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知道她仍在伤心处,剩下的半句话也便不说了。

    听到他这么说,阮音差点要笑出声来,见他投过来的目光,忙抑下嘴角道,“真的?你不觉得我负恩昧良?毕竟她年老了,要到了我尽孝心的时候,我……我就把她赶走了。”

    他见她依旧闷闷不乐,于是又说,“既是出了这桩事,想来她无颜再随侍你,你放她离开,也已经成全了她的体面,不必有愧。”

    阮音这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伸长了臂,默默歪进他怀里,“夫君说得是,我不该再自怨自艾,只是没料到我与她竟能走到这一步,总归是缘分不足吧。”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令他心头一颤。

    他怔了怔,亦探出手,揽住了那略显柔弱的肩膀,指腹隔着面料,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能这么想便好。”

    阮音抿紧唇,慢慢品咂出一丝甘甜的味道,定了定神,才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眼看他,“绮萝年纪也大了,香英又是祖母屋里出来的,我想再买个小丫鬟留在跟前,你说好嚒?”

    他垂着眼皮看她,墨色的瞳仁里仿佛蕴藏着清柔的春水,薄唇微勾着,似笑非笑,“院里的事你可以自己决定,一个若是不够,多买两个来也无妨。”

    阮音点头,朝他展颜一笑。

    余晖下,她的身子像洒满了碎金,盈盈的笑意牵出一排整齐的贝齿,仿佛娴静端庄的外表下,又住着一个简单赤城的灵魂。

    他一直猜不透,为何她偶尔会做出与气质大相径庭的举止来。

    有些憨,有些傻。

    可他在这一刻才发现,他并不讨厌与这样的她相处。

    甚至在这治愈般的笑容里,还能感受到那一点不受陈规束缚的惬意。

    第30章

    那个妇人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翌日是阴天,

    鹅毛似的云遮住了炽热的艳阳,倒也凉爽了不少。

    北边的战事结束,挂帅的将军凯旋,

    也就是在这一日。

    身披甲胄的将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

    正接受着百姓的膜拜,为首的将军更是隔了老远都感受到他的英勇威严。

    阮音身为已婚妇人,自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的,

    奈何拗不住明雪,这才陪她过来瞻仰常胜将军的风采。

    ——上回她自降身份接近小公爷,怎知那小公爷美则美矣,

    却是冷若冰霜,因而她决定把眼光放长远点,再给自己物色个优秀的夫婿。

    路上都是乌泱泱的人群,

    姑嫂两人都戴着帷帽跟着人群走着,薄薄的轻纱挡不住视野,

    却无法让人窥探真容。

    走到巷口,

    前面便水泄不通了,

    阮音扯了扯明雪的袖口,

    扬声道,“看个热闹就行了,不可冒进,

    不如这就回吧。”

    明雪立马皱眉,

    “那怎么行,小将军的脸我都没见过呢!”

    “只要见到他的脸,

    你就肯回去?”

    “那当然,

    我也知道,凡事都要循序渐进着来。”

    阮音对她循序渐进尚且存疑,

    若她真能如此,小公爷也不至于被她吓跑。

    但知道自己若不答应,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于是点头道好,“我们从那边抄近路过去,在观音桥上的那个如意亭等着,小将军欲入宫述职,定会经过这条路。”

    明雪一听,果真有理,于是两人便拐入了另一条小巷,朝观音桥走去。

    如意亭位于高点,两岸杨柳低垂,随风伸展着柔软腰肢。

    忽而,在一片翠色中,多了莫猎猎飞扬的赤色,是带着徽记的旗帜。

    马蹄哒哒的声音也渐行渐近,两人趴在阑干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远方,一路上,阮音被迫听了明雪的介绍,对他也有了一丝好奇。

    前面的士兵开完道,眼帘里忽而有一匹毛色油亮的枣红大马慢悠悠踱进主道,马上的将军一袭冷银盔甲,身姿挺拔,神采飞扬。

    明雪紧张地掣住了她的袖口,连声音都止不住颤抖,“他往这边来了……”

    阮音没有接口,藏在轻纱之下的眼睛随着马背上的少年而动,等他走近了些,才发现他剑眉星目,脸上的线条冷峻,的确可以说是个翩翩美少年。

    只是久战沙场的人,眉宇间总挂着一丝凝肃,明明神情从容,却仍有些慑人。

    “嫂嫂,你可看到了?”明雪干脆撩开帷帽,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看到了。”她的声音不起波澜。

    她对男人不大感兴趣,若真要比美,她觉得……睡在她枕边的男人虽清瘦了些,但也不见得会输。

    比起她的淡定,明雪激动得浑身发抖,心跳更是跃到了嗓子眼,“你觉得他如何?”

