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说着,看到翠巧儿嘴角带伤,“这是怎么了?”

    “没事。”翠巧儿低头。

    “怎么没事?事儿大了!”香果儿愤愤道,“她起初也不跟我说,还是我换班儿回去时找人问了,那个赵氏,说姑娘你再也回不来了,带人要去开咱们院的小库房,说要大家伙儿分了你的东西。巧儿守着门,死活不让她们进去,赵氏就命人打了她耳刮子。”

    说到这些,翠巧儿就带了哭腔:

    “我挨打没什么,可是我气她们姑娘有难,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打点疏通,却巴不得姑娘再也回不去家。”

    香果儿:“可不是呢!姑娘这还没怎么样呢,她们就惦记着分姑娘的东西!还说姑娘是罪臣之女,当初的陪嫁,全都是当年世子娶亲时的聘礼,本就该属于侯府的。”

    阮清袖子底下的手,攥得苍白,薄薄的皮肤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好了,我还没生气,你们俩怎么这么大气性,先回去再说吧。”

    这个侯府,她是真不想回。

    可是,不回,又能去哪儿?

    第30章

    休书

    她一个寡妇,若是敢擅自离家,又将是大罪一桩,一旦被抓回来,后果不敢想象。

    其实,阮清可以想法子让秦氏休了她。

    可若被休,便要净身出户。

    侯府之前发丧男丁,修坟造墓,以及一应陪葬事物,几乎埋了大半个侯府,剩下的家产,也是有出不进,每个月要维系偌大宅邸的体面,吃穿用度一直在缩紧,自是不会再随便买新的奴婢。

    她若是走了,以暗中存在票号里的钱,在京中落脚不难,可翠巧儿和香果儿必是要被扣下,免不了要被遣去干粗活儿,配小厮。

    她不能就这么弃了她们,独善其身。

    所以,还是要忍。

    阮清眸底沉了沉,转身上车:“回吧。”

    果然,一进侯府大门,气氛就不对。

    人都在花厅,阮清也只得匆匆换了衣裳过去。

    “见过老祖宗,母亲,清儿回来了。”

    她立在堂下,见秦氏手里拿着张洒金红纸的单子,应该是她的妆帖。

    “清儿,你出了事,我与你二嫂商量着,筹措点银两帮你打点,却不料,你这小库房里,东西多的有点令人瞠目结舌。”秦氏开门见山。

    她们到底还是砸了她库房的锁,进去抢东西了。

    阮清浅浅一笑,“母亲是文昌侯府夫人,钦封的诰命,又系出名门,我这点儿东西,岂能入得了您的眼。”

    这话,明摆着骂秦氏身为侯夫人,却如此眼皮子浅,穷得急不可耐。

    啪!

    秦氏羞恼,猛地一拍桌子,“你还装傻!说!除了这张单子上的东西,你库中那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阮清当年虽然是被强娶,但顾文定的确面子上的事做的足足的。

    聘礼抬过去的,是十抬,又因她爹娘即将流放,家产抄没,根本没钱,于是私下里又给了她九抬,所以,嫁进来时,算上阮清自己的一些物件儿,一共二十抬。

    这些东西,当初全都写在了妆帖上,去府衙里加印造册,是大熙律例认可的,属于阮清的私房,只要她不被休,旁人就动不得。

    这里面,除了拔步床、被褥、春凳、恭桶之类的日常物件儿,还有许多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绸缎布匹。

    绸缎布匹这些年用了不少,剩下的,需要锁在她私库中的,便只有一些不太用的古玩和首饰了。

    这些东西,本不该占多少地方,也很容易清点。

    但是,秦氏和赵氏昨天,趁着两个丫鬟都不在,命人强行砸开阮清的小库房时,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阮清哪儿来的这么多东西!

    满满当当一屋子,都快没落脚的地儿了。

    秦氏第一反应便是,寡媳是个偷儿!

    不但偷东西,还偷人!

    而且不止一个汉子!

