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还好。”

    “在哪个学校啊?”

    “四中。”

    “四中?顶尖的学校啊,压力大不大?”

    “也……还好。”

    小李笑着夸他:“不仅有脸蛋儿,还聪明,会交女朋友吗?”

    “啪”的一下,易青巍把杂志合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皮鞋鞋跟在水泥地面敲出有力的一声。他站起身,走到宋野枝旁边,歪头看了看,说:“后脑勺这块儿,再给他推短一点儿。”

    小李偏头看他:“您和他是一起的?”

    易青巍皮笑肉不笑:“是的。前额也再短点儿,打薄。”

    “好。”小李的话匣子渐渐关上。

    之后易青巍一直在旁边站着,宋野枝说:“小叔,边儿上有椅子。”

    “不用。”

    最后剪完了,小李给宋野枝解开理发围裙,拿着海绵,说:“我给你清一下碎发?”

    “谢谢。”宋野枝说。

    小李弯腰去扫宋野枝后颈,似乎碎发顽固,他往宋野枝脖颈吹气,再要往深处去时,被易青巍钳住手臂。

    “我来。”他的声音还算轻松,眼神却沉沉地看小李。

    宋野枝毫无知觉,只顾欣赏新发型,耸了耸肩膀:“小叔,右边儿还有点儿刺挠。”

    小李讪讪而尴尬地笑,松开了海绵。

    走出理发店,宋野枝说觉得自己轻了不少,易青巍嘲他夸张:“哦,那所有理发店改名儿叫减肥所好了。”

    宋野枝走在他右侧,脚步轻快,摸了一把头,新发扎手,他转头问他:“好看吗?”

    易青巍莫名觉得他此刻有些傻气,说:“不是说嘛,生得这么好,哪种发型都好。”

    这是刚才小李的话,宋野枝听了,问:“小叔,你和这店很熟吗?这个理发师也太热情了。”

    “让你不舒服了吗?”

    宋野枝缩了缩脖子:“一点点。”

    “让人不舒服的热情就不是好的热情。我和这个店也不熟,看到是理发店就进了。”

    宋野枝好奇:“我还以为你认识老板呢,那你还要亲自领着我?我自己来就好了嘛。”

    宋野枝还没说完呢,易青巍眼神就看着他不动,气势渐渐变得熟悉。

    他识相地摆手:“真的没有嫌你陪我来的意思。”

    见易青巍要朝自己伸手,宋野枝往前跑,回头叫屈:“每次都误解我!”

    易青巍望他背影,想起那个小李的眼神和语气,还有最后往宋野枝衣领里钻的动作,一阵厌烦反感。

    他懒懒地跟在宋野枝后面,想:是很招人喜欢,又乖又蠢,被欺负了还一个劲儿跟人说谢谢。

    夕阳弥留天际,日光染红白色的云和灰色的马路,把影子越拉越长。宋野枝跑开一段路,回头来等他,等得两个影子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路程并不长,他们并肩而行,慢慢悠悠地朝家走,直到最后一缕余晖落尽。

    到了家门口,院里,陶国生和宋英军早已经回来,在忙着张罗晚饭。

    易青巍停在门口那个用木头做的猫窝前,里面没有猫,有食物和水,还有旧而干净的棉布。他一看就知道是哪些人的杰作。

    他问:“那么多猫真的肯挤一个窝吗?”

    宋野枝蹲下去,探头往木房子里观察,回答:“好像很少有猫会睡在里面,大多是吃完东西就走了。”

    他的头就在易青巍手边,易青巍伸出两根指头蹭了蹭,心道:好乖。嘴上却挑剔:“钉子钉得歪歪扭扭,窝里还有木屑。”

    宋野枝把木屑捡出来,点头:“还好猫没有洁癖和强迫症。”

    易青巍用手指把他的头撇开了。

    饭后,他们坐在院里的树下贪凉。只有易青巍蹲在院角,打算用剩下的木材再捣腾一个窝。

    “外面那些钉子真的钉得太难看了。”易青巍说。

    宋野枝躺在躺椅上,上摇下晃,感受着似有若无的风,半闭着眼,去看易青巍的背影。思绪漫天遍野地跑,尽想些不着边际的,也不是没有中心点,思来想去全是绕着视野里这个人。

    宋英军的扇子停下来,侧着耳朵,问:“是不是铃声响?”

    宋野枝:“嗯。”然后喊,“小叔,你电话响了。”

    易青巍:“进去帮我看看,不是医院的事儿就不管。”

    得令,宋野枝提拉着拖鞋去屋里拿电话,然后传话:“是窦哥!”

