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瓦伦听到细碎的声响,有人在叫布雷兹的名字,很轻,像在哭。

    某种奇异的指引,让他放轻脚步、放缓呼吸。

    越靠近那道光,越靠近那扇门,瓦伦的速度就越慢,脚像是被黏在地上,深陷沼泽,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可走廊一共就这么长,再怎么不愿意不接受,也终究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他在门缝停下,眼睛一眨不眨地往房间里看。

    骑跨在布雷兹身上的沈言,力竭似的趴在布雷兹身上,布雷兹搂着他的背和腰,两人交缠的地方用被子盖住,但光看它上下起伏的程度,就知道被子底下做得又多激烈。

    瓦伦脑袋嗡得一声,心如擂鼓,死死盯着床和床上的那两个人,盯得眼睛发酸。

    良久,他讽刺地扯唇。

    沈言之前和他说,他们已经约好了,亲亲可以,做不行,因为还没结婚,要等结婚才可以。

    他还多问了一句,布雷兹是不是也没和他做过。

    沈言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说没做过。

    信誓旦旦,说得像真的。

    夕阳渐沉。

    切割大理石的光,又来切割他。

    凌迟般的痛感,终于在日落时结束。

    房间陷入沉沉的黑。

    瓦伦面无表情,用力推门,弄出点声响。

    沈言看过来,瓦伦手指收紧,盯着他泛着水意的眼睛,冷冰冰道:

    “沈言,你是不想做。”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言,“还是不想和我做?”

    空气静的吓人。

    布雷兹动作很快,把两人腰间的被子往上拉,盖住二人,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瓦伦:“滚出去。”

    瓦伦神情越发冰冷,语言也极尽尖锐:“沈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被操傻了吗?还是他干得你说不出话?”

    “……瓦伦。”

    沈言虚弱地支起身体,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他闷哼一声,眉头蹙起,差点又趴回去。

    他再一次缓慢起身,被子滑落,露出一身过于剧烈的痕迹。

    没有一个属于瓦伦。

    瓦伦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眼珠震颤,猛的扭头移开视线。

    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愤怒到极致,竟然觉得平静。

    平静地想,他要杀了布雷兹。

    然后把沈言带走,洗干净,覆盖掉他身上所有肮脏丑陋的痕迹。

    会花费很多时间。

    更简单的解决方法不是没有。

    杀了沈言,几秒钟就能解决。

    瓦伦扭头,滞涩的目光又重新放在沈言身上。

    两人已经分开了,布雷兹没脱衣服,只解开了裤子拉链,裤子已经变得脏兮兮,空气中弥散着奇怪的味道。

    沈言用被子包裹自己,难堪道:“你先出去,我这个样子……不好看。”

    瓦伦纹丝不动,讽笑道:“沈言,为什么你的羞耻心只对我一个人生效?”

    沈言沉默几秒,也破罐子破摔,松开被子,略过僵硬的瓦伦,直挺挺赤裸裸地去了浴室。

    在浴室水声响起的瞬间,瓦伦暴起,猛地冲向下了床,正在打开衣柜门的布雷兹。

    他这一下完全没有留力,就是奔着直取布雷兹性命去的,拳头带着破风的烈烈响声,直击布雷兹的头颅。

    鲜少有人能闪开这一下,布雷兹的改造针对大脑而非身体,他反应很快,快的是对周围的感知。

    布雷兹知道瓦伦正准备要他命,他却完全不闪躲,就站在原处,等瓦伦攻击。

    瓦伦敏锐的直觉,让他在转瞬间做出反应,威力巨大的拳头最终的落点更改为旁边的衣柜,以他的拳头为中心,衣柜包括衣柜后面的墙壁,都轰然而碎。

    这一拳要是真落在布雷兹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瓦伦收手,布雷兹淡淡地看他,问道:“不杀我?”