    不然谁那么有钱,给她这么多东西!!!

    此时,老太太也在,心疼看着阮清,两天不见,人瘦了一圈儿。

    “清儿啊,你好好说,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阮清却想破罐破摔了。

    本来谢迟给的这些东西,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若是拿出去当了,怕他回头问起,无法交待。

    于是,就全都让丫鬟堆在库房里便完事儿。

    反正,她也没想过长久日子。

    可现在,被秦氏兴师动众拿出来说事儿,必定不会善了。

    她索性道:“这些东西,一部分是皇贵妃娘娘的赏赐。”

    “那另一部分呢?”秦氏沉声逼问。

    阮清静了会儿,“另一部分,是……”

    她想把谢迟说出来算了。

    他干出来的事儿,凭什么她给他兜着?

    但是想起,他屠杀侯府满门男丁后,一身的血,将她拖进房中时那种疯魔,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实在是害怕。

    “另一部分,也是皇贵妃娘娘的赏赐。”她道。

    “你……!”秦氏觉得自己被耍了,“阮清,你别以为你经常深夜不在房中,我不知道!我只是碍于侯府的脸面,不揭穿你罢了!”

    “所以,母亲现在看上了这些赏赐,就要揭穿我咯?”

    阮清忽然想好了,抬起头。

    既然是为了钱要撕破脸,那大家就都别装了。

    秦氏大怒,“阮清!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当初我就不该同意文定娶你过门!”

    阮清也寸步不让:“你以为我愿意嫁?顾文定父子设计陷害我爹,让我成了罪臣之女,又以我爹娘性命相逼,我才被迫上了花轿,如今,爹娘一把年纪,还流放在千里之外!这中间的事,你难道就清白!!!”

    她忽然一口气,把侯府见不得光的勾当全都摆在台面上,惊得满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两房夫人,两个嫂子眼色乱飞。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个个交头接耳。

    老太太身子一个不稳,差点晕过去,二夫人慌忙上前捶背顺气。

    老太太指着秦氏,心口剧痛:“你……,清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氏没想到脸被撕得这么快:

    “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总之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我侯府一样没少她,她养尊处优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却说自己是被强娶的,是不是有点晚了?”

    “如此,那便是真的……”

    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了过去。

    堂上一通忙乱。

    阮清笔直站着,冷眼旁观,与秦氏对峙。

    “侯夫人说得好!不过我觉得现在提,还不算晚。”

    她梗着脖子,仰起头,“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现在就休了我,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嫁妆和库房里的东西,我一样都不带走,回头你就与人说,我招惹了人命官司,有辱侯府清誉,犯了七出之罪,如何?”

    她自然是不需要那些劳什子玩意的。

    这些年,无论是从顾文定那儿拿的,还是谢迟给的,真金白银早就都存在了票号里了。

    秦氏没想到,阮清居然这么好打发。

    她日日看她不顺眼,每次见她,都会想起死去的儿子,如刺在肉中,鲠在喉中。

    如今若是既能将人赶出去,让侯府少了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又能把嫁妆全部了留下,再加上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的的确确是一笔上好的买卖。

    “好!来人,备笔墨!”秦氏生怕阮清反悔。

    老太太被气得快要死了,“使不得……,使不得啊……,清儿连家都没有了,被赶出去,她能去哪儿啊……”

    然而,这个侯府,到底是秦氏说了算。

    休书,飞快写好,丢在阮清脚下。

    阮清弯腰将那张纸捡起来,指尖将它一弹,淡淡一笑,一身轻松地转身:“果儿,巧儿,咱们走。”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她夜夜噩梦的地方了。

    两个小丫鬟赶紧怀着雀跃的心情,挪着小碎步跟上。

    只要能跟着姑娘,去哪儿都好。

    然而,她们三个,还没出大门,就被人给堵住了。

    “圣旨到!”