    “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得到她的肯定,明雪点头如捣蒜,脸上也胀红了,“嫂嫂,我确信……他才是我心仪的郎君,没有人比他更好了,真的!”

    阮音回想起她倒追小公爷的时候,也是这般心花怒放的模样,现在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她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循声望了过去,见队伍停住了,百姓们争相挤着脑袋过去看热闹,被前面的人吆喝住了。

    “都别挤了!”

    “有人晕倒了!”

    马背上的将军似乎也见到了这一幕,竖掌让人疏散人群,于是士卒们纷纷斥退后面还不断往前挤的百姓们。

    手中的长枪一横,便成了临时的屏障。

    如意亭上的两人这才看清地上躺着个年轻的妇人,虽不过荆钗布裙,可身段却十分窈窕。

    在她身旁还有一地的香包散落,一只小小的篮子还挂在她手边。

    看来是卖香包的妇人,不知怎的被人挤倒了。

    几个士兵上去搀起妇人,让她坐挨着旁边商铺的柱子坐下,又帮她拣起一地的香包,一个个放回篮里。

    明雪见将军的目光落在妇人身上,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现在的有夫之妇,也搞这套勾人?”

    阮音并不附和她的话。

    下一刹,歪在柱子上的妇人幽幽转醒,扶着鬓角朝马背上的将军望去,莹白的脸庞上一双杏眸黑如星子,苍白的嘴唇嚅动道,“民妇多谢将军搭救……”

    说着便要下跪叩首。

    年轻的将军翻身下马,赶在她要一头栽进地里之前托住她的手臂,清润的声线传来,“夫人身体有恙,不必多礼。”

    妇人抬起头,漆眸撞上将军的视线,抿紧了唇又将头埋下。

    也就是这刻,亭上的阮音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手脚也渐渐变得麻木。

    明雪的瞳孔也震了一下,目光在她和妇人身上睃了几遍,亢奋地扯着她袖口道,“嫂嫂,这个妇人长得……像是与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阮音怎么会认不出来,眼前的妇人长了张娇妍清丽的脸,虽一袭素衣,却更显得她犹如轻颤在风中的一支芙蓉,让人忍不住生怜。

    妇人正是她的长姐,阮妤。

    明雪见她毫无反应,不禁又拿手肘蹭了她一下,“真像啊,你看那个将军……”

    阮音半晌才找回声音,“都看完了,我们回吧。”

    说着她转过身,却对上直愣愣地盯着远处的绮萝,眼框已湿红一片。

    她指甲深掐进掌心里,掐得骨节泛了白,鼻间也涌上酸涩,她轻吐出一口浊气道,“绮萝,我想起上回在银楼定下的镯子应当到了,你去帮我取了吧。”

    “好。”绮萝稍微恢复了神志,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阮音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往回走,寻到自家的马车便钻了进去。

    明雪紧跟其后坐了进来,摘下帷帽放在膝盖上,车身开始掉头往回走。

    阮音没有摘下帷帽,她此刻甚至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知道浑身的皮肉都是僵硬的,连扯起嘴角都格外艰难。

    有这一层轻纱笼罩住脸,倒也替她掩去失魂落魄的脸色。

    她垂着眼,一下一下地撕着指尖上的倒刺,以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明雪并未看穿她的异样,还喋喋不休追问,“嫂嫂方才没见着吗,我真觉得那妇人与你挺相似的……”

    她沉吟道,“世间之大,就算有两张脸一模一样,也算不上出奇。”

    明雪还想问,阮音却摆手道,“我有些乏了,你让我休息一会吧。”

    她咽了咽口水,这才按住不提。

    回了府,阮音便瘫倒在床上,连暮食都提不起劲来吃。

    直到浓稠的墨色彻底将天幕包围,绮萝也没有回来。

    她的心随着辰光的消逝,一点点凉透了,醒过神来,又似乎渐渐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根本没在银楼定过什么手镯,绮萝也应当清楚。

    十几年的主仆情谊,岂是她这短短几个月便可取代的?

    鹤辞忙到这会才归家,错过暮食的时辰,干脆让人把饭菜用小几端上来。

    香英却道,“世子妃也还未用暮食呢……”

    “怎么了?”

