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白衬衣灰色西装裤外套着围裙的他比六三大厦那晚的风雨欲来更让她不习惯。
“不饿吗？”他说，“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哦。”
他不明确表态，之南也打定主意装傻，慢踱踱下楼。
香菇瘦肉粥配清淡小菜，另剪了两个心形荷包蛋，难以想象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做起这些居然也毫不含糊。
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了？
之南心里纳闷，按兵不动。
一个荷包蛋夹进她桌边的碟子。
江廷：“尝尝？”
他没抬头，咬了口。
香软流心，不是她在食堂常买的那种水煮老鸡蛋，连着蛋黄都是灰溜溜的。
“怎么样？”
之南含糊道：“很不错。”
“那比起你做的呢？”
她没听懂，抬头看他。
江廷放下筷子，黑色瞳仁里荡漾着别样的光，“我在腊月寒冬里吃过前几十年觉得最好吃的菜，西蓝花虾仁，番茄炒蛋和一碗蔬菜粥。”
“那时胃空得近乎痉挛，吃下去唇齿留香，后来去过很多次饭店都没再尝到那种味道。”
他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尝尝？”
之南最初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在他的目光中猛地顿悟，是她知道唐雅楠回国那晚，来江廷这里随意摆弄的几道菜？
那时做菜是假，引蛇出洞才是真。
她不想再聊，囫囵说了句应该有吧，几口将粥喝进胃里，碗一放说谢谢他在船上的搭救，学校有很多事情，她得先回去了。
江廷没答，眼神和嘴角那丝柔和也随之消散。
“那我先走了。”
之南难以从他那张不辩喜怒的脸察觉他在想什么，船上那段事被她一两句轻飘飘揭过，之前那段欺骗和隐瞒更是提都不敢提。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冲男人点头告别，转身朝门口走去。
江廷也没出声阻拦她，靠回椅子上看着她步步渐远。
这别墅的客厅环圆而建，没有转角，视觉上大得惊人。
之南像在舞台上踱步，走出好几米依然感觉到身后那道极有压迫感的目光。
像是蛛丝网一般紧紧碾着她，而她是掉落的幼虫，徒劳挣扎。
她暗叹自己过于敏感，然而走到玄关随着门把手按下却无丝毫动静。
？
之南再用力一按，仍然毫无反应。
拖鞋擦过地毯的声音仿佛风拂树叶，江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不是打不开？门我昨晚就锁了。”
她惊愕回头：“你——”
“这门是钢板合成，如果强行破开的话起码也得花几天，除非用炸药炸开。”
他神色淡淡，像在描述天气。
之南气炸了：“你这是是犯法的！我出去后可以去法院告你。”
谁料江廷听后扬了扬眉。
“是犯法，所以之后我会专门找人帮你准备起诉文件。”
之南一噎。
“昨天你没怎么吃东西，刚才又只喝了碗粥。”他说，“再去吃点东西，顺便在桌上和我聊聊你打算在起诉书上写什么，我帮你纠正纠正。”
他软硬不吃的态度让之南顿时跳脚。
“堂堂光业一把手就是这种无赖吗？你凭什么限制我自由？请帮我把门打开，我要回去上课。”
“我几天没回学校没有踪影，陆一淮知道不会放过你。”
她冷下脸，“你们十几年的兄弟情，又何必因为我这个外人弄得不愉快。”
“这两天是周末，你回去上什么课？”
江廷一句话将她的蹩脚借口给搪塞了回去，然后步步走近，“兄弟，你说陆一淮啊？”
他弯起的一边嘴角十足讽刺，之南情不自禁往后退，他已经欺身上前，将她笼罩在门后。
“他能把不动声色把想法打到我的枕边人身上，你说说这算是什么兄弟？”
狭小的距离里男人灼热的呼吸吹拂到之南眼睫毛上，她避开他格外幽亮的眼睛，有些无力。
“江廷，都过去了。再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又何必执着于往事。”
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决策果断，你不是那种会留恋过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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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短短两字将他和她彻底隔开。
江廷眼瞳有一瞬间的收紧，再骤然黑了。
“我是哪样的人？”他问。
之南不答，也不看他。
下巴却被抬了起来，她被迫和他对视，“你说陆一淮不放过我？那也得他知道了再说吧。”
“只是如今唐家的事都够他忙的，南南，你指望他来帮你怕是不能了。”他问，“住在这里不好吗？很安全也不会有任何人为难你，过两天我就送你回去。”
他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威胁她的话。
要是眼睛能杀人的话，之南早刀了他。
显然江廷也知道，唇凑近在她两排睫毛上亲了亲，她厌烦躲过，他也没再强求。
撤手往回走。
之后他叫她吃饭，之南不理；江廷一靠近，她就警觉退后。
所幸桌上有水果零食，都是她爱吃的。
饭后江廷去了书房，眼见他的脚步消失在旋转楼梯上，之南果断放下咬了一半的荔枝，开始寻找出门。
然而房门全锁，连着通往阳台的窗户都锁死了，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像是早有备而为之。
这房子奇奇怪怪，要不是早建成多年，之南几乎就要怀疑这人有什么怪癖。
她四处摸索的身影皆显示在了电脑屏幕前，江廷手移动鼠标，看着她一层楼一层楼的摸索，明显不放过任何机会。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这丫头做侦探怕是都不会屈才。
看了半晌，眼见着屏幕里的她朝书房走近，然后一只脑袋从门外探了出来。
