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目光淡然,语调平静:“都损了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

    禾晏:“……?”

    阴差阳错的,她就被人推着与肖珏到了情人桥的桥头。

    走到桥头去看,才发现这桥原比在底下看上去的还要窄,木板间隙尤其大,几乎是要跳着才能走完全程。一个人走上去倒还好,两个人的话,只怕要贴的极紧。这上头自然也不能用轻功,也就只能努力维持身体平衡,并根据身侧人的默契,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才能走完。

    禾晏看完就在心中腹诽,这要是有武功的还好,想想,若是个文弱书生带着个闺秀小姐来走桥,不摔下去才怪。虽说有人在下头接着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可人总要受到惊吓吧,而且兆头也不好,平白给自己找晦气。水神的条件,未免也太苛刻。

    崔越之几人都没有上来,只在桥下的岸上远远地看着他们,林双鹤高声喊道:“少爷,夫人,水神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赤乌无言,小声对飞奴道:“少爷这回牺牲可真是太大了。”

    若是假的便罢了,权当是白走了一遭,要是那水神是真的……太可怕了,两个男子一生一世不相离?他们家少爷又没有龙阳之好,老爷在地里,只怕都要被气活过来。思及此,越发觉得此举不妥,只得在心中暗暗祈祷: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水神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当真。

    禾晏望着窄小的桥面犯了难,问肖珏:“我们怎么走?一个一个的走?”

    “你觉得,可以一个一个走?”肖珏反问。

    禾晏低头看了一下岸边看热闹的民众,无奈开口:“可能不行。”

    肖珏就伸出手道:“抓住我。”

    从袖中露出的手,格外修长分明,禾晏踌躇了一下,没有去抓他的手,只握住了他的手腕,见肖珏并未有什么反应,心下稍稍安定,在心中给自己一遍遍鼓气:不过是个入乡随俗的节日而已,并非是真的情人,不必想太多,只要赶紧过了桥就好。

    “走吧。”肖珏往前走去。

    二人一同走到了桥上。

    甫一上桥,这吊桥便晃晃悠悠的颤动起来,几乎要将人甩出去。而木板的重量,根本无法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走。唯一的办法是面贴面,可肖珏与禾晏,是决不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因此,禾晏只能稍稍往前走,肖珏在后,用手护着她的身侧,错开一些,但这样一来,反倒像是肖珏将她搂在怀中,二人一同往前走去。

    这般近的距离,禾晏有些不自在了,只要稍微抬头,额头几乎就能碰到肖珏的下巴。她只得平视着前方,假装若无其事的道:“都督,这桥晃的厉害,走一步都难,要不用轻功吧?或者假装走不了直接摔下去?反正有人接着。”

    默了默,肖珏道:“你踩着我靴子,抓紧。”

    禾晏愣住:“不、不好吧?”

    “快点。”

    他都如此说了,禾晏也不好一再拒绝,况且两个人走这条情人桥,确实这种办法简单的多。

    只是……要踩着他的靴子,手应当如何放,若放在腰上……未免显得有些暧昧,但若如方才一般抓着他的手腕,又实在是不稳当,想了想,禾晏便伸出手,扣住他的肩膀,勉强能维持平衡。

    “抓稳了。”肖珏道,说话的同时,双手扶着吊桥的两条绳索,慢慢往前走去。

    以往的过去,不是没有人想出过别的办法,比如男子背着心爱的姑娘,直接过桥,但踩着对方的靴子,由一个人走两人的路,还是头一回。这要说聪明,是聪明,瞧着也动人,若要说亲密,又显得有些克制。

    桥下的众人只觉得有些不明白,但也并未往深处想,只当是湖州来的公子小姐不比济阳开放,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做些过分亲密的举动,所以才如此。

    但落在同行几人眼中,却大有不同。

    赤乌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看禾晏的目光仿佛是玷污了自家主子一般,只恨声道:“哪有这样的,便宜都叫这小子一人占尽了!”

    到底是谁占谁便宜啊,桥上的禾晏亦是欲哭无泪。吊桥极不稳当,肖珏每走一步,便晃的厉害,他步子已经很稳,神情亦是平静,未见波澜,禾晏却觉得心跳很快,待行到中间时,肖珏脚下的那一块木板似乎有些不稳,一脚踩下,身子一偏,险些跌倒下去。

    禾晏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待回过神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距离是很近的,他的唇只要再多一厘,便会触到禾晏的嘴角,禾晏的目光往上,正撞上对方秋水般的长眸,此刻那双眼眸深幽,如看不到底的潭水,漾出层层涟漪,俊美青年薄唇紧抿,喉结微动,一瞬间似乎想说什么,不过片刻,便轻轻侧过头去。

    禾晏尴尬极了。

    她小声道:“抱歉。”

    肖珏没有回答。

    禾晏不敢去看他的脸,莫名觉得气氛尴尬起来,心中只盼着这桥能快些走完,桥的另一头,看热闹的人群正翘首以待。肖珏稳了稳步伐,继续往前走,禾晏眼看着吊桥快要走到尽头,心头一喜,顿时长舒一口气,暗暗道,这比在演武场日训还要教人觉得煎熬。

    待肖珏走到桥的尽头时,禾晏便迫不及待的道:“到了到了!”就想要后撤一步到后面,拉开与肖珏的距离。谁知道这吊桥年久失修,本就不稳,她这么往后一退,身后的木板一下子翻出,一脚踩了了空。

    肖珏低低斥道:“小心!”