    第31章

    我改变主意了

    进来的,是皇帝身边的胖公公薛贵。

    “世子夫人,这是去哪儿啊?先接旨吧。”

    阮清没办法,只能跪下接旨。

    侯府中其他人,也赶紧出来一同跪听。

    薛贵照着圣旨念了一遍。

    无非是清凉山命案一事,阮清身为文昌侯府世子夫人,受了惊吓,皇帝与皇后赐下来一些东西,以示安抚。

    阮清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谢迟又做好人,给孟如晦、常百年家都请了安抚的旨意,顺带着将她也带上了。

    果然,宫里的人往进送东西时,出奇的多。

    薛贵挪着胖乎乎的身子,特意来到她面前,指着东边那一大排,“世子夫人,那些个,是皇贵妃娘娘特意额外赏下来的。”

    皇贵妃赏的,便是谢迟给的。

    “代我谢过皇贵妃娘娘。”阮清恭谨答谢,命翠巧儿包了一包银子,塞进薛贵手里。

    薛贵不动声色掂了掂,“世子夫人这几日受的委屈,皇上知道了,尤其是昨夜暴雨,世子夫人在山中护驾有功,皇上还特意叮嘱杂家过来看看,确认夫人可有受到惊吓,可有受寒之类等等,务必好生安抚。如今见世子夫人一切都好,杂家也该回去复旨了。”

    “谢吾皇隆恩,谢公公照拂。”阮清心里骂,皇上要是知道,她这护驾用的是嘴,不知作何感想。

    她礼貌应对,等到将人送走,笑意盈盈的脸便冷了下来,“果儿,巧儿,回去。我改主意了。”

    翠巧儿:“姑娘,咱们不走了?”

    “不走了,要走,也是别人走!”

    与其被休,赶出家门,不如借着皇上皇后的好风好水,在这侯府里当家做主!

    阮清大步来到秦氏面前,当着她的面,把刚拿到手的休书撕了。

    “母亲刚刚也看见了,清儿在皇上皇后那里挂了名,若是就这么走了,恐怕会连累侯府上下,尤其是母亲您。您说是不是呢?”

    “呵呵。”秦氏忽然一脸堆笑,拉住阮清的手,“说的也是啊!清儿,刚才事,是母亲冲动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你也并无做错什么。”

    阮清冷冷一笑,“母亲其实也不必勉强,若是实在看媳妇不顺眼,母亲大可搬去庄子里去休养,刚好乡下清净,省的终日看到不想看的,容易生病。”

    “清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心疼你还来不及呢。”她是绝对不会走的。

    秦氏故作亲昵嗔道:“你看刚才把老祖宗气的,行了啊,咱们娘俩,各退一步,以后呢,你还是文定的世子夫人,咱们娘俩,还要相依为命呢。”

    阮清明眸转了转,皮笑肉不笑,“母亲莫不是见着清儿得了那么多赏赐,将清儿当成了摇钱树?”

    秦氏被戳中老底,脸皮一红:“清儿,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一家人,难不难听?好了好了,这次全是母亲的错。”

    她拉着阮清的手不放。

    阮清左右看看,“可是……,我那库中来历不明之物,实在是太多了,根本说不清楚。”

    秦氏:“哎哟,怎么可能来历不明呢?只是你这孩子,太低调,受了那么多赏赐,也不跟家里说一声,闹出这么大误会。”

    “这么说,我的嫁妆,还是我的么?”阮清凉凉问。

    “这自然,你是我侯府明媒正娶抬进来的世子夫人,你的嫁妆,自然全都是你的。”

    “那我库房中其他的东西呢?”

    “呵呵呵,在你库中的,难道还成了旁人的不成?母亲之前只是搬出来查验一番,待会儿就叫人全都搬回去。”

    “这么说,母亲是想清楚了?”