“要看书吗？”江廷示意她，“阳台边上有软垫，去那靠着会比较舒服。”
之南没说话，直接去书架找书了。
其他房门皆被锁死，她有那闲工夫焦虑暴躁不如想想怎么从江廷这里找突破口，她不相信他真要一直关着她。
更何况这么些天没见温时凯，他肯定也在找她，出去是早晚的事。
阳光撒在落窗台，她就搁榻榻米那坐着看书，纤细的身影仿佛一道挪不开眼的风景。
江廷静静看着，这么些天的失眠焦躁无力仿佛终于有了突破口，他紧闭的心间漏进来一丝清风。
还看着，电脑屏幕前的软件不时跳动。
他手机是关机状态，这两天的一切公务全交给了公司副总，除非遇到特大紧急事件才会联系他。
点开后是王迅发来的邮件。
船上和汪鸣山谈的交易明显动了某些老股东的奶酪，公司动向于他不利，加之他二叔江明哲的煽风点火，江老爷子让他尽快回老宅一趟。
屏幕边缘的蓝光映照出男人微冷的脸，江廷直接点了右上角的“X”。
他再抬头时，少女正翻到某页，低眸发呆，默默撕着手里的老皮。
她有这样的习惯，遇到些令人费劲的问题和知识就不由自主去撕指甲边上的老茧。
从前若是不小心撕出道血口子，还要哭着给他撒娇。
“哪里不懂？”
之南抬头，就见刚才还在办公桌旁的江廷走到他面上，目光已经自动扫到了她书上。
她往旁边挪，给他留了个不欢迎的背。
“当年的工程开发案？”他浑不在意，直接坐在了她对面，“怎么突然有兴趣看这个——”
之南突然侧头看他：“我要出去。”
“免谈。”
“那我要手机。”
“没有”
她不由得气结。
“你有什么理由关着我，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你没反省过也有你的原因吗？”她说，“先说你和唐雅楠那一段，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分手，但过去几月你对我极其冷淡，面上做足了怀念她的姿态。”
“结果等人苦苦挽回时你才表明早已放下，你这么心性不坚，说不定当初准备分开时你就早有二心，四年感情，你对爱情的坚定和信任也不过如此。”
江廷坐对面的小熊坐垫上，静静等着她说。
“到我这也一样，刚开始浑不在意可有可无，等早已云淡风轻才想到去挽回。”她说，“你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
之南没有办法了，眼看出国就这些天，总不能一直待在这。
她说这些话纯属为了激怒他，这人油盐不进，一张脸毫无波澜。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找突破口。
“嗯，我活该，可能精神也有些问题。”江廷神色一直很淡定。
哪怕被她毫无尊严的数落，他脸也没有沉下半分。
“不过二十多岁时还有些风度和宽宏大量，所以饶了别人，现在老了心眼越来越小，睚眦必报，已经不想放过任何人了。”他拿手轻轻撩开她眼前的碎发，
“所以林之南，招惹上这样的我算你运气不好。”
之南生气躲过，又问，“你有病是不是？估计遗传你父亲的精神问题了？”
江廷的手一顿。
“你父亲囚禁过你母亲，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在这里，江廷，你难道要发挥家学渊博，旧戏重演吗？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扣
二、Ⅲ棱馏氿二Ⅲ}氿馏
江廷沉默片刻，说：“陆一淮告诉你的？”
是！
无意提过半句，其余都是之南猜测。
这些豪门密事永远不可能出现在私家侦探给的消息里，他们没那么本事查到。
之南甚至不确定唐雅楠是否清楚，初见江廷总觉得和资料上的那沓判若两人，哪怕过了五年，可一个人骨子里总不可能翻天覆地吧。
直到陆一淮无意提过的那一句。
直到今天看到这栋房子。
“你们全家都是神经病，难怪你也精神不正常，说来你在外面那套都是装的吧，也怪不得你前女友识破你真面目要离开你！”
之南冷声，“我骗你离开你都是你活该，难道要跟着你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吗？！”
她说这话也心虚内疚，知道实属故意往人伤口撒盐。
可时间紧迫，连胜又不知情况，她得出去。
之南等着他暴怒，最好躬身而起，獠牙毕露。等着他掀桌摔门而走，或者让她滚。
也好过现在这样不痛不痒。
谁料江廷只撩起眼皮看着她，微凉的黑瞳若隐若现映着那张小脸。
“别故意呛我。”
他手凑近，之南以为他要打自己，立即闭眼。
脑袋顶却被大手揉了揉，“再有下回，我就把你头发剪成平头，如果对象是你，我也不在意别人谈论我性取向不正常。”
之南气结，书被拿了过去，“继续讲这个案例。”
——
一直到晚间，他们的相处模式便是作死的老鼠挑逗岿然不动的猫。
之南对着这个江廷毫无办法，之前的他成熟稳重，像是网络流行的那类爹系男友，挑眉冷眼间皆是对她的训斥；之后关系决裂，他压抑且克制。
每一面，她都有办法应对。
如今的他像是一口深井，经历过得知真相的短暂愤怒和失控，他平静得仿佛死水一般。
困住自己，也困住她。
于是月光如许，到要睡觉的时候了，之南几乎是气急败坏，拒绝他靠近。
谁料男人一个公主抱，将她扔在了大床上。
在天旋地转视线里，她看到他站床边解衬衣扣子，居高临下之态十分有压迫感。
“江廷，你搞这一套，是个女孩子都不会喜欢你。”之南往后退一边骂他，“你怎么那么没品，臭流氓——”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压住，宽阔的胸膛几乎盖住了她半张脸。
“看来还有很多力气，不折腾一会睡不着的。”
她气急要咬他肩膀，江廷手指就先一步探入她臀部，“咬一口今晚就干一回，以此类推，我也不亏。”
要落在他光溜溜肩膀上的齿痕骤然停住，之南：“陆一淮就永远不会这样对我。”
“没有江廷这个人，陆一淮哪来机会认识的你。”
江廷不接她这套，“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撬墙角的。”他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睡觉，再多讲一句就吃了你。”
之南：“.......”