    顺手抓住她将她往自己身边扯,禾晏顺着力道往身前扑,只觉得自己扑到一个温暖的怀里,她下意识到稳住身子,抬头欲看,不动还好,一动,对方似乎也正低头看来,于是一个温软的,轻如羽毛的东西擦过了她的额头,若即若离,只一瞬,便离开了。

    她僵在原地。

    ------题外话------

    这梗古早到让我自己有被尬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是风动

    额上那一点是什么,毋庸置疑,禾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站着不敢动弹,只觉得被他唇角碰过的地方,灼热的烫人。

    肖珏亦是僵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漂亮的眼睛垂着,看不出是何神情。

    倒是一边的大哥笑道:“怎么站着不动?这位公子,已经到了。”

    肖珏似是此时才回过神,被蜂蜇了般的松手,冷冰冰的转过身,道:“走了。”

    禾晏“哦”了一声,掩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假装无事发生,跟在肖珏身后,心中却在大叫。

    她居然……和肖珏亲上了?

    虽然是额头,可这样亲密的接触……实在是令人很难忽略。纵然那只是个意外,可这意外,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刚刚才走过情人桥,这要是水神看见了,说不准还真以为他俩是对有情人,万一就给乱点鸳鸯谱,禾晏打了个冷战。

    肖珏不知是不是因方才之事有了想法,走的极快,禾晏也只得加大步子跟着他走。待回到了崔越之身边时,方才看热闹的人都鼓起掌来,崔越之也笑道:“涣青,真不愧我崔家儿郎!第一次走就过了!我还想着若是这次不过,下次你会不会不敢,哈哈哈哈,没想到哇没想到,这情人桥,你竟过的如此顺利!”

    禾晏心道,居然还盘算上了下次,这情人桥也真是没有底线。

    “这下好了,”卫姨娘笑着拍了拍禾晏的手,“和涣青少爷走过情人桥,此生上穷碧落下黄泉,定不会分开!”

    禾晏:“……”

    真是可怕。

    赤乌和飞奴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唯有林双鹤乐不可支,摇着扇子,只道:“说的我都想去走走。”

    “那你去。”禾晏没好气道,方才林双鹤可没瞎少起哄。

    “那还是罢了,”林双鹤矜持道:“弱水三千,何必取一瓢饮?这桥不适合我。况且,我又去哪里寻一位能将我搂着过桥的姑娘呢?”

    肖珏:“闭嘴。”

    禾晏不敢说话了,这玩笑开得令人尴尬。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他们最后下桥的时候,因离得远,众人只看见了她差点跌倒,肖珏拉住她,并未看到额头上的那点意外。否则林双鹤要拿这个玩笑,她真是无地自容。

    “既走完了情人桥,就来看看咱们水神节的其他节目。”崔越之笑道:“你看,这就是水上坊市。”

    济阳靠水,河流上早已停靠了大大小小的船舶,船尾有人坐着划桨,船头则摆着各种小食瓜果,或是首饰脂粉,岸上若是有人看中了,招招手,船便靠岸停下,容客人细细挑选。倘若是船上的游人看中了,则两船都在中央停下,船上的小贩让人挑选。

    禾晏就瞧见有一只小船上,卖着用绿色大叶包着的马蹄状糕点,上头嵌着山药和红枣,洒了一层细细的蜜糖,看起来很令人心动,崔越之见她喜欢,就叫身边仆人去岸上叫那船停下,买了几包过来。

    禾晏接过来,道过谢后便咬了一口,顿觉齿颊留香,甜甜的令人口舌生津,心中暗叹,比起这来,之前她与禾云生在朔京里卖的大耐糕,就很是一般了。

    她吃的认真,嘴巴鼓鼓的,跟个松鼠似的,肖珏似是看不下去,道:“嘴巴上有糕屑。”

    “什么?”禾晏没听清。

    下一刻,这人就没好气的把帕子甩到她脸上:“擦干净,丢死人了。”

    禾晏:“……”

    她擦了擦嘴,道:“事儿真多。”

    正说着,又听见另一头传来阵阵惊呼,回头一看,便见在一处跑马场内,外圈围着不少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懂就问,她指了指那头:“那边是什么?”

