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麻蛋，现在队友只剩下一人，谁走了她都会死啊！！
电光火石之间，唐肖触碰到了祭台。
比冰冷的触感更清晰的，是入股的阴寒和森冷，裹挟着无数扭曲混沌的意志，在尖叫着喷涌而出。
或许是因为距离陡然拉进，在祭台上缓慢爬行的几行蚂蚁变得极为清晰，这些巨大的蚂蚁慢吞吞抬起头，露出了脑袋。
赫然是一个个人头！
已经“消失”的村民，包括老人和男人的头，都长在这些蚁身人头的蚂蚁身上，挂着裂到耳根的扭曲笑容，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唐肖。
与这些人头蚂蚁对视的瞬间，唐肖微微蹙眉，有一刹那的恍惚。
在刹那模糊的视线中，这些蚂蚁仿佛在一个接一个互相吞噬，最后迅速膨胀变大，融为一个最大的蚂蚁……这只蚂蚁的头，长着她自己的模样。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助我永生极乐——”
吟唱声中，唐肖的瞳孔逐渐涣散。
斗大的蚂蚁沿着她的手臂攀爬，扭曲的人头脸逐渐融入她的身体——
“……技能，刹那的真实。”
随着没有任何起伏的字句吐出，冷峻清淡的声音落在空中，仿若一把隐形的利刃，刺穿了混沌不堪的环境。
【刹那的真实：该技能可破除一切虚妄，即在对单一事物使用此技能后的一秒内，使用者可看穿一切维度、时间、空间内的一切伪装，即看到事物最初的真实状态。】
击败树魔后抽奖获得的技能，封存在识海已久。然而在此刻，跨越了几乎令人淡忘的天数后，唐肖终于将其使用了出来。
“我很好奇，模因真实的样子，是什么？”
人头蚂蚁尖啸着落回祭台上，在唐肖的视线中，它变成了无数个村民扭曲的脸庞集合体，又一寸寸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视线所及之处，万物俱变。
“——又或者说，对一个本来只是[概念]层面的事物而言，当你伪装成现实的一切都不再起到作用……”
唐肖抬起右手，本已被侵蚀报废的小臂平滑洁白，恢复如初。
“那么对此刻只能看见一切真实的我而言，你便不复存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归根结底，
无论什么种类的模因，最初都只是一种概念。
通过病毒式传染，将概念植入人的大脑，
进而造成群体性的行为现象，
才使模因蔓延入现实。
如果，
一种极其崩坏、扭曲的模因，拥有了更强大的传染性呢？
人的大脑是概念的媒介，没有人类，模因就无法继续传播扩散……这是洛二一直未太过重视模因污染的原因。但地偶蛋的只言片语和这次小石村的所见所闻，却令唐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有一些模因不仅仅是概念，而是能把现实世界也变成概念的一部分呢？
那么这个模因不需要摧毁和杀伤力，只要能无限扩张下去，
就能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世界。
--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同化为“概念”，便是实际意义上的死亡。
--当一个世界被同化，会发生什么？
*
就像从血祭仪式中诞生的小石村模因，
它最初只是植入所有村民心中的一个概念，
甚至可能只是某个无辜的被祭祀者死亡的某个画面引发的噩梦，却在邪恶信仰的催化下，
产生了怪诞的“生命”。
最终，它吞噬了血祭，也吞噬了所有村民，同化小石村，
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噩梦。
模因不属于物质，
不属于能量，
也不属于空间和时间。它的攻击是不可感知的存在，就像第一天夜里众人进入小石村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被模因同化的过程中。
但它也不是无解的。
只要能破除无所不在的概念，就能遏制它的污染性。
“那么，你的概念究竟是什么？”
在“刹那的真实”加持下，唐肖所看到的一切都褪去虚妄，只剩下最初的真实状态——
废旧的祭台旁空无一人，荒地上杂草丛生。没有村民，也没有乌石等人。
深林中破败不堪，空空如也。
这才是令无数人栽倒过的模因世界的本质：模因最危险的地方在于污染，但“污染”本身什么也不是。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最初的污染源与现实世界被同化后会发生什么……这就是概念，模因的概念！
沿着直觉，唐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亚麻色卷发的小男孩赫然是在小路上接连撞到她与巴洛身上的孩童，他有一双琥珀般的大眼睛，站在原地歪头看唐肖。
“你叫什么名字？”唐肖问。
小男孩摇头：“我没有名字，我是出生在祭台旁的孩子。”
“别人怎么称呼你？”
“有人叫我梦孩，因为我总是喜欢做梦，还喜欢和其他人讲，他们说只有我会这样。是这样的吗？”
小男孩静静看着她，“大人们都不做梦吗？”
唐肖微微弯腰：“你喜欢做什么样的梦？”
“很多，什么梦都有。不过最近我总是会做一个，其他人都不想听我讲关于这个梦的故事，他们说这是一个坏梦。”
“梦的内容是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这个梦了，”小男孩弯起眼睛，露出像真正孩童一般的笑意：“梦中我总是回到这里，爸爸妈妈跪在祭台面前，祭台上有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姐姐，她的眼睛很大，比河水里的石头还要大，他们说这是因为眼眶裂开了。”
“她就那样看着我……眼眶裂开，很多红色的水流出来，然后她说，我们所有人都会下地狱。”
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诅咒。
但小男孩却频繁地梦到这句话，后来，他在白天也开始做这个梦。梦里，祭祀品活了回来，站在他面前对他说，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然后小男孩就开始热衷于讲这个梦。
“一开始只是我讲，他们会打我，割掉我的耳朵和手指，让我闭嘴……但后来，他们也开始讲这个故事。我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和我做了同样的梦。”
“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做过其他梦了。”
小男孩歪头看唐肖：“姐姐，你想看看我的梦吗？”
“算了。”唐肖也微笑起来，“——我还不想下地狱。”
四周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夜风吹打枯树，灰尘在祭台上呜咽，泥土被卷起打旋……小男孩的面孔也开始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仿佛在抽离，离她越来越远。
唐肖明白，技能时限即将到达，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意识被无限坍缩在一秒内的结果。
“刹那的真实”效果只有一秒，当她重新回到模因控制的概念世界，这最佳的时机将荡然无存——
就是现在！
“业火！”
黑色火焰腾空而起，强吞噬性的纯粹能量离弦而出，下一刹便穿透了小男孩的身体。
唐肖嘴角渗出血迹，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一个度。
这一击，就是她识海内一半的能量！
然而业火并未停止，在击穿小男孩的身体后依旧向前，吞没了巨大的祭台。