    秦氏看着她,欣慰慈爱地笑,“清儿对家里诸多帮衬,全府上下有目共睹,你这么贤惠,刚才,是母亲一时心急,糊涂了。”

    “也好,”阮清整了整被她拽皱的衣袖,“不过,今日在山里,太子殿下还曾顺口支会我,说皇贵妃娘娘想我了,命我明晚入宫去陪她说说话儿,恐怕,媳妇以后,可能要经常夜不归宿了。”

    谢迟的忍耐力,永远不会超过二十四个时辰。

    “好好好!一定要去!好好陪陪贵妃娘娘,咱们侯府的荣光,就全指望你了!”秦氏如换了个人一样。

    阮清骄矜扶了扶鬓,“既然如此,母亲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清儿就先回房了,昨夜一整晚,与太子殿下在清凉山的山洞中避雨,甚是疲累。”

    “啊?就……你与殿下两个……,一整晚?”秦氏声音抖高,若是换了以前,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现在,她为了侯府在皇上和皇贵妃眼中的地位,得看阮清脸色,但是,到底还是禁不住脱口而出。

    阮清瞅着秦氏那五味杂陈的脸,不紧不慢道:“还有大理寺少卿江疏江大人啊,母亲,有什么问题吗?”

    “啊,呵呵,没什么问题……,挺好的。”秦氏总算松了口气。

    阮清被瓜分的东西,开始兴师动众地往回搬。

    各房这次,其实都瓜分了不少,除了秦氏给的,还有房中丫鬟婆子眼疾手快抢的。

    阮清只留着顾老夫人房中那些不动,做做孝敬样子,又跟她要了八个身强力壮的婆子。

    之后,由翠巧儿和香果儿,各拿了本册子,一样一样的核对。

    阮清平日里一向乖顺,连说话都始终细声细气的,如今撕破脸,依然柔弱少言,但行事作风,就如变了个人一般。

    “果儿,你留在库里盘点。巧儿,凡是册子里没回来的,带着嬷嬷们去找找,要记得,逐个院子的翻,挨个房间的找,务必要一样不落,莫要将来落得瓜田李下之嫌,伤了自家人和气,就不好了。”

    幸得母亲有远见,不惜重金,给她买了两个能写会算的丫头。

    也幸得翠巧儿一贯勤快精明,将谢迟每次送来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入了账册。

    如今,往回要东西,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谁都说不出来什么。

    只有赵氏,眼巴巴看着那些搬进自己房中的好东西有被人搬了出去,是一万个不舍,一万个难受,一万个恨。

    她哭哭啼啼扑到一只羊脂白瓷古董瓶上,死活不放手。

    第32章

    殿下一向精力过人

    搬东西的婆子到底顾忌主仆之分,不太敢造次。

    可翠巧儿不管那些。

    “二少夫人再不放手,算上这次,你可是明抢我们姑娘第三次了啊。”

    赵氏脸上还带着泪,羞恼:“你一个贱货坯子,阮清就是这么教你与主子说话的?”

    说着,伸手将那只白瓷瓶推到地上,一声脆响,碎了一地。

    “你以为我稀罕?”

    “大胆!”

    翠巧儿抢上前一步,啪!扇了赵氏一个耳刮子,

    这一巴掌,是她还她的。

    “你敢打我!!!”赵氏捂脸尖叫。

    翠巧儿:“老祖宗有命,谁都不能以任何理由贪墨我家姑娘的东西,你故意将东西打坏,嬷嬷们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呢,你有种就与我去老祖宗面前理论!”

    赵氏身边只有一个婢子跟着,见老妇人房里来的嬷嬷全都冷眼瞧着,没有哪个有帮自己的意思,自知平素里也没给过人家什么好处,便索性撒泼甩赖,破罐破摔:

    “不过一个破瓶子,有什么了不起?阮清她不干不净,你以为我稀罕她的东西?”