    “那个啊,”崔越之顺着她指的看过去,道:“这个叫夺风。”

    “夺风是什么?”

    “你看,马场里有很多马。”崔越之笑道:“马道是一个圆,中间则是一处高台,最高台上有旗帜。人须骑着马,在路过高台的时候跃上去夺那面旗帜,等拿到旗帜之后,从高台上跳下,最好落于马背,若能在规定的时间里拿到这面旗,则为夺风顺利。能够夺风成功的,就有好彩头。旁边就是铜壶滴漏,时间用的越短,彩头就越大。”

    禾晏听完,小声道:“这不就是争旗嘛。”

    林双鹤摇着扇子,笑问:“听起来很有趣,不过都有哪些彩头?”

    “这彩头都五花八门的,若是男子为自己所求,多是兵器,有时候也有银子,若是男子为女子所求,大多都是首饰,珠宝,或者布匹一类。”

    崔越之一边说,一边带着几人往马场那头走,济阳的马场并不大,不及凉州白月山下的演武场,只是此刻人已经围了不少。只见面前好几个身穿劲装的男子正骑马从旁掠过,马匹带起阵阵疾风,只在路过高台上,几人一跃而起,争先跃向旗杆顶。

    旗杆极高,周围又并无可以落脚的地方,全凭功夫站上去。有一人为止旗杆顶部,连旗帜都没拿到就掉了下去。落在了台下的沙坑里,另一人倒是在还未到达竿顶的地方,勉强用手扯到了旗帜,便摔了下去,没有骑上马,只得了一串铜钱作为彩头。

    另一边架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夺风”的各种彩头,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禾晏一眼看到最上头摆着一只鞭子。

    鞭子很长,看起来极坚韧,通体散发出油紫色,一看就能好用。禾晏如今怕被人发现身份,是不能用剑,更多的时候是用鞭子。不过演武场上的鞭子,称不上是宝物,这一只鞭子,瞧着是比之前用的那些好多了。

    一瞬间,禾晏有些心动。

    她问马场主:“请问,这根鞭子是什么彩头?”

    马场主笑呵呵的道:“姑娘有眼光,这是咱们此次‘夺风’的最大彩头,紫玉鞭,铜壶滴漏里,若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扯到旗帜,就能得到这根鞭子。今日有好多小哥都是冲着这根鞭子来的,不过到现在都没人拿走,我看今日是难喽!”

    她这一问,几人都朝她看来,崔越之笑道:“玉燕喜欢这根鞭子?”

    “觉得看起来很特别,”禾晏谦虚的开口。

    “不如让涣青去替你争。”崔越之笑道:“我看过涣青的底子,应当从前练过武,不至于不敢上去。”

    毕竟崔越之也是练武之人,对方究竟身手如何,一眼就能看清。

    禾晏看向肖珏,肖珏冷道:“你想都别想。”

    “我已经开始想了。”禾晏凑近他,低声恳求道:“你帮我一回,替我拿到这根鞭子,我有了这根鞭子,日后替你卖命也方便些。若非今日我看来这里的人都是男子,我肯定会自己上的。都督,将军,少爷……夫肖珏:“你给我闭嘴。”

    禾晏只好闭嘴,目光一转,又落在紫玉鞭上,眼馋的不得了。有时候遇到好的兵器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可以不费一针一线,白得,简直更是十年难得一遇,就这么错过了岂不可惜?

    只是今日……偏偏是今日来葵水,腹部有些不适。但应当也还可以忍受?禾晏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若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到旗帜,其实也就只疼那么一会儿,也还好。

    思及此,便笑眯眯的问马场主:“请问,女子可以参与吗?”

    马场主一愣,周围的人也愣了,马场主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以往都未曾有人如此过。”

    肖珏侧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你疯了?”

    “没办法,”禾晏无奈,“但我觉得,这根鞭子日后应当很难遇到了,放心,你知道我的本事,这种小场面,还难不到我。”

    “你不是……不是……”说到此处,他似乎难以启齿,没有继续往下说。

    禾晏奇怪的看着他:“不是什么?”说着,就要抬手将头发扎起来,一头长发,总归是不方便的。至于衣裳,只有先绑起来再说。

    她甫一抬手,就被肖珏抓住手肘。

    “怎么了?”禾晏问。

    肖珏忍了忍,盯着她的目光如刀子,一字一顿道:“我去。”

    “哎?”禾晏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肖珏往前走去,同马场主说了什么。

    “涣青这是要夺风?”崔越之有些意外,“为了玉燕喜欢的那根鞭子?”