祭台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小男孩是最初的传播者。
他们早已和整座小石村一样被模因吞噬，现在站在唐肖面前的只是两个承载着概念的投影——也是模因的核心所在。
在黑色火焰中，祭台裂开无数道缝隙，汩汩黑血涌出与业火对抗。
业火虽然脱胎于恶魔之种，有着部分模因的同化能力，但和已经发源了十七年的小石村模因相比仍旧薄弱，一时僵持起来，谁也无法吞噬另一方。
然而业火不是无穷无尽的——每一点能量都是由无数的雷电之力转化而成，一旦消耗殆尽，再想补上难于登天。
可现在不允许有一分的退步和迟缓。在能量耗尽的瞬间，唐肖就抽出弯刀，任凭刀刃割开手心，将鲜血渡入业火之中——在能量之后，透支生命力！
一滴、两滴……
识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令唐肖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一次同样的能量枯竭，同样孤注一掷地搏出生路，还是第一个末日世界的副本里。
那时，她还是个只能生涩运用雷电之力的新手，而现在的她，已经站到了截然不同的实力与境界。
让她实力飞速成长的没有其他，只是一个又一个生死之间的挑战。而她最需要的，也正是这种挑战。
——进一步是生，退一步是死，除了突破，没有后路！
双手握刀柄刺向地面，唐肖猛地单膝跪地，周身业火随着她的动作迎风而涨，裹挟无边吞噬之势。
精神力、雷电之力、灵力……世界有那么一刹那，似乎化为纯粹的物质和能量，每一个转换变化的细节都进入唐肖眼中，栩栩如生的纹路仿若整个世界呼吸的脉搏——
然后，她在脉搏之中，看见业火的构造。
以暴制暴、遇强则强、吞噬万物、方可涅槃重生……
玄而又玄中，唐肖眸光闪烁，有所顿悟。
她无法形容是怎么“感知”到其中一二，但就是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些。
“以暴制暴、遇强则强……”
唐肖抬起双眸，锐利若雷电劈开夜空。
在生命力的支撑下，业火重新向祭台发起攻击，纯黑的火焰撕开石台，竟不惜被模因污染，也要与之同归于尽！
咳出一大口血，唐肖眼底反而多了一抹胸有成竹，几乎狂傲的自信，她低声笑道：“吞噬万物，原来是这样……”
业火、地狱焚烧之火，诞生于吞噬和摧毁，本就是极度不稳定，不破不立的存在。
只有吞噬更强的事物，才能让业火突破进阶——要么被吞噬，要么吞噬挡路的一切。
虽然过程有些意外，但结论却和唐肖早就已经大胆做出的决定相同——
——让业火吞噬模因！
这不仅是生死攸关的危险，还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为此，她从第一夜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祭台在业火中尖啸！
它本不可能被业火吞噬，但在真实之眼下，它无法再扭曲现实，竟被硬生生拉入了与唐肖同一空间。所有攻击都实打实落在身上，竟然令祭台有几分分崩离析之意——
“十、九、八……”
唐肖沿着剩余的生命力倒数，周身的世界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会崩塌。
“五、四、三……”
“姐姐？”
裤脚忽然被扯了一下，唐肖低头看去，是小男孩。
他捂着肚子的豁口，盘腿坐在地面上，不吵也不闹。白皙的小脸上是唐肖看见的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做梦了？”
“不，你会做很多的梦。”鲜血沿着手腕滴落在地，唐肖轻声回答。
“梦里会有父亲和母亲吗？”
“应有尽有。”
祭台终于消失殆尽，黑色的火焰席卷整个空间。
……
“唐肖？唐肖？你醒醒！！”
身体在被剧烈晃动，而意识只能感受到沉重的疲惫感，不断向下坠落。
“啊啊啊它们过来了！我的神力已经耗光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唐肖快醒醒！！”
唐肖感觉灵魂像是被撕成两部分，一部分只想向下坠落沉睡——而另一部分只想现在就睁开眼，把正在说话的人施一个禁言术。
黑暗裂开一条缝隙，混乱的人影和红光从缝隙中洒入。景象还没看清，灵识已经先给出了危险警告：
“向右走。”
“——呃？”已经濒临绝望的安吉愕然回头，下一秒被一股力量直接推向右侧，恰好避开了一个怪物的攻击。
“唐肖？你醒了！”
看见扶着额头已经起身的唐肖，安吉简直想痛哭失声：我又活了！！
天知道她刚刚都经历了什么，仅仅是唐肖触摸祭台的一个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世界就瞬间发生了变化：
祭台忽然涌出鲜血，怪物模样的村民从祭台中爬出来，却直接绕过站在前面的唐肖，要过来抓她！
而唐肖也忽然口吐鲜血倒下去人事不知，吓得安吉连忙施加治疗术，可神力一接触差点被直接吸干——唐肖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根本不是安吉这点神力能改变的范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安吉只能疯狂摇晃唐肖呼唤她醒醒，要不然两人就真的要葬身在这里了！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唐肖真的醒了过来，把她的小命拽了回来。
而被这一拉一拽，安吉才从慌乱中看到右侧：怪物群中竟真的有一条通道！这会是逃出生天的道路吗？
唐肖恢复几成意识，忍着剧烈的头痛榨出一点雷电之力，在安吉肩膀上拍了一下：“跑！”
安吉脚下一轻，速度陡然加快。两人穿过怪物的包围圈，果然看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方向一直通向树林外。
“你们要去哪？”
乌石的声音令安吉悚然一惊，只见一群青年熙熙攘攘挤在小路上，正是看起来毫发无损的乌石等人。
“我……”安吉身形一缓。
“别管，继续跑。”
唐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令安吉心中一沉。但她还是立即提高步伐，咬着牙向挡在路上的一群人冲了过去。
就在相撞的一瞬间，本该有的触感像泡沫般豁然消失，唐肖和安吉竟直接穿透了乌石几人！
还没等松一口气，安吉便看见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是……蒙丽？
不，准确的说是只剩下一半身体的蒙丽。
枯瘦的女人站在路中央，痛苦地伸出白骨皑皑的手，似乎试图拦住什么。
“这是蒙丽已经被模因侵蚀的，属于人性的那一部分。”
唐肖毫不停顿地穿过蒙丽，在穿透的刹那拔弯刀斩去，令蒙丽的虚影化为齑粉。
接下来也是如此，拦路的都是曾经死于祭祀的受害者，有青年、少女、孩子……直到一个衣着奇怪的人出现在路中央。
连唐肖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这个站在小路中央，神情呆滞茫然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
唐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玩家，更准确地说，是曾经被小石村模因吞噬的高级玩家。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信息，因为唐肖看到了男人的袖口，上面有一对暗金色的袖扣。
如果她没记错，这双袖扣就是在联盟领域的地下拍卖会中，莎纶拍下的那一对。
属于高级玩家--危翰公爵的袖扣。
第一百四十八章
唐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这个末日副本，
