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窦,什么脑子?”

    王行赫:“来的时候没想着记路。”

    赵欢与:“不,我要在这儿等小野。”

    王行赫:“快点儿的。”

    周也善站出来:“我去吧,正好我知道车停哪个车位了。”

    王行赫跟在周也善后面,回头幽怨地看赵欢与。赵欢与瞧见了,追上去。

    “哎呦得了,我仨一起,一起行吧?”

    宋野枝被后台的人拉着聊了好一会儿,终于脱身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尽了。易青巍在侧门站着,什么也没做,两手插在兜里,望着后台的方向等人。

    等到了他,他表演的兴奋劲儿明显还没下去,嘴上没有呈现出来,全在眼睛里。

    “小叔,好吗?”

    他问。

    “好得很。”

    宋野枝的锁骨发红,那么半天还没消下去,大拇指更红得厉害,光线差,不注意看就像见了血。

    “疼不疼?”

    他问。

    “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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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点忘更,单机就是这点有些可怜。

    第21章

    送饭

    宋野枝根本就是被下了咒——他放弃还礼这件事。他决定以后再也不送易青巍礼物,什么日子都不送,一份也不送。

    但他每周五放学时,还是会绕路去商场,寻到香水柜台,一款一款的闻。如果找不到,他当长见识;找到了,就买回去锁箱子里。

    这周五回家,他照样浑身香得熏人,野猫见了退避三舍,翠凤凰闻了在笼子里上窜下跳。走进客厅,也熏着易青巍了,宋野枝才明白翠凤凰不是为他叫的。

    “小叔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晚班吗?”

    “是。想你来看你,不行?”

    “行。”宋野枝说,“但昨天中午不是才看过?”

    易青巍让他站近点,问他是不是买香水,还失手喷了很多。

    嗅觉是五感中记忆最长久的,短时间内也最容易麻木。他体会不到自己有多香,胡乱说是同桌喷的,失手的是同桌,沾他身上了。

    “你同桌谁啊?小小年纪还挺讲究。”

    “洪……最近是周也善。”

    “周也善?”易青巍整个人懒懒地陷进沙发,一条长腿支在地上,目光落在天花板,说,“正好,看看桌上那套邮票。”

    桌上有一个礼品袋,宋野枝走过去,没拆。

    邮票?

    “我听赵欢与说周也善从小就有集邮的习惯,你拎去给他。他送你一套西装,你送他一套邮票,比其他东西诚心。”

    那今天来这儿是专门送这个礼的。

    宋野枝不知道该说啥,小叔自己应得的还礼没收到呢,就上赶着来替他还礼。

    易青巍说他在沙发上躺会儿,让宋野枝一个小时后叫他,他去上班。

    “不吃饭了?”

    “去医院食堂吃。”

    宋野枝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然后从餐桌边抬了张椅子,坐到沙发边儿上,轻声说:“小叔,我给你按会儿头,解乏的。”

    易青巍不知道宋野枝还会这个。

    “我奶奶以前,经常头疼,我就去找书学过,又去找按摩店师傅问过。我一按,奶奶就说我的手比药灵——我已经很久没给人按过了,今天你来试试?”

    易青巍闭上眼,说:“那就有劳了?”

    “小叔,明天想吃什么?陶叔给做,我给送。”

    易青巍不禁笑起来:“我的感冒已经好完了。”

    “那就好啊。”宋野枝歪头去看他,人仍旧闭着眼,他仍旧看,“感冒好了肚子就不会饿了?”

    他临时决定:“每个双休日,我都给你送饭,好不好?”

    易青巍倏地睁眼,困意酝出红血丝,酿出他平时眼睛里难以得见的柔软的脆弱感。那脆弱对上宋野枝的一脸诚意,诚意其中掺些怜惜。

    易青巍恍惚,自己恐怕是读错了。

    “怎么呢?”他问。

    宋野枝不答,只说:“好不好?”