他微微起身她便立马背对着他，用身体力行证明对他的排斥，然后故意曲着腿弯处突然抵上了一双大腿。
她的臀贴着男人的胯，温温余热，亲密无间。
那双手搂着她的腰，仿佛只留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卧室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关上，在温度适宜的冷气中她感受到耳边的喘息，压抑的，忍耐的，无言的.....
渐渐，臀部抵着一处坚硬发热。
之南欲挣扎的心骤然停止。
这狗男人发情了？
她闭眼装睡，成了冬眠的蛇一动不动。
听着耳边无数个稳定的鼻息之后，江廷终于睁开了眼，手掌轻轻转动她的腰。
少女便像树懒一样扒拉在他怀里。
她睡熟了，或许是在陆一淮那里养成的习惯要搭条腿在他腰上。
也只有在这时候，男人眼神里的情绪才暴露无遗，透过月光的窗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
“我母亲不够爱他，所以那个疯子将她关起来了，整整三年，不过看来收效颇微。”
他的低喃隐隐约约，“南南，我曾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
也誓不做他父亲那样的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江廷都做足光风霁月，坦坦荡荡那一套，是外人眼中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任何人和事的离开都在他这里都早有准备，所以从不强求。
过去的唐雅楠如此。
五年之后，他也尝试用这种方式对这个人。
可是在事实破灭后，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对于失而复得的她。
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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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廷想：怕是连她都不清楚自己会说梦话，昨夜他亲耳听到她呢喃了七声陆一淮，三句阿凯。
唯独没有他。
他抚过她额边的碎发，想起刚才她质问自己时眼里的坦荡和冷情。
她是真的不爱他。
这一放，山高水远，他两再无关联。
休想。
——
抱歉今天又晚了，下一章温温就出来了
仙女们.
二四四，江廷的脆弱
——
这封闭的别墅像是一个笼子，外面被江廷搅得天翻地覆，内里却阳光晴好。
很多东西查起来不过是渠道金钱的问题，包括她在京都无人问津的那段日子，这回害她的人，不过两天便递到了江廷的手里。
他抽空出门一趟，去见了躺梁泽。
于是很多钳制掣肘，该是筹备多年的事都悄无声息提上了日程。将门虎子，留誉两载的秦家于这里就彻底大厦倾颓。
别墅在近郊，开车回去时却被尾随了。
左后方那辆越野跟了三座高架桥，穷追不舍，明显也不在意他们是否察觉。
江廷收回目光，对王迅说：“甩开他。”
回到别墅时，江廷手里拎了一盒芒果毛巾卷，少女正坐在书房窗边看书。
多次谈判无效，她歇斯底里，成了骂街的疯子，他却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之南自觉没趣，已经用沉默代替交流，眼不见为净。
“PB的毛巾卷。”江廷将盒子放到她膝盖旁边，“你以前最爱吃的，尝尝？”
之南直接给他晾了个后背。
江廷毫不在意，夕阳光在他脚下洒落一地金黄：“想不想去阳台吹吹风？”
她不说话。
他却看到她翻页的手指停了半秒。
“前几天不还拜托韩澈叫我打听那人的安危，今天出门一趟正好有他的消息。”
连胜。
之南悄悄竖起耳朵。
“和我去阳台坐坐我就告诉你。”
江廷目光从她微微煽动的睫毛收回，朝门外走，果不其然几步后听到身后的声音。
“等等。”
所谓阳台更像是天台一般的存在，餐桌遮阳伞一一俱全，只是十多米高，底下又是水泥地，草率跳下去无异于自找死路。
之南放弃逃跑打算，站在栏杆旁眺望远处，在山的那侧云层压着金光闪闪，漂亮之极。
身侧递过来一杯水，她接过后直接问：“连胜怎么样了？”
江廷云淡风轻：“死了，子弹贯穿左胸当场死亡。”
“不可能！”之南下意识道。
脑海却轰然炸开，那股瘫软直接钻入脚底。
江廷将她惊恐的反应纳入眼里，说：“怎么不可能，他拳脚功夫再好能以一敌十？刀枪不长眼，人肉之躯而已一个不慎便是枪下亡魂。”
“他缠着你那么久，如今骤然消失不应该感到庆幸，再也没有人会对你穷追不舍了。”
之南神经麻木，已经不太听清他在说什么。
死了吗？
他就这样死了？
她的心也随着那句话跌入无底深渊，耳旁魔怔般响起他的那声嘶吼——
林之南，跑！
怎么会呢？
“你别蒙我江廷！”她咬紧牙关，“我不信！”
要滑落在地上的前刻被大手拉了过来，她挣扎不让他碰，江廷抬起她的下巴。
“就许你骗别人，不允许别人骗你，林之南你可真是不讲道理。”