竟然正是整个联盟领域都想找到的导致危翰死亡的副本？
由此可见，系统洛二是真的有本事。手动对接的两个副本世界难度都是万里挑一的罕见，秉持着把玩家往死里坑的原则，
并且战果赫赫。
以燕尾服形态出现的危翰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看着快速冲上来的唐肖二人，
他将手伸向腰间抽出了一把暗金色的手枪，对准唐肖就扣下扳机！
唐肖一个急刹车，将安吉推飞后自己侧身滚了一圈，才躲过这颗子弹。
爆裂声从子弹打在地面的位置发出，一个半径为一米的深坑出现在原地。
两个信息从唐肖的脑海飞速闪过：
--这个模因可以重现出所有死于模因中的人，当模因垂死挣扎之际，就会操纵这些“亡者”进行攻击。
--这个“危翰”的实力明显不是高级玩家水平，
模因越弱，他的力量越弱。如果只有这一个“玩家挡路”，解决起来不成问题。
那么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在过去的十七年中，
栽在这个副本中的高级玩家……到底有多少人？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
唐肖就瞥见一个虚实不定的人影从树丛中走出，站在了“危翰”身边。
那是个两米高的壮汉，
皮肤黝黑气质粗犷，乍一看非常符合这个世界土著的气质，如果不是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装甲防弹衣，肩膀还扛着一个手持光束炮的话。
连安吉都忍不住惊呼：“这是什么种族的妖怪？无底深渊又裂开了吗？”
无底深渊裂没裂开尚且存疑，
她是被大大冲击到世界观和审美观，
直接裂开了。
唐肖：“趴下！”
命都快没了，
还在意敌人穿的衣服有多奇形怪状？安吉也就地一滚，糊了一身灰扑扑的土，才勉强躲过高壮“玩家”攻击的致命光束。
但这还远远不止……在这两个“人”身后，越来越多的身影走出来，从装备衣着上看，无一不是现代人。
全都是玩家！
他们基本只静静堵在路上，一旦两人靠近便会举起武器攻击，把唐肖逼退回去。
在两人身后，明明已经走出了很远的林中小路，却在不断地缩短，深林中的祭坛变得越来越近，甚至连石台上的凹槽和血液都变得无比清晰……
“不许看！”唐肖厉声将安吉从恍惚中叫醒，释放出业火逼退了“玩家们”的一波攻击，才有了片刻的回血时间。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怎么看都是绝境，连求生欲高如安吉都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要不然就干脆在这里死掉，赌有没有下辈子算了……
念头一滋生就越来越强烈，让安吉不由得心神动摇，行动上也不由得变得消极放弃抵抗，连神力都开始弃之不用。
“你以为你这次死了，就能继续重生？”
唐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炸得安吉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思绪也终于从混沌状态彻底挣脱，本能地反问：“你知道我是重生的？！”
唐肖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看看这些人，你觉得死在这里能得到真正的死亡吗？”
哪怕是真正的死亡，以联盟领域的能力也未必不能复活。现在看来她早该发现其中端倪……只有当一个玩家从任何层面上都彻底被抹消，完全被同化成另一种无法被捕捉的存在，才能令主系统都无力回天。
认识到残酷的现实后，安吉立即颓了下来：“那我们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吗？
唐肖：“理论上说，如果把你直接扔给模因，我只需要在这里等上几分钟，等它完全被我吞噬，我就能出去了。”
安吉：“……”
安吉：“？？？”
看着唐肖不似作假的表情，安吉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你……你战胜了小石村的诅咒？”
唐肖：“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在那被无限塌缩的一秒内，一切就已经终结。在他们看不到的空间内，业火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吞噬残余的模因，也正因如此，模因才会如此疯狂地试图反扑。
——但它已经无法真正伤害到唐肖。所以这几分钟内，模因攻击的目标只有安吉一人。
乍然了解到真相的安吉神情复杂，竟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凄凉。
……对不起，她知道她在拖后腿，可没想到她这么拖后腿。
可是她不想死啊！
于凄凉中忽然想起一点，安吉立即问：“那乌石他们还活着吗？”
“你能活着，他们就能活着。”
连这样的答案都得到了，安吉顿时萌生出一种就算是个垃圾，这时也该拼一把的勇气。
--更何况她又不是懦弱无能的平民，她可是要致力于要成为整个世界最高地位阶梯的神使！她应该比平民要强得多才对！
看见安吉又鼓起力量，唐肖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带你出去。”
***
几秒后，安吉终于明白“走吧”这两个字中，蕴含了多大的挑战。
黑色的漩涡在空中出现，尖叫和哀嚎响彻四周，狂风大作让人根本迈不开步伐……更别说还有这些衣着奇怪的人试图抓住她！仅仅是靠近就令安吉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危险，她很确定，如果没有唐肖在旁边顶着，这些人随便一击就能把她送下地狱。
但不幸中的万幸，便是这股极其阴森诡谲的旋风并不针对她，反而针对的是这些实力强大的人类，它试图把这些人吸进去！这也让前方密不透风的路终于出现一丝缝隙，让人有了逃离的机会。
只要冲出去，就能活下来！
在安吉身后，唐肖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手腕上血沿着布娃娃的脸滴落在地面，很快被布娃娃吸收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布娃娃黑漆漆的眼珠也变成了猩红色的，弥漫在整个空间里的黑色漩涡正是由它产生的诅咒之力。
“嘻嘻嘻，玛格丽特闻到了特别讨厌的味道，玛格丽特又有新的食物吃了，这个食物是玛格丽特最最最讨厌的……”
布娃娃的眼球恶意地看向唐肖，仿佛已经对杀死唐肖胜券在握。
——诅咒娃娃的规则之一，便是所有的使用者都会被反噬，下场与被诅咒者一样凄惨死亡。刚刚用鲜血诅咒娃娃的封印并且使用它进行了诅咒的唐肖自然也不例外。
“嘻嘻嘻……嘻嘻嘻……嘎？”
玛格丽特正在得意，却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尖锐刺耳的孩童笑声戛然而止。
它黑漆漆的眼珠转来转去，最终定在一个方向上，极为人性化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玛格丽特看到了什么？这不可能……玛格丽特已经杀死了他，被玛格丽特诅咒过的人类绝对不会再复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能杀死高级玩家的东西少之又少，
诅咒娃娃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整个联盟领域高层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部分贵族利用诅咒娃娃杀死了名为危翰的老牌高级玩家，然后在地下拍卖中将诅咒娃娃卖出，却正巧进了唐肖的手里。也让唐肖明白了有关危翰事件的原委。