    香英便把午晌她们姑嫂二人出门的事说了,最后又提了一句,“世子妃说让绮萝去给她取手镯,怎知那丫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奴婢说让人去找,世子妃却说不用了……”

    鹤辞闻言,眉心隆起。

    他知道绮萝与她已有了十几年的主仆之谊,昨日已经走了一个容妈妈,为何今日连绮萝失踪她也不打算寻回,再联想起昨夜她说的话,似乎对她的离去也早有预料。

    “我去看看,”他拔腿往里走,又转头吩咐香英,“你也给世子妃备一份,清淡些的。”

    香英应了声是,很快退下。

    他踅入屋里时,她仍恹恹地倚在引枕上,一张清丽的脸冷白冷白的,寻不出一丝血色。

    见到他来,她才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唇边挂着僵硬的笑,“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晚?吃过了没?”

    “还没,”他63*00

    挨着她落坐,手背在她额上轻碰了下,“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也没吃?”

    阮音见他浓墨般的瞳仁里,有深情的涟漪荡漾,不由得心虚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没事,就是从外头回来有些累了,就先躺了一会,这会已经好多了。”

    鹤辞见她从床上一弹而起,也不像身子不适的样子,只是整个人仍像霜打的茄子般,连瞳孔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今日明雪又针对你了?”他随口一问。

    “没有,如今我们关系尚可。”

    他从她放松的肩膀和表情判断这是真话,于是又问,“我听说绮萝到现在还未归,还是派几个人找找,免得出什么意外吧。”

    “不必!”她情绪突然激动了些,忖了忖,眸光闪烁地解释,“其实……她今日有跟我说过,她有个姑妈就住在建京,近来身子不好,她想留下照顾她几日,我同意了。”

    他眉心的皱褶半晌就没松开过,听了这话,知道她又在扯谎。

    他以为他们关系已经有所进展,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人欺骗,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恰好这时香英端着饭菜推门而入,他也便顺势叫她坐下一道吃。

    两人在窗前的罗汉塌上一左一右落座,中间的小几摆着几碟热菜,都是清淡的小炒。

    于是两人执筷默默吃了起来。

    他不开口,她便一直停下筷子偷觑他,心头也惶惶不安的,连吃到嘴里的饭菜也尝不出滋味。

    他沉吟片刻,还是缓声道,“妤娘还有话告诉我,不妨直说。”

    “我……”她咬白了下唇,默默将头埋进碗里。

    她在想,若是向他坦诚一切,她会不会有胜算?

    可她左思右想,最后只能得出个结论——不会。

    见她沉默,他也停筷朝她望了过来,见她难以启齿的模样,到底心头一软,用愈加温软的话鼓励她,“我说过,我们可以缓着来,如果你实在说不出口的话,我不会逼你说,我看出你有些累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她鼻间又涨起酸涩,细声细语道,“好……”

    “我还有公务要忙,就不打扰你了,晚上我会在书房就寝,你不用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他撂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掖了掖嘴角。

    第31章

    不管不顾地缠住了他的腰。

    沐浴毕,

    阮音便独自熄灯上了床,屋内仅留着一盏夜灯,阑珊的灯火摇曳,

    旁边莲瓣的博山炉里缭绕着清冽的沉水香,

    她知道这是鹤辞离开时特地让人熏的安神香,然而她辗转半晌,毫无睡意。

    阒寂的夜里,

    一点动静都像扯中了她脆弱的心弦,一点点收紧,压得她喘息困难。

    良久,

    她烦躁地掀开被衾,下床倒水,暖水壶里是香英灌满的温热水,

    到了这会还有蓬蓬的热气扑了上来,冰凉的双手焐住了杯壁,

    隔了好一会才渐次回暖。

    她就静静坐着,

    眸光不时扫向紧闭的房门,

    一颗心像沸水里翻腾的饺子似的,

    时沉时浮。

    忽而,窸窣的声响自脚边传来,酥麻麻地顺着她的脊椎涌上头顶,

    她垂眸一瞧,

    只见黢黑的桌底,一只绿油油的蚱蜢骄傲地扬着触须,

    猛地一跳便跃上了裙摆。

    她吓得一阵哆嗦,

    手忙脚乱跳上凳子,手中的杯盏咣啷一声掉到地上,

    剩下的半杯水也泼了,顺着裙裾哗啦啦淌了下来。

    蚱蜢身子一抖,也掉了下去。

    她盯着一地狼藉,腿上火辣辣的痛意袭来,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也铮的一声断开,孤独的绝望淹没头顶,令她不知所措地大哭起来。

    门很快被推开,她眼前却是朦胧的,耳边也只剩自己细细的抽泣声,并未看清眼前的人影。

    站在门口的鹤辞,却将她的一举一动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他只是忙完经过此处,想确认她是否已经熟睡。

    不曾想,他听到她烦躁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最后,是一声尖锐的碎裂声打破了静谧。

    他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径自推门而入。

    虽然早有预料是什么样的场景,可当见到眼前的这幕时,还是怔忡了片刻。

    只见她捉着裙摆站在圆凳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仿佛整个人都要往后厥过去。

    他心头抽动了一下,阔步走了过去,还未走近她,却被她叫住了,“别过来,当心脚下。”

    他顿了顿,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打湿的素裙裹住双腿,甚至微微透出肉粉色。

    “怎么了,烫伤了?”

