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把自己整成一副被全世界背叛的死样给谁看?”

    唐子誉又被他两句话气得跳脚,成了头暴怒狮子。

    “要打架随时奉陪,友情提示,最好提前给自己打个120。”

    陆一淮唇角弯了弯,话里狂妄,“只是现在在家里,你给我消停会。”

    这话止于恰当,也没怎么激他。

    唐子誉却脸红脖子粗,转身就要走。

    陆一淮一脚拦住。

    “你每次做事总这样不计后果,只考虑自己不想别人?”

    他声里真带了几分冷,“你风风火火的来,搁屋里摆了顿脸色弄得众人莫名其妙。”

    “你这样不告而别说走就走,有没有想过奶奶她们会循着苗头怎么想她?”

    他冷嗤一声,“这就是你喜欢一个女孩子的方式,唐子誉?”

    男人眼里的瞳色笃定,漆黑,严厉;唐子誉也自觉莽撞,只不愿在这个人败下阵。

    陆一淮下巴指了指:“去啊。”

    唐子誉胸膛微微起伏,径自往别墅那边走。

    *****

    去完花厅,唐子誉前脚刚走,之南和陆一淮也没就留,在旁边陪着陆老太太说了会话,便带着之南离开。

    等那两道身影打打闹闹,消失在蜿蜒石子路,三婶才扭头对老太太说:“看刚才,好像子誉也认识之南那孩子。”

    她嘴里的“认识”已不只是见过的意思,该是有些小猫腻。

    陆老太太也跟着点头:“我看也是,只怕子誉也有些不为人道的小九九,不然刚才能对他哥横眉瞪眼成那样?”

    说着两人都笑了笑。

    陆老太太又道,“不过之南这孩子出落得漂亮,性格伶俐讨巧又不过分张扬,谁不喜欢呢?”

    有佣人将新煮的茶端来,淡淡香味沿着器皿幽幽往上浮,三婶将第一小杯茶倒在外沿后,问陆老太太:“妈,要去查查那孩子吗?”

    这提议并无恶意,只为谨慎,毕竟向陆家这样盘根交错的家庭,牵一发动全身。扣裙贰?三!零^六^九二;三+九;六

    妥帖点总是好的。

    “这才哪跟哪啊?现在就这么大动干戈要是被一淮知道只怕要生我的气了。”

    想到刚才之南言行举止种种,陆老太太叹道,“就让这两个人先好好处着吧,来日再细细的看也不迟。”

    “平心而论,那丫头的性情容貌的确上佳,小小年纪,不过分自矜自娇,的确配得上一淮。关键还是他喜欢,我们暂时就不要过多掺和了。”

    三婶可惜:“就是家世差了些,他父母只是普通人,怕是连书香世家都算不上。”

    “话虽这样说,等你到我这年纪就不会看中这些了,更何况是挑孙媳妇。”

    有微微的风沿着吹来,佣人拿着毛毯盖在陆老太太膝盖上,老人家历尽沧桑的眼底说不出的感慨,如释重负一般。

    她这孙子,是她最疼的一个,也是最没办法的一个。

    或许是父母破裂的感情影响。

    她眼见着他这小半生在各种刺激里来去自如,兴趣往往一阵一阵,爱时急之——飙车攀岩,潜水航海,乃至数学和从军......

    待他摘得王冠,便弃而厌之,从来没有真正能定下来那刻。

    这种性子来源于他打小深藏桀骜的一面,叛逆到骨子里。等老太太察觉已来不及纠正,她曾以为自己的孙子这辈子就这样内耗掉了。

    没想到今天牵回来个姑娘,相视一笑间是尘埃落地的柔和——

    像极了他父亲在没有和他母亲结合前,看心爱女人的眼神。

    那种感觉,一生只有一次。

    陆老太太从中作梗过一回,再也不想有第二会。

    “只要这孩子家世清白,干干净净,条件差一些也没什么。”她说。

    ——

    一五二,看到熟人了?

    临近过年,各大旅游景区人不减反增,阳光透过红砖绿瓦的缝隙,照在游客新奇打量的脸上,一拨一拨,跟放电影似的。

    之南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来姜田坊——上海文艺聚集地。

    每个城市都有这么个地方,小资情调穿街走巷,表面咖啡吉他加音乐,其实不过是生意人绞尽脑汁的聚宝盆。

    她在等着姜娆他们几个人的同时,也拿出手机看了眼,聊天信息框里从上往下是和他的表情包battle,从钢铁侠,流氓兔再到深闺怨妇....