死去的玩家没有任何价值，联盟领域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危翰伸冤，副本世界多如牛毛，所有人都以为危翰之事会被无声无息湮没，
连唐肖都没想到她会因缘巧合发现更深一层的真相。
从拍卖会，到诅咒娃娃，
再到这个失控的副本世界，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命运线牵引着一切的发展。
命运线的通关钥匙是矗立在其中无数杀机盎然的死局，
只要比所有人都更快地突破，就能看见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比如现在，唐肖不仅让闲置吃灰的诅咒娃娃玛格丽特重见天日，还好心地给它介绍熟人：“你们俩应该认识，
这次应该算是梅开二度，流程上轻车熟路了吧。”
玛格丽特：“……”
它脑袋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连恶毒的笑声都忘记了，小小的脑袋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在诅咒规则下，所有被诅咒者都必死无疑，可眼前的人类明明已经列入死亡名单，为什么还能须尾俱全出现在这里？
玛格丽特想不出原因，干脆愤怒地释放诅咒之力，
想让眼前的所有人都统统消失。等一切结束，
再一口吞了它这一任的主人……那个不安好心的恶劣女人！
吸收了唐肖血液的诅咒娃娃一扫之前的丧气和颓废，
身躯中涌出无数浓稠的森怨黑气，隐隐能看见黑气漩涡中透出一个猩红的眼球，带着无边恶意的目光死死黏着在唐肖身上。
杀死诅咒对象只是顺带……对于诅咒娃娃来说，役使它施放诅咒的“主人”，才是真正的食物！
“美丽的娃娃玛格丽特，从诞生就受苦受难~”
“第一任主人划烂玛格丽特的皮肤，让我无法动弹~”
“第二任主人撕裂玛格丽特的嘴角，让我无法说话~”
“第三任主人割开玛格丽特的脖子，砍下玛格丽特的四肢，掏空玛格丽特的棉絮，挖掉玛格丽特的眼睛，啊~美丽的玛格丽特，总是如此遭人妒忌~”
“所以杀光他们！抽筋拔骨！”
“所以杀光他们！血流成河！”
“所以杀光他们！无一生还！”
熟悉的哼歌声悠悠响起，昭示着血腥诅咒的开始——
十分钟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玛格丽特要杀光你们！！！”
要不是身躯只是个没有行动力的布娃娃，玛格丽特现在就要跳起来拿刀亲自上去砍人了。无论她的诅咒之力怎么释放，这些奇怪的人类仅仅只被吸进漩涡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杀。
任何会致人死亡的手段，在他们身上都毫无效果！诅咒之力施加在他们身上和掉进空气里没有区别。可在玛格丽特的判定里，这些人类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幻象……虽然他们只是表情呆滞，机械地反抗着诅咒之力，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
唐肖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无能狂怒的玛格丽特，戳穿真相：“果然，你也被自身的规则束缚着。只要我使用了你，你就必须先解决掉我诅咒的对象，才能反过来对我出手。”
反而言之，如果出现了连诅咒娃娃都无能为力的死亡目标，那么即便玛格丽特再迫切想报复她，也无法突破规则的限制。
很不巧，已经被模因同化的“玩家们”，就恰恰是诅咒之力也无法干预的存在，因为它们已经不再是人或者任何物质形式……诅咒落在它们身上，就相当于和一整个模因在对抗，反而被隐隐开始同化。
玛格丽特再是个傻娃娃，也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愤怒地尖叫起来：“这是什么？这些肮脏的东西，它们污染了玛格丽特的手臂……玛格丽特有一个阴险的主人！”
“首先，你从来没承认过我是你主人；其次，你的四肢不是已经被第三任主人砍掉了，哪来的手臂？”
唐肖轻飘飘怼了回来。
从见到危翰身影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利用诅咒娃娃来打破封锁这一办法。
在方才与这些“玩家”的博弈中，她已经计算出安全的范围空间，如果一切按照她推测的方向发展，模因的反应会本能地被主动攻击的诅咒娃娃吸引，两方缠缠绵绵不死不休，事实也果然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被唐肖控制着再憋屈，玛格丽特也忍了。但此时的诅咒娃娃却表现出了格外的出离愤怒，可再疯狂也只能被囚在规则内，眼睁睁看着诅咒之力被模因一点点同化吞噬。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浓稠漆黑的天际忽然泛起一点光亮，弥漫在林中的雾气也似乎有所消散，露出前方的小路。
安吉也终于成功挣脱出无数人影围追堵截的封口，欣喜若狂地回头想找唐肖。
回头的一刹，她愣住了。
漫天黑暗被撕开一道缝隙，村庄的倒影在夜色中升腾扭曲，村民也好，孩童也好，都变成了扭曲攒动，光怪陆离的物质——祭台碎裂成无数碎片，漫天鲜血倒灌流下，宛若先古的地狱重现人间。
而庞大到难以丈量的怪象下，清隽直挺的少女迎着漫天血海伸出手，气场竟不动如山，丝毫未被可怖的景象压迫……甚至隐隐有几分侵略之势。
明明只是人类，却在刹那仿若比肩神明。
血海落在她手中，消融为跳动的黑色火焰，滚落地面蔓延成一片纯黑的火海。
与空中升腾的怪象遥相对比，竟令人觉得地面的火焰更像是真正的地狱，纯粹的毁灭肃杀之气。而空中的小石村扭曲不稳，看起来更加空妄虚假。
一座庞大无比摇摇欲坠的肉山从血海中踏下，越临近地面身形越小，最后缩成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男孩。
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垂头看向地面的火焰，开口问：“这是什么？”
唐肖：“这是业火。”
“业火是什么？”
“一种来自地狱，能焚烧罪孽的火焰。”
焚烧罪孽……吗？
小男孩眼睛忽然弯了起来。他趔趄着向前跑了几步，短小的四肢忽然枯树拔节般伸长，身体也瞬间抽条为瘦长的骨架，森森白骨露在皮肤外，孩童稚嫩的脸庞也变成了凹陷的死灰色。
只有仔细看去，才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个流着血泪的女孩。
女孩身体是被扭曲焚烧过的形状，踉踉跄跄向下走，身后扭曲的小石村幻影发出尖利哀鸣，试图把她抓住。
然而女孩一触碰到业火，幻影就失去了限制她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入火焰，被业火吞没。
“……谢谢你。”
若有若无的喟叹在耳边一闪即逝，分不清来自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的和声。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消失，空中无数扭曲的怪影终于失去升腾的力气，彻底坠入业火之中消失不见。业火随风而涨，黑色的火焰飞速蔓延了整片森林，仿佛连天地都要吞入其中！
“恭喜宿主……”
火焰中似乎有洛二的声音，只不过唐肖听不太清。她感受着周身无边的力量，这些力量其实不大部分属于她，却又在这一刻真实地为她所用。
甚至在这一刹，她觉得哪怕自己要撕裂这方副本世界，触摸到大千宇宙无数通道的本质，也是唾手可得。
这不是仅仅是力量……这是她领悟出的招式，融合了模因，能吞天噬地的招法。