    “不稀罕,弄坏了,也得赔!”翠巧儿一把推开赵氏,径直进屋去寻值钱的东西。

    赵氏自从夫君死后,因着舍不得花销,一早将院子里的下人遣散了一多半,这会儿也没什么近边儿的人帮她,又被老太太屋里的婆子们叉腰拦住,便只能干瞪眼,由着翠巧儿进屋去翻。

    过了一会儿,听着房中乒乒乓乓一顿乱响,翠巧儿端着只首饰匣子出来,“就拿这个赔吧。”

    “你休想!那是我的娘家带来的陪嫁!”赵氏要扑上去抢。

    翠巧儿轻巧躲过,“二少夫人还是好好看看,你刚才打碎的是什么吧。”

    她一脚将白瓷瓶底踢到赵氏脚下。

    那瓶底忽然一只红章。

    官窑!

    是开春雪化时,太子殿下心血来潮,专门夜里命人送过来,说是给姑娘用来插梅花。

    可惜,姑娘一次都没用过,直接叫她丢进库里去了。

    这种宫里给下来的东西,寻常人家只能一直供着,连卖都不可以卖,如今赵氏居然给摔了。

    “这事儿,二少夫人若是肯息事宁人,我与几位嬷嬷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姑娘那边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若是你舍不得这点子破首饰,咱们不光是要去老祖宗那里说清楚,你还要跟着我家姑娘,去宫里告罪!”

    翠巧儿年纪虽然不大,可吓唬起人来,却如鱼得水。

    赵氏到底只是个后宅寡妇,顿时怕了,恨死自己刚才推了羊脂白瓷瓶的那只手了。

    她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肿着半边脸,狠狠扯着帕子,跺着脚,只能眼看着翠巧儿带人扬长而去。

    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翠巧儿出了赵氏院子,将她那一匣子零碎陪嫁首饰与几个婆子分了分,“姑娘体谅几位嬷嬷的辛苦,这些就先收着吃个茶吧。”

    她今天报了仇,不花自家钱就打点了人,还额外帮姑娘赚了一小笔,开心极了。

    回去阮清那里,翠巧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阮清正坐在窗下看书,将手里的书卷了卷,敲了她脑门:“小小年纪,心狠手辣。”

    说完,噗嗤的笑了,“下次收敛点,莫要让人家都说咱们是坏人,我可是个老实本分的寡妇。”

    翠巧儿挨了揍,扯着阮清衣袖笑,“姑娘疼我,就知道舍不得打我呢。”

    香果儿端着东西进来,“哎?姑娘你与她说什么好玩的事不带我呢?”

    阮清抿着唇,收敛了笑,“小姑娘,没你的事儿。”

    香果儿就撇嘴,“不过就是说点子屋梁上画的避火图呗,那点事儿,好像谁不知道似得。”

    翠巧儿笑她,“你知道,你说来听听呀?”

    香果儿一个大红脸,“姑娘,你跟她一起欺负我!呜呜呜……”

    三个人其乐融融。

    阮清想,若是没有男人穷搅和,爹娘又在身边,余生都能如此时此刻,便是最好了。

    然而,没多会儿,男人就来搅和了。

    赤练带了谢迟的字条来。

    阮清一阵烦。

    他就不能歇歇?

    说他忍耐力不能超过二十四时辰,都是高估了。

    这分开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她懒得看他龙飞凤舞的字,吩咐香果儿:“你念。”

    香果儿恭敬地双手接过卷成小卷的纸条,一点点摊开,看了一眼,认真念道:“铺子里事多,今晚不用陪了,早些安歇,问阮阮和清清好。”

    阮清坐在窗边,原本还有些微笑的面容,就凝固了。

    香果儿:“为什么是阮阮和清清?为什么把姑娘的名字拆开来念?”她瞪大好奇的眼睛。

    赤练也不解。

    但是她身为东宫带刀侍卫,不该知道的从来不问。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翠巧儿过去,拿过纸条,“姑娘,还是老规矩吗?”

