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都一时间无法接受这幅场景。她想逃离村庄，
却发现小石村已经与外界无法交融，所有被污染过的人与事物，
都被彻底禁锢在此处，永远无法离开了。
“……这就是十七年来，
你一直留在村内的原因？”
蒙丽苦涩地勾起唇角：“没错。其实我身为人族的部分早已被污染同化。之所以还能神志清醒地站在这里，
是因为灵魂里的神性在帮我抵御它，使我避免沦为怪物的命运。”
而同样，她也需要代替神性守护村内剩下的女子和孩子，避免她们沦为和男村民相同的命运。
听完蒙丽的讲述，安吉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赶我们离开。”
她后悔不迭：“如果昨天我们没有进这个村庄，
也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蒙丽却摇头：“它的污染性越来越强，
这一片土地都已经被同化。十七年中，
有不知多少外乡人都死在这里。偶尔有人能穿过这里离开，其实只是它蔓延扩张的一种手段：所有经过这里的人都会被污染，所有接触过污染者的人都注定要来到这里，这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我从你们身上察觉到了污染者的味道。这几天之内，你们是否接触过某些来自村庄方向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出这些天遇到的危险中有谁与小石村有关。
这时，塞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地开口：“这座村庄是王都与阿贝斯山脉的必经之路……来自村庄的方向，是不是就代表着来自王都的人？”
众人：“……”
“你不就是来自王都的贵族吗？！”
眼看要被怀疑，塞波连忙解释：“不是我！别忘记我是被一阵风吹到伴生斛林的，根本没经过小石村……是我的护从们！！在我和他们分开的时间，他们肯定从小石村穿过了！是他们把诅咒带给了我们！”
那些已经记不清面目，数量庞大的护从，与众人全都直接接触过。如果真如蒙丽所言，那他们来到小石村并不是意外，而是从伴生斛林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蒙丽走上前，将手掌覆盖在塞波头顶，闭上双眼仔细感知片刻，然后幽幽叹了口气：“年轻的贵族，你的下属早已变成污染者，他们已回到这里，不日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塞波只感觉头皮都跟着发寒——如果他没有被唐肖打败，而是跟着那些护从“凯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神性需要信仰的供奉和浇灌，而这个村庄已没有信仰许久。如今我的力量日渐衰微，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帮助闯入的外乡人。在这里存在越久，就会被污染得越深。如果你们要有所行动，最好明天就开始——”
“不，我们今晚就会离开。”
唐肖掷地有声，目光在清冷的月光清辉下浸着几分凛冽。
“今晚？”
蒙丽有些惊异，“夜晚是它力量最强大的时候……”
“正是如此，才要在夜色最浓的那一刻出发，这或许是我们离开村庄的唯一方法。”
唐肖向蒙丽点头致意：“多谢你给的信息，解决了我的很多疑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面对未知的敌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信息差。因此唐肖才需要把现有的村民全部找遍，了解更多关于这处模因的信息，才能找出对应的解决方法——
无论是哪种定义上的模因，都必定要有一个最初的传染源，才会大范围病毒式爆发。而那个最初也是模因力量最强大的诞生地，就是她能破局的唯一生路！
黑夜中，蒙丽看着眼前的女孩。
一片浓稠的黑暗里，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为她开辟出光焰，使她哪怕站在原地，也能天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令向往力量的灵魂产生信任感。
令胆怯善良的灵魂拥有归属感。
令彷徨无助的灵魂获得安全感。
如果当初……与神性融合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小石村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蒙丽轻轻掀开头顶的罩帽，露出常年隐藏在斗篷下的瘦削面庞，也露出血丝纵横的苍白皮肤：“那么最后，勇敢的外乡人啊，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
***
夜色渐浓。
真切接触过小石村黑夜的人，无一不觉得自己置身在密不透风的泥潭中，走几步便喘不过气来。
“真不知道昨夜我们是怎么入睡的。”
乌石举着火把走在左侧照亮道路。他开始怀疑自己一进入村庄就已经被“污染”，或许如果不是唐肖神使守夜，他们今天已经成为了新的“小石村村民”，更别提还有重新搏一次的机会。
所有人大抵都有了相似的明悟，本能地离唐肖更近一些，严防死守不能掉队。
他们走在出村的道路上。身后的木屋逐渐湮没成一个又一个灰点，消失在黑暗中。
“这次有可能失败，你不回去看看那些村民么？”唐肖主动问蒙丽。
毕竟与神性融合了十七年，又守护了村民十七年。现在的蒙丽已经多半不能与当年被绑做祭祀品的孤女混为一谈——她展露出来的，更多是矛盾的神性，而不是怯懦的人性。
黑暗中，女人沉默寡言的面孔没有回头，“如果你们今晚不能成功，那么吞噬了你们的‘它’将会更加强大。明天太阳升起，所有还住在木屋内的村民都会彻底转化。小石村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到整个大陆，连神明也对其毫无办法……”
安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太适合听这种预言。
作为一个神使来说，有神性特质的蒙丽比她更高一阶，令她习惯性产生服从感。
而那些低声萦绕在耳畔的预言，总是令她回忆起上一世许多细节，那些原本被忽略的小细节像木刺一样刺激着她追名逐利的纯粹灵魂，造成了深深的混乱和困扰。
唐肖却很好学。她不停与蒙丽交流，全方位了解了一个介于“人”和“神”，生命体和非生命体之间的特殊存在的精神世界。并把这些信息都记录在系统空间内。
洛二快急秃了，“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怎么对付模因，离开小石村吗？”
唐肖：“对付模因有特效药吗？”
洛二：“……不知道。”
在宿主这得不到回馈，洛二就去叨叨地偶蛋，想让这只来自公约的蛋把关于模因的信息一五一十全倒豆子说出来。
没想到地偶蛋更绝，只深沉地说了句：“这次的危险强度很可能会成为我破壳的力量，我现在要开始沉睡了，希望醒来时还能见到你们。”
洛二：“……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回地偶族做一只无人问津的死蛋！”
系统在这兀自焦虑，唐肖却忽然开口点醒它：“如果模因过于强大，那么我们之中，你是唯一不会被影响到的。为什么你现在反而为一个数据库没录入的事物表现得如此焦虑？”
洛二一怔：是啊，它好像过于焦虑了一些。
——难道它的程序中还有某些针对模因的应激数据，只是它受到攻击后出现紊乱，暂时还没发现？
随着洛二终于安静下来，一行人也来到村庄出口。
从里向外看，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些微茫的红色光芒，仿佛远处有人头攒动。
蒙丽停下脚步：“我只能停留在这里，如果再向前走就会被影响。你们之中如果有人不愿再向前，可以留在我这里。至少到天亮之前，我会尽力护住你们。”