地狱变！
……
电光火石之间，唐肖触碰到了祭台。
比冰冷的触感更清晰的，是入股的阴寒和森冷，裹挟着无数扭曲混沌的意志，在尖叫着喷涌而出。
或许是因为距离陡然拉进，在祭台上缓慢爬行的几行蚂蚁变得极为清晰，这些巨大的蚂蚁慢吞吞抬起头，露出了脑袋。
赫然是一个个人头！
已经“消失”的村民，包括老人和男人的头，都长在这些蚁身人头的蚂蚁身上，挂着裂到耳根的扭曲笑容，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唐肖。
与这些人头蚂蚁对视的瞬间，唐肖微微蹙眉，有一刹那的恍惚。
在刹那模糊的视线中，这些蚂蚁仿佛在一个接一个互相吞噬，最后迅速膨胀变大，融为一个最大的蚂蚁……这只蚂蚁的头，长着她自己的模样。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助我永生极乐——”
吟唱声中，唐肖的瞳孔逐渐涣散。
斗大的蚂蚁沿着她的手臂攀爬，扭曲的人头脸逐渐融入她的身体——
“……技能，刹那的真实。”
随着没有任何起伏的字句吐出，冷峻清淡的声音落在空中，仿若一把隐形的利刃，刺穿了混沌不堪的环境。
【刹那的真实：该技能可破除一切虚妄，即在对单一事物使用此技能后的一秒内，使用者可看穿一切维度、时间、空间内的一切伪装，即看到事物最初的真实状态。】
击败树魔后抽奖获得的技能，封存在识海已久。然而在此刻，跨越了几乎令人淡忘的天数后，唐肖终于将其使用了出来。
“我很好奇，模因真实的样子，是什么？”
人头蚂蚁尖啸着落回祭台上，在唐肖的视线中，它变成了无数个村民扭曲的脸庞集合体，又一寸寸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视线所及之处，万物俱变。
“——又或者说，对一个本来只是[概念]层面的事物而言，当你伪装成现实的一切都不再起到作用……”
唐肖抬起右手，本已被侵蚀报废的小臂平滑洁白，恢复如初。
“那么对此刻只能看见一切真实的我而言，你便不复存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归根结底，
无论什么种类的模因，最初都只是一种概念。
通过病毒式传染，将概念植入人的大脑，
进而造成群体性的行为现象，
才使模因蔓延入现实。
如果，
一种极其崩坏、扭曲的模因，拥有了更强大的传染性呢？
人的大脑是概念的媒介，没有人类，模因就无法继续传播扩散……这是洛二一直未太过重视模因污染的原因。但地偶蛋的只言片语和这次小石村的所见所闻，却令唐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有一些模因不仅仅是概念，而是能把现实世界也变成概念的一部分呢？
那么这个模因不需要摧毁和杀伤力，只要能无限扩张下去，
就能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世界。
--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同化为“概念”，便是实际意义上的死亡。
--当一个世界被同化，会发生什么？
*
就像从血祭仪式中诞生的小石村模因，
它最初只是植入所有村民心中的一个概念，
甚至可能只是某个无辜的被祭祀者死亡的某个画面引发的噩梦，却在邪恶信仰的催化下，
产生了怪诞的“生命”。
最终，它吞噬了血祭，也吞噬了所有村民，同化小石村，
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噩梦。
模因不属于物质，
不属于能量，
也不属于空间和时间。它的攻击是不可感知的存在，就像第一天夜里众人进入小石村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被模因同化的过程中。
但它也不是无解的。
只要能破除无所不在的概念，就能遏制它的污染性。
“那么，你的概念究竟是什么？”
在“刹那的真实”加持下，唐肖所看到的一切都褪去虚妄，只剩下最初的真实状态——
废旧的祭台旁空无一人，荒地上杂草丛生。没有村民，也没有乌石等人。
深林中破败不堪，空空如也。
这才是令无数人栽倒过的模因世界的本质：模因最危险的地方在于污染，但“污染”本身什么也不是。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最初的污染源与现实世界被同化后会发生什么……这就是概念，模因的概念！
沿着直觉，唐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亚麻色卷发的小男孩赫然是在小路上接连撞到她与巴洛身上的孩童，他有一双琥珀般的大眼睛，站在原地歪头看唐肖。
“你叫什么名字？”唐肖问。
小男孩摇头：“我没有名字，我是出生在祭台旁的孩子。”
“别人怎么称呼你？”
“有人叫我梦孩，因为我总是喜欢做梦，还喜欢和其他人讲，他们说只有我会这样。是这样的吗？”
小男孩静静看着她，“大人们都不做梦吗？”
唐肖微微弯腰：“你喜欢做什么样的梦？”
“很多，什么梦都有。不过最近我总是会做一个，其他人都不想听我讲关于这个梦的故事，他们说这是一个坏梦。”
“梦的内容是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这个梦了，”小男孩弯起眼睛，露出像真正孩童一般的笑意：“梦中我总是回到这里，爸爸妈妈跪在祭台面前，祭台上有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姐姐，她的眼睛很大，比河水里的石头还要大，他们说这是因为眼眶裂开了。”
“她就那样看着我……眼眶裂开，很多红色的水流出来，然后她说，我们所有人都会下地狱。”
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诅咒。
但小男孩却频繁地梦到这句话，后来，他在白天也开始做这个梦。梦里，祭祀品活了回来，站在他面前对他说，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然后小男孩就开始热衷于讲这个梦。
“一开始只是我讲，他们会打我，割掉我的耳朵和手指，让我闭嘴……但后来，他们也开始讲这个故事。我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和我做了同样的梦。”
“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做过其他梦了。”
小男孩歪头看唐肖：“姐姐，你想看看我的梦吗？”
“算了。”唐肖也微笑起来，“——我还不想下地狱。”
四周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夜风吹打枯树，灰尘在祭台上呜咽，泥土被卷起打旋……小男孩的面孔也开始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仿佛在抽离，离她越来越远。
唐肖明白，技能时限即将到达，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意识被无限坍缩在一秒内的结果。
“刹那的真实”效果只有一秒，当她重新回到模因控制的概念世界，这最佳的时机将荡然无存——
就是现在！
“业火！”
黑色火焰腾空而起，强吞噬性的纯粹能量离弦而出，下一刹便穿透了小男孩的身体。
唐肖嘴角渗出血迹，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一个度。
这一击，就是她识海内一半的能量！
然而业火并未停止，在击穿小男孩的身体后依旧向前，吞没了巨大的祭台。
祭台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小男孩是最初的传播者。