    禾晏说不出话来,其实她虽然恳求肖珏,但也没想过真要肖珏去干这种事。一个管着数万兵士的将领,来做这个,况且肖二公子向来骄傲,当看不上这种事。没料到他竟真去了。

    马场主带着肖珏去里头牵马了,卫姨娘笑着开口,语气带着羡慕:“涣青公子待玉燕姑娘真的很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一瞬间,禾晏也有些迷惑。

    林双鹤看了看禾晏,又看了看肖珏远去的方向,摇扇子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不多时,肖珏骑马出来了。

    正是春日,一片新绿,暖意绒绒里。容颜俊美的贵公子,将周围的春色也映亮,他今日也是为了迎合济阳的水神节,便没有穿长袍,穿着皂青便服,越发显得风流昳丽,目光懒倦而冷淡,端坐在马背上,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禾晏就听见身后有女子惊呼:“好俊俏的公子!”

    “眉眼真俊,看起来也贵气!”

    “济阳何时有这等人物,这是哪家的少爷?”

    禾晏闻言,心中倒是与有荣焉,脑海中浮现起一句诗文,“春草绿茸云色白,想君骑马好仪容”,说的就是如此。

    忽然就想起少时在贤昌馆时,冬日狩猎场上狩猎,猎得猎物最多的,可得赏赐。肖珏一人独占鳌头,那时候的禾晏,连拉弓射箭都很勉强,到最后也一只猎物也没猎着,只能随着众人或惊艳或羡慕的目光,看着那少年自雪中走来,锦衣狐裘,满身风姿。

    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如此,只要站在人群中,便能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即便经过再多事,也无法使明珠蒙尘。

    肖珏骑马绕着马场跑起来。

    到这时,除了男子,许多姑娘也围了过来,当然都是为了看肖珏,林双鹤走到禾晏身边,低声道:“妹妹,你真厉害,肖怀瑾居然都愿意为你来出这种风头。”

    禾晏赧然:“我也没想到他会帮忙。”这谁能想得到,她怀疑肖珏是不是也被人附了身,但看他之前对自己的样子,又不太像。

    “你是不是很感动,恨不得以身相许?”

    禾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大声反驳,忽然又记起崔越之一行人还在身边,不可放肆,便低声回答:“没有!我又不喜欢都督。”

    “你不喜欢他你紧张什么?”林双鹤促狭道:“兄弟,你耳朵都红了。”

    禾晏连忙双手捂住耳朵,“没有的事,别胡说!”

    正在此时,突然听见周围传来阵阵惊呼,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肖珏已经驾马奔驰到了高台下,他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飞身上去,滑不溜秋的长杆,在他脚下如履平地。

    这周围的人纵然是会轻松的,想要上去尚且不容易,又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如此轻松夺风的人。

    他掠的极快,如闪电般眨眼已至竿顶,再顺势踩在长竿尽头,随手扯下了那只红色的旗帜。

    风吹动,旗帜在他手中飞扬,年轻男人的面容有一瞬间,和春日里的明丽少年重叠。他眸光散漫,微微扬眉,对着台下众人,或者只是对着禾晏弯眸轻笑,勾唇道:“拿到了。”

    禾晏怔怔的看着他,一瞬间,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响亮的让人难以忽略。脑海里,忽然就忆起少时在贤昌馆里听先生讲过的课来。

    《传灯录》上写,六祖慧能初寓法性寺,风扬幡动。有二僧争论,一云风动,一云幡动。六祖曰:“风幡非动,动自心耳。”

    她原先觉得这话晦涩难懂,不明白究竟说的是什么。如今没有解释,没有讲论,只要看一眼,就一眼,此情此景,就全然明白。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

    ------题外话------

    有二更哦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十个秘密

    一身皂青骑装的青年,拿到旗帜,飞身下马,落于地面,顺利的令人惊叹。

    马场主倒不是个小气之人,只将那根紫玉鞭交到肖珏手中,赞叹道:“公子好身手,近几年的夺风里,您是最快拿到旗帜的人!”

    崔越之也忍不住拊掌,“涣青,原先你还没到时,就听闻你的养父曾给你寻过武师傅,如今看来,那位武师傅教你也是用了心的。如此身手,就算放在济阳城里,也不多见。”

    肖珏颔首微笑:“伯父过奖。”

    禾晏心道,那崔越之还不知道,肖珏方才那一出,还是收着的。若要真的敞开了去争,只怕会惊掉众人大牙,也会让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她正想着,肖珏已经走过来,将紫玉鞭往她怀里一扔。

    禾晏受宠若惊:“谢……谢谢。”

    总觉得今日的肖珏,很不一样。好似特别容易说话,心肠特别好。

    但想也想不出来名头,禾晏便摇头。

    “现在紫玉鞭也拿到了。”卫姨娘笑着开口:“要不去河边的祭礼上看看,很热闹的,还能得到水神赏赐的供品,吃了水神赏赐的供品,被神水沐浴,来年一年到头,都会被福泽保佑。”