    拼手速,她两个,他四个。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笑。

    似乎从昨天去他家开始,和陆一淮这个男人的相处变成了古古怪怪的模式,在车上她实在没忍住打开两个婶婶和陆奶奶送的东西。

    二婶一串淡绿色翡翠手链,三婶一枚玫瑰胸针,陆奶奶则是一枚纯净剔透的莲藕玉扳指。

    初步估算了下价值的之南倒抽一口冷气。

    “出息,咱林同学现在的表情是见钱眼开吗?”

    旁边传来男人慵懒的戏谑声,掺和着浅浅的鼻息,“不过得上缴国库啊,这点见面礼咱两起码得一人一半,至少你七我三。”??‘1б984‘4857

    他在逗她,之南才不理呢,配合着往翡翠扳指上吹口气,再爱不释手地夸张擦了擦——

    土老帽没见过世面那种。

    惹得陆一淮眼角抽了抽,大手地往左抹了圈方向盘。

    之南盖上锦盒,开始和他算总账了:“今天看到唐子誉,我才想起来你之前因为他来燕大炸我的事。”

    这话让陆一淮顿了顿,暗觉不妙,她又说,“指不定你在他面前怎么编排我的,像你这么拽又护短的人,肯定把我损得体无完肤。”

    “啧,在林同学眼里我是那种小人?”

    陆公子向来求生欲一流,扭头不辩反问。

    撞上之南肯定点头的目光后,他差点一口水呛了出来。

    “这混小子犯事不是一天两天,我修理他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编排别人。”

    不能再和这丫头纠结这些,不然早晚被掀老底,于是陆一淮的手在方向盘轻点,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再想想你和我,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你呢,时代皇宫那回强吻,两耳光加差点咬断我舌头。”

    “校庆又一股脑全吐我身上,那股味道至今记忆尤新呐。”

    说着男人还若有如无地咬了下牙,两相对视间,他眼睛微眯,暗暗不爽;她茶色瞳孔里星点笑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最后两人都齐齐笑出声,男人嘴角的弧度张扬且愉悦,最初打死都没想过和她有现在。

    可真的出现这天才觉得如此不错,果然不错。

    而之南则是慢慢从这个男人好的一方面去审视他,从期末前和他走在一起的这些天,她埋头看书,他极尽尊重;她常在犯困目光里捕捉他温暖的眼神,仿佛含着别样的光。

    他家虽多虽大,却没有一丝人烟,他习惯一回家就开着电视,哪怕不看不听。

    联想到今天陆奶奶说的。

    之南想,这个男人骨子里是孤独的,比江廷更甚。

    既然决定和他走下去,她愿意真心实意去陪他。

    周遭喧闹的人声将之南从回忆里剥离,她扭头看向窗边自己,被口罩遮住大半的脸,发现她的眼睛也在笑。

    耳机在这时突然传来姜娆的询问——

    “周师兄温师兄,姜田坊过年人可多了,你们怎么会想到来这?”

    “问时凯去,都是他的主意。”

    一圈圈汽笛声过去本该吵吵嚷嚷,可温时凯清冷的声调辨识度很高。

    “明天不过年了嘛,听说这里如游龙穿梭,想提前来感受感受气氛。”

    他们来了!

    之南贴着墙角往外望了望,果不其然三个人并行走在小巷,第一眼看过去温时凯穿着简单的长款风衣,个高腿长,衣角被风微微掀起,说不出的惹眼帅气。

    随便穿件衣服就跟模特一样,名副其实的衣架子。

    她立马收回目光,趁着交谈声越来越近,小声对着耳机说:“我就在第一家卖泥塑小店这站着,要是看到我千万别惊讶,别停留,小心穿帮。”入群q^叁}二铃壹砌铃_砌壹=四{陸}