他们早已和整座小石村一样被模因吞噬，现在站在唐肖面前的只是两个承载着概念的投影——也是模因的核心所在。
在黑色火焰中，祭台裂开无数道缝隙，汩汩黑血涌出与业火对抗。
业火虽然脱胎于恶魔之种，有着部分模因的同化能力，但和已经发源了十七年的小石村模因相比仍旧薄弱，一时僵持起来，谁也无法吞噬另一方。
然而业火不是无穷无尽的——每一点能量都是由无数的雷电之力转化而成，一旦消耗殆尽，再想补上难于登天。
可现在不允许有一分的退步和迟缓。在能量耗尽的瞬间，唐肖就抽出弯刀，任凭刀刃割开手心，将鲜血渡入业火之中——在能量之后，透支生命力！
一滴、两滴……
识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令唐肖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一次同样的能量枯竭，同样孤注一掷地搏出生路，还是第一个末日世界的副本里。
那时，她还是个只能生涩运用雷电之力的新手，而现在的她，已经站到了截然不同的实力与境界。
让她实力飞速成长的没有其他，只是一个又一个生死之间的挑战。而她最需要的，也正是这种挑战。
——进一步是生，退一步是死，除了突破，没有后路！
双手握刀柄刺向地面，唐肖猛地单膝跪地，周身业火随着她的动作迎风而涨，裹挟无边吞噬之势。
精神力、雷电之力、灵力……世界有那么一刹那，似乎化为纯粹的物质和能量，每一个转换变化的细节都进入唐肖眼中，栩栩如生的纹路仿若整个世界呼吸的脉搏——
然后，她在脉搏之中，看见业火的构造。
以暴制暴、遇强则强、吞噬万物、方可涅槃重生……
玄而又玄中，唐肖眸光闪烁，有所顿悟。
她无法形容是怎么“感知”到其中一二，但就是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些。
“以暴制暴、遇强则强……”
唐肖抬起双眸，锐利若雷电劈开夜空。
在生命力的支撑下，业火重新向祭台发起攻击，纯黑的火焰撕开石台，竟不惜被模因污染，也要与之同归于尽！
咳出一大口血，唐肖眼底反而多了一抹胸有成竹，几乎狂傲的自信，她低声笑道：“吞噬万物，原来是这样……”
业火、地狱焚烧之火，诞生于吞噬和摧毁，本就是极度不稳定，不破不立的存在。
只有吞噬更强的事物，才能让业火突破进阶——要么被吞噬，要么吞噬挡路的一切。
虽然过程有些意外，但结论却和唐肖早就已经大胆做出的决定相同——
——让业火吞噬模因！
这不仅是生死攸关的危险，还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为此，她从第一夜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祭台在业火中尖啸！
它本不可能被业火吞噬，但在真实之眼下，它无法再扭曲现实，竟被硬生生拉入了与唐肖同一空间。所有攻击都实打实落在身上，竟然令祭台有几分分崩离析之意——
“十、九、八……”
唐肖沿着剩余的生命力倒数，周身的世界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会崩塌。
“五、四、三……”
“姐姐？”
裤脚忽然被扯了一下，唐肖低头看去，是小男孩。
他捂着肚子的豁口，盘腿坐在地面上，不吵也不闹。白皙的小脸上是唐肖看见的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做梦了？”
“不，你会做很多的梦。”鲜血沿着手腕滴落在地，唐肖轻声回答。
“梦里会有父亲和母亲吗？”
“应有尽有。”
祭台终于消失殆尽，黑色的火焰席卷整个空间。
……
“唐肖？唐肖？你醒醒！！”
身体在被剧烈晃动，而意识只能感受到沉重的疲惫感，不断向下坠落。
“啊啊啊它们过来了！我的神力已经耗光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唐肖快醒醒！！”
唐肖感觉灵魂像是被撕成两部分，一部分只想向下坠落沉睡——而另一部分只想现在就睁开眼，把正在说话的人施一个禁言术。
黑暗裂开一条缝隙，混乱的人影和红光从缝隙中洒入。景象还没看清，灵识已经先给出了危险警告：
“向右走。”
“——呃？”已经濒临绝望的安吉愕然回头，下一秒被一股力量直接推向右侧，恰好避开了一个怪物的攻击。
“唐肖？你醒了！”
看见扶着额头已经起身的唐肖，安吉简直想痛哭失声：我又活了！！
天知道她刚刚都经历了什么，仅仅是唐肖触摸祭台的一个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世界就瞬间发生了变化：
祭台忽然涌出鲜血，怪物模样的村民从祭台中爬出来，却直接绕过站在前面的唐肖，要过来抓她！
而唐肖也忽然口吐鲜血倒下去人事不知，吓得安吉连忙施加治疗术，可神力一接触差点被直接吸干——唐肖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根本不是安吉这点神力能改变的范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安吉只能疯狂摇晃唐肖呼唤她醒醒，要不然两人就真的要葬身在这里了！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唐肖真的醒了过来，把她的小命拽了回来。
而被这一拉一拽，安吉才从慌乱中看到右侧：怪物群中竟真的有一条通道！这会是逃出生天的道路吗？
唐肖恢复几成意识，忍着剧烈的头痛榨出一点雷电之力，在安吉肩膀上拍了一下：“跑！”
安吉脚下一轻，速度陡然加快。两人穿过怪物的包围圈，果然看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方向一直通向树林外。
“你们要去哪？”
乌石的声音令安吉悚然一惊，只见一群青年熙熙攘攘挤在小路上，正是看起来毫发无损的乌石等人。
“我……”安吉身形一缓。
“别管，继续跑。”
唐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令安吉心中一沉。但她还是立即提高步伐，咬着牙向挡在路上的一群人冲了过去。
就在相撞的一瞬间，本该有的触感像泡沫般豁然消失，唐肖和安吉竟直接穿透了乌石几人！
还没等松一口气，安吉便看见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是……蒙丽？
不，准确的说是只剩下一半身体的蒙丽。
枯瘦的女人站在路中央，痛苦地伸出白骨皑皑的手，似乎试图拦住什么。
“这是蒙丽已经被模因侵蚀的，属于人性的那一部分。”
唐肖毫不停顿地穿过蒙丽，在穿透的刹那拔弯刀斩去，令蒙丽的虚影化为齑粉。
接下来也是如此，拦路的都是曾经死于祭祀的受害者，有青年、少女、孩子……直到一个衣着奇怪的人出现在路中央。
连唐肖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这个站在小路中央，神情呆滞茫然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
唐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玩家，更准确地说，是曾经被小石村模因吞噬的高级玩家。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信息，因为唐肖看到了男人的袖口，上面有一对暗金色的袖扣。
如果她没记错，这双袖扣就是在联盟领域的地下拍卖会中，莎纶拍下的那一对。
属于高级玩家--危翰公爵的袖扣。
第一百四十八章
唐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这个末日副本，
竟然正是整个联盟领域都想找到的导致危翰死亡的副本？
由此可见，系统洛二是真的有本事。手动对接的两个副本世界难度都是万里挑一的罕见，秉持着把玩家往死里坑的原则，
