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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