    阮清点了一下头。

    翠巧儿便将纸条送到灯下烧了。

    谢迟初掌刑部,总要做出个样子来给皇帝看。

    他要处理宋凯留下的烂摊子,应该是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没空来找她麻烦了。

    阮清一身轻松,早早浣洗,又披散着长发,穿着寝衣,与两个丫鬟儿在床上玩了好一阵子叶子牌,才滚到里面去,倒头就睡。

    如此,一连几日,谢迟都没再来烦她。

    偶尔会派赤练送个纸条过来,便再无其他。

    他没动静,阮清却不踏实了。

    那份赦免的旨意,到底下去了没?

    什么时候能下去?

    父亲的名字,到底还在不在名单里?

    沈娇有没有替她在御前关照过?

    她在侯府的深宅大院中,见不到外人,也全无宫中的消息,生怕再拖下去,又出什么岔子。

    可是,赤练来了几次,每每问起,谢迟这些日子都是吃住皆在刑部,不但梳理了所有陈年的卷宗,还翻出了一些积压的大案重新审理,连带着两个侍郎,刑部上下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他一直没回宫,阮清心里就更不踏实了。

    于是,等赤练再来时,阮清低垂着眼帘,摆弄着胭脂盒,一副思春模样,“殿下他,估摸着几时会有空?”

    “明日休沐,殿下允了刑部上下回家修整一日,但是殿下自己……,好像并没有歇着的意思。”赤练回道。

    阮清微勾着唇角,“殿下一向精力过人。”

    她眸子动了动,道:“有劳赤练大人明晚来接我,刑部无人,兴许殿下身边,需要个人研墨添茶。”

    赤练便了解了,“姑娘放心,在下必将话带到。”

    “还有,”阮清站起身子,走到赤练面前,压低了声音,面颊绯红,“有劳大人,帮我寻一套合身的刑部小吏行头,免得不小心被人瞧见,给殿下添麻烦。还有,这件事……,请莫要先行与殿下提及。”

    第33章

    一见面就捏人

    赤练性子直,并未多想,“姑娘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

    第二日黄昏,她果然又翻墙进来了,带了套崭新的刑部小吏衣帽。

    阮清也已经仔细沐浴好,用了谢迟送的玫瑰味香膏,鸦青色的长发顺在背后,并未挽起。

    她是真的好看。

    梳妆挽发,就是寺庙壁画上的神女。

    不染铅华,便是野史夜话中的仙女。

    连赤练都看呆了一下,之后发觉自己失态,慌忙转过身去。

    阮清入内更衣,翠巧儿从赤练手里拿过小吏的衣裳,还偷偷羞了她一下:“怎么样?我们家姑娘好看吧?”

    赤练绷紧了面容,挺直腰板儿,一字不回。

    翠巧儿便掩着嘴,咯咯笑地进去了。

    可一进去,就见阮清已经将之前浴后披着的寝衣全都去了,莹润如玉的身子,一丝不挂。

    香果儿正拎着小吏的袍子服侍她穿上,小声儿不可置信地道:“姑娘,真的行吗?”

    “你莫管那么许多。”阮清的手臂穿入衣袖,将美玉一样的身子笼在了宽大的袍子下。

    翠巧儿眼睛也瞪得老大,小声儿乐道:“姑娘,您是真敢啊?殿下他今晚得多刺激。”

    阮清瞪了她一眼,面上丝毫没有任何见情郎的羞涩和喜悦。

    为了讨谢迟欢心,她是豁出去了。

    她对他,跟百花楼的姑娘把希望都押在一个恩客身上,盼着有朝一日能被赎身,没什么区别。

    等袍子穿好,又将柔软的长发随意挽起,戴上帽子,便准备好了。

    赤练引路,两个丫鬟相送,朝角门去。

    走着走着,赤练忽然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着一个角落嗖地丢去。

    那角落里,顿时传来女子一声哭叫,接着,赵氏身边的丫鬟,哭着捂着脑袋跑了。

    赤练:“可要灭口?我可以去把人抓回来。”她回头问阮清。

    阮清无奈笑笑,“算了。”