    纵使有她告诫在前,等姜娆和两人穿过街角,看到之南穿着后差点目瞪口呆——

    眼眶镜麻花辫,口罩加背带裤,说是十五岁也不为过,正和卖泥塑的大叔隔那讨价还价,仿佛就是个来旅游的未成年。

    若不是早上之南给她发过书包照片,姜娆绝对没敢认。

    走出小小一段她仍在半惊,半忍住笑,直到听见温时凯在叫她。

    扭过头去,他浓眉微挑,俊逸五官完全舒展开来,饶有兴致看着她。

    “看到熟人了吗?叫你几声都没回应。”

    一五三,之南撞到温时凯

    本来砰砰乱跳的心随着他这一问缩了下,姜娆摇头:“没有,就是讶异几年没来姜田坊,变化真的天差地别。”

    他也不急,明明感受到她那刻停顿,也知道或许扭头张望,停下寻找便柳暗花名,但反而在这时候来了猫捉老鼠的兴趣。

    只揣着衣兜里或停或看,嘴角一丝浅淡的弧度表明他心情不错。

    “我觉得你可以出师了,看你和温时凯这进度,下次你要不要试着直接面对他?”之南艰难随着人群穿梭。

    这游客也太多了。

    前面的周元亦有此意,就温时凯安之若素的逛,他像是对什么都有兴趣,或在商铺拎着个小东西看看,或停下脚步驻足半天。

    走到弄堂名句,看到牌匾上“湖心亭中,恍如隔世”几字,他忽地笑问姜娆:“我想在你背的那叠资料里,应该有关于姜田坊和这段历史的介绍吧,所以要不要现在当一把导游?”

    周元还没理解这句话,姜娆脸上忽地红一阵热一阵,在他好整以暇静待的目光里。

    自从被这人揭穿后,他倒是坦然自若得可以,反而让她自个尴尬一把。

    背是背过,不过东西乱七八糟她早给忘了。

    “问他,是想听这句话的意思,还是背后不一样的故事。”

    贴着一阵嘈杂,耳机里适时传来之南的声音。姜娆原封不动表达后,温时凯抱臂“哦”了声,一丝趣味在眼底升腾:“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湖心亭中“出自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全文旨在表达人生皆渺茫,不如从烦闷中早日解脱。而这八个字真正借用的是其晚年时的一句墓志铭。”

    在审度温时凯这个人时,之南料定他知识面虽广,但对华国古典文学了解肯定颇少。而这方面是她的强项,被叶青熏陶了近六年的她几乎对这些东西信手拈来。

    他站定在拥挤人群边缘,微微侧头,敛着眉眼若有所思,显然是最好的倾听者。之南靠在后面十来米,将这些话一字一句陈述给他。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茛,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

    之南尤记得初读这两句话,那时的她辍学半年,前路无望,生活贫瘠一无是处。

    在叶青和她分享这两段话时,之南早已泪如雨下,或许五十年后她也将待在这碌碌无为的县城,何以有半生可以回顾。

    “我想姜田坊用这句话作为匾额体制,想表明人生来去匆匆如场梦吧,得志失志都无谓太过较真。”

    她说,“不过像你们这样从不曾失意的人,应该没法理解张岱后半句的感受。”

    这话非出自姜娆。

    即使早知道姜娆耳机里面有个人存在,同在燕大,年龄应该也无差。筘扣,裙二三翎[六九

    温时凯还是偶尔为这个女孩子的观点感到纳闷,仿佛十七八岁的身体里藏着个五六十岁的灵魂,阅尽人生百态,老态龙钟也不乏烈焰一般的生机。

    他没回头,心头那股揭开面纱下的兴味不减反增。

    “我们这样?”

    温时凯刻意把这几个字拎了出来,鼻腔哼出一丝笑,重新盯着姜娆,“你应该比我还小几岁吧,何以对别人的墓志铭生出共鸣知己的感觉。”

    糟糕,之南后背一凉。

    刚才精神太过放松,话也信口拈来,忘给自己戴面具了!

    而得不到耳机里回应的姜娆只得尴尬笑笑,索性温时凯也没太计较这些,寥寥几句放过。

    周元显然对他们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早去排队买了三杯果茶,挥手示意间两人绕过拥挤的人群向他走去。

    “你刚才说的张岱是华国明末初期的诗人吧。”姜娆发现他这句话声音格外小,她费力才听清。

    温时凯扭头笑着问她,“他的《湖心亭看雪》在世界上蛮挺有名的,看来你这里有他的详细资料?”