    崔越之一拍脑袋:“对对对,差点把这一茬忘了。涣青,玉燕,你们都去,求个好兆头!来水神节怎么可能不来水神祭礼。”

    水神祭礼又是什么,禾晏一头雾水,只是盛情难却,便也随着众人一同往运河那头走。走到附近的时候,见运河附近空出了很大一块平地,搭了一个圆圆的广台,上头有许多戴着面具的人在唱歌跳舞。大概是济阳的民歌,曲调倒是很欢快,男女老少都有,十分热闹。

    才站定,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崔大人。”

    几人看过去,就见前几日来崔府做客,曾经弹过琴给众人听的那位典仪府上的小姐,凌绣。她的身边,站着颜敏儿,正目光不善的看过来。

    凌绣今日也是盛装打扮了,穿着济阳女子穿的粉色束身长裙和小靴,长发亦是扎了细碎的鞭子,温柔中带着几日俏皮。她笑盈盈道:“我同敏儿刚到此处,就遇到崔大人,实在是太巧了。真是缘分。”

    崔越之也笑:“阿绣,敏儿,你们爹娘呢?”

    “父亲母亲都在船舫上,我和敏儿带着仆人侍卫在这边走走,想瞧瞧祭礼,顺便拿些供品回去。”她的目光落在肖珏身上,肖珏只看向礼台的方向,压根儿没朝他看一眼,凌绣心中就掠过一丝阴鹜。

    其实她与颜敏儿看见肖珏,不是在此处,刚刚在马场上夺风的时候就瞧见了。年轻男子丰姿如月,惊艳绝伦,抓住旗帜轻笑的模样,立刻就映入人的心中,教人想忘怀也难。然而这样的男子,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出风头,不过是为了给那个女人赢得她喜欢的一根鞭子。

    凌绣妒忌极了。

    她生的好看,又有才学,亦是金枝玉叶,济阳城里多少青年才俊倾慕于她,可她一个也瞧不上,偏偏有一日来了这么一个人,将全城的人都比了下去,可惜是个有妇之夫,还对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夫人这样的好。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气愤肖珏对她的无视,几次三番下来,凌绣连禾晏也一并讨厌上了。

    若是没有那个温玉燕,若是先遇到乔涣青的是自己……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结局。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好,乔涣青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

    禾晏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上那些跳舞歌唱的人,问卫姨娘:“他们为何都要戴着面具?”

    “一张面具代表着一个身份,这些都是和水神有关的传说故事。在祭礼上跳舞歌唱,其实是在传达水神的传说。”卫姨娘笑道:“若是玉燕姑娘喜欢,也可以上台一同跳舞,扮演其中一个角色,等快结束的时候,长老会将福水用柳条沾点,洒在大家的身上。沐浴过福水,就会否极泰来。”

    禾晏未曾听过这样的民俗,就道:“怪有趣的。”

    凌绣上前笑道:“乔夫人也想要一起上台吗?”

    禾晏摆手:“我就是说说而已。”

    “我和敏儿也想要一起上台跳舞,倘若夫人愿意一同的话,一定会很热闹的。”她盯着禾晏,笑的温软而体贴,但不知为何,禾晏本能的有些抗拒。她其实于女子之间的关系与暗流并不十分精通,甚至算得上大意,可普通的敌意和友善,大抵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凌绣对她有掩盖不住的敌意,这是为何,禾晏左思右想,也没有得罪这位姑娘的地方。

    “你们年纪相仿,”崔越之开口笑道:“玉燕就跟着一起上去吧,咱们济阳的水神祭礼很简单,也不难。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就让阿绣和敏儿一起教你。”

    崔越之已经说了,禾晏再拒绝下去,倒显得很不尊重济阳的民俗似的,便道:“那好吧。可我不会跳,可不要笑我。”

    “不会的。”凌绣甜甜道:“我们都会教你呢。”说罢,便拉着颜敏儿往广台走:“我们先去拿面具。”

    禾晏硬着头皮叹了口气,罢了,纵然凌绣和颜敏儿二人对她有敌意,但她们二人又不会武,也不至于对她做点什么,无非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自己放机灵些,其实也没什么。

    她想着,听见身侧有人开口:“为什么不拒绝?”

    禾晏讶然,侧头去看,肖珏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轻嘲道:“明明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

    “不好吧,”禾晏迟疑了一下,“如果拒绝的话,崔大人可能会不高兴。”

    他笑了一声,似是对禾晏的做法不敢苟同,道:“不喜欢就拒绝,你有可以拒绝的能力,禾大小姐,”他提醒,“你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高兴。”

    话是如此,可是……

    尽量让每一个人都高兴,得到圆满,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另一头,颜敏儿将凌绣往一边拉,低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要跟她一起跳舞?我烦她还来不及!我不去了!”