    哪个人会说不好。

    宋野枝一直按,清凉的指尖按到发热,不顾手酸,也不遗余力地按。

    双方谁也不叫停。

    易青巍喜欢且享受,小孩儿一心为他,有力又不打紧的付出。

    将睡未睡时,他想,宋野枝懂事了,不再跟他说“谢谢”的客套话。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是,5月中旬,期中考试的成绩快要出了。其实成绩在考完后对答案时就出了,不过没人敢细算,哪怕细算了,也犹在祈祷老师红笔留情,多给几分,多进几名。

    宋野枝这次可以比上次月考高二十分左右,主因是这张数学试卷的几何题比例大一些。由此进前十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以上是赵欢与和周也善共同分析的结果。

    近六月的太阳有些不饶人的意思了。下午体育课上,老师让同学们自行组队练习排球,赵欢与和周也善抱着球坐在大树下躲凉。宋野枝一个人在太阳底下练垫球,脸晒得通红,额前碎发染了汗。

    “过来——休息会儿——”赵欢与喊道。

    宋野枝细细喘气,把球丢向树荫处,人也走过去。

    周也善两腿叉开,直直抻着,他微眯着眼,时不时往球场外围看。见宋野枝越走越近,他歪着头说:“看那边。”

    宋野枝没立刻坐下,接过赵欢与递来的水,一边拧盖一边看过去,远处有两个女孩子,很闲地左右晃悠。

    没什么可看。

    宋野枝:“看什么?”

    他来了,周也善就不看其他了。

    以下往上看他,以暗处往明处看他。他仰头喝水,喉结滚动,锁骨有薄汗,灰色T恤的领边被浸湿。

    周也善似乎也有些渴,喉结不自觉一滚。

    宋野枝喝完水,嘴角有水渍,汇向下巴,被他用手指一下子抹净,居高临下看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周也善收回腿,站起身,说,“我过去看看。”

    宋野枝多看一眼,周也善正朝那俩女孩走去,他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见人家长得好看?”

    “但……”宋野枝坐下了,“走出要去打架的姿势。”

    “不知道,耍酷?”

    “对了——”

    矿泉水瓶被赵欢与放在地上滚来滚去,阳光折射下,变成一个五光十色的圆筒。滚远了,她正用腿扒回来,问:“什么?”

    “黄老师课间的时候找我进办公室,问我——”

    “什么?”

    又滚远了,赵欢与还在伸长了腿去扒,不肯起身。宋野枝走过去截住瓶子,将它立在原地,走回来。

    “问我你和周也善交往有没有什么异常。我问什么叫做异常。她说你们上学期谈恋爱,这学期是不是死灰复燃。”

    周也善跟两个女孩站在一起,在说话,也不正经站,拿脚踢草,还适时转头看向宋野枝。

    赵欢与纳闷了,黄菊整天想法还真多。

    她拨了拨从发圈里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没事儿,不用管她。”

    周也善顶着太阳走回来,后来用跑的,手里拿着一个浅绿色信封,他递给宋野枝,说是那两个女孩其中白色连衣裙的那位给的。

    赵欢与笑得很坏:“合着你是去替人跑腿拿情书啊?”

    周也善心情不算好,但坏得不明显,他两手插腰:“是啊,小野怎么谢我?”

    还谢,宋野枝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类事儿,看着情书紧皱眉头。

    “够好了。”周也善拿起挂在树干上的宋野枝的校服外套,信塞兜里了,“她们刚才在那儿盯你老半天儿,迟早过来找你。我过去,帮你挡一劫,够意思?”

    那边的两个女孩还在朝这边张望,宋野枝一手拉一个,把他们带离球场。

    他们边聊边走回教室,周也善约他们这周末去自己家看电影。

    赵欢与:“周六还是周日?”