    静等几秒,耳机里半分声音也无。

    在他浅棕色,如细碎玻璃晃荡的眼底,姜娆顿时慌了。

    她本就一纯纯正正的理科生,除了背过的那几首诗对张岱半分了解也无,只怕说出来,腹中半瓶水得贻笑大方。

    姜娆立马假作咳了两声。

    这是某种讯号,代表着她亟需回应,之南盯着那道夹在息壤人群中,时有时无的身影,纳闷:“他说话了吗?我没听见。”

    的确没听见,周围叫卖吆喝声快把她耳朵给振聋了,那两声咳嗽还是她费力听清的。

    姜娆不得不假作没听清让他再说一次,温时凯显然也极为配合,用这种声音重复了两次——

    之南还是没听清。

    此时已走在姜田坊的中心地段,旁边是五十年小吃的采访视频,声音响当当的,掺杂着旁边的唱歌嘻哈,男人那句话跟烟似的还没传到耳机便无声无息飘走。

    之南简直要抓狂了,这人该不会是故意的?

    温时凯扭头看她,一丝光从他眼底划过,男人稍稍纳闷地挑了下眉:“还是没听清?不应该吧。”

    说着扭头问周元听清了没。

    后者给他一个看傻瓜的眼神。

    他声里温和,对视间嘴角极有深意的弧度险些让姜娆破功,几乎以为这人识破了那点鬼主意。

    远远看着姜娆如此站立不安,之南只得费力往前挤,嘴里一个个接过接过,拨开一群一群的肩膀,从十几米一直挤到男人背后。

    她打定主意听完,就躲边上给她答案,之后也放手将姜娆自己去接近他,不然这样早晚得穿帮。

    谁曾想刚站定温时凯背后,身后一股莫名推力撞向她,直接让她一头扎进男人的后背。

    她矮他几乎整个脑袋,刚刚和他肩膀齐平,这下直直撞进他温润宽阔的背肌。

    头晕目眩间,之南嗅到来自他风衣下的味道——浅浅的木沉香,恍若在森林里漫步,带着一股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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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

    一五四,原来是她

    人群簇拥里,那股冲力极大。

    温时凯被撞得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下,站定后回头,只到他肩膀高的女孩,正躲避他的目光捂住鼻子。

    显然被这一撞疼得不轻。

    麻花辫黑框眼镜,口罩几乎遮住整张脸,跟个迷路的未成年差不多。

    若是放平时温时凯不会多加留意,现在嘛.......他悠悠观察了她几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装得蛮不赖。

    “对不起啊....”道歉声跟蚊子一样。

    那打量的目光让之南脸蛋微臊,有种被瞧得穿穿透透之感,明明安慰自己万事无恙,哪怕这老狐狸再聪明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看透一切。

    于是只得将他注目当做被冒犯的不爽。

    之南尽量不和他眼神对视,指指后面,囫囵着说“不好意思,人有点多。”

    周元和姜娆早因为这点动静回头,周元还好,姜娆早面红如血,过弱的心理素质让她整个人到抽一口冷气,仿佛面临作弊当场被抓的糗和囧。

    之南也不看她,怕穿帮来得更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是旺角小巷,身后人流一拨接一拨,早有人不耐烦往前面,或看到这几人停下催促走不走啊,急于拍照打卡的甚至无意用手肘将之南往旁边一推。

    索性这次温时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肩膀。

    之南正为肩膀温热有力的触感感到不自在,他已经快速松开。

    “小朋友。”温时凯垂眼看她,笑了那么一下,“一个人出来旅游还是得小心点。”

    小朋友?!

    他声音说不出的温和,是喧嚣人群里一杯温茶。之南却大囧:“谢谢啊.......”

    她不看他,只埋着脑袋;温时凯也没过多在意,转身和旁边两人继续往前。

    只嘴角悠悠的弧度明显还翘着,表示他心情不错。

    而之南如临大赦般转身逆流而行,隔了十来米才觉得稍稍松口气。她隐隐觉得不对,仿佛每走一步都有意外发生——

    不被她掌控计算甚至预测。

    这种感觉比之在江廷和陆一淮那里更甚,她正待将这几次撞上温时凯发生的事重新在脑子里过一遍,听筒里男人的声音已恢复正常,在问姜娆刚才那个问题。

    仿佛刚才之偶然只是个小插曲,不值一提,他依然专注而疑惑。

    之南悬着的半颗心又将将沉下去,来不及过多思考,在四周推推嚷嚷里找到个相对安静的地给了他长篇大论。

    .........