    窦哥就是王行赫,易青巍说:“你接,问他啥事儿。”

    “哦。”

    没两分钟,宋野枝又喊:“窦哥又考虑了一下,说电话里讲不合适,得当面谈!”

    易青巍丢了木材:“你问他,是不是有病。”

    “这句就算了吧。”

    宋野枝趴在床上挂断电话,发现屏幕上还有新信息的提示,而发信人是“宋俊哥”。宋俊已经半年多没找过自己,居然和小叔有联系。

    宋野枝点开了这条信息。

    「好,他好就好,辛苦你了呀小巍。」

    宋俊不止发了这一条,以往还有许多条,内容繁杂,却有规律:询问宋野枝近况——感慨——道谢,偶尔还有嘱托。

    这算怎么回事呢。

    宋野枝猛地丢开手机,翻身坐起,怔愣半晌,去了洗手间。

    他在洗漱台前站了很久,洗了几次手,搓了几遍脸,久到易青巍来敲门,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宋野枝拉开门,易青巍还在门边。迎上他关切的眼神,宋野枝开始道歉。

    “小叔,对不起。我刚才,翻了你的手机。”

    易青巍抬起手,拇指擦去被宋野枝遗忘在锁骨的水滴:“对不起什么,翻就翻了,有什么不能看的。”

    “我看了我爸给你发的短信。”

    指腹被沾湿了,易青巍垂下手,默默捻了捻,他张口竟也想道歉,但并没有道歉的由头。

    “爸爸很关心你的。”

    “嗯。”宋野枝点头,竟扯出一丝笑。

    易青巍顿时明白自己为何想道歉,因为现在的宋野枝看起来,太难过,太难过了。

    “怎么了?在想什么?”

    宋野枝摇了摇头,说困了。

    在床上,他握着手机想了许久,最后还是点开收件人,勾选宋俊,开始编辑文字。

    「我下个星期会去同学介绍的画室,学习一个暑期。」

    发送。

    继续编辑。

    「以后我会定时向您汇报近况。」

    发送。

    继续编辑。

    「但请您不要再打扰小叔。」

    结束此次联络。

    宋野枝的手不可自控地发软。

    他此刻对宋俊的感觉可称得上憎恶,同儿子没有一丝联系,却去儿子身边的人面前表演父爱。

    厌恶之余,他更多在害怕,害怕易青巍对他的好,是被那一条条短信所驱动。

    他不愿意,一分一毫也不愿意。

    手机还握在手里,易青巍敲了敲门,宋野枝立马把手机压到枕头下,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易青巍知道他没睡着,他立在床边,出声:“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和你睡一张床?”

    “会很热。”微微颤抖的眼皮睁开一条缝,他又抿嘴,补充道:“还好有空调。”

    易青巍偏过头去,咬住嘴唇,默不作声笑了一下。

    他们各盖一床夏凉被,宋野枝睡在靠墙那一边,灯未关,易青巍向右侧着身子躺,眼睛未闭,不是很认真地注视,眼神却实实在在每分每秒都落在宋野枝的脸上。

    宋野枝翻了个身,面向白墙,背对他。

    半晌,胡同里的猫叫狗吠都静下去,长巷里只剩这一间灯亮。易青巍将宋野枝腰窝处的被子掖到胳肢窝,手伸出了,最后没收回,顺势搭在宋野枝单薄的肩上。

    “有没有睡着啊。”他问。

    就在易青巍以为等不到回答时,听到宋野枝也在问他:“小叔,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两个离婚,宋俊又生了个儿子的事。”

    “我知道。”

    宋野枝没声了。

    “宋俊哥做的事不对,得由他自己付出代价,你不要因为这事想太多。”他笨拙地安慰人,“爸爸妈妈离婚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分开只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之一,你也……”

    宋野枝又翻过身来,隔着两床被子,头抵在易青巍的胸口处,声音沉闷:“我早就不稀罕他们爱我了。”

    头顶的发有几缕贴到易青巍的嘴唇上,软香的。他低了低头,似有若无吻上去,心下因他一句话一片酸涩。

    “嗯……”宋野枝从鼻腔里逼出这么一声,又说,“困了。”

    “我去关灯,睡吧。”

    灯灭那一刻,宋野枝轻轻眨了一下眼,泪划过鼻梁,落到枕巾里去了。

    他咳了一下。

    近来眼泪也太浅了些。

    ※※※※※※※※※※※※※※※※※※※※

    “跪在床上。”

    万万没想到,这四字也能星号。

    第32章

    艾滋

    乌云密布,闷雷滚滚,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要来了。宋野枝越过画板看向窗外,提着画笔心不在焉。

    不知道今天的午饭还可不可以送。

    瞄了一眼腕间的表,他撂了笔开始收东西。

    旁边的人同他打招呼:“宋野枝,今天走这么早?外面要下雨了呀。”

    宋野枝笑笑:“有事儿要回家,打车应该还来得及。”

    出了画室的楼,周身立即被潮湿的热浪裹住。宋野枝皱了皱眉,小跑到路边去打车。

    陶国生见他回来了,还惊讶:“今天回来那么早?”