    周也善看宋野枝。

    宋野枝说:“我都可以。”补充一句,“但要午饭以后。”

    赵欢与知道宋野枝周末给小叔送饭的事,但没想到现在还没结束。她说:“还在送啊?小叔终于暴露了他剥削阶级的丑陋面目。”

    “我自己要给送的。”宋野枝说,“陶叔做的比医院食堂做的好吃。”

    “送什么?”周也善问。

    “送饭呐。”赵欢与说。

    周也善嚷嚷:“给我也带一份!”

    赵欢与作势要踹:“好的不学!”

    宋野枝倒是答应了。

    他就是这样,别人拜托的事绝不推脱,但要他主动为谁却是很稀罕。

    稀罕才珍贵,稀罕才令人眼红。

    周也善挨了踹,状似投降,说:“好好,带一次就够了,周末你来我家的时候带上,正好我妈加班,行吧?”

    宋野枝点头:“可以的。”

    他雷打不动连着两个周末到医院送饭,在办公室里的人那儿混了个脸熟。等到易青巍的时候,他已经送走两批去食堂吃饭的人。

    “小叔,你今天又是最后一个吃饭的。”

    易青巍刚洗完手,湿淋淋地摊开,等宋野枝给他递手巾:“这不还有你?”

    宋野枝今天提了一个纸袋用来装饭盒,易青巍瞟了一眼,问:“怎么有三份饭?”

    “一会儿要去周也善家玩儿,答应他给他带的饭。”

    “给他带的什么?”

    “和我们一样。”

    宋野枝打开盖子,易青巍扫了一眼,说:“不是,我和你不一样。”

    “哦,家里只有俩鸡蛋了,只够炒你那一个菜,陶叔就给我和周也善做了个胡萝卜炒肉。”

    “他知道自己将要吃到胡萝卜炒肉吗?”

    “不知道啊。”

    易青巍把自己的盖子合上,说:“那给我换成胡萝卜炒肉。”

    宋野枝莫名地看他一眼:“你不喜欢吃鸡蛋了?”

    易青巍就坐着等他给自己换:“喜欢啊,但今天想吃点儿淡的,陶叔炒的鸡蛋总有点儿咸。”

    他又在那捣腾筷子,戳得一般齐了才开始夹菜吃,问道:“看什么电影?”

    “不知道啊,我们看电影都是他找什么我们看什么。”

    “除了你俩还有谁?”

    “赵欢与啊。”

    易青巍哼笑一声:“你仨也经营出个铁三角,铁三角这次考试能一起进前十吗?”

    “不知道啊……”

    易青巍叹气:“有你知道的吗?”

    宋野枝嘴里的饭菜咽下了才回嘴:“你问的问题有问题。”

    养小孩儿太好玩儿了,以前指望着赵欢与逗闷取乐,现在多了个宋野枝。

    “小宋,吃完饭我送你过去。”刚才又听人这样叫他,易青巍现在拿来打趣。

    办公室的人都叫他小宋。

    他突然意识到,所有人都叫他“小野”,连周也善也这样叫,就小叔从来没叫过。不过转念想,全须全尾,连名带姓的叫,也挺好,认真,完整。

    “不用,你抓紧时间休息,我打车去。”

    “那下班去接你们。”

    “你知道周也善家在哪啊?”

    “哦……那你们自己回吧。饭盒放这儿,明天我给带过去,带俩空饭盒去人家里看电影还挺寒酸。”

    “你明天晚班啊?”

    “嗯。”

    “那留着肚子过来吃晚饭,陶叔买了螃蟹,现在还养盆里呢。”

    “行。”

    第22章

    两部

    「如果有人给你这样的登机证,你会不会让他上飞机?」

    精致灵动的女孩儿鼻架一副墨镜,小鹿般的眼睛盯着那张被淋湿,又被晾晒一年的皱巴巴的纸,不语。

    「日子是今天,可惜弄湿了又不知道去哪儿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要不然给你换一张吧……你想上哪啊?」

    「随便啊,你说去哪儿就去哪。」

    电影结束在此刻。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电影出自哪位导演的手,宋野枝前几十分钟稀里糊涂地看,等影片色调终于亮起来,出现一个露脸的类似女主角的人物了,又忘记剧中哪段提过女主角的名儿。