    “等等,”凌绣一把拽住她,“你听我说完。”

    “说什么?”

    “之前在绣罗坊的事,我都听人说过了。”

    颜敏儿闻言,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噎了片刻,道:“你怎么会知道!”

    “现在这件事,谁不知道,早就传开了。”凌绣笑着看向她,“你也别恼,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再说了,我也不喜欢那个温玉燕,既如此,怎么可能让她好过?”

    “你想做何?”颜敏儿没好气的道。

    “这不是跳舞嘛,偏不让她出风头,要她出丑才好。”凌绣笑着指了指一边的面具,“让她自讨苦吃,咱们济阳的姑娘,可没那么好欺负。”

    ……

    “我还从没见过夫人跳舞的样子,”林双鹤摇摇扇子,意有所指道:“今日有这样的机会大开眼界,真是令人期待。”

    禾晏心道,她可不会跳舞,顶多舞个剑,不过她是外乡人,就算是祭礼上跳舞,旁人也不过太过苛待,只求不出大错就好。也是一起图个热闹而已。

    正想着,凌绣和颜敏儿已经过来,颜敏儿手里拿着几只面具,凌绣则捧着一只木盒。待走到禾晏跟前,凌绣面露难色,道:“我方才去问司礼了,今日来祭礼的人很多,只剩了这几只面具。我也不知道怎么分配,不如抽签决定?”

    不就是面具吗?禾晏也没有太过在意,就问:“这其中有何分别?”

    “不同的面具代表不同的角色,在济阳水神的神话传说里,也有一些奸角,丑角……”凌绣顿了顿,又展颜笑了,“不过夫人抽到丑角的可能不大,应当不会的。”

    禾晏“嗯”了一声,谦虚道:“你们先抽吧。”

    “夫人不是济阳人,还是夫人先抽吧。”凌绣笑道。

    这种事,推辞来推辞去也没什么意思,禾晏就道:“好啊。”说着,将手伸进凌绣捧着的那个木盒子里,揪出一只叠着的纸条来。

    她打开纸条去看,见上面写着“狸谎”。

    “狸谎……是什么意思?”她迟疑的问。

    崔越之一怔,卫姨娘也有些意外,倒是凌绣,掩嘴惊呼了一声,道:“竟是狸谎,夫人今日……可真是太不巧了。”

    “这很不好么?”禾晏莫名其妙。

    “正如我方才所说,济阳水神的神话传说里,不乏有奸角、丑角、狸谎就是其中一个。这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在人间水边作恶多端,骗了许多人的家财,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世上最无耻的事情都被他做过,天上的神仙看不下去,就派水神的手下,一位仙子来收服他。这骗子在旁人面前可以满口谎言,但对着仙人仙法,只能说出腹中真话。他说足了自己身上的十个秘密,最后被仙人关进海底水牢,永生不能上岸。”

    禾晏听着听着,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进去,待听到永生不能上岸时,便忍不住道:“好惨。”

    “是挺惨的。”颜敏儿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你既然已经抽中纸签,就只能演狸谎,倘若已经决定水神祭礼却又中途反悔,是要遭到水神惩罚的。”

    禾晏很想问问,请问水神如何惩罚她,但转念一想,上辈子可不就是死在水里么,倒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她道:“那丑角就丑角吧,这世上,总要有人扮演丑角不是么?”

    崔越之尚且有些犹豫:“可是玉燕,那面具……”

    “面具怎么了?”

    凌绣从颜敏儿手中接过面具,递给禾晏:“这就是狸谎的面具。”

    禾晏看见面具的模样,这才明白崔越之方才为何是那种神情了。狸谎的面具看起来,像是一只狸猫,还是一只特丑的狸猫,画的凶神恶煞,但在眼睛和鼻子中央,又涂白了很大一块,看起来既奸诈又丑陋,女孩子定然不愿意脸上戴着这么个东西。何况这面具还很沉很重,套在脑袋上,平白让脑袋都大了一圈。

    禾晏掂了掂:“还行。”

    对于这些外貌上的东西,她向来也不太在意。卫姨娘脸色却不大好看,这几日她与禾晏相处,只觉得禾晏性情温和开朗,待人和气爽朗,旁人看不明白,她在后宅中长大,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一看就明了。这分明是凌绣故意给禾晏使绊子。

    想一想,当着心上人的面扮丑角,还要演出各种滑稽可笑的动作,且不说别人如何想,光是女子自己,也会觉得羞耻难当,无地自容吧。世上哪个女子不希望在情人眼中,都如西施貂蝉般绝色动人呢?

    卫姨娘就道:“怎么能让玉燕姑娘扮丑角,就不能跟司礼说一声?”