之南侧过想躲，江廷强势捏住，说，“他没事，左下肋骨中弹，还留着条命在医院挣扎。”
“原来你也有心，会哭会痛，会为别人提心吊胆？”
他一改前几日的风清云淡，扯了几丝讽刺，“那我呢，你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可有过片刻真心？”
“你能把这些给陆一淮，给后来的人，独独对我虚情假意得很。”
“林之南，你对人真的太不公平！”
他没有办法了。
他不甘心，可几天的囚禁关闭也不过是让她越来越远。
江廷清晰看到他和她那条沟壑，深爱的谎言揭开，他过不去，她不会回来。
他从来没有被她喜欢。
“江廷，不是这样……”
她摇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穷途末路的兔子。”
她说，“我感觉我就是。”抠）群+二]三%聆六-九三九"六
那只兔子忍冻挨饿，在每个陷阱里来回横挑。
生死相逼，于是碰见的每个人和事都是她出牢笼的跳板，哪曾管标志和帅气，哪管什么喜不喜欢。
“连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的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更何况真真假假太多了，她就像在钢丝一样。”
之南从来没有和这个人好好聊聊，“我永远感激你捞我出酒店，如果没有学校这个平台，怕是我早就随波逐流了；如果没有你引导我，我依然是那个执着于眼前利益的人。”
“前几天讽刺你的那些也不过是让你意识到林之南这个人无情冷血，有多么不值得你费心费力。”
她仰头，撞入他幽深的瞳孔里，“江廷，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放我回学校好吗？”
江廷不知道有多少次听到她说类似的话，每一句都是要从此两迄的企图。
对视良久，她眸底的渴望仿佛在烧噬着他的心，动一动钻心的疼。
他嘴唇动了动：“我就这样比不上陆一淮？”
“不是....”之南摇头，“我从来都没有将你两个比较，说起来他还没你成熟，做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定性，更不如你。”
“他只是恰好弥合了我脆弱的那道缺口。”
有那么一刻，之南甚至觉得自己残忍。
对视之间，她清晰看着男人眼底的火苗渐渐熄灭，变得空荡荡的。
手上的力道猝然卸下，之南以为他要离开。可江廷只是站她边上，沉默地眺望远方。
风撩起他的衬衣，连带着那丝无力感也吹过来了。
半晌之后。
他问：“那个时候在酒店被人骚扰，还被倒打一耙，没人帮忙是不是很无助？”
“嗯。”之南点头，“当时我就在想，要是自己家里有背景就好了。”
“可是有条件也不会去打工了。”
他两像是闲聊一般。
江廷扯了扯唇，“你性格从来睚眦必报，有没有想过要报复？”
“有，我曾经想尾随......”
.......
这个傍晚，清风撩起男人额间的碎发，他们破天荒的说了好多。
当江廷无意提起那位无良主编在前几天已经被辞退，且在饭店被人以骚扰为又送入警察局之后，之南就差拍掌欢呼了。
之南以为他们已经说开，第二天等江廷有事出门时，她目光紧紧地抓住他。
想让他放她回学校。
江廷蹲下身帮她整理卷折的裤脚，待起身时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最多半个小时，等我回来。”
之南失望了，立马奔跑出门却被男人轻轻握着腰提了回来。
胳膊被咬了道血印子，他毫不在意。
她一个橘子扔在门上，哐当一声，仿佛砸的是他一样。
这人简直是牛脾气，如何都说不通！
于是等人离开的半小时，她来回翻找，甚至用凳子砸玻璃，可纹丝未动。
大后天出国，他是要将自己困死在这里吗？
这个混蛋男人。
之南眼睛都气红了，那种被人阻挠计划的愤恨让她对江廷刚降下去的火又轰隆隆燃了起来，比之前更烈。
她甚至在想着以刀割脖，以死相逼。
大不了鱼死网破。
突然楼下传来几声撕裂巨响，像是丝绸骤然扯碎的声音。
之南觉得怪异，立马跑下楼。
还未下旋转楼梯，便见偌大惊人的落地玻璃如蜘蛛网般裂开缝隙，正往外扩散。
突然，轰隆一声，整片玻璃骤然碎裂。
她在如雨点砸落的碎渣滓中看到一双白板鞋踩过，面部锋利的轮廓一半晕在光里，连着桃花眼都若隐若现，身后的几个黑西装男人瞬间成了背景板。
他一直很帅，之南早就清楚。
可这一刻，之南仿佛在黑暗里看见神明踏光而来。
江廷太小看别人了。
温时凯暗自笑了笑，走进客厅后就见少女木在楼梯上，一脸懵怔地看着他。
“才几天就不认识了？”他说。
他额头上泛起的热汗远不如他语气里的轻松。
之南没说话。
温时凯张开手臂，唇角的弧度慢慢晕开：“要不要抱抱？”
她几步往下冲，还未跑近便被男人拥入怀里，腰间的力道近乎入骨。
“有受伤吗？”
摇头。
“受委屈了没？”
还是摇头。
温时凯的手沿着她的背脊往下抚摸，叹气：“林小姐，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
银色保时捷驶过北京城最繁华那条街时，江廷手机响了。貳，叁〇#浏，陸]久貳叁-久陆?