这已经是蒙丽能做出的最大许诺。唐肖也点头，“和我走的向前一步，留下的停在原地。”
出乎意料的是，就连最胆小的红鼻子，都缓慢地向前一步，哆嗦着躲在了唐肖背后。
蒙丽愣了一瞬，摇头：“这是十几年来我第一次在同一天内感受到如此多的惊诧，唐肖，你很厉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以后能在神之国度与你相遇，见证一个新神的诞生。”
唐肖皱了皱鼻子，笑道，“在我的家乡，这种祝福语被叫做fg，还是等赢了后再说吧。”
她向身后挥了挥手，率先迈出了村庄。
……
再走这条出村的道路，与白天有明显的不同。
白天时能清晰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恶意，而此时却只有一片静谧，仿佛真的只是一条普通的道路。模因和石村都被抛在身后，向前走就能到达王都。
越是这样，唐肖越严肃。
当环境连她的灵识都能屏蔽并同化，说明已经到了极度的危险，随时有可能翻车。
安静的小路持续了上百米，路旁的树林中忽然有红光闪烁，似乎有人声在林中交谈，还有孩童的跑步嬉闹声，隐隐传入众人耳中。
“树上飞着一只鸟，弹弓一打不见了。树上飞着两只鸟，罗网一捞全死掉。树上飞着三只鸟，爸爸妈妈还有我……”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巴洛忽然大叫一声，引得众人猛转头。
只见一个小男孩不知何时从斜刺里冲出来，撞到了巴洛的腰上。小男孩后退两步，露出有点惊奇又有点害怕的表情，看着众人。
如果不是明白他们正被模因影响着，连唐肖也无法分辨小男孩和正常人类有什么区别。
“你们是外乡人吗？要来看我们的祭祀吗？”
小男孩怯生生喊了两句，见没人理会他，又大着胆子捡起块石子向众人砸了过来。
石子砸向的方向是安吉，乌石正要伸手去接，却忽然听唐肖厉声道：“躲开！”
两人一惊，险险躲开这粒石子。下一秒却见石子在空中忽然变成一支利箭，又变化成一条毒蛇，落在地面上扭动几下，钻进路边草丛中去了。
而小男孩一扭头，哒哒跑进了树林深处。
唐肖：“进树林。”
越靠近树林深处，红光就越显眼，攒动的人影也越清晰。里面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许多小孩子，正在热热闹闹庆祝着什么……其中几人的容貌令众人感觉十分熟悉。
正是小石村木屋中的那些女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半小时前，
那些女子蜷缩在木屋内，
疯疯癫癫地讲述往事。
而现在，她们在林中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脸上挂着笑容照顾孩子，没有半点受折磨的样子。
“这些人……是真人还是幻象？”
仅仅往林中瞥了一眼，安吉就已经感觉头痛欲裂。神力光环在脑海嗡嗡作响，比上一世面对最邪恶的魔鬼时反应都要激烈。
唐肖：“这里所有的事物，
都不能简单地用真实或虚假来区分。记住这一点。”
站在外面观察无益，
众人沿着显露出人影的方向，
向树林深处走去。
越向深处走，
树木就越稀疏。穿过一片荆棘树丛后，
眼前的景象猛地豁然开朗，
一片足够容纳许多人的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空地上站着许多人，有谈笑风生的青壮年，跪在地上祈祷念咒的年迈村民，
照顾孩子，摆放祭祀用品的女子。他们熙熙攘攘地穿梭走动，
在这片小空间里忙来忙去，看起来每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似乎在围绕着某个东西，
为即将开始的祭祀仪式做准备。
“你们是谁？”
有人发现众人，
立即大叫起来。
空地中心的人群被惊动，缓缓散开，
众人这才看到被他们环绕在中间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块倾斜的，
巨大的祭台！
和热闹的场景不同的是，
祭台上面布满了钝器敲打破坏的痕迹，小半截更是被埋进泥土里，像是被慌乱摧毁后扔到了这里。荒废许久的台面上甚至生出杂草和青霉，还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在上面爬行。
村民们对此视若无睹，他们虔诚地围着祭台，对着祭台上空无一物的地方跪拜祷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雕像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的村庄？”
几个小石村村民走出来，握着木棒想要驱赶闯入祭祀仪式的不速之客。
乌石小声：“看那个祭台上面！”
几人仔细望去，才察觉到祭台并不是平滑的石面：台面上隐约能看出一个人形凹槽，凹槽中间似乎本应有一尊雕像，但现在只剩下残缺的底座，乍一看甚至无法察觉。
而跪在地上的村民们所跪拜的正是雕像所在位置。在他们眼中，祭台仿佛还是完整无缺的样子。他们像能看到雕像一样，祷告个不停。
“无论你们是谁，都赶快离开我们村庄的祭祀仪式！如果你们执意在这待下去，我们就要动手赶你们走了！”
面对村民的恐吓威胁，唐肖无动于衷，“我们是受到村庄的邀请才来的，不信你们看，我们来时的方向不是村庄的方向？”
村民们不相信：“我们村庄所有人都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邀请你们过来？”
“就是，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外乡人没经过我们村了。谁知道你们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
一直惜命地缩在队伍里的塞波看着这些平民的反应，忽然有所明悟：“这些村民每年都杀害过路的人，其中肯定有来自王都的使者。他们害怕王都派人查缴小石村！”
听到这句话的村民们脸色一变，露出杀意。
然而唐肖这边也算是人多势众，大部分还是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真打起来村民们未必能占上风。
村民一行没有直接动手，他们犹豫片刻，就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丰腴高挑的女人，未语三分笑，向唐肖几人道歉：
“既然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小石村当然欢迎。只不过这里狭小不方便招待。我先领几位到村庄里休息，等祭祀结束再招待庆祝，怎么样？”
要不是知道小石村是个已经被邪教控制，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众人就信了。
但令众人有些惊异的是，这个丰腴的女人明明是女村民，他们却没在小石村的木屋里见过这个人……这是为什么？
阅历最丰富的鲁萨稍微思忖便明白了原因：“在漫长的诅咒和折磨下，再漂亮的人也会变得瘦骨如柴。”
眼前众人所看见的场景，显然是在一切诅咒发生之前，小石村村民祭祀的景象。
而这里的丰腴女人或许就是他们在木屋中见过的某个蜷缩在角落的可怜女人，此一时彼一时，变化差异太大难以辨认罢了。
“你们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信仰的是哪位神？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唐肖没有理会丰腴女人的邀请，三连发问后直接拨开村民走进去，打量这处空地。
“无礼之人！”
跪地祈祷的老人们勃然大怒，用手掌拍击地面发出恶狠狠的诅咒，“你们会受到神灵的惩罚，坠入无边地狱……”
“这就奇怪了，惩罚我们的是哪位神，你们供奉的是哪位神？这里明明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石台——你们连□□字都不敢说，又怎么让我们信服？”