    她见他眸里裂开了一道缝,惶恐和担忧从罅隙里满溢了出来,眼里的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往下直掉,那六分的疼痛委屈,也在一瞬间被拉高到极点。

    “有……蚱蜢……”她颤声指着地上。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下看,却见地上除了打碎的杯盏和水渍,再无其他。

    阮音跟着低下头,却寻不到那绿色的踪迹,愈发委屈地瘪起嘴,“它跑了……”

    “别担心,先把腿上的伤处理了,待会我再看看。”他说着,将她抱下凳子,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步履稳健地入了碧纱橱,抱着她坐在床沿,接着扭头从旁边的螺钿柜里翻找了一会,寻出几样伤药和工具来。

    这么一折腾,阮音的情绪安定不少,眼泪也止住了,她见他为自己忙前忙后,一向从容的他,却急得连一瓶药膏都拧不开,两鬓的发也散开了几缕,形容狼狈。

    看到此处,她心里一阵暖流淌过,嘴角也扬起一丝浅笑。

    “害你担忧了,其实也没有很痛。”她边觑着他额上的薄汗边说。

    “不可大意,”他终于将盖子拧开,回过身扫了她一眼道,“这裙子不能再穿了……”

    说着,他也不管她的回应,便拿出把剪子,对准裙摆,咔嚓咔嚓地将裙子剪开,再小心翼翼揭开黏在细嫩皮肤上的布料。

    这么一拉扯,那灼得微红的皮肉也被连着带了起来,痛得她一阵抽搐。

    然而她却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他见她泪迹斑斑的脸,又重新垂眸,手中的动作放得愈加轻缓,咔嚓最后一下,把整片残破的布料剪了下来,目不斜视道,“痛你可以出声的。”

    双腿蓦然一凉,她的身子也不自觉绷紧了,比起疼痛,隐·秘·角落的暴露,更令她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双手下意识便抓过了被子想去盖,却被他强悍地摁紧了手背。

    “先别盖,包扎完再说。”

    阮音听完他的话,再不敢乱动,只暗自攥紧了那身薄衫,试图遮住身·下的风光。

    然而烟霞纱的面料,虽是亲肤透气,却也遮挡不住什么,反而多了层欲拒还迎的朦胧感。

    阮音抿紧了唇,简直欲哭无泪。

    他的眸光始终低垂着,只牢牢锁在被烫红的地方,食指挖出了一点药膏,轻覆在略炙热的皮肤,一点点抹开。

    沾了药膏的指尖是冰凉的触感,很大程度缓解了她的痛意,然而他手法太过轻柔,灼意被冲淡了,另外一股如蚂蚁啃噬的痒意自伤处蔓延开来。

    她咬紧下唇,身子颤了一下,忍得相当辛苦。

    他停下动作,抬眸看她,满脸疑惑,“还很……痛?”

    话未说完,他也迟疑了起来,只见她雪腮绯红,眸泛水光,红馥馥的唇被咬得变形,看不出多少不适,反倒……

    阮音被他盯得耳根子又热了几分,头也默默低了下去,声如蚊呐道,“不痛了……就是,就是有些痒……”

    他舔了舔唇,方才的昙花一现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腮角紧绷道,“忍忍,我……很快便好。”

    说完他加速将伤处涂完,再扯了棉布将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

    阮音盯着他的动作,觉得他还是小题大做了些,于是嘴皮子一动,打算说不用,他头顶却仿佛长了眼,抢在她开口前道,“虽没有起泡,也要保护好伤口,免得衣裙蹭上,倒添新伤。”

    她只好点头道好。

    他这才转身拾掇好剩下的药物和工具,又重新取了条碧色的百迭裙来,“抬脚。”

    “我能自己来……”

    话音未落,猛地撞上他专注的眼神,登时羞得满脸通红,下半句话也梗在嗓子眼。

    犹豫片刻,终于抬臂揽住他脖子,借力撑起下·身来。

    他心无旁骛地替她系好了裙头,扶着她躺下。

    刚要回身时,袖口倏尔被扯动了一下。

    她瓮声瓮气的,“你能留下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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