关系决裂后，男人不兴女孩子拉黑删除那一套，各种通讯软件就那样原封不动留着，像是角落的垃圾桶。
只是他再不是江廷的毫不犹豫。
江廷就冷眼看着那号码在屏幕上闪烁，熄灭后再片刻不停的又打来。
重复几遍，他接在耳边。
“江廷，把她放了！”陆一淮直切正题，“你有什么理由关着她？检查院总长的侄子要公然徇私枉法？”
“如果她在你那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江廷：“陆公子什么意思？”
那边直接气笑了。
笑里愤怒讽刺皆有，刚推门的助理看见男人阴沉的脸顿时进退不得。
“不饿吗？”他说，“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哦。”
他不明确表态，之南也打定主意装傻，慢踱踱下楼。
香菇瘦肉粥配清淡小菜，另剪了两个心形荷包蛋，难以想象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做起这些居然也毫不含糊。
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了？
之南心里纳闷，按兵不动。
一个荷包蛋夹进她桌边的碟子。
江廷：“尝尝？”
他没抬头，咬了口。
香软流心，不是她在食堂常买的那种水煮老鸡蛋，连着蛋黄都是灰溜溜的。
“怎么样？”
之南含糊道：“很不错。”
“那比起你做的呢？”
她没听懂，抬头看他。
江廷放下筷子，黑色瞳仁里荡漾着别样的光，“我在腊月寒冬里吃过前几十年觉得最好吃的菜，西蓝花虾仁，番茄炒蛋和一碗蔬菜粥。”
“那时胃空得近乎痉挛，吃下去唇齿留香，后来去过很多次饭店都没再尝到那种味道。”
他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尝尝？”
之南最初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在他的目光中猛地顿悟，是她知道唐雅楠回国那晚，来江廷这里随意摆弄的几道菜？
那时做菜是假，引蛇出洞才是真。
她不想再聊，囫囵说了句应该有吧，几口将粥喝进胃里，碗一放说谢谢他在船上的搭救，学校有很多事情，她得先回去了。
江廷没答，眼神和嘴角那丝柔和也随之消散。
“那我先走了。”
之南难以从他那张不辩喜怒的脸察觉他在想什么，船上那段事被她一两句轻飘飘揭过，之前那段欺骗和隐瞒更是提都不敢提。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冲男人点头告别，转身朝门口走去。
江廷也没出声阻拦她，靠回椅子上看着她步步渐远。
这别墅的客厅环圆而建，没有转角，视觉上大得惊人。
之南像在舞台上踱步，走出好几米依然感觉到身后那道极有压迫感的目光。
像是蛛丝网一般紧紧碾着她，而她是掉落的幼虫，徒劳挣扎。
她暗叹自己过于敏感，然而走到玄关随着门把手按下却无丝毫动静。
？
之南再用力一按，仍然毫无反应。
拖鞋擦过地毯的声音仿佛风拂树叶，江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不是打不开？门我昨晚就锁了。”
她惊愕回头：“你——”
“这门是钢板合成，如果强行破开的话起码也得花几天，除非用炸药炸开。”
他神色淡淡，像在描述天气。
之南气炸了：“你这是是犯法的！我出去后可以去法院告你。”
谁料江廷听后扬了扬眉。
“是犯法，所以之后我会专门找人帮你准备起诉文件。”
之南一噎。
“昨天你没怎么吃东西，刚才又只喝了碗粥。”他说，“再去吃点东西，顺便在桌上和我聊聊你打算在起诉书上写什么，我帮你纠正纠正。”
他软硬不吃的态度让之南顿时跳脚。
“堂堂光业一把手就是这种无赖吗？你凭什么限制我自由？请帮我把门打开，我要回去上课。”
“我几天没回学校没有踪影，陆一淮知道不会放过你。”
她冷下脸，“你们十几年的兄弟情，又何必因为我这个外人弄得不愉快。”
“这两天是周末，你回去上什么课？”
江廷一句话将她的蹩脚借口给搪塞了回去，然后步步走近，“兄弟，你说陆一淮啊？”
他弯起的一边嘴角十足讽刺，之南情不自禁往后退，他已经欺身上前，将她笼罩在门后。
“他能把不动声色把想法打到我的枕边人身上，你说说这算是什么兄弟？”
狭小的距离里男人灼热的呼吸吹拂到之南眼睫毛上，她避开他格外幽亮的眼睛，有些无力。
“江廷，都过去了。再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又何必执着于往事。”
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决策果断，你不是那种会留恋过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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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短短两字将他和她彻底隔开。
江廷眼瞳有一瞬间的收紧，再骤然黑了。
“我是哪样的人？”他问。
之南不答，也不看他。
下巴却被抬了起来，她被迫和他对视，“你说陆一淮不放过我？那也得他知道了再说吧。”
“只是如今唐家的事都够他忙的，南南，你指望他来帮你怕是不能了。”他问，“住在这里不好吗？很安全也不会有任何人为难你，过两天我就送你回去。”
他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威胁她的话。
要是眼睛能杀人的话，之南早刀了他。
显然江廷也知道，唇凑近在她两排睫毛上亲了亲，她厌烦躲过，他也没再强求。
撤手往回走。
之后他叫她吃饭，之南不理；江廷一靠近，她就警觉退后。
所幸桌上有水果零食，都是她爱吃的。
饭后江廷去了书房，眼见他的脚步消失在旋转楼梯上，之南果断放下咬了一半的荔枝，开始寻找出门。
然而房门全锁，连着通往阳台的窗户都锁死了，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像是早有备而为之。
这房子奇奇怪怪，要不是早建成多年，之南几乎就要怀疑这人有什么怪癖。
她四处摸索的身影皆显示在了电脑屏幕前，江廷手移动鼠标，看着她一层楼一层楼的摸索，明显不放过任何机会。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这丫头做侦探怕是都不会屈才。