“……”
四周安静一瞬，发出诅咒的老人忽然咧开无牙的嘴，森森笑了起来：“因为……当你们听到神灵的名字……就会变为和我们一样的……一样的……啊——”
老人似乎想要拄拐杖起身，却发出凄厉的惨叫。众人这才看到，他的膝盖不知何时被两根长钉钉进地面，随着身体的移动，膝盖骨被活活撕裂，惨叫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其余村民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却冷漠地站在原地。任凭浓黑的鲜血溅满祭台，祷告声在老人四周响起：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
所有村民都直勾勾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充满恶意的僵硬笑容，与祷告声重叠在一起，直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别说了！！”
安吉无法忍受地尖叫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倒下去，混乱被重重一把捞了回来，这才发现四周已经重新恢复黑暗和寂静，唐肖站在她身后，蹙眉说：“关闭所有的思想，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
这句话像一记重钟，让安吉迅速平静了下来。她立即施出封闭术，用神力封闭脑海。
如果不是唐肖的提醒，安吉在混乱中可能想不起这道没什么存在感的法术。当在脑海里冲撞尖叫的思想和回忆片段尽数被封闭，安吉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一点。
她重新睁开双眼，脊背却蔓延上一片寒意。
幽僻的小路，布满荆棘的灌木丛，他们竟又回到了没进入祭祀仪式之前的地方？
“我们刚刚不是明明在……等等，乌石他们呢？”
满员的队伍赫然缺了三人，正是乌石、鲁萨和巴洛。属于他们的位置空空如也，四周前后也不见人影。剩余的人面面相觑，看起来都没回过神来。
塞波看起来快晕倒了：“他们几个该不会被抓走当祭品了吧？那我们该怎么办？”
唐肖：“再重申一次，不要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无论看见什么人或者听见什么词，都不要放进脑袋。一切跟在我后面走——摸摸你们自己脖子上的黄纸包，还在发烫吗？”
黄纸包依然挂在脖子上，这令没失踪的人感觉好受了一点。
唐肖曾经说过，只要纸包还完好无损，就证明没人丧命。如果纸包发烫，证明有人身处危险，烫得越厉害，危险就越强。
现在黄纸包烫得人感觉皮肤都在被灼烧，也依然感受不到乌石三人的位置。证明他们正身处危险当中，但不至于死亡，还有被找到的余地。
“继续走。”
沿着上一次的路线，这次唐肖轻车熟路就进了正在举办祭祀仪式的空地。一个小男孩笑嘻嘻跑出来，一下子撞到了唐肖的腰上。
“你们是外乡人吗？是来看我们的祭祀吗？”
小男孩滴溜溜转动着眼球，却发现唐肖径直迈过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外面来的都是坏人！把你们永远留在这里！”小男孩气鼓鼓捡起石子向唐肖扔去，然而刚掷到半空，就被不知从而而来的黑色火焰吞噬一空，连渣都没剩下。
小男孩倒退一步，稚嫩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惊异。旋即捂着眼睛跑回了空地，钻进人群不见了。
那些村民们依旧在原地做着事，言行举止和“上一次”众人进来看到的一模一样。同样，他们很快发现了唐肖，围绕着祭台的村民们散开，手握木棒向唐肖一行人逼近……
——“老人不见了。”
“什么？”安吉愣愣转头，没反应过来。
唐肖：“原本围在祭台前跪坐祈祷的那群年迈村民不见了。”
果真，祭台附近只剩下照顾孩子的妇女和守卫的男人，方才还被撕破膝盖骨，惨叫声令众人产生心里阴影的老人们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在这幅祭祀场景图里消失了。
与此同时，荒芜的祭台凹槽里汇聚了一小滩血液，莹莹散发着红光。
原来他们看见的诡异红光来自这里！众人一阵头皮发麻，却见唐肖径直向祭台走去，一幅要仔细观察的模样。
这一行为当然引起了村民的极大愤慨，手握木棒的年轻男村民们低吼着跑过来想攻击唐肖。最前面的男人挥起木棒——可头颅却比木棒落下得更快。
从握着木棒的手，到踏在地面的双腿，所有男村民的身躯宛若融化的雪堆，在惊恐的表情中，血肉皮肤簌簌向下掉落，一直到彻底化为血水，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两个瞬息内。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
安吉被离得最近的村民喷了一脸血，崩溃地压抑喉咙中的尖叫，试图靠近其他人获得点安全感。
然而下一秒她脚下一空，再睁眼时冷风扑面，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居然又回到了荆棘丛前面，最初的这个地点！！
一个不好的预感沿着脊背升起，安吉有点不敢回头：“唐，唐肖，我们现在队伍里还有几个人？”
背后一片沉寂。
安吉沉默片刻，十正要视死如归地转过头，却忽然听到了塞波的声音：
“我们这里……没有唐肖了。”
——艰难的呼吸被卡在喉咙里，在这一瞬间，安吉的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连神力的疯狂警告都忘记，本能地转头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检测到新任务，任务已发布……】
【有误，目标人物缺失，是否修正？正在修正数据……】
【修正成功，任务继续。】
一阵仿佛令每个器官都移位的天旋地转后，安吉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完抬起头，发现唐肖就站在面前。
除了她们两人外，灌木丛前空空如也，哪还有塞波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刚才……现在……”
安吉抹了把脸，
嘴唇和舌根都有点发麻。
唐肖点亮一盏手灯，
照亮了附近的环境。
“别担心，我能把你拉回来，就说明你已经安全了。”
时间倒退到两分钟前，唐肖在男村民的惨叫声中睁开眼，看见四周漆黑的环境和树林小路，就知道循环机制再次被触发，
她又回到了祭祀仪式开始前。
每一次重新回到这里，
队伍中就会有几个人失踪。第一次是乌石、鲁萨和巴洛。而这一次……则是除了唐肖外的所有人。
身边空无一人，
包括安吉等人在内，
全部不见了踪影。
其实对于眼下这种不断回溯循环的情景，
唐肖内心没什么波澜。早在第一个世界丧尸末日的末尾，
她在最终副本就已经见识过类似的套路。只不过在那里是杀招，而在这里大概率只是用来消融他们精神防线的方式罢了。
在模因的控制范围中，时间、空间、物质、能量都不重要。只有找到最关键的出路，
才能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这时，识海中的洛二却产生了异常情况。
唐肖正在思忖，
便感应到洛二的数据流飞速涌动起来，仿佛在破解什么。而一直着急地比比叨叨的小系统这时也陷入了沉默，
光球一言不发地停在识海。
“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
一段不慎稳定的信息出现在唐肖的脑海中：
【检测到玩家已触发隐藏E级挑战副本：摧毁小石村模因。】
【任务介绍：玩家需在被彻底污染前，联合小石村原生神性摧毁小石村，
阻止污染源进一步扩散。】
【任务成功奖励：无限制复活机会*1
随机权限*1
】
【系统提示：该副本历届挑战者生还率为0，
请玩家谨慎挑战！必要时可采取强制传输……哔——】