    “王靖雯。”周也善说。

    赵欢与摇头:“人家早改了,王菲。”

    宋野枝:“……我说角色名儿。”

    赵欢与:“不知道。”

    周也善:“不知道。”

    白幕上跳出导演的名字,王家卫。

    赵欢与:“王家卫拍的东西有点儿意思啊。”

    因为看不懂。

    周也善说,这部片拿了很多奖。

    他们决定再看一遍。

    第二遍,他们看懂了。大概就是一个警察失恋,后来爱上一个杀手;另一个警察失恋,后来爱上一个小卖店的姑娘。两个独立的故事,发生在同一个地方,被导演任性地连接在一部电影里。

    哦,姑娘叫阿菲。

    梁朝伟正对着满屋子物件自言自语,他终于发现大玩偶被换成了加菲猫,破破烂烂的粉红色毛巾被换成了崭新的浅绿色,香皂新了,罐头鱼味道变了。

    宋野枝盯着画面,有些走神。

    脑海里一直回放阿菲听着吵闹的音乐做事,梁朝伟在柜台前专注看她的眼神。

    深邃,缱绻,非你不可,勾你掉入他的世界。这眼神很难让人不心动。

    可等人回过神去细细探察,又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一个难解的题。

    隔天下午,见到易青巍时,宋野枝嘴里还哼着《加州梦》在逗鸟。半天不理人的翠凤凰见院儿里来人了,立刻开嗓叫了个欢儿。

    “宋叔呢?出去逛也不带翠凤凰一起?”

    “和老陶叔去市场没回来。”宋野枝接过他手里的饭盒,往厨房走,回头问,“你来那么早?”

    “醒了就过来了。”

    易青巍浅笑,也站到鸟笼前去,指节敲了敲木杆。

    “昨天看什么电影了?”

    “《重庆森林》。”宋野枝放了饭盒回来,站在门槛上,只比易青巍矮一点点,略抬眼,饶有趣味地打量他眼睛,“你看过吗?”

    “没看过。”

    “那你得抽空看看,小叔,里面男主的眼睛和你好像。”

    “好看?”易青巍垂下眼睫,回视他。

    好看。

    但宋野枝没答出口,跳下门槛,走进客厅,说:“差不离吧。”

    易青巍在背后嫌弃他夸人也不懂夸满,“差不离”是个什么说法。而宋野枝在客厅茶几前心不在焉地挑苹果,右手却摸了摸心脏,犯嘀咕。

    昨天他们把电影看了整整三遍,赵欢与爱上了王菲,一直不停地念叨王菲跟窦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莫非……自己爱上了梁朝伟?

    幸好,接着易青巍问期中考试的事让他心跳恢复了正常秩序。

    “第九名。”宋野枝补充,“全班。”

    易青巍走到他身旁,拿了一个苹果,宋野枝把手里的水果刀递上去。他没接,想了想,倒是把宋野枝手里削好的换过来了。

    宋野枝也不介意,低头继续削。

    易青巍坐在沙发上,心里掂量第九名这个位次。

    “宋野枝。”

    他乖乖应了。

    “你喜不喜欢学习?还是更喜欢画画,或者小提琴。”易青巍像是和他闲聊。

    宋野枝没有回答,他觉得没有喜欢不喜欢之谈。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易青巍通常是碰了沙发就没骨头的人,何况宋叔家这沙发的海绵实打实的软。他躺下,垫高了头,垂眼看脚边削苹果的人。

    “喜欢画画就画画,去央美,喜欢音乐就学音乐,去央音。还觉得不够,就去国外。去看最好的。”

    宋野枝先选容易选的:“我不去国外。”

    一个苹果吃完了,另一个苹果削好了。

    再抉择难的。

    选来选去,选了良久,他说:“我好像没有喜欢的东西。”

    画画和小提琴是记事就开始学的,没有感兴趣之说,更像是一种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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