    瓦伦阴沉地盯着布雷兹,好像要从他的气定神闲中,找到他恐惧的蛛丝马迹。

    没找到。

    布雷兹是真不怕,随便掸了掸身上刚刚溅到的浮灰,“你可以动手,我身上没有任何防护装备。”

    “上赶着找死,把沈言让给我。”瓦伦嗤笑:“你以为我信?”

    布雷兹现在算不上多体面,当着情敌的面换裤子这事他确实也做不到,随便找了个衣服围在腰间,没什么表情地看瓦伦:

    “随便你信不信,这是你此后唯一能杀了我的机会。”

    瓦伦惊疑不定地看着布雷兹。

    布雷兹用终端给下属发了几句话,让他们撤掉这一层的监控,并吩咐今天十二点之前不要进来。

    下属回复收到。

    他把对话界面让瓦伦看,语气平平道:“还需要我做什么,才能让你杀了我?”

    瓦伦皱眉,指节发痒,却因为他这诡异的态度,不敢轻易动手。

    瓦伦直接道:“你有病?”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冷笑道:“你以为你死在我手上,就能让沈言记你一辈子吗?”

    “现代科技让一个人失忆的方法太多了,我可以提取沈言的记忆,篡改你和他之间的所有回忆,让他以为今天和他做的人是我。”

    布雷兹眼底微光闪烁,过了几秒才道:“你可以试试。”

    瓦伦一开始其实也没想到这个,越想越觉得靠谱。

    只是这样的机构只在六区及六区以上,价格昂贵并且不是有钱就能做的到。

    没关系。

    总会有办法的。

    想通了的瓦伦嘴角上扬,他盯着布雷兹,手高高抬起,做出要一巴掌把他脑袋扇飞的架势。

    “我允许你死之前再说一句话。”

    布雷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又被谨慎的瓦伦打断:“不许说你爱沈言,与这个相关的也不行。”

    布雷兹闭上眼睛:“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言恰好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看到对峙的两人,沈言瞳孔一缩,飞快地冲过去横插在两人之间,一边想着好经典,这种要打去练舞室打的场景真的出现在他的身上。

    一边在电光火石之间思考解决方法。

    这栋楼太隔音,房间内的每一个小房间也很隔音。

    以至于在浴室的他是真听不到外面两人的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瓦伦来之前,他已经和布雷兹商量好了这场戏的细节。

    为了保障布雷兹的人身安全,布雷兹带了一次性超强电网,电网会在他身体表层形成隔膜,触电者会立刻失去行动能力。

    对于瓦伦来说这点电当然是无关痛痒,但是电网对瓦伦造成的阻滞,足够布雷兹在这短暂的时间,给他来上一针。

    准备的很充分。

    唯独没算好一点。

    布雷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赌沈言不是完全的冷酷无情,希望死在他的计划中,让他永远无法忘记这个人。

    还好,他出来的及时。

    沈言后怕,但面上不显,望着瓦伦,看着他眸底的冰寒,深深吸了口气。

    “瓦伦,我们不合适。”沈言眼眶发红,声线有些颤抖,“还是当朋友吧,行不行?”

    第55章

    沙漠七日危情(七)