    沿着姜田坊走完城隍庙,已近大中午。

    之南暗暗琢磨当了大半天导游,温时凯总得请姜娆吃顿饭吧,刨开周元这个电灯泡,饭桌是交流感情的最佳之地。

    袅袅饭香在欢笑言语中升腾,时不时露出一些窘态加迷糊,在酒足饭饱后这种举动不是蠢而是可爱。

    温时凯也如之南所想极为上道,以感谢为由请姜娆吃午饭。

    坐在出租车里沿着外滩溜了一圈,有微微的风沿着黄浦江吹上来,湿冷里一股阳光的气息。精神放松后之南肚子也咕咕叫,琢磨着待会去找家露天餐厅解决午饭。

    顺便采用温水煮青蛙政策,让姜娆自己接触温时凯。

    没想到达目的地美梦成空,一众繁华屹立的楼宇过去,只有昂贵得令人连连咋舌的西餐厅,别说餐厅了,连个露天咖啡厅都没有。

    只有贩卖快餐食品的罗森。

    “姜娆,温时凯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看着几人已由侍者往旋转门里面领,之南眼睛都气红了,“我午饭不想吃方便面,要不你让他打包给我带点?”

    她这纯属气话,左望望,右看看。

    这是外滩最繁华的地,各种高档餐厅坐落在楼宇顶层,供富奢之人美食与夜景兼顾,而周遭哪怕游客众多,不过是旅游打卡,寥寥几人有那底气进门。

    之南也没在怕,大不了让姜娆报销,结果用美团搜了搜周遭餐厅的价格,令人目瞪口呆的数字还是让她忍痛放下了手机。

    那时的姜娆正处在半愧疚,半惊叹里,雕花复古楼梯从一楼往上升腾,她却跟如坐针毡似的。

    这个地方她知道,曾经国内首富之子花五位数的价格来这栋楼吃顿饭,就为了打个差评。

    那时的她正趴在小床上,刷视频,晃双脚,感叹作为老上海人的她何时才能有资本去这种地方。

    没到这天来临时她却如此坐立不安,大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

    “姜师妹不用拘束,其实是时凯这小子想来,包厢几天前就定好了。”看她有些不自在,周元笑着缓和气氛,“你就当随意看看,顺便对他的口味点评点评。”

    姜娆礼貌点头笑笑,在电梯门打开那瞬和温时凯目光相撞。

    阳光越过玫瑰雕花斑驳雕刻在他脸上,衬得眼眸极深,有别样的光在他眼底晃荡,看上去温润又散漫。

    足以让她乱了心跳的眼神。

    于是进了包厢,他一件风衣搭在凳子上,慵懒漫不经心,姜娆坐他旁边一个凳子的距离,嗅到那股子属于他的气息,更是脸红心躁。

    “喝得了红酒吗?”对着只有文字描述的菜单,温时凯扭头问她。

    姜娆点头。

    “那就一份招牌熏鱼,牛排尾,雪花牛肉汤,和盐焗鲍鱼——”

    “等等,再加份烤乳猪。”看出他准备把菜单交给服务生,周元给他使了个眼神,“烤乳猪才这家店的招牌,我妈甚至专门找了厨师来学,都没有get其精华。”

    听了这话,温时凯似了些许兴趣,说:“哦,很有名?”

    “你说呢,在国外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就是它。”

    他沉吟了下,笑问,“真有那么好吃?”

    “废话,听说是请了世界级的粤菜师傅,酥皮脆薄,入口即碎,猪腿肉恰到好处的嫩,因为这道菜这家店被评为”黑珍珠“五星餐厅,保证尝过它之后你再也吃不下任何一家店的烤乳猪。”

    姜娆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聊到没事,不过听周元这形容,她也跟着呡了下嘴唇。

    馋的可不知姜娆,之南更甚,本以为熬一个小时忍忍就过去,等离开这就去放肆大吃。没想到听到周元形容的,她硬是咽了几下口水,最后不争气走进旁边的罗森。二氵聆六)奺>二氵奺:六更多)好"雯

    一捅方便面抱手里,路过零食区时想到那形容的烤乳猪,之南再退回去拿了两包烤鸭腿。

    “真是同人不同命,要是我帮你把他追到手了,你们下回请我吃顿烤乳猪吧,我要整只那种。”

    听到耳机里的抱怨,姜娆嘴角默默弯了弯,然后便看到温时凯扭头看她。

    一种她看不懂的笑和深意。

    温时凯也没说话,拉开凳子后起身往包厢外走,蓝色毛衣休闲裤个高腿长,宛若行走的衣架。

    周元纳闷:“唉,你去哪?”