这截任务通知只有一半，
剩下的部分则只有乱码和嗡鸣声，似乎后面的数据受到了摧毁，跳动几下后便消失不见。
任务提示消失后，洛二终于重新上线，气喘吁吁地说：“宿主，我们又触发了这个世界原系统的残余数据。这是里面新传输出来的任务，但标志是红色的——代表超危险级别！”
超危险级别，只有高级玩家才能挑战。如果不是原系统受到攻击分崩离析，这个副本世界失去控制。唐肖根本接触不到小石村，而是会被直接隔绝在这个“高危副本”外。
唐肖有所明悟：“看来原系统早知道这个世界有模因的存在，并将其列入了玩家的任务目标……死亡率为百分之百，怪不得。”
怪不得蒙丽直接认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特意提到了过去来过这里的“外乡人”。
原来那些所谓的外乡人，多半是从前来到这里的高级玩家！
或许是因为随着时间过去，她和模因的交互越来越深，才触发了原系统的任务判定。忽然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往好处想……至少如果我们成功了，还能获得最高等级的奖励。宿主加油！”
洛二中气不足地给唐肖打气，非常浮于表面地安慰自己：“我们能赢我们能赢我们能赢……”
唐肖：“如果说心里话呢？”
洛二哇地一声哭出来：“哇！我们死定啦！！”
“……”
只有系统才最明白主系统对于奖励发放到底有多抠门，也正因如此，才明白这个任务的奖励代表着什么。
一个无任何限制的复活机会。
一个来自主系统的权限。
随便哪一个，都是能令高级玩家冒着生命危险也觊觎不已的诱惑！
能不惜设置这样的奖励，说明这个副本的难度已经被评判为最高等级，恐怕只有在地狱模式副本中才会出现！
听完洛二的解释，唐肖莞尔：“这么说，我现在已经被迫和高级玩家同步做任务了？”
洛二摇头：“不，其他高级玩家还会有主系统的扶持和紧急登出措施，宿主啥也没有。”
唐肖：“……”
行叭，她习惯了。
将这些信息记在心底，唐肖又忽然意识到一点：“洛二，你那里储存的程序……应该不止来自于原系统吧？”
说什么来什么，几乎是同时，一条画风截然不同的数据就出现在了唐肖识海里：
【叮叮叮，女配打脸计划怎么能缺少原女主？这究竟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
“说人话。”
【好的，检测到重要目标人物“原女主安吉”由于某不可检测、不可探知、不可分析的未知原因脱离攻略者所在空间。发出黄色危险警报！是否需要立即修正？】
不用说，这是来自7887的系统遗留数据。
按照“炮灰女配逆袭系统”的程序思路，原女主是极其重要的工具人，因此在疑似空间崩坏人物脱模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修正提示。
如果能多捞一个队友回来，减少模因的优势当然更好。唐肖也想看看来自“大千世界”的程序能否出手干预，便选择了立即修正。
【正在修正数据……修正成功，任务继续。】
唐肖右侧的空间像被某个不知名的猛地搅成一团糨糊，从中间扭曲破裂开一小块缝隙，缝隙另一边就是惊慌失措正要回过头来的安吉。
下一秒，她就被唐肖一手薅了出来。
这就是前因后果。时间回到现在，平静下来后，安吉接受了自己劫后余生的现实，开始感到庆幸。
饶是她再厚脸皮，也忍不住向便宜姐姐道谢，瑟瑟发抖问：“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那个邪门的祭祀仪式究竟是怎么回事……咦——你的手！！”
不小心瞥见唐肖的手腕，安吉下意识倒吸一口气，短促地惊呼出声——
从她的视线中看去，唐肖的右手从小臂一直到指尖，已经全部变为纯粹的黑色……不像是人的手臂，倒像是手臂形状的黑色水泥！
唐肖被尖叫声震得耳朵一痛，无语地用灵力封住了安吉不断制造高分贝噪音的头部位置。
呼，世界终于安静。
自己手臂上发生的情况，唐肖当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是因为她强行跨过某种不明物质的屏障带回了安吉，导致所有穿过屏障的身躯都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在灵力和业火的双重压制下没有成为和村民一样的怪物，仅仅是彻底报废了半只手臂，化为漆黑的水泥，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也算是一个教训，令她更加意识到模因的危险性，绝不能擅自行动。
安吉也意识到唐肖是因为救她才报废了一条手臂。尽管被封了嘴，还是心情十分复杂，不禁感慨：
便宜姐姐虽然又暴力又不讲理又恶趣味又神秘莫测，但跟她混至少不用担心人身安全和待遇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奥林匹斯山那群小气巴拉又勾心斗角的神要靠谱得不知多少。
安吉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换做是上一世，那群长生不死的老头子绝对会打着信仰的名义让她白白送死。直面小石村这种费力又有危险的事，不到了不管不行的关键时刻，他们才不会伸手管……她上辈子的枉死，多半也正是这个原因。
介于7887的遗留赠品，安吉虽然封住了嘴巴，心中喷薄而出的感慨还是在唐肖脑海里疯狂刷屏。
唐肖叹了口气：“不用谢我，如果提前知道后果，我不一定会救你。”
安吉：“……”
言归正传，虽然队友全没了，该走的剧情还要继续。
这会是她们第三次进入祭祀仪式的现场。第一次进入，年老的村民在他们面前死亡；第二次进入，所有男性村民全部死亡……如果按照前两次的规律，这一次他们进入，将不会看见老人和男人。祭祀现场应该只剩下女人和小孩。
“有没有感觉到几分熟悉？”
唐肖忽然开口，“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景象和剧情发展，与在小石村中了解到的历史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经提醒安吉才想起来，根据那些村庄中女人的讲述，小石村的悲剧正是从老人先开始的。
“一夜之间，所有老人全部死光。然后是女人的丈夫们，他们开始在夜晚成群结队离开村庄，慢慢发生变异……后来因为某些情况消失在村庄里。像不像我们刚刚看到的景象？”
“或许我们所看到的，正是村庄所发生之事的重演。而这处空地正是当年他们摧毁血祭祭台后，将祭台扔埋的位置。”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导下去，那些夜晚诡异失踪的男村民，很可能就是从村庄离开，沿着这条小路来到了扔祭台的地方。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这些消息对我们有什么用啊？”
不知道是不是用神力封闭了意识的原因，安吉有点感受不到自己的大脑存在。
“用处？大到难以想象。”
唐肖笑了笑。
已被彻底污染的人，尚留一丝意识的人……他们的投影全部汇聚在祭台旁，只能证明一点：
这块空地的祭台，就是模因发源之地。越靠近它，就越靠近模因本身！
***
祭祀的深林空地上依旧很热闹，只是这热闹却比之前稀疏了许多。
穿过树木的阻挡，能清晰地看见形态各异的女子在照顾孩童，小孩子在空地上结伴打闹，跑来跑去。还有一些人负责祷告祭祀，低语声萦绕在空地上方。
没有衰老的村民，也没有男性村民。
一切都验证着之前的推测。
两个女孩的闯入，对这片空地来说并不起眼。但女村民们还是很快发现了外来者，她们声色俱厉地呵斥唐肖，和之前一样，试图把两人赶跑。
然而她们行动的速度对于唐肖来说，不比蜗牛快到哪里去。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唐肖就已经瞬间移动到了祭台前，将这面巨大石台的模样一览无余。
石台中央的凹槽里，透出红光的猩红血液明显增多，已经汇聚了半个凹槽。
“唐肖！她们开始流血泪了！她们倒下了！她们要没了！我也没了！”
身后的安吉慌张提醒。这些村民一旦开始出现受伤的征兆，就代表他们要开始集体暴毙，然后她们就会回到空地外重新开始，还会损失队友……