    头顶的灯很亮,

    照着房间内的断壁残垣,透着一股人走茶凉的凄惨。

    房间被瓦伦砸得不像样子,幸好窗台那边的小圆桌并未受到波及。

    沈言拖了把椅子到小圆桌边上,

    找了半根烟,

    没有打火机,

    只是咬着解馋。

    瓦伦走了。

    瓦伦当然不可能同意当朋友,

    把他扒拉开,杀心不死,

    还想对布雷兹动手。

    地上全是瓦伦那一拳干出来的碎片,沈言的手被一枚钉子戳穿,这点疼其没什么,但沈言刻意痛呼出声。

    剑拔弩张的两人立刻看了过来,沈言在两人的注视下,

    把钉子拔了出来,随手丢开。

    钉子掉在瓦伦脚尖,

    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而这时的他也酝酿好了情绪,

    绝望地说已经受够了瓦伦的折磨,

    边说边又随手找了个长钉顶着自己的脖子。

    一副要与布雷兹生死相随的样子。

    不仅如此。

    还有一堆对于这个状态的瓦伦而言,格外杀人诛心的话。

    最后把人给说走了。

    沈言咬得烟上下翘,

    情绪顶得太强烈,他有点累。

    出去找药箱的布雷兹回到房间,

    知道沈言会抽烟,顺便把打火机也带了回来。

    他先给沈言点了烟,

    随后半跪在沈言身前,

    小心地把沈言受了伤,流着血的右手捧过来,用酒精给他清创。

    沈言垂眸看他,

    “电网呢?用一下我看看。”

    布雷兹面不改色:“坏了。”

    “注射器?”

    “还在,没来得及用。”

    沈言呵了一声,抓住布雷兹的头发,强迫他仰头看自己,“是没来得及用,还是不准备用?”

    布雷兹的表情很平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弯了弯唇角,笃定道:“沈言,你舍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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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死了会很麻烦。”

    沈言松手,止了血的伤口,因为他刚刚的用力,又有点渗血,粘在布雷兹的额发上。

    布雷兹随意捋了捋,将血液在指尖撵开,继续给沈言包扎,“谁会让你觉得麻烦。阮知闲?”

    沈言并不意外布雷兹会猜到这个,在他们几个面前,阮知闲做事从来不加掩饰,光明正大就差把幕后主使这四个字贴在脸上。

    于是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他在玩一场很危险的游戏。”布雷兹动作轻柔地将纱布一圈圈地缠好,手法专业,“沈言,你知道的比我多,我不劝你。”

    “我只希望在你遇到危险时,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他把剩下的绷带打了个结,把沈言的手好好地放了回去,起身绕到沈言身后,扣住沈言的肩膀,让他往后靠。

    手指轻巧地取掉沈言手里的半根烟,没怎么用力地扣住沈言的脖子,捧起他的下巴,让他仰头看自己。

    他飞快地换了衣服,即便是制服之外的常服,他也选择搭配得很优雅有格调。

    每一根发丝都精致得一如往常。

    他微微俯身,微凉的浅金色发丝,垂落在沈言耳际,搔得他有点痒。

    颜色同样浅淡的眸中,倒映着平静望过来的沈言。

    十二点已过。

    他在沈言的唇角落下一吻。

    “别心软,拜托。”

    -

    沈言不搞事的情况下,沙漠驻地其实挺没意思。

    他让布雷兹在房里装了二十几个摄像头,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而他在摄像头下安然自若,吃吃喝喝睡睡,醒了就打打游戏,看看电视剧。

    也不出屋,只是时不时地在窗口站一会,抽根烟,看看外面的景色。

    摄像头安上以后,沈言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和布雷兹的相处仿佛回到了同居时期,极其融洽。

    舌环的数字稳定保持在一,每次刷新都会立刻清空,布雷兹能在莫比乌斯那鬼地方忍那么长时间,却忍不了等天亮再来吻他。

    这么悠闲的日子过了大概四天,沈言收到一条消息,依旧是熟悉的匿名。

    一张地图,两张照片,以及若干段驻地内劳工尸体处理的视频。

    照片是一堆炸药,地图则圈画出照片的位置。

    沈言一一看过以后,把这些东西都转发给布雷兹。

    布雷兹彻底毁掉的只是莫比乌斯,不是他在此期间积攒的势力,沈言暂时没有走的意思,布雷兹愿意奉陪,他不习惯被人压着的感觉,也不想让沈言未来做事束手束脚。

    一番操作之下,布雷兹从空降的老板亲戚,一跃成为真正有实权的股东之一。

    除了陪沈言,他还得处理驻地内的许多要事,而这批炸药从未经过报备,问来问去,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没过多久,放在地下的那批炸药就都被取出来充公,劳工们依旧日夜劳作,每天该死多少人,还死多少人。

    一切古井无波,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法尔森的庭审时间逼近,说着要去救法尔森的沈言没有任何行动的意思。