    她身上背的人命已经够多了。

    轿子很快避开宵禁中巡逻的羽林军,进了刑部。

    偌大的堂属,一片寂静。

    果然是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被谢迟折腾了数日,全都腰酸腿疼地回家歇着去了。

    穿过三道门,赤练将阮清带至到了正堂台阶下,便退了下去。

    阮清走上去,轻轻将侧门推开一条缝,侧身进去。

    谢迟正一个人,方方正正地坐在堂上,埋头盯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眉头微锁,似是事情有点棘手。

    阮清没见过他如此正经的模样。

    此时见了,也没什么兴趣。

    堂上的灯,兴许是燃了许久,又没人挑拨,有些跳跃,已经不甚明亮了。

    她便从最下面起,一个一个,挑灯芯。

    谢迟眼不抬,“说了都回去歇着,无需伺候。”

    阮清不吭声,继续歪着头,仰着脸,将烧焦的灯芯挑出来。

    殿内,明亮了几分。

    谢迟当是刑部里哪个取巧卖乖的,刻意赶着无人之时来巴结讨好,也不勉强。

    既然来了,又不肯走,那便伺候吧。

    “茶。”

    他将已经喝光的茶盏,当的一声摁在桌边。

    阮清便不紧不慢地上前,拿了茶盏,再一提茶壶,也是空的。

    他今晚还真是没人疼的主儿。

    于是,便又默默出去加水。

    谢迟余光里,见是个小吏,也没多在意,继续埋头于卷宗。

    过了一会儿,阮清回来,帮他重新倒好了茶,便默默立在下面陪着。

    谢迟又盯着手中的卷宗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望着头顶的屋梁,道:

    “如果是你,家中有人接二连三发疯而死,会先怀疑谁?”

    “中毒,先查水井和厨子。”阮清的声音,软软的,甚是清幽,在空旷的大堂中响起。

    谢迟盯着屋梁的眸子一怔,接着,泛起一阵狂喜,这才扭头看她,顿时惊喜非常:“阿阮!”

    又见她今日打扮成刑部小吏的模样,甚是有趣,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你怎么偷偷来了?快过来。”

    “见过殿下。”阮清规矩施礼,也不笑,正经道:“小人现在是在刑部当着差,过去做什么?”

    她讲话时,字总是咬得很轻,却听着谢迟仿佛心里被钻了道缝儿。

    谢迟便只好起身走下去,她不过来,他过去便是。

    “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想孤了?”他抬起她下巴,使劲儿捏了捏。

    阮清嫌疼,“殿下几日不见也就算了,一见面就捏人,早知道便不来了。”

    她拨开他的手要走。

    第34章

    发软

    “好阿阮。”谢迟从后面捞住她的细腰,将她抱住,不准她走,“这不是忙着呢嘛,也没有一直不理你,孤写的小纸条,你可看了?你一个字不回,却抢先兴师问罪?”

    “殿下早早将我忘了,眼里只有刑部那些爷们,我有什么好回的?”阮清不悦地撒娇。

    逢场作戏,哄这顺毛驴,她现在多少能拿捏几分了。

    “那便回头让青瓷去库里挑些好东西,再让赤练给你送过去。”

    阮清却道:“毕竟是宫里出去的东西,我用着不方便,只能在库里堆着积灰,不要了。”

    谢迟见今晚这小人儿是不好哄了,便微躬了身子,用唇在她耳畔使劲儿的上下蹭了两下,“阿阮,那你要什么?”

    “听说金大禄最近进了许多金饰,做工极好,成色又足……”

    阮清给他抱着腰,软软的倚在他胸膛上,低着头,摆弄着手指尖儿。

    经过秦氏这么一闹,她也想明白了。

    珠翠首饰,古董珍玩都实在太过显眼,根本带不走。

    唯有黄金,到手之后找个黑铺融了,再去票号换成银票,可以给他查不出踪迹。

    谢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些个土气玩意了?”

    阮清扭着身子生气,“就喜欢怎么了?殿下笑话我是寡妇,这辈子都不能穿金戴银,穿红着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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