却发现小石村已经与外界无法交融，所有被污染过的人与事物，
都被彻底禁锢在此处，永远无法离开了。
“……这就是十七年来，
你一直留在村内的原因？”
蒙丽苦涩地勾起唇角：“没错。其实我身为人族的部分早已被污染同化。之所以还能神志清醒地站在这里，
是因为灵魂里的神性在帮我抵御它，使我避免沦为怪物的命运。”
而同样，她也需要代替神性守护村内剩下的女子和孩子，避免她们沦为和男村民相同的命运。
听完蒙丽的讲述，安吉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赶我们离开。”
她后悔不迭：“如果昨天我们没有进这个村庄，
也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蒙丽却摇头：“它的污染性越来越强，
这一片土地都已经被同化。十七年中，
有不知多少外乡人都死在这里。偶尔有人能穿过这里离开，其实只是它蔓延扩张的一种手段：所有经过这里的人都会被污染，所有接触过污染者的人都注定要来到这里，这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我从你们身上察觉到了污染者的味道。这几天之内，你们是否接触过某些来自村庄方向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出这些天遇到的危险中有谁与小石村有关。
这时，塞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地开口：“这座村庄是王都与阿贝斯山脉的必经之路……来自村庄的方向，是不是就代表着来自王都的人？”
众人：“……”
“你不就是来自王都的贵族吗？！”
眼看要被怀疑，塞波连忙解释：“不是我！别忘记我是被一阵风吹到伴生斛林的，根本没经过小石村……是我的护从们！！在我和他们分开的时间，他们肯定从小石村穿过了！是他们把诅咒带给了我们！”
那些已经记不清面目，数量庞大的护从，与众人全都直接接触过。如果真如蒙丽所言，那他们来到小石村并不是意外，而是从伴生斛林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蒙丽走上前，将手掌覆盖在塞波头顶，闭上双眼仔细感知片刻，然后幽幽叹了口气：“年轻的贵族，你的下属早已变成污染者，他们已回到这里，不日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塞波只感觉头皮都跟着发寒——如果他没有被唐肖打败，而是跟着那些护从“凯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神性需要信仰的供奉和浇灌，而这个村庄已没有信仰许久。如今我的力量日渐衰微，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帮助闯入的外乡人。在这里存在越久，就会被污染得越深。如果你们要有所行动，最好明天就开始——”
“不，我们今晚就会离开。”
唐肖掷地有声，目光在清冷的月光清辉下浸着几分凛冽。
“今晚？”
蒙丽有些惊异，“夜晚是它力量最强大的时候……”
“正是如此，才要在夜色最浓的那一刻出发，这或许是我们离开村庄的唯一方法。”
唐肖向蒙丽点头致意：“多谢你给的信息，解决了我的很多疑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面对未知的敌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信息差。因此唐肖才需要把现有的村民全部找遍，了解更多关于这处模因的信息，才能找出对应的解决方法——
无论是哪种定义上的模因，都必定要有一个最初的传染源，才会大范围病毒式爆发。而那个最初也是模因力量最强大的诞生地，就是她能破局的唯一生路！
黑夜中，蒙丽看着眼前的女孩。
一片浓稠的黑暗里，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为她开辟出光焰，使她哪怕站在原地，也能天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令向往力量的灵魂产生信任感。
令胆怯善良的灵魂拥有归属感。
令彷徨无助的灵魂获得安全感。
如果当初……与神性融合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小石村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蒙丽轻轻掀开头顶的罩帽，露出常年隐藏在斗篷下的瘦削面庞，也露出血丝纵横的苍白皮肤：“那么最后，勇敢的外乡人啊，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
***
夜色渐浓。
真切接触过小石村黑夜的人，无一不觉得自己置身在密不透风的泥潭中，走几步便喘不过气来。
“真不知道昨夜我们是怎么入睡的。”
乌石举着火把走在左侧照亮道路。他开始怀疑自己一进入村庄就已经被“污染”，或许如果不是唐肖神使守夜，他们今天已经成为了新的“小石村村民”，更别提还有重新搏一次的机会。
所有人大抵都有了相似的明悟，本能地离唐肖更近一些，严防死守不能掉队。
他们走在出村的道路上。身后的木屋逐渐湮没成一个又一个灰点，消失在黑暗中。
“这次有可能失败，你不回去看看那些村民么？”唐肖主动问蒙丽。
毕竟与神性融合了十七年，又守护了村民十七年。现在的蒙丽已经多半不能与当年被绑做祭祀品的孤女混为一谈——她展露出来的，更多是矛盾的神性，而不是怯懦的人性。
黑暗中，女人沉默寡言的面孔没有回头，“如果你们今晚不能成功，那么吞噬了你们的‘它’将会更加强大。明天太阳升起，所有还住在木屋内的村民都会彻底转化。小石村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到整个大陆，连神明也对其毫无办法……”
安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太适合听这种预言。
作为一个神使来说，有神性特质的蒙丽比她更高一阶，令她习惯性产生服从感。
而那些低声萦绕在耳畔的预言，总是令她回忆起上一世许多细节，那些原本被忽略的小细节像木刺一样刺激着她追名逐利的纯粹灵魂，造成了深深的混乱和困扰。
唐肖却很好学。她不停与蒙丽交流，全方位了解了一个介于“人”和“神”，生命体和非生命体之间的特殊存在的精神世界。并把这些信息都记录在系统空间内。
洛二快急秃了，“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怎么对付模因，离开小石村吗？”
唐肖：“对付模因有特效药吗？”
洛二：“……不知道。”
在宿主这得不到回馈，洛二就去叨叨地偶蛋，想让这只来自公约的蛋把关于模因的信息一五一十全倒豆子说出来。
没想到地偶蛋更绝，只深沉地说了句：“这次的危险强度很可能会成为我破壳的力量，我现在要开始沉睡了，希望醒来时还能见到你们。”
洛二：“……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回地偶族做一只无人问津的死蛋！”
系统在这兀自焦虑，唐肖却忽然开口点醒它：“如果模因过于强大，那么我们之中，你是唯一不会被影响到的。为什么你现在反而为一个数据库没录入的事物表现得如此焦虑？”
洛二一怔：是啊，它好像过于焦虑了一些。
——难道它的程序中还有某些针对模因的应激数据，只是它受到攻击后出现紊乱，暂时还没发现？
随着洛二终于安静下来，一行人也来到村庄出口。
从里向外看，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些微茫的红色光芒，仿佛远处有人头攒动。
蒙丽停下脚步：“我只能停留在这里，如果再向前走就会被影响。你们之中如果有人不愿再向前，可以留在我这里。至少到天亮之前，我会尽力护住你们。”
这已经是蒙丽能做出的最大许诺。唐肖也点头，“和我走的向前一步，留下的停在原地。”