并且战果赫赫。
以燕尾服形态出现的危翰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看着快速冲上来的唐肖二人，
他将手伸向腰间抽出了一把暗金色的手枪，对准唐肖就扣下扳机！
唐肖一个急刹车，将安吉推飞后自己侧身滚了一圈，才躲过这颗子弹。
爆裂声从子弹打在地面的位置发出，一个半径为一米的深坑出现在原地。
两个信息从唐肖的脑海飞速闪过：
--这个模因可以重现出所有死于模因中的人，当模因垂死挣扎之际，就会操纵这些“亡者”进行攻击。
--这个“危翰”的实力明显不是高级玩家水平，
模因越弱，他的力量越弱。如果只有这一个“玩家挡路”，解决起来不成问题。
那么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在过去的十七年中，
栽在这个副本中的高级玩家……到底有多少人？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
唐肖就瞥见一个虚实不定的人影从树丛中走出，站在了“危翰”身边。
那是个两米高的壮汉，
皮肤黝黑气质粗犷，乍一看非常符合这个世界土著的气质，如果不是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装甲防弹衣，肩膀还扛着一个手持光束炮的话。
连安吉都忍不住惊呼：“这是什么种族的妖怪？无底深渊又裂开了吗？”
无底深渊裂没裂开尚且存疑，
她是被大大冲击到世界观和审美观，
直接裂开了。
唐肖：“趴下！”
命都快没了，
还在意敌人穿的衣服有多奇形怪状？安吉也就地一滚，糊了一身灰扑扑的土，才勉强躲过高壮“玩家”攻击的致命光束。
但这还远远不止……在这两个“人”身后，越来越多的身影走出来，从装备衣着上看，无一不是现代人。
全都是玩家！
他们基本只静静堵在路上，一旦两人靠近便会举起武器攻击，把唐肖逼退回去。
在两人身后，明明已经走出了很远的林中小路，却在不断地缩短，深林中的祭坛变得越来越近，甚至连石台上的凹槽和血液都变得无比清晰……
“不许看！”唐肖厉声将安吉从恍惚中叫醒，释放出业火逼退了“玩家们”的一波攻击，才有了片刻的回血时间。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怎么看都是绝境，连求生欲高如安吉都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要不然就干脆在这里死掉，赌有没有下辈子算了……
念头一滋生就越来越强烈，让安吉不由得心神动摇，行动上也不由得变得消极放弃抵抗，连神力都开始弃之不用。
“你以为你这次死了，就能继续重生？”
唐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炸得安吉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思绪也终于从混沌状态彻底挣脱，本能地反问：“你知道我是重生的？！”
唐肖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看看这些人，你觉得死在这里能得到真正的死亡吗？”
哪怕是真正的死亡，以联盟领域的能力也未必不能复活。现在看来她早该发现其中端倪……只有当一个玩家从任何层面上都彻底被抹消，完全被同化成另一种无法被捕捉的存在，才能令主系统都无力回天。
认识到残酷的现实后，安吉立即颓了下来：“那我们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吗？
唐肖：“理论上说，如果把你直接扔给模因，我只需要在这里等上几分钟，等它完全被我吞噬，我就能出去了。”
安吉：“……”
安吉：“？？？”
看着唐肖不似作假的表情，安吉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你……你战胜了小石村的诅咒？”
唐肖：“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在那被无限塌缩的一秒内，一切就已经终结。在他们看不到的空间内，业火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吞噬残余的模因，也正因如此，模因才会如此疯狂地试图反扑。
——但它已经无法真正伤害到唐肖。所以这几分钟内，模因攻击的目标只有安吉一人。
乍然了解到真相的安吉神情复杂，竟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凄凉。
……对不起，她知道她在拖后腿，可没想到她这么拖后腿。
可是她不想死啊！
于凄凉中忽然想起一点，安吉立即问：“那乌石他们还活着吗？”
“你能活着，他们就能活着。”
连这样的答案都得到了，安吉顿时萌生出一种就算是个垃圾，这时也该拼一把的勇气。
--更何况她又不是懦弱无能的平民，她可是要致力于要成为整个世界最高地位阶梯的神使！她应该比平民要强得多才对！
看见安吉又鼓起力量，唐肖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带你出去。”
***
几秒后，安吉终于明白“走吧”这两个字中，蕴含了多大的挑战。
黑色的漩涡在空中出现，尖叫和哀嚎响彻四周，狂风大作让人根本迈不开步伐……更别说还有这些衣着奇怪的人试图抓住她！仅仅是靠近就令安吉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危险，她很确定，如果没有唐肖在旁边顶着，这些人随便一击就能把她送下地狱。
但不幸中的万幸，便是这股极其阴森诡谲的旋风并不针对她，反而针对的是这些实力强大的人类，它试图把这些人吸进去！这也让前方密不透风的路终于出现一丝缝隙，让人有了逃离的机会。
只要冲出去，就能活下来！
在安吉身后，唐肖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手腕上血沿着布娃娃的脸滴落在地面，很快被布娃娃吸收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布娃娃黑漆漆的眼珠也变成了猩红色的，弥漫在整个空间里的黑色漩涡正是由它产生的诅咒之力。
“嘻嘻嘻，玛格丽特闻到了特别讨厌的味道，玛格丽特又有新的食物吃了，这个食物是玛格丽特最最最讨厌的……”
布娃娃的眼球恶意地看向唐肖，仿佛已经对杀死唐肖胜券在握。
——诅咒娃娃的规则之一，便是所有的使用者都会被反噬，下场与被诅咒者一样凄惨死亡。刚刚用鲜血诅咒娃娃的封印并且使用它进行了诅咒的唐肖自然也不例外。
“嘻嘻嘻……嘻嘻嘻……嘎？”
玛格丽特正在得意，却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尖锐刺耳的孩童笑声戛然而止。
它黑漆漆的眼珠转来转去，最终定在一个方向上，极为人性化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玛格丽特看到了什么？这不可能……玛格丽特已经杀死了他，被玛格丽特诅咒过的人类绝对不会再复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能杀死高级玩家的东西少之又少，
诅咒娃娃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整个联盟领域高层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部分贵族利用诅咒娃娃杀死了名为危翰的老牌高级玩家，然后在地下拍卖中将诅咒娃娃卖出，却正巧进了唐肖的手里。也让唐肖明白了有关危翰事件的原委。