    “无事。”禾晏笑道:“祭礼这种事,心诚则灵,没必要于细枝末节斤斤计较。”

    崔越之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见禾晏如此说,便笑道:“好!玉燕果真爽朗!”

    另一头的林双鹤与肖珏,却同时蹙了蹙眉。

    林双鹤拿扇子遮了脸,对肖珏低声道:“蓝颜祸首,你惹的祸,偏让我禾妹妹遭了秧。”

    肖珏脸色微冷,瞥他一眼,默了默,突然开口:“你刚才说,狸谎的秘密,要对仙人倾诉。”

    凌绣见肖珏主动与自己搭话,心中一喜,笑盈盈道:“是的。稍下夫人上了礼台,就要与扮演仙人的那位说出自己的十个秘密,”顿了顿,凌绣才笑着继续道:“而且这十个秘密,都必须是真实的秘密。因为在传说中,满口谎言的狸谎面对仙子时,为仙法所制,只得吐露真言。夫人介时,也要说满十个秘密才可以。”

    禾晏无言以对,怀疑这个仙子其实是个喜欢窥探他人隐秘的疯子。

    “神仙亦有角色扮演,”肖珏目光清清淡淡掠过凌绣,“既然如此,我来。”

    “什……么?”凌绣呆了一呆。

    禾晏也呆住了。

    “不懂?”男人目光锐利如电,虽语气平静,表情却冷漠,“我要演倾听者。”

    禾晏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死,肖珏这话里的意思,是要上礼台一同跳舞?究竟是肖珏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禾晏看不明白。肖二公子会做这种事,说出去朔京城里都没人会信!

    赤乌和飞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肖珏主动提出此事,凌绣没想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男子的目光太冷,令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道:“为……为什么?”

    “因为,”肖珏似笑非笑道:“我夫人的秘密,怎么可以为旁人知晓。”

    只一句话,便让方才还有些惧意的凌绣登时气的脸色发青。

    禾晏:“……”

    她几乎要昏厥,只觉得肖珏今日实在很不像肖珏,莫名其妙。

    肖珏没管禾晏是何神情,只问凌绣:“面具是哪只?”

    凌绣指了指颜敏儿手中的一只,颜敏儿有些怕肖珏,立刻递过来。禾晏看了一眼,这仙人的面具,就无甚特别的了,只是一块黑色的半铁而已,然后在额心点了个云纹花样。

    “怎么做?”他问。

    卫姨娘看出了门道,笑道:“其实在祭礼台上跳舞呢,并没有那么多规矩。若是本地人,自然都明白,可若是外地人,只要心诚,为水神祈祷,跳成什么样,都只是形式而已。水神娘娘很宽容,不会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肖珏:“明白。”

    他看了禾晏一眼,见禾晏还抓着面具,握住她的手腕:“过来。”

    往祭礼台那边走了两步,禾晏往回看去,见凌绣和颜敏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敌意,比刚刚只多不减。她问:“你怎么回事?都督,你疯了?”

    “是你疯了。”肖珏不悦道:“你为什么答应她?”

    “我不说了吗,来都来了,我怕崔大人不高兴。况且只是戴着面具跳个舞,又不用舞刀弄棍,不少块肉,有什么大不了。”

    他转头盯着禾晏,颇讽刺的笑了一声:“对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千依百顺?”

    禾晏:“……我还不够千依百顺吗?”

    肖珏这个人也太难伺候了吧!

    “以后这种事,不想做可以拒绝。”肖珏漂亮的眸子微眯:“别让人觉得你委曲求全,难看死了。”

    “我没有委曲求全。”

    “你有。”他垂着眼睛看禾晏,嘴角微勾,带着嘲意,“你喜欢骗人,难道连自己也骗?”

    禾晏说不出话来,她本能的想反驳,但又隐隐觉得,肖珏的话是对的。

    可是在很多时候,牺牲自己的感情和喜好,已经成了习惯。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去考虑。也没人能告诉她,你可以拒绝,可以任性,可以不高兴。

    所以渐渐地,这些也就没有了。

    肖珏见禾晏无精打采的样子,顿了顿,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快戴上。”说着,自己先拿起手中的面具往脸上戴。

    那面具是铁做成,磨得非常光滑,但还是很沉重的,肖珏一手把面具往脸上戴,另一只手绕到脑后去扣机关,一时弄不对,禾晏见状,就将手里的“狸谎”放在一边,道:“我来帮你。”

    她走到肖珏身后,对肖珏道:“你把面具戴到合适的位置,我从后面帮你扣。”

    肖珏个子高,她也只能踮起脚来扣上头的机关,边扣边道:“你以前没戴过面具吗,怎么这么简单都不会。”

    肖珏嘲道:“你戴过很多?”