    他不提,布雷兹也当没这事。

    直到电视里出现法尔森庭审提前的新闻。

    法尔森的头发变长了,散碎地遮着他的眉眼,应该是在监狱里拍的照片,人瘦了不少,看向镜头的眼睛黑森森的一片。

    这件事在七区闹得挺大,警察查到最后,惊讶地发现除了那三个亿之外,他身上还背了二十几条人命。

    作案手法熟练,处理尸体干净,像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蓄养的杀手,训练有素,一击致命。

    但是最奇怪的就是这点,他本该效忠的“主人”,最后也死在他的手里,从十三区到七区,每个暂时没能查出的大案,都有他存在的身影。

    上到名流权贵,下到老人小孩和狗,有逻辑的随机杀人。

    法尔森声名大噪,猎奇的各家媒体纷纷赶来采访,想挖他凄惨痛苦的过去,以解释他如今性格扭曲、杀人如麻的原因。

    法尔森统统拒绝,只接受了拥有全部十三区插播权限的官方记者的邀请。

    接到这样珍贵的机会,记者非常激动,熬夜查资料做功课,信心满满地采访,最后失魂落魄地出来。

    法尔森根本不是正常人,无论他问什么,永远只按顺序回答三句话:

    “为什么不来找我?”

    “妈妈,等我出去。”

    “我很想你。”

    循环往复。

    直到问无可问,探访时间结束,被狱警压回去。

    -

    这条新闻播放时,沈言正和布雷兹一起下棋。

    围棋,下了已经快二十分钟,棋盘上黑白两方实力均衡,打得有来有回,看着很过瘾。

    没人动,自己打开的投影上投着法尔森的脸,布满了整个墙壁的荧幕,让他深幽的眼睛鬼气森森,好像能越过投影,从里面爬出来。

    但是没能影响到布雷兹和沈言。

    布雷兹在新闻结束后坦白道:“我没去救他,说可以在庭审结束前运作关系也是假的,法尔森的案子判完以后,他估计不会在七区服刑。”

    沈言落下一子,盘亘在棋盘上的白龙,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他的围捕,被尽数屠去。

    沈言把白子挑出,笑了声:“救不救都行,小变态不是说了?他会自己出来。”

    “不太可能。”布雷兹盯着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高区监狱管理严格,如果阮知闲不插手,他不可能靠自己离开。”

    沈言意义不明地哼笑,布雷兹也沉默下来。

    布雷兹知道阮知闲手段,当初他能那么快地解决莫比乌斯,后面也有阮知闲的助力。

    阮知闲的背景很神秘,他动用了全部力量,也没能查到多少有用的东西,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人混沌、无序,他、法尔森、瓦伦一直都被阮知闲牵着走,只是棋子,压根没有和他对弈的资格。

    而沈言……

    像是棋子,又像棋手。

    他探究的目光落在沈言身上,沈言把白子放罐里,靠在椅子上等布雷兹继续。

    布雷兹盯着空了许多的棋盘,捏着白子思考良久,脑中飞快推演着每一子落下后可能产生的结果。

    沉默了三分钟后,投子认输。

    沈言分拣棋子,边拣边笑:“你后面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现在输是输,十五回以后输也是输。”布雷兹面无表情,“下一局你该让我四子,我是新手。”

    “好啊。”沈言把分好的棋递给布雷兹,挑衅地抬了抬眉:“让你七子,新手。”

    .

    新闻播出的第二日,法尔森庭审,罪名累累不可饶恕,最终判了一百一十年,服刑监狱是六区的方块监狱。

    当天晚上,沈言从梦中醒来,额角被冰凉坚硬,棱角分明的什么东西顶着。

    应该是枪。

    沈言望着茫茫的黑,平静的想。

    这个房间的窗帘很厚,拉上以后基本看不到人,黑得会让人觉得自己瞎了。

    他看不到阮知闲,朝着那支枪的方向,转动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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