看了半晌，眼见着屏幕里的她朝书房走近，然后一只脑袋从门外探了出来。
“要看书吗？”江廷示意她，“阳台边上有软垫，去那靠着会比较舒服。”
之南没说话，直接去书架找书了。
其他房门皆被锁死，她有那闲工夫焦虑暴躁不如想想怎么从江廷这里找突破口，她不相信他真要一直关着她。
更何况这么些天没见温时凯，他肯定也在找她，出去是早晚的事。
阳光撒在落窗台，她就搁榻榻米那坐着看书，纤细的身影仿佛一道挪不开眼的风景。
江廷静静看着，这么些天的失眠焦躁无力仿佛终于有了突破口，他紧闭的心间漏进来一丝清风。
还看着，电脑屏幕前的软件不时跳动。
他手机是关机状态，这两天的一切公务全交给了公司副总，除非遇到特大紧急事件才会联系他。
点开后是王迅发来的邮件。
船上和汪鸣山谈的交易明显动了某些老股东的奶酪，公司动向于他不利，加之他二叔江明哲的煽风点火，江老爷子让他尽快回老宅一趟。
屏幕边缘的蓝光映照出男人微冷的脸，江廷直接点了右上角的“X”。
他再抬头时，少女正翻到某页，低眸发呆，默默撕着手里的老皮。
她有这样的习惯，遇到些令人费劲的问题和知识就不由自主去撕指甲边上的老茧。
从前若是不小心撕出道血口子，还要哭着给他撒娇。
“哪里不懂？”
之南抬头，就见刚才还在办公桌旁的江廷走到他面上，目光已经自动扫到了她书上。
她往旁边挪，给他留了个不欢迎的背。
“当年的工程开发案？”他浑不在意，直接坐在了她对面，“怎么突然有兴趣看这个——”
之南突然侧头看他：“我要出去。”
“免谈。”
“那我要手机。”
“没有”
她不由得气结。
“你有什么理由关着我，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你没反省过也有你的原因吗？”她说，“先说你和唐雅楠那一段，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分手，但过去几月你对我极其冷淡，面上做足了怀念她的姿态。”
“结果等人苦苦挽回时你才表明早已放下，你这么心性不坚，说不定当初准备分开时你就早有二心，四年感情，你对爱情的坚定和信任也不过如此。”
江廷坐对面的小熊坐垫上，静静等着她说。
“到我这也一样，刚开始浑不在意可有可无，等早已云淡风轻才想到去挽回。”她说，“你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
之南没有办法了，眼看出国就这些天，总不能一直待在这。
她说这些话纯属为了激怒他，这人油盐不进，一张脸毫无波澜。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找突破口。
“嗯，我活该，可能精神也有些问题。”江廷神色一直很淡定。
哪怕被她毫无尊严的数落，他脸也没有沉下半分。
“不过二十多岁时还有些风度和宽宏大量，所以饶了别人，现在老了心眼越来越小，睚眦必报，已经不想放过任何人了。”他拿手轻轻撩开她眼前的碎发，
“所以林之南，招惹上这样的我算你运气不好。”
之南生气躲过，又问，“你有病是不是？估计遗传你父亲的精神问题了？”
江廷的手一顿。
“你父亲囚禁过你母亲，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在这里，江廷，你难道要发挥家学渊博，旧戏重演吗？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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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廷沉默片刻，说：“陆一淮告诉你的？”
是！
无意提过半句，其余都是之南猜测。
这些豪门密事永远不可能出现在私家侦探给的消息里，他们没那么本事查到。
之南甚至不确定唐雅楠是否清楚，初见江廷总觉得和资料上的那沓判若两人，哪怕过了五年，可一个人骨子里总不可能翻天覆地吧。
直到陆一淮无意提过的那一句。
直到今天看到这栋房子。
“你们全家都是神经病，难怪你也精神不正常，说来你在外面那套都是装的吧，也怪不得你前女友识破你真面目要离开你！”
之南冷声，“我骗你离开你都是你活该，难道要跟着你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吗？！”
她说这话也心虚内疚，知道实属故意往人伤口撒盐。
可时间紧迫，连胜又不知情况，她得出去。
之南等着他暴怒，最好躬身而起，獠牙毕露。等着他掀桌摔门而走，或者让她滚。
也好过现在这样不痛不痒。
谁料江廷只撩起眼皮看着她，微凉的黑瞳若隐若现映着那张小脸。
“别故意呛我。”
他手凑近，之南以为他要打自己，立即闭眼。
脑袋顶却被大手揉了揉，“再有下回，我就把你头发剪成平头，如果对象是你，我也不在意别人谈论我性取向不正常。”
之南气结，书被拿了过去，“继续讲这个案例。”
——
一直到晚间，他们的相处模式便是作死的老鼠挑逗岿然不动的猫。
之南对着这个江廷毫无办法，之前的他成熟稳重，像是网络流行的那类爹系男友，挑眉冷眼间皆是对她的训斥；之后关系决裂，他压抑且克制。
每一面，她都有办法应对。
如今的他像是一口深井，经历过得知真相的短暂愤怒和失控，他平静得仿佛死水一般。
困住自己，也困住她。
于是月光如许，到要睡觉的时候了，之南几乎是气急败坏，拒绝他靠近。
谁料男人一个公主抱，将她扔在了大床上。
在天旋地转视线里，她看到他站床边解衬衣扣子，居高临下之态十分有压迫感。
“江廷，你搞这一套，是个女孩子都不会喜欢你。”之南往后退一边骂他，“你怎么那么没品，臭流氓——”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压住，宽阔的胸膛几乎盖住了她半张脸。
“看来还有很多力气，不折腾一会睡不着的。”
她气急要咬他肩膀，江廷手指就先一步探入她臀部，“咬一口今晚就干一回，以此类推，我也不亏。”
要落在他光溜溜肩膀上的齿痕骤然停住，之南：“陆一淮就永远不会这样对我。”
“没有江廷这个人，陆一淮哪来机会认识的你。”
江廷不接她这套，“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撬墙角的。”他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睡觉，再多讲一句就吃了你。”
之南：“.......”