    “趁没下雨就先回来,别因为雨耽搁了。”宋野枝从巷口走到家门口几分钟的路程都出了汗,“要下雨了还这么热。”

    宋英军在客厅里听到他的声,跟着出来问:“看样子是大暴雨,这天儿还给小巍送饭吗?”

    “送啊。”也就在家待一顿饭的功夫,宋野枝一样去换了背心和裤衩,叉着腰和宋英军一起站在门口看天,“下了能不能凉快几天?”

    陶国生在厨房接话:“得更热。”

    宋英军说:“吃完饭看看雨势,大的话就别去了,让他在医院食堂凑合吃。”

    宋野枝追在他后面问:“天儿太热小叔不让送,要下大雨你不让送,我想为人民做贡献怎么这么难呢?”

    饭后,乌云还在集合,风势渐大,不见雨点,宋野枝手忙脚乱装饭盒,换了衣服后就出门:“我走了啊。”

    宋英军让他慢点儿跑:“注意安全,让师傅开慢点儿。”

    “知道了。”宋野枝挥了挥手中的伞,跑得没影了。

    到了医院,天色更暗,雨还未来。宋野枝一边走一边抬头望:憋闷这么久下来的雨得多暴啊。

    宋野枝去到办公室,里面果然没人。他放下饭盒,坐到转椅上,闲闲待了十多分钟。他起身去窗边,想着,要不等雨来,下完了再走。

    正在这时,门外乍起一阵喧闹,宋野枝以为是送来的病人情况危急。因为送饭的缘故,他围观过几场阵仗极大的急救,生死时速,从死神手里抢人命。

    走到门边去看,没有看见病人,倒是一群白大褂围在一起。一个年老严肃的医生风风火火上楼去,气势十足,其余几个护士和年轻医生惊慌失措跟在后面,竟还有抹眼泪的。

    他眼尖,看到了和易青巍同一个办公室的段成。段成也看到了扒在门边的他,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表情也没有,急匆匆地跟着白大褂队伍上楼去了。

    就是这一眼,让宋野枝莫名心慌。回头望了望易青巍空空如也的座位,他咬咬牙,跟了上去。

    原来他们是去手术室。

    手术室那层楼更乱,一个男人穿着工地服,戴着安全帽,浑身是泥,跪在地上说对不起。没有人站在他面前,都冷面立在旁边,死死盯着他。

    不知他在向谁说对不起。

    宋野枝看了一圈,这里没有易青巍。

    头发花白的那个医生神态更严厉了,声沉而洪亮:“让开!”

    他点了三个人,快速说:“你们几个跟我进去换人,其他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挡在这儿浪费时间!”

    一个戴眼镜的男医生站出来,紧跟着凑上去:“主任!我也想去!”

    被唤主任的那个医生脚步没停,手把他挥开,吼道:“去什么去!小崽子一个,让开!”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气氛瞬间冷清下来,只有跪在地上那个男人声气微弱,仍在重复说对不起。

    段成忍不住,冷声冷气地说:“你对不起的不是现在在外面的我们。”

    宋野枝站在楼梯口,忐忑不安。他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段成:“这,发生了什么啊?”

    之前在楼下抹眼泪的年轻护士眼圈红红:“不久前送来一个骨折患者,只是小手术,梁医生就带着几个实习生进去了,但是……但是刚才那个人才说了实话,病人有艾滋病,主任立马带着人去换人了。”

    宋野枝喉间一紧,转头看向段成。

    段成小声说:“你小叔……也在里面。”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重新打开,出来了几个实习生,宋野枝慌张看过去——那里也没有易青巍。

    他冲上去,近距离看,那几个人的手还在发抖。

    “易青巍呢?”他问。

    段成随之站到他的身边,也同样在问:“小易呢?”