    禾晏一怔,笑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呗。”待帮肖珏戴好,她将那只“狸谎”也戴在自己脸上。

    两个人,一人戴了面具,更显得神秘高贵,另一人则滑稽奸诈的要命,看起来,怎么都觉得可笑。

    肖珏拉着她,一同上了祭礼台。司礼对他们轻轻点头,将他们往礼台中央推。

    四周都是戴着面具的民众载歌载舞,禾晏也看不明白,对肖珏道:“都督,这怎么跳?”

    肖珏:“不知道。”

    禾晏便学着周围的人跳了一会儿,不过须臾,便觉得实在太难,放弃了。她拉着肖珏到了礼台的角落,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道:“算了算了,不跳了,干点别的。”

    肖珏带着面具,看不清楚神情,但想也知道,面具下的脸,此刻定然写满了不耐烦。

    “都督,咱们这样敷衍,不会被水神怪责吧?”

    肖珏道:“怕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人非常冷漠:“那你继续跳。”

    “我真跳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禾晏道:“都督……刚刚那位凌姑娘说,狸谎需要对仙人说十个秘密,咱俩既然上来了,就演到底,我跟你说我的十个秘密。这就算完了,可能仙人看咱俩这么虔诚,就不计较我们不跳舞的事了。”

    肖珏笑了,懒洋洋道:“好啊,你说。”

    十个秘密,还必须都是真实的。这可真难说。

    她便掰着指头说。

    “我以前酒量很好,现在变差了。”

    “我会背《吴子兵法》。”

    “我是凉州卫第一。”

    “我特别想进九旗营。”

    “程鲤素的衣裳扣子都是我揪的,可以卖钱。”

    这都五个了,肖珏听了,也觉得颇无语,只道:“无聊。”

    禾晏却受了鼓励,再接再厉。

    “都督在我心中,是特别好的人,我很感谢都督。”

    肖珏冷笑:“我不会让你进九旗营。”

    “都督每次误会我的时候,我都很伤心!”

    肖珏:“继续骗。”

    “我和都督上辈子就有缘分了!”

    肖珏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禾晏:“我前生是个女将军。”

    这就更离谱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秘密了。

    禾晏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人,他的脸被面具覆盖,直勾勾的盯着她,只露出漂亮的下颔,线条极美,唇薄而艳,懒倦的勾着,昭示着青年的无情和温柔。

    她自己的脸亦被面具遮盖,藏在暗处,如在黑夜,有着无穷的安全感。

    “最后一个秘密,”禾晏垫脚,凑近他的下巴,声音轻轻,“我喜欢月亮。”

    “月亮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的名字

    水神祭礼,整场结束,也要大半个时辰。

    禾晏与肖珏下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不早了。凌绣和颜敏儿早已不知所踪,卫姨娘就道:“逛了整日都不曾用饭,公子和玉燕姑娘定然饿了吧?”

    禾晏摸了摸肚子,“还好还好。”

    “那咱们先去用饭。”崔越之道:“济阳有好几家不错的酒楼,玉燕想去哪一家?”

    “我想……”禾晏指了指河里的乌篷船,“去那上面吃。”

    她方才已经看到了,有好些人乘着小船,船头生了炉子,不知道里头煨煮的是什么,大约是汤羹一类。剩余的酒菜则是船行至岸边或是河上的小贩处,递钱去买。人便可以乘着船,一边吃东西,一边瞧着两岸的热闹盛景,观沿河风情,很是特别。

    她过去没有来过济阳,觉得新鲜,就很想要尝试一下。

    “那是萤火舟。”卫姨娘笑着解释,“撑船的船家到了傍晚的时候,会将船摇到落萤泉,咱们济阳天气暖和,不必到夏日也有萤虫。落萤泉边的树林里,夜里摇船过去,便可见密林中河流岸边,全是萤火虫,很漂亮!妾身有一年有幸与老爷去过一回,如今想起来,都觉得美不胜收。”

    禾晏一听,被她说得更想去了,就看向崔越之:“伯父,要不我们就去坐这个萤火舟?”

    “姑娘家都喜欢这些,”崔越之笑着摆手,“我这样的便不去了,这萤火舟,只为夫妻或情人准备,两人一舟,咱们这么多人,也不能乘一船。”

    禾晏嘴里的话就卡住了,心道这济阳的水神节,莫非其实就是中原的七夕节,对没有情人的人来说,未免太不友好。没有情人,难道就没有资格去瞧一瞧传说中的落萤泉吗?岂有此理!

    “玉燕姑娘既然想去,就和涣青公子一道去吧。”卫姨娘笑着开口:“周围还有许多同去的船舟,今夜路上应当有水上戏台,很热闹。”

    禾晏就很挣扎,她的确很想去见识一番,但肖珏……未必愿意。

    她就转头看向肖珏,试探的问道:“少爷?”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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