死去的玩家没有任何价值，联盟领域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危翰伸冤，副本世界多如牛毛，所有人都以为危翰之事会被无声无息湮没，
连唐肖都没想到她会因缘巧合发现更深一层的真相。
从拍卖会，到诅咒娃娃，
再到这个失控的副本世界，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命运线牵引着一切的发展。
命运线的通关钥匙是矗立在其中无数杀机盎然的死局，
只要比所有人都更快地突破，就能看见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比如现在，唐肖不仅让闲置吃灰的诅咒娃娃玛格丽特重见天日，还好心地给它介绍熟人：“你们俩应该认识，
这次应该算是梅开二度，流程上轻车熟路了吧。”
玛格丽特：“……”
它脑袋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连恶毒的笑声都忘记了，小小的脑袋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在诅咒规则下，所有被诅咒者都必死无疑，可眼前的人类明明已经列入死亡名单，为什么还能须尾俱全出现在这里？
玛格丽特想不出原因，干脆愤怒地释放诅咒之力，
想让眼前的所有人都统统消失。等一切结束，
再一口吞了它这一任的主人……那个不安好心的恶劣女人！
吸收了唐肖血液的诅咒娃娃一扫之前的丧气和颓废，
身躯中涌出无数浓稠的森怨黑气，隐隐能看见黑气漩涡中透出一个猩红的眼球，带着无边恶意的目光死死黏着在唐肖身上。
杀死诅咒对象只是顺带……对于诅咒娃娃来说，役使它施放诅咒的“主人”，才是真正的食物！
“美丽的娃娃玛格丽特，从诞生就受苦受难~”
“第一任主人划烂玛格丽特的皮肤，让我无法动弹~”
“第二任主人撕裂玛格丽特的嘴角，让我无法说话~”
“第三任主人割开玛格丽特的脖子，砍下玛格丽特的四肢，掏空玛格丽特的棉絮，挖掉玛格丽特的眼睛，啊~美丽的玛格丽特，总是如此遭人妒忌~”
“所以杀光他们！抽筋拔骨！”
“所以杀光他们！血流成河！”
“所以杀光他们！无一生还！”
熟悉的哼歌声悠悠响起，昭示着血腥诅咒的开始——
十分钟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玛格丽特要杀光你们！！！”
要不是身躯只是个没有行动力的布娃娃，玛格丽特现在就要跳起来拿刀亲自上去砍人了。无论她的诅咒之力怎么释放，这些奇怪的人类仅仅只被吸进漩涡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杀。
任何会致人死亡的手段，在他们身上都毫无效果！诅咒之力施加在他们身上和掉进空气里没有区别。可在玛格丽特的判定里，这些人类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幻象……虽然他们只是表情呆滞，机械地反抗着诅咒之力，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
唐肖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无能狂怒的玛格丽特，戳穿真相：“果然，你也被自身的规则束缚着。只要我使用了你，你就必须先解决掉我诅咒的对象，才能反过来对我出手。”
反而言之，如果出现了连诅咒娃娃都无能为力的死亡目标，那么即便玛格丽特再迫切想报复她，也无法突破规则的限制。
很不巧，已经被模因同化的“玩家们”，就恰恰是诅咒之力也无法干预的存在，因为它们已经不再是人或者任何物质形式……诅咒落在它们身上，就相当于和一整个模因在对抗，反而被隐隐开始同化。
玛格丽特再是个傻娃娃，也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愤怒地尖叫起来：“这是什么？这些肮脏的东西，它们污染了玛格丽特的手臂……玛格丽特有一个阴险的主人！”
“首先，你从来没承认过我是你主人；其次，你的四肢不是已经被第三任主人砍掉了，哪来的手臂？”
唐肖轻飘飘怼了回来。
从见到危翰身影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利用诅咒娃娃来打破封锁这一办法。
在方才与这些“玩家”的博弈中，她已经计算出安全的范围空间，如果一切按照她推测的方向发展，模因的反应会本能地被主动攻击的诅咒娃娃吸引，两方缠缠绵绵不死不休，事实也果然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被唐肖控制着再憋屈，玛格丽特也忍了。但此时的诅咒娃娃却表现出了格外的出离愤怒，可再疯狂也只能被囚在规则内，眼睁睁看着诅咒之力被模因一点点同化吞噬。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浓稠漆黑的天际忽然泛起一点光亮，弥漫在林中的雾气也似乎有所消散，露出前方的小路。
安吉也终于成功挣脱出无数人影围追堵截的封口，欣喜若狂地回头想找唐肖。
回头的一刹，她愣住了。
漫天黑暗被撕开一道缝隙，村庄的倒影在夜色中升腾扭曲，村民也好，孩童也好，都变成了扭曲攒动，光怪陆离的物质——祭台碎裂成无数碎片，漫天鲜血倒灌流下，宛若先古的地狱重现人间。
而庞大到难以丈量的怪象下，清隽直挺的少女迎着漫天血海伸出手，气场竟不动如山，丝毫未被可怖的景象压迫……甚至隐隐有几分侵略之势。
明明只是人类，却在刹那仿若比肩神明。
血海落在她手中，消融为跳动的黑色火焰，滚落地面蔓延成一片纯黑的火海。
与空中升腾的怪象遥相对比，竟令人觉得地面的火焰更像是真正的地狱，纯粹的毁灭肃杀之气。而空中的小石村扭曲不稳，看起来更加空妄虚假。
一座庞大无比摇摇欲坠的肉山从血海中踏下，越临近地面身形越小，最后缩成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男孩。
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垂头看向地面的火焰，开口问：“这是什么？”
唐肖：“这是业火。”
“业火是什么？”
“一种来自地狱，能焚烧罪孽的火焰。”
焚烧罪孽……吗？
小男孩眼睛忽然弯了起来。他趔趄着向前跑了几步，短小的四肢忽然枯树拔节般伸长，身体也瞬间抽条为瘦长的骨架，森森白骨露在皮肤外，孩童稚嫩的脸庞也变成了凹陷的死灰色。
只有仔细看去，才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个流着血泪的女孩。
女孩身体是被扭曲焚烧过的形状，踉踉跄跄向下走，身后扭曲的小石村幻影发出尖利哀鸣，试图把她抓住。
然而女孩一触碰到业火，幻影就失去了限制她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入火焰，被业火吞没。
“……谢谢你。”
若有若无的喟叹在耳边一闪即逝，分不清来自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的和声。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消失，空中无数扭曲的怪影终于失去升腾的力气，彻底坠入业火之中消失不见。业火随风而涨，黑色的火焰飞速蔓延了整片森林，仿佛连天地都要吞入其中！
“恭喜宿主……”
火焰中似乎有洛二的声音，只不过唐肖听不太清。她感受着周身无边的力量，这些力量其实不大部分属于她，却又在这一刻真实地为她所用。
甚至在这一刹，她觉得哪怕自己要撕裂这方副本世界，触摸到大千宇宙无数通道的本质，也是唾手可得。
这不是仅仅是力量……这是她领悟出的招式，融合了模因，能吞天噬地的招法。
地狱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