他微微起身她便立马背对着他，用身体力行证明对他的排斥，然后故意曲着腿弯处突然抵上了一双大腿。
她的臀贴着男人的胯，温温余热，亲密无间。
那双手搂着她的腰，仿佛只留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卧室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关上，在温度适宜的冷气中她感受到耳边的喘息，压抑的，忍耐的，无言的.....
渐渐，臀部抵着一处坚硬发热。
之南欲挣扎的心骤然停止。
这狗男人发情了？
她闭眼装睡，成了冬眠的蛇一动不动。
听着耳边无数个稳定的鼻息之后，江廷终于睁开了眼，手掌轻轻转动她的腰。
少女便像树懒一样扒拉在他怀里。
她睡熟了，或许是在陆一淮那里养成的习惯要搭条腿在他腰上。
也只有在这时候，男人眼神里的情绪才暴露无遗，透过月光的窗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
“我母亲不够爱他，所以那个疯子将她关起来了，整整三年，不过看来收效颇微。”
他的低喃隐隐约约，“南南，我曾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
也誓不做他父亲那样的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江廷都做足光风霁月，坦坦荡荡那一套，是外人眼中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任何人和事的离开都在他这里都早有准备，所以从不强求。
过去的唐雅楠如此。
五年之后，他也尝试用这种方式对这个人。
可是在事实破灭后，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对于失而复得的她。
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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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廷想：怕是连她都不清楚自己会说梦话，昨夜他亲耳听到她呢喃了七声陆一淮，三句阿凯。
唯独没有他。
他抚过她额边的碎发，想起刚才她质问自己时眼里的坦荡和冷情。
她是真的不爱他。
这一放，山高水远，他两再无关联。
休想。
——
抱歉今天又晚了，下一章温温就出来了
仙女们.
二四四，江廷的脆弱
——
这封闭的别墅像是一个笼子，外面被江廷搅得天翻地覆，内里却阳光晴好。
很多东西查起来不过是渠道金钱的问题，包括她在京都无人问津的那段日子，这回害她的人，不过两天便递到了江廷的手里。
他抽空出门一趟，去见了躺梁泽。
于是很多钳制掣肘，该是筹备多年的事都悄无声息提上了日程。将门虎子，留誉两载的秦家于这里就彻底大厦倾颓。
别墅在近郊，开车回去时却被尾随了。
左后方那辆越野跟了三座高架桥，穷追不舍，明显也不在意他们是否察觉。
江廷收回目光，对王迅说：“甩开他。”
回到别墅时，江廷手里拎了一盒芒果毛巾卷，少女正坐在书房窗边看书。
多次谈判无效，她歇斯底里，成了骂街的疯子，他却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之南自觉没趣，已经用沉默代替交流，眼不见为净。
“PB的毛巾卷。”江廷将盒子放到她膝盖旁边，“你以前最爱吃的，尝尝？”
之南直接给他晾了个后背。
江廷毫不在意，夕阳光在他脚下洒落一地金黄：“想不想去阳台吹吹风？”
她不说话。
他却看到她翻页的手指停了半秒。
“前几天不还拜托韩澈叫我打听那人的安危，今天出门一趟正好有他的消息。”
连胜。
之南悄悄竖起耳朵。
“和我去阳台坐坐我就告诉你。”
江廷目光从她微微煽动的睫毛收回，朝门外走，果不其然几步后听到身后的声音。
“等等。”
所谓阳台更像是天台一般的存在，餐桌遮阳伞一一俱全，只是十多米高，底下又是水泥地，草率跳下去无异于自找死路。
之南放弃逃跑打算，站在栏杆旁眺望远处，在山的那侧云层压着金光闪闪，漂亮之极。
身侧递过来一杯水，她接过后直接问：“连胜怎么样了？”
江廷云淡风轻：“死了，子弹贯穿左胸当场死亡。”
“不可能！”之南下意识道。
脑海却轰然炸开，那股瘫软直接钻入脚底。
江廷将她惊恐的反应纳入眼里，说：“怎么不可能，他拳脚功夫再好能以一敌十？刀枪不长眼，人肉之躯而已一个不慎便是枪下亡魂。”
“他缠着你那么久，如今骤然消失不应该感到庆幸，再也没有人会对你穷追不舍了。”
之南神经麻木，已经不太听清他在说什么。
死了吗？
他就这样死了？
她的心也随着那句话跌入无底深渊，耳旁魔怔般响起他的那声嘶吼——
林之南，跑！
怎么会呢？
“你别蒙我江廷！”她咬紧牙关，“我不信！”
要滑落在地上的前刻被大手拉了过来，她挣扎不让他碰，江廷抬起她的下巴。
“就许你骗别人，不允许别人骗你，林之南你可真是不讲道理。”
之南侧过想躲，江廷强势捏住，说，“他没事，左下肋骨中弹，还留着条命在医院挣扎。”
“原来你也有心，会哭会痛，会为别人提心吊胆？”
他一改前几日的风清云淡，扯了几丝讽刺，“那我呢，你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可有过片刻真心？”
“你能把这些给陆一淮，给后来的人，独独对我虚情假意得很。”