    其中一个人缓过神来,双手握成拳状,想控制住发抖,无济于事,开了口,声音也在抖:“小易……小易的手套没开始多久就被骨刺划破了,他说……现在出来……出来也没用,他说他得做完这一台,主任,主任拗不过他……”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这将是他能做的最后一台手术,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或许,不止职业生涯。

    轰隆一声,响雷炸破天空,整层楼的窗户颤栗不停。狂风席卷豆大的雨点过境,狠厉,不留情,砸得天地摇摇欲坠。

    宋野枝丢了魂,四顾茫然。

    气氛死寂,那一分钟里,没有任何人再说话。

    刺眼的红色手术灯安稳亮着,玻璃窗不安稳地摇晃,宋野枝低着头,发不出一点声音。周围的人站得不紧密,从缝隙中,地上跪着的那个人同他失神的眼睛对上。

    那个男人脸一苦,双腿颤颤巍巍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宋野枝,趴在地上哭诉:“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他的错啊,他糊里糊涂得了这个病之后,去……不管是去村里,还是去镇上的医务所看病,没一个会收他,一个都没有。今天从那么高的架子上摔下来,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流血不肯帮,我没办法了,我怕……我不敢说啊……对不起,不是他的错啊……”

    护士在旁带着哭腔质问:“我们强调过不能隐瞒病史,问了你不下三次!”

    得病,没有他的错。

    医生不愿收,没有医生的错。

    你毫无尊严跪在这里哭喊,没有你的错。

    宋野枝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蹲下,双手抓住他的衣领,把软泥似的人提起来,钉在墙上。

    “那是谁的错?”几个字是从嗓子里撕裂出来的,他轻轻问。

    拳头再进一寸,死死抵住面前的人的喉咙,宋野枝被浓重的无力感缚住,动弹不得,手上的劲却越使越重,短钝平整的指甲嵌进自己的肉里,血珠争先恐后冒出来。

    他的眼神从未这么狠,又脆弱,苍白地重复:“那是谁的错?”

    -

    “宋野枝。”

    有人在叫他。

    宋野枝盯着地面的眼珠动了动,焦聚之后抬头,易青巍的口罩还挂在脸颊一侧,低着头看他。宋野枝呆呆的,视线移到易青巍的手上,易青巍的手指像被他的目光烫到,不自觉一蜷。

    他蹲下来,平视宋野枝,无奈道:“老喜欢发呆。”

    “你的手术做完了?”

    “做完了。”

    一出来就看见你跟条小狗似的,缩在角落蹲着等我。

    眼睛好红,又像只兔子。

    宋野枝突然扑向他,死死抱住他。易青巍好笑,两条手臂回拥他,让他紧紧实实贴在自己怀里,嘴上却在说:“刚做完手术,很脏。”

    宋野枝只抱他,不说话。

    手术室外的人都走光了。当时那个男人看医生出来,腿哆哆嗦嗦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要跪,被段成钳住胳膊,扶走了。

    “睡着了?”易青巍微摆身体晃他,要分开去看他的脸。

    被宋野枝急急压住,说:“不脏,再脏也要抱。”

    “不嫌?”

    “不嫌,你怎样我都不嫌。”顿住继续说,“抱完还要给你吹手上的伤口,疼不疼?”

    “嗯……”易青巍说,“倒是可以再抱一会儿,但手上没有伤口给你吹。”

    宋野枝差点儿惊叫出声,猛地挣开易青巍,立即去拉他的手。

    左手,右手,都捧在手心里,每一丝纹路都摸遍。

    宋野枝抬头,眼里浮有泪光:“真的没有。”

    易青巍喉头一动:“没骗你。”

    泪存在眼眶里,也是为他流了。

    易青巍笑着摇头:“反而你……”他挑起宋野枝的食指,上面有干涸的血痂凝滞,“这是怎么回事?”

    有惊无险,悲极生喜,宋野枝比易青巍还像重获一次新生。

    “差点儿把人给揍了。”他甩甩手,不甚在意。

    “能耐啊,你揍的是自己吧。我看别人没啥事,你倒给我伤痕累累。”

    宋野枝摊开手:“没有累累啊,就俩。”

    一手一道,平均分配。

    “也不能耐啊。”宋野枝垂着头说,“我愿意为你打架。”

    何止为你打架。

    易青巍牵他去清洗伤口,听了这话,转头看他,而后故作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天,我太感动了。”

    宋野枝则在他后面求助:“我好像……我刚才求遍了各路神仙,现在需要去哪里还愿?”

    易青巍突然不走了。

    他转过身,弓着腰背去拥宋野枝,重新抱住他。这一种抱,像一次托付。累极之后倒在宋野枝青涩稚嫩的怀里,得到安慰。

    “宋野枝,你怎么这么招人疼。”

    他的头紧贴宋野枝的颈窝,是叹,是问。

    -

    后来易青巍好端端地坐在办公室开始吃饭,宋野枝的腿肚还在发软,时不时微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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