出乎意料的是，就连最胆小的红鼻子，都缓慢地向前一步，哆嗦着躲在了唐肖背后。
蒙丽愣了一瞬，摇头：“这是十几年来我第一次在同一天内感受到如此多的惊诧，唐肖，你很厉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以后能在神之国度与你相遇，见证一个新神的诞生。”
唐肖皱了皱鼻子，笑道，“在我的家乡，这种祝福语被叫做fg，还是等赢了后再说吧。”
她向身后挥了挥手，率先迈出了村庄。
……
再走这条出村的道路，与白天有明显的不同。
白天时能清晰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恶意，而此时却只有一片静谧，仿佛真的只是一条普通的道路。模因和石村都被抛在身后，向前走就能到达王都。
越是这样，唐肖越严肃。
当环境连她的灵识都能屏蔽并同化，说明已经到了极度的危险，随时有可能翻车。
安静的小路持续了上百米，路旁的树林中忽然有红光闪烁，似乎有人声在林中交谈，还有孩童的跑步嬉闹声，隐隐传入众人耳中。
“树上飞着一只鸟，弹弓一打不见了。树上飞着两只鸟，罗网一捞全死掉。树上飞着三只鸟，爸爸妈妈还有我……”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巴洛忽然大叫一声，引得众人猛转头。
只见一个小男孩不知何时从斜刺里冲出来，撞到了巴洛的腰上。小男孩后退两步，露出有点惊奇又有点害怕的表情，看着众人。
如果不是明白他们正被模因影响着，连唐肖也无法分辨小男孩和正常人类有什么区别。
“你们是外乡人吗？要来看我们的祭祀吗？”
小男孩怯生生喊了两句，见没人理会他，又大着胆子捡起块石子向众人砸了过来。
石子砸向的方向是安吉，乌石正要伸手去接，却忽然听唐肖厉声道：“躲开！”
两人一惊，险险躲开这粒石子。下一秒却见石子在空中忽然变成一支利箭，又变化成一条毒蛇，落在地面上扭动几下，钻进路边草丛中去了。
而小男孩一扭头，哒哒跑进了树林深处。
唐肖：“进树林。”
越靠近树林深处，红光就越显眼，攒动的人影也越清晰。里面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许多小孩子，正在热热闹闹庆祝着什么……其中几人的容貌令众人感觉十分熟悉。
正是小石村木屋中的那些女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半小时前，
那些女子蜷缩在木屋内，
疯疯癫癫地讲述往事。
而现在，她们在林中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脸上挂着笑容照顾孩子，没有半点受折磨的样子。
“这些人……是真人还是幻象？”
仅仅往林中瞥了一眼，安吉就已经感觉头痛欲裂。神力光环在脑海嗡嗡作响，比上一世面对最邪恶的魔鬼时反应都要激烈。
唐肖：“这里所有的事物，
都不能简单地用真实或虚假来区分。记住这一点。”
站在外面观察无益，
众人沿着显露出人影的方向，
向树林深处走去。
越向深处走，
树木就越稀疏。穿过一片荆棘树丛后，
眼前的景象猛地豁然开朗，
一片足够容纳许多人的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空地上站着许多人，有谈笑风生的青壮年，跪在地上祈祷念咒的年迈村民，
照顾孩子，摆放祭祀用品的女子。他们熙熙攘攘地穿梭走动，
在这片小空间里忙来忙去，看起来每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似乎在围绕着某个东西，
为即将开始的祭祀仪式做准备。
“你们是谁？”
有人发现众人，
立即大叫起来。
空地中心的人群被惊动，缓缓散开，
众人这才看到被他们环绕在中间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块倾斜的，
巨大的祭台！
和热闹的场景不同的是，
祭台上面布满了钝器敲打破坏的痕迹，小半截更是被埋进泥土里，像是被慌乱摧毁后扔到了这里。荒废许久的台面上甚至生出杂草和青霉，还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在上面爬行。
村民们对此视若无睹，他们虔诚地围着祭台，对着祭台上空无一物的地方跪拜祷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雕像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的村庄？”
几个小石村村民走出来，握着木棒想要驱赶闯入祭祀仪式的不速之客。
乌石小声：“看那个祭台上面！”
几人仔细望去，才察觉到祭台并不是平滑的石面：台面上隐约能看出一个人形凹槽，凹槽中间似乎本应有一尊雕像，但现在只剩下残缺的底座，乍一看甚至无法察觉。
而跪在地上的村民们所跪拜的正是雕像所在位置。在他们眼中，祭台仿佛还是完整无缺的样子。他们像能看到雕像一样，祷告个不停。
“无论你们是谁，都赶快离开我们村庄的祭祀仪式！如果你们执意在这待下去，我们就要动手赶你们走了！”
面对村民的恐吓威胁，唐肖无动于衷，“我们是受到村庄的邀请才来的，不信你们看，我们来时的方向不是村庄的方向？”
村民们不相信：“我们村庄所有人都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邀请你们过来？”
“就是，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外乡人没经过我们村了。谁知道你们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
一直惜命地缩在队伍里的塞波看着这些平民的反应，忽然有所明悟：“这些村民每年都杀害过路的人，其中肯定有来自王都的使者。他们害怕王都派人查缴小石村！”
听到这句话的村民们脸色一变，露出杀意。
然而唐肖这边也算是人多势众，大部分还是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真打起来村民们未必能占上风。
村民一行没有直接动手，他们犹豫片刻，就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丰腴高挑的女人，未语三分笑，向唐肖几人道歉：
“既然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小石村当然欢迎。只不过这里狭小不方便招待。我先领几位到村庄里休息，等祭祀结束再招待庆祝，怎么样？”
要不是知道小石村是个已经被邪教控制，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众人就信了。
但令众人有些惊异的是，这个丰腴的女人明明是女村民，他们却没在小石村的木屋里见过这个人……这是为什么？
阅历最丰富的鲁萨稍微思忖便明白了原因：“在漫长的诅咒和折磨下，再漂亮的人也会变得瘦骨如柴。”
眼前众人所看见的场景，显然是在一切诅咒发生之前，小石村村民祭祀的景象。
而这里的丰腴女人或许就是他们在木屋中见过的某个蜷缩在角落的可怜女人，此一时彼一时，变化差异太大难以辨认罢了。
“你们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信仰的是哪位神？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唐肖没有理会丰腴女人的邀请，三连发问后直接拨开村民走进去，打量这处空地。
“无礼之人！”
跪地祈祷的老人们勃然大怒，用手掌拍击地面发出恶狠狠的诅咒，“你们会受到神灵的惩罚，坠入无边地狱……”
“这就奇怪了，惩罚我们的是哪位神，你们供奉的是哪位神？这里明明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石台——你们连□□字都不敢说，又怎么让我们信服？”
“……”
四周安静一瞬，发出诅咒的老人忽然咧开无牙的嘴，森森笑了起来：“因为……当你们听到神灵的名字……就会变为和我们一样的……一样的……啊——”