    他声里温和如常:“洗手间。”

    ——

    当沿着那玫瑰雕花复古式电梯往下,男人手已经揣回兜里,黑眸透过玻璃俯瞰楼下,一种胸有成竹的姿态。

    他一如既往的表情终于有了丝真真切切的兴致存在,板鞋在地砖上轻点——

    蠢蠢欲动又不可捉摸的心思。

    当初选这个地方便有其特定的用意,周遭全是需要提前预定的餐厅,唯一可以解决午饭的,便只有——

    罗森。

    温时凯也说不清他什么想法,想看看那只耳机背后的主人,想知道这人何以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想如猫捉只老鼠打发下时间....

    但无论那种,都比坐十多个小时飞机回英国有趣多了。

    垂眸间,他眼里异光划过,嘴角已经勾了一抹笑。

    电梯门一打开,男人直接绕过大厅出旋转门。

    罗森就在十八号楼的旁边,玻璃窗一侧堆满了日用品,隔着如树叶般的缝隙,温时凯一眼便看到坐在吧台休息区,将脑袋搁在桌上的女孩。

    背带裤外面套了件外套,麻花辫也被她散开绑在脑后,连眼镜都取了,仿佛因为刚才不小心撞上给自己换了身“皮肤”。

    够谨慎嘛。

    温时凯唇角弯了弯。

    那时的之南饥饿交加,听到人去卫生间也没细想,桶装泡面被她捧在手里,悠悠香气穿过口罩往她鼻尖里窜。

    明明平时挺嫌弃的东西,饿的时候也觉得别样香。

    于是将口罩取了下来。

    这会人正在楼上吃饭,她也不用这么谨慎。

    饭还得吃。

    于是白色带子被之南从耳边取下时,她半张侧脸在午后阳光里露了出来。

    那时的外滩沐浴在金黄色的眩晕里,虽是冬天,一丝丝明媚冬光从落地玻璃外透进来,朦胧缱绻里,悉数将她额前的发丝晕染成金黄色。

    只有如画报里勾勒出的女郎侧脸清晰如旧,眉黛青颦,远山芙蓉,那动人心魄的弧度一直到红唇才停住。

    而看清她面容的温时凯,瞳孔随之缩了缩,像是突如其来又毫无预料。裙主]号三儿伶&医欺伶欺医肆]六

    居然会是她。

    ——

    一更,小温:原来是她,哈哈,南儿掉马。

    釦.里"于10月3!日

    一五五,故意撩她&连胜

    吧台休息区的少女许是累了,手握成拳头在脸上揉啊揉,嘴里不时轻说着什么。

    盈着微光的眼睛时而瞧瞧泡面,时而盯了眼鸭腿,那眼神嫌弃得很。

    若是放常人眼里只怕以为她在自言自语,可知道她耳机故事的温时凯却看懂了她在和姜娆抱怨。

    虚假精致的女郎画报撕开后,她本人要生动形象得多。

    温时凯看着,仿佛回到第一次见她那天,国际报告厅旁边的LED屏上。

    比起赏心悦目的脸蛋,更让人印象深刻的——

    是她那双会说话的眼。

    有些微的光在她茶色瞳孔里流转,纯净透彻却又不单纯,透露出来是茕茕孑立的野心和不甘于此。

    温时凯曾在全球时代周刊见过一组野生动物的照片,被饿狼穷追了几天的野兔头破血流,命在旦夕,但那双眼睛依然亮得发光——是求生的渴望。

    和这个女孩的眼睛如此相似。

    自那轻轻一瞥后,他从此有了印象。

    在这种环境背景下,再次见到她,确认是她,温时凯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意外又毫不意外。