“林之南，你对人真的太不公平！”
他没有办法了。
他不甘心，可几天的囚禁关闭也不过是让她越来越远。
江廷清晰看到他和她那条沟壑，深爱的谎言揭开，他过不去，她不会回来。
他从来没有被她喜欢。
“江廷，不是这样……”
她摇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穷途末路的兔子。”
她说，“我感觉我就是。”抠）群+二]三%聆六-九三九"六
那只兔子忍冻挨饿，在每个陷阱里来回横挑。
生死相逼，于是碰见的每个人和事都是她出牢笼的跳板，哪曾管标志和帅气，哪管什么喜不喜欢。
“连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的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更何况真真假假太多了，她就像在钢丝一样。”
之南从来没有和这个人好好聊聊，“我永远感激你捞我出酒店，如果没有学校这个平台，怕是我早就随波逐流了；如果没有你引导我，我依然是那个执着于眼前利益的人。”
“前几天讽刺你的那些也不过是让你意识到林之南这个人无情冷血，有多么不值得你费心费力。”
她仰头，撞入他幽深的瞳孔里，“江廷，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放我回学校好吗？”
江廷不知道有多少次听到她说类似的话，每一句都是要从此两迄的企图。
对视良久，她眸底的渴望仿佛在烧噬着他的心，动一动钻心的疼。
他嘴唇动了动：“我就这样比不上陆一淮？”
“不是....”之南摇头，“我从来都没有将你两个比较，说起来他还没你成熟，做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定性，更不如你。”
“他只是恰好弥合了我脆弱的那道缺口。”
有那么一刻，之南甚至觉得自己残忍。
对视之间，她清晰看着男人眼底的火苗渐渐熄灭，变得空荡荡的。
手上的力道猝然卸下，之南以为他要离开。可江廷只是站她边上，沉默地眺望远方。
风撩起他的衬衣，连带着那丝无力感也吹过来了。
半晌之后。
他问：“那个时候在酒店被人骚扰，还被倒打一耙，没人帮忙是不是很无助？”
“嗯。”之南点头，“当时我就在想，要是自己家里有背景就好了。”
“可是有条件也不会去打工了。”
他两像是闲聊一般。
江廷扯了扯唇，“你性格从来睚眦必报，有没有想过要报复？”
“有，我曾经想尾随......”
.......
这个傍晚，清风撩起男人额间的碎发，他们破天荒的说了好多。
当江廷无意提起那位无良主编在前几天已经被辞退，且在饭店被人以骚扰为又送入警察局之后，之南就差拍掌欢呼了。
之南以为他们已经说开，第二天等江廷有事出门时，她目光紧紧地抓住他。
想让他放她回学校。
江廷蹲下身帮她整理卷折的裤脚，待起身时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最多半个小时，等我回来。”
之南失望了，立马奔跑出门却被男人轻轻握着腰提了回来。
胳膊被咬了道血印子，他毫不在意。
她一个橘子扔在门上，哐当一声，仿佛砸的是他一样。
这人简直是牛脾气，如何都说不通！
于是等人离开的半小时，她来回翻找，甚至用凳子砸玻璃，可纹丝未动。
大后天出国，他是要将自己困死在这里吗？
这个混蛋男人。
之南眼睛都气红了，那种被人阻挠计划的愤恨让她对江廷刚降下去的火又轰隆隆燃了起来，比之前更烈。
她甚至在想着以刀割脖，以死相逼。
大不了鱼死网破。
突然楼下传来几声撕裂巨响，像是丝绸骤然扯碎的声音。
之南觉得怪异，立马跑下楼。
还未下旋转楼梯，便见偌大惊人的落地玻璃如蜘蛛网般裂开缝隙，正往外扩散。
突然，轰隆一声，整片玻璃骤然碎裂。
她在如雨点砸落的碎渣滓中看到一双白板鞋踩过，面部锋利的轮廓一半晕在光里，连着桃花眼都若隐若现，身后的几个黑西装男人瞬间成了背景板。
他一直很帅，之南早就清楚。
可这一刻，之南仿佛在黑暗里看见神明踏光而来。
江廷太小看别人了。
温时凯暗自笑了笑，走进客厅后就见少女木在楼梯上，一脸懵怔地看着他。
“才几天就不认识了？”他说。
他额头上泛起的热汗远不如他语气里的轻松。
之南没说话。
温时凯张开手臂，唇角的弧度慢慢晕开：“要不要抱抱？”
她几步往下冲，还未跑近便被男人拥入怀里，腰间的力道近乎入骨。
“有受伤吗？”
摇头。
“受委屈了没？”
还是摇头。
温时凯的手沿着她的背脊往下抚摸，叹气：“林小姐，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
银色保时捷驶过北京城最繁华那条街时，江廷手机响了。貳，叁〇#浏，陸]久貳叁-久陆?
关系决裂后，男人不兴女孩子拉黑删除那一套，各种通讯软件就那样原封不动留着，像是角落的垃圾桶。
只是他再不是江廷的毫不犹豫。
江廷就冷眼看着那号码在屏幕上闪烁，熄灭后再片刻不停的又打来。
重复几遍，他接在耳边。
“江廷，把她放了！”陆一淮直切正题，“你有什么理由关着她？检查院总长的侄子要公然徇私枉法？”
“如果她在你那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江廷：“陆公子什么意思？”
那边直接气笑了。
笑里愤怒讽刺皆有，刚推门的助理看见男人阴沉的脸顿时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