老人似乎想要拄拐杖起身，却发出凄厉的惨叫。众人这才看到，他的膝盖不知何时被两根长钉钉进地面，随着身体的移动，膝盖骨被活活撕裂，惨叫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其余村民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却冷漠地站在原地。任凭浓黑的鲜血溅满祭台，祷告声在老人四周响起：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
所有村民都直勾勾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充满恶意的僵硬笑容，与祷告声重叠在一起，直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别说了！！”
安吉无法忍受地尖叫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倒下去，混乱被重重一把捞了回来，这才发现四周已经重新恢复黑暗和寂静，唐肖站在她身后，蹙眉说：“关闭所有的思想，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
这句话像一记重钟，让安吉迅速平静了下来。她立即施出封闭术，用神力封闭脑海。
如果不是唐肖的提醒，安吉在混乱中可能想不起这道没什么存在感的法术。当在脑海里冲撞尖叫的思想和回忆片段尽数被封闭，安吉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一点。
她重新睁开双眼，脊背却蔓延上一片寒意。
幽僻的小路，布满荆棘的灌木丛，他们竟又回到了没进入祭祀仪式之前的地方？
“我们刚刚不是明明在……等等，乌石他们呢？”
满员的队伍赫然缺了三人，正是乌石、鲁萨和巴洛。属于他们的位置空空如也，四周前后也不见人影。剩余的人面面相觑，看起来都没回过神来。
塞波看起来快晕倒了：“他们几个该不会被抓走当祭品了吧？那我们该怎么办？”
唐肖：“再重申一次，不要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无论看见什么人或者听见什么词，都不要放进脑袋。一切跟在我后面走——摸摸你们自己脖子上的黄纸包，还在发烫吗？”
黄纸包依然挂在脖子上，这令没失踪的人感觉好受了一点。
唐肖曾经说过，只要纸包还完好无损，就证明没人丧命。如果纸包发烫，证明有人身处危险，烫得越厉害，危险就越强。
现在黄纸包烫得人感觉皮肤都在被灼烧，也依然感受不到乌石三人的位置。证明他们正身处危险当中，但不至于死亡，还有被找到的余地。
“继续走。”
沿着上一次的路线，这次唐肖轻车熟路就进了正在举办祭祀仪式的空地。一个小男孩笑嘻嘻跑出来，一下子撞到了唐肖的腰上。
“你们是外乡人吗？是来看我们的祭祀吗？”
小男孩滴溜溜转动着眼球，却发现唐肖径直迈过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外面来的都是坏人！把你们永远留在这里！”小男孩气鼓鼓捡起石子向唐肖扔去，然而刚掷到半空，就被不知从而而来的黑色火焰吞噬一空，连渣都没剩下。
小男孩倒退一步，稚嫩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惊异。旋即捂着眼睛跑回了空地，钻进人群不见了。
那些村民们依旧在原地做着事，言行举止和“上一次”众人进来看到的一模一样。同样，他们很快发现了唐肖，围绕着祭台的村民们散开，手握木棒向唐肖一行人逼近……
——“老人不见了。”
“什么？”安吉愣愣转头，没反应过来。
唐肖：“原本围在祭台前跪坐祈祷的那群年迈村民不见了。”
果真，祭台附近只剩下照顾孩子的妇女和守卫的男人，方才还被撕破膝盖骨，惨叫声令众人产生心里阴影的老人们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在这幅祭祀场景图里消失了。
与此同时，荒芜的祭台凹槽里汇聚了一小滩血液，莹莹散发着红光。
原来他们看见的诡异红光来自这里！众人一阵头皮发麻，却见唐肖径直向祭台走去，一幅要仔细观察的模样。
这一行为当然引起了村民的极大愤慨，手握木棒的年轻男村民们低吼着跑过来想攻击唐肖。最前面的男人挥起木棒——可头颅却比木棒落下得更快。
从握着木棒的手，到踏在地面的双腿，所有男村民的身躯宛若融化的雪堆，在惊恐的表情中，血肉皮肤簌簌向下掉落，一直到彻底化为血水，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两个瞬息内。
“愿神明庇佑，度我离开灾厄——”
“愿神明庇佑，携我进入殿堂——”
“愿神明庇佑……”
安吉被离得最近的村民喷了一脸血，崩溃地压抑喉咙中的尖叫，试图靠近其他人获得点安全感。
然而下一秒她脚下一空，再睁眼时冷风扑面，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居然又回到了荆棘丛前面，最初的这个地点！！
一个不好的预感沿着脊背升起，安吉有点不敢回头：“唐，唐肖，我们现在队伍里还有几个人？”
背后一片沉寂。
安吉沉默片刻，十正要视死如归地转过头，却忽然听到了塞波的声音：
“我们这里……没有唐肖了。”
——艰难的呼吸被卡在喉咙里，在这一瞬间，安吉的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连神力的疯狂警告都忘记，本能地转头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检测到新任务，任务已发布……】
【有误，目标人物缺失，是否修正？正在修正数据……】
【修正成功，任务继续。】
一阵仿佛令每个器官都移位的天旋地转后，安吉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完抬起头，发现唐肖就站在面前。
除了她们两人外，灌木丛前空空如也，哪还有塞波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刚才……现在……”
安吉抹了把脸，
嘴唇和舌根都有点发麻。
唐肖点亮一盏手灯，
照亮了附近的环境。
“别担心，我能把你拉回来，就说明你已经安全了。”
时间倒退到两分钟前，唐肖在男村民的惨叫声中睁开眼，看见四周漆黑的环境和树林小路，就知道循环机制再次被触发，
她又回到了祭祀仪式开始前。
每一次重新回到这里，
队伍中就会有几个人失踪。第一次是乌石、鲁萨和巴洛。而这一次……则是除了唐肖外的所有人。
身边空无一人，
包括安吉等人在内，
全部不见了踪影。
其实对于眼下这种不断回溯循环的情景，
唐肖内心没什么波澜。早在第一个世界丧尸末日的末尾，
她在最终副本就已经见识过类似的套路。只不过在那里是杀招，而在这里大概率只是用来消融他们精神防线的方式罢了。
在模因的控制范围中，时间、空间、物质、能量都不重要。只有找到最关键的出路，
才能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这时，识海中的洛二却产生了异常情况。
唐肖正在思忖，
便感应到洛二的数据流飞速涌动起来，仿佛在破解什么。而一直着急地比比叨叨的小系统这时也陷入了沉默，
光球一言不发地停在识海。
“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
一段不慎稳定的信息出现在唐肖的脑海中：
【检测到玩家已触发隐藏E级挑战副本：摧毁小石村模因。】
【任务介绍：玩家需在被彻底污染前，联合小石村原生神性摧毁小石村，
阻止污染源进一步扩散。】
【任务成功奖励：无限制复活机会*1
随机权限*1
】
【系统提示：该副本历届挑战者生还率为0，
请玩家谨慎挑战！必要时可采取强制传输……哔——】
这截任务通知只有一半，
剩下的部分则只有乱码和嗡鸣声，似乎后面的数据受到了摧毁，跳动几下后便消失不见。