    于是在外滩楼宇间,来回穿梭拍照的游客便看到这样养眼的画面。

    身量颀长的男人站在罗森一侧,微暖日光洒在他肩头,为他蓝色毛衣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说不出的惹眼注目。

    他只透过玻璃往里面看了两眼,便侧身懒靠在玻璃壁上,垂眸沉吟间,似有异样的光在他眼底流转,嘴角微翘,跟勾人魂魄的老狐狸差不多。

    温时凯想得可比常人多得多。

    之前图书馆撞见她借《行为心理学》;她强作镇定,像只努力藏住马脚的兔子。

    原来是为了研究他借的啊,男人眉梢几不可查地扬了扬。

    而这一切的原因。

    他想到,一月前她来德育楼叫走洛以然,离开时眼含泪花,浓烈的恨和执着充斥其间……

    隐隐有苗头从他脑海里升腾,只是还得再确认确认。

    男人再扭过头时,正好撞见她一筷子泡面放进嘴里,寥寥热气往上升腾,再搭配桌上的杂志,颇有几分穷困潦倒吃不起饭的感觉。

    温时凯看着,无意识用手抠了下眉毛。

    想起他们几个在楼上美味佳肴,再看她隔着橱窗吃那方便面,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厚道。

    突然,少女似乎感觉到有人观察她,敏锐扭过头。

    温时凯侧身躲过。二三0;六&九二三九

    几面玻璃空无一人,可有那么一瞬间打量的目光极其强烈,之南不由得警惕戴上口罩,出去转了圈。

    无人可疑,只有来往不断的游客穿梭过步行街,未多作停留。

    回到罗森后,之南忍不住问姜娆:“温时凯还没回来吗?”

    都过去十多分钟,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没得到姜娆回应,耳机里便传来包厢门被推开的声音,男人声音如清风拂过的温润,说刚才有人打电话给他,他便在走廊多停留了会。

    周元问了句谁啊。

    “我导师,问我什么时候有没有早点考虑回去。”他坐回凳子上,有些无奈,“那边有两个课题被重新提起,他说让我去实验室帮帮忙。”

    “那边都大半夜了还给你打电话?”

    “没办法……”

    听到回答后,之南也默默松了口气。

    她暗忖自己是否最近太多多疑,和温时凯对上后明明是她暗他明,可她却常常有种头皮崩成一根弦的感觉,比之江廷和陆一淮更甚。

    不过这个男人要提前回去的话,她得帮姜娆加快进度了,不然去了美国就束手无策,便成了洛以然的主场。

    “惠灵顿牛排你以前有吃过吗?”

    听到那边有侍应生上菜后,之南问她。

    得到的回应是手指在蓝牙敲了两下——

    她们的暗号,一下点头,两下摇头。

    姜娆只吃过粗制滥造版本,像这种侍应生在旁边耐心介绍食材甚至做法,什么菲力牛排大火煎上色,包上鹅肝酱和火腿,最后再来层蘑菇泥和酥皮。

    她颇有种没见过世面,不敢轻举妄动之感。

    “那你就跟着温时凯学,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是之南在江廷那里总结出来的,每个男人骨子里都有大男子主义的一面,能力越强大男子主义越甚。

    当异性用弱不自胜的目光跟随他时,无疑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他会十分受用。

    没办法亲观现场,之南也只能瞎猫碰死耗子试一把。

    姜娆也听话拿起刀叉,对着汉堡状的牛排比试了把,再用暗戳戳的用可怜眼神瞧了下男人。

    她本意是得到他几分注目即可,没想到温时凯比她两想的更为上道,扭头看她,问:“不会切?”

    姜娆轻轻点头。

    “像这样.....”他说着,已经拿刀叉示范了起来,嘴角的弧度和温柔仿佛倾注了一世耐心。

    耳机里耳机外的三个人同时愣住了,特别是周元。

    他目瞪口呆看着这老狐狸亲身教女孩子,叉子叉住牛排左边一方,再用刀子横向切,手指骨节修长,养眼温和之极。

    这特么是中邪了吧!

    周元一口牛排恰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是开始对你上心了吗?”之南也愣住了,这进度比她想得更快,也有些古怪,她问,“你自我感觉他有没有一点喜欢你?”貳叁[〇浏;陸_久貳叁久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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