任务提示消失后，洛二终于重新上线，气喘吁吁地说：“宿主，我们又触发了这个世界原系统的残余数据。这是里面新传输出来的任务，但标志是红色的——代表超危险级别！”
超危险级别，只有高级玩家才能挑战。如果不是原系统受到攻击分崩离析，这个副本世界失去控制。唐肖根本接触不到小石村，而是会被直接隔绝在这个“高危副本”外。
唐肖有所明悟：“看来原系统早知道这个世界有模因的存在，并将其列入了玩家的任务目标……死亡率为百分之百，怪不得。”
怪不得蒙丽直接认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特意提到了过去来过这里的“外乡人”。
原来那些所谓的外乡人，多半是从前来到这里的高级玩家！
或许是因为随着时间过去，她和模因的交互越来越深，才触发了原系统的任务判定。忽然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往好处想……至少如果我们成功了，还能获得最高等级的奖励。宿主加油！”
洛二中气不足地给唐肖打气，非常浮于表面地安慰自己：“我们能赢我们能赢我们能赢……”
唐肖：“如果说心里话呢？”
洛二哇地一声哭出来：“哇！我们死定啦！！”
“……”
只有系统才最明白主系统对于奖励发放到底有多抠门，也正因如此，才明白这个任务的奖励代表着什么。
一个无任何限制的复活机会。
一个来自主系统的权限。
随便哪一个，都是能令高级玩家冒着生命危险也觊觎不已的诱惑！
能不惜设置这样的奖励，说明这个副本的难度已经被评判为最高等级，恐怕只有在地狱模式副本中才会出现！
听完洛二的解释，唐肖莞尔：“这么说，我现在已经被迫和高级玩家同步做任务了？”
洛二摇头：“不，其他高级玩家还会有主系统的扶持和紧急登出措施，宿主啥也没有。”
唐肖：“……”
行叭，她习惯了。
将这些信息记在心底，唐肖又忽然意识到一点：“洛二，你那里储存的程序……应该不止来自于原系统吧？”
说什么来什么，几乎是同时，一条画风截然不同的数据就出现在了唐肖识海里：
【叮叮叮，女配打脸计划怎么能缺少原女主？这究竟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
“说人话。”
【好的，检测到重要目标人物“原女主安吉”由于某不可检测、不可探知、不可分析的未知原因脱离攻略者所在空间。发出黄色危险警报！是否需要立即修正？】
不用说，这是来自7887的系统遗留数据。
按照“炮灰女配逆袭系统”的程序思路，原女主是极其重要的工具人，因此在疑似空间崩坏人物脱模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修正提示。
如果能多捞一个队友回来，减少模因的优势当然更好。唐肖也想看看来自“大千世界”的程序能否出手干预，便选择了立即修正。
【正在修正数据……修正成功，任务继续。】
唐肖右侧的空间像被某个不知名的猛地搅成一团糨糊，从中间扭曲破裂开一小块缝隙，缝隙另一边就是惊慌失措正要回过头来的安吉。
下一秒，她就被唐肖一手薅了出来。
这就是前因后果。时间回到现在，平静下来后，安吉接受了自己劫后余生的现实，开始感到庆幸。
饶是她再厚脸皮，也忍不住向便宜姐姐道谢，瑟瑟发抖问：“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那个邪门的祭祀仪式究竟是怎么回事……咦——你的手！！”
不小心瞥见唐肖的手腕，安吉下意识倒吸一口气，短促地惊呼出声——
从她的视线中看去，唐肖的右手从小臂一直到指尖，已经全部变为纯粹的黑色……不像是人的手臂，倒像是手臂形状的黑色水泥！
唐肖被尖叫声震得耳朵一痛，无语地用灵力封住了安吉不断制造高分贝噪音的头部位置。
呼，世界终于安静。
自己手臂上发生的情况，唐肖当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是因为她强行跨过某种不明物质的屏障带回了安吉，导致所有穿过屏障的身躯都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在灵力和业火的双重压制下没有成为和村民一样的怪物，仅仅是彻底报废了半只手臂，化为漆黑的水泥，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也算是一个教训，令她更加意识到模因的危险性，绝不能擅自行动。
安吉也意识到唐肖是因为救她才报废了一条手臂。尽管被封了嘴，还是心情十分复杂，不禁感慨：
便宜姐姐虽然又暴力又不讲理又恶趣味又神秘莫测，但跟她混至少不用担心人身安全和待遇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奥林匹斯山那群小气巴拉又勾心斗角的神要靠谱得不知多少。
安吉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换做是上一世，那群长生不死的老头子绝对会打着信仰的名义让她白白送死。直面小石村这种费力又有危险的事，不到了不管不行的关键时刻，他们才不会伸手管……她上辈子的枉死，多半也正是这个原因。
介于7887的遗留赠品，安吉虽然封住了嘴巴，心中喷薄而出的感慨还是在唐肖脑海里疯狂刷屏。
唐肖叹了口气：“不用谢我，如果提前知道后果，我不一定会救你。”
安吉：“……”
言归正传，虽然队友全没了，该走的剧情还要继续。
这会是她们第三次进入祭祀仪式的现场。第一次进入，年老的村民在他们面前死亡；第二次进入，所有男性村民全部死亡……如果按照前两次的规律，这一次他们进入，将不会看见老人和男人。祭祀现场应该只剩下女人和小孩。
“有没有感觉到几分熟悉？”
唐肖忽然开口，“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景象和剧情发展，与在小石村中了解到的历史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经提醒安吉才想起来，根据那些村庄中女人的讲述，小石村的悲剧正是从老人先开始的。
“一夜之间，所有老人全部死光。然后是女人的丈夫们，他们开始在夜晚成群结队离开村庄，慢慢发生变异……后来因为某些情况消失在村庄里。像不像我们刚刚看到的景象？”
“或许我们所看到的，正是村庄所发生之事的重演。而这处空地正是当年他们摧毁血祭祭台后，将祭台扔埋的位置。”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导下去，那些夜晚诡异失踪的男村民，很可能就是从村庄离开，沿着这条小路来到了扔祭台的地方。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这些消息对我们有什么用啊？”
不知道是不是用神力封闭了意识的原因，安吉有点感受不到自己的大脑存在。
“用处？大到难以想象。”
唐肖笑了笑。
已被彻底污染的人，尚留一丝意识的人……他们的投影全部汇聚在祭台旁，只能证明一点：
这块空地的祭台，就是模因发源之地。越靠近它，就越靠近模因本身！
***
祭祀的深林空地上依旧很热闹，只是这热闹却比之前稀疏了许多。
穿过树木的阻挡，能清晰地看见形态各异的女子在照顾孩童，小孩子在空地上结伴打闹，跑来跑去。还有一些人负责祷告祭祀，低语声萦绕在空地上方。
没有衰老的村民，也没有男性村民。
一切都验证着之前的推测。
两个女孩的闯入，对这片空地来说并不起眼。但女村民们还是很快发现了外来者，她们声色俱厉地呵斥唐肖，和之前一样，试图把两人赶跑。
然而她们行动的速度对于唐肖来说，不比蜗牛快到哪里去。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唐肖就已经瞬间移动到了祭台前，将这面巨大石台的模样一览无余。
石台中央的凹槽里，透出红光的猩红血液明显增多，已经汇聚了半个凹槽。
“唐肖！她们开始流血泪了！她们倒下了！她们要没了！我也没了！”
身后的安吉慌张提醒。这些村民一旦开始出现受伤的征兆，就代表他们要开始集体暴毙，然后她们就会回到空地外